有能肯干的人有了糊口的活计,清苦虽清苦,但可以逐渐在京城里安顿下来。
施粥呢?先不说国库的钱经过层层盘剥,真正拿去做了粥的能有多少。有些懒汉光等着救济不去干活,粥摊上他们占着自己身板儿比老弱病残、妇女小孩壮,直接就把真正需要救济的人挤一边去,自己则吃了个肚儿圆就该睡睡,该玩儿玩儿,仿佛一群猪猡。也就是这群猪猡发现粥摊的粥里米越来越少,汤水越来越稀后大骂林清秋妖妃祸世,还砸了她的粥摊。
林清秋只觉得自己摆个粥摊就成了普度众生为人称道的菩萨,却没想过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且她授出去的鱼还全喂了白眼狼。
李琨在含光殿里坐着。他和林清秋不同,他已经接到了消息,说领兵朝着京城而来的不是别人,正是他的皇后。
对,马玉英至今还是他的皇后。因为在她“死后”,他并未重新立后。不是他没那个机会,他只是……不想。
为什么会不想呢?是怕文武百官认为他色令智昏?是怕史官在史书上书他坏话?还是担心林清秋入主栖凤宫后会抹掉那个傻大姐曾经存在的痕迹?
李琨不愿去想。只是催眠一般告诉自己:还是不要过度刺激前朝那些老顽固们了。
现在李琨回过头去再想那些日子,只觉得自己真是可笑。马玉英哪里傻了?傻得明明是他!
一月,年关将至。北方冷得厉害,四处都是大雪封山。
给叶棠煮了热茶的花荣见叶棠赶路行军一路辛苦,连眼睛下面都有了青黑的颜色,忍不住劝她:“将军,您何必急于一时?今年天灾不断,四处都是**。不用您打到京城,只要再多拖些日子,那狗皇帝自然会为其他人所杀。”
叶棠也没跟花荣客气。她把花荣手里的茶搁一边,自己就把花荣当成了大号的暖宝宝抱在了怀里。
一回生二回熟,花荣也习惯了叶棠时不时就要他亲亲抱抱的举动。只是他面皮薄,非要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才愿意与叶棠亲昵,每每日照晒不黑的白皙面庞上还总是会泛出红晕。
欣赏了几秒花荣面飞红霞的模样,叶棠才心满意足。她散了花荣的头发,道:“我着急可不是为了杀那位。”
“那您是……?”
“现在是冬天,有冰雪封着时疫蔓延得还不算快。但若再没人管,等开春了,万物复苏冰雪消融,时疫也跟着卷土重来。今年秋天雨下不来,粮食四处欠收,冬天又这么冷,不知道还要死多少人,死了的人又会变成多少人的盘中餐……”
手指滑过花容的发丝,叶棠望着花荣的眼睛,目光却没有凝在花荣身上,而是投向了广袤的大历疆土。
“杀人何其容易,难的是救人啊。”
花荣闻言肩头一动,忽然就明了了叶棠的想法。
“是,将军说得对,杀人何其容易——”
想要拯救一个国家,却不是杀了狗皇帝换一个天子就能成的。
大年初一这日大历京城无血开城。叶棠骑马经过的路旁跪的全是平民百姓。
李琨站在大殿之上,听着寒风呼啸的声音。
“皇上!皇上您怎么还呆站在这里!?”
林清秋恨铁不成钢地拽着李琨的袖子,摇晃了他两下。见李琨依旧呆着不动,只有目光望向远方,像是在等待着什么人的到来,林清秋气急怒极,一巴掌扇在了李琨的脸上。
“醒醒!皇上!这都什么时候了您还这样!方才殿前军来报,叛军撞开南门了!您快调集军队拦住他们啊!”
“拦……?”
李琨这才有了表情。他转过头去望着林清秋似笑非笑:“朕拿什么拦?”
何家的虎符确实在德妃嫁入宫中时就到了李琨手上,所以何太尉挂印不告而别后李琨也没有特别在意何太尉的动向。
哪知到了要调集军队的时候,他把虎符给了亲信亲信却指挥不了何太尉留下的军队。他拿着虎符亲自走了一趟,总算集合起一支大军,然而养军需要粮草。赵首辅辞官后带走了他那一派系的官员,以往置办军中物资的人大多都在这些离开的官员之中。
粮草硬筹当然是筹得上的。高门大户受此盘剥直接就把盘剥平行转移到平民身上,皇帝要他们交粮,高门大户吐出去多少就要从百姓和隐户身上吃回来多少。更别提林清秋那边还在大张旗鼓地烧着国库的银子四处施粥,活脱脱是敲骨吸髓的恶鬼在沽名钓誉。
死到临头李琨也动了要拿贤妃德妃威胁何太尉与赵首辅的念头。不想三妃早就抱团,冷宫里偷偷装上了外头打不开的巨型绞索,冷宫大门一关,那是连只麻雀都飞不进去。
冷宫为了防止里头的宫人逃出去,那可是建得跟大狱似的。现在大狱变碉堡,就算李琨肯让军队进入后宫强行打开冷宫,可外头已经无血开城,他有的兵力都调去阻拦叛军了,他哪里还分得出更多的人手来去抓三妃?
没想到自己在不知不觉间早已一败涂地,李琨那尊贵的骄傲摔在泥地里,直接摔了个稀碎。如今他自知回天乏力,也就不想再露出更多丑态。
林清秋见李琨这般没用,只恨当初自己眼光太差,怎么就没有留在塔塔尔身边。塔塔尔虽血腥残暴了些,但也更有担当。若是他,必定是自己死了也要先挡在她身前的。哪里会如李琨这般?
思及此林清秋推开李琨就跑了出去,她还有她的后招。
只可惜林清秋整天沉迷宫斗,今天为了裙子能和这个宝林闹一闹,明天能为了一碟甜品收拾收拾那个婕妤。朝堂之事她没多大兴趣,李琨又故意瞒着她塔塔尔已经战死的消息。林清秋清楚塔塔尔的性格,听闻柔然大败,只当塔塔尔远走他乡,只待机会卷土重来,却不知道塔塔尔已然连灰都不剩下了。
林清秋是天成的媚骨,不管是太监还是殿前军里总有人为她效死。她换了一身小太监的衣服与太监还有几个殿前军一道欲从禁城北门离开。哪知北门一开,箭雨当即从远处飞来,顷刻落下。
林清秋运气太好,被太监与殿前军护着竟是没受致命伤,只是头上的冠帽被射了下来,一头乌黑如海藻般的长发倾泻而下。
美人总是很刺激视觉的。更何况是一个楚楚可怜又异常娇弱的美人。
玉剑感觉到了周围将士的心猿意马,主动上前从死人堆里救出了林清秋。
林清秋美目含泪地望着玉剑。她记得他,她曾经开导过他,还逗着他笑过。她虽然不明白她为李琨招揽的人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但她相信,他一定会带她离开……
下一秒,玉剑手起刀落。林清秋这个倾世美人在他手里成了两截。
玉剑没有表情地扔下林清秋,在众将士悚然的视线里提着染血的剑从北门入了禁城。
——这女人是祸水,放走了她她必定还会一次两次地来报复玉英。所以他让谁活着都不能让这女人活着。
叶棠在南门。南门是距离正殿最近的门。入门后她也不下马,她胯。下的马儿也总能灵巧地飞跃各种障碍。
大殿近在眼前,叶棠看着李琨从殿内走了出来。一如既往用眼高于顶的脸睥睨着她。
“爱后,朕可真是被你骗得好惨啊。”
想到大小马皇后的遭遇,叶棠回以一笑:“彼此彼此。”
一步步地步下长阶,李琨恍惚道:“朕一直都不相信是你……是你背叛了朕,是你假死出宫还带着叛军打进了京城。”
“……爱后啊,朕这话必然是说晚了些。但你可知,在以为你死了的这些日子里朕日夜煎熬,没有一日得过开心颜。朕这样痛苦,却不知自己为何这样痛苦……爱后,朕悔了。”
叶棠面无表情:“所以呢?”
李琨就算再痛苦再后悔,那又关她什么事?就算天地倒转覆水可收,道歉就能破镜重圆,李琨该道歉的对象也不是她,而是被他害死的大小马皇后。
见叶棠纹丝不动,李琨脸上的深情逐渐扭曲。他突然朝着叶棠扑来,袖中一点寒光显然是柄华美的匕首。
“将军!”
一支羽箭临空飞来,正中李琨的面门。原来是花荣追着叶棠来了。
李琨至死也没有碰到叶棠。他就像个破布娃娃那样在失重中滚下了长长的台阶,最后成了台阶下无数污迹里的其中一块。
叶棠对大殿没有兴趣,也没想过去坐坐那把龙椅。李琨打出了GG她转身就去了冷宫。
冷宫大门一开贤妃、德妃与淑妃都是眼含热泪。
“娘娘、您真的回来了……当初您说一年后回来、我还不大相信呢……”
贤妃吸着鼻子,淑妃直接就乳燕投林一般扑到叶棠怀里哭泣了:“娘娘您可真是担心死我们了!您不知道在这宫里我们每次听到您的消息都要被您吓得战战兢兢的!”
德妃没哭,总是严肃的面庞上却带着一丝温柔的笑意:“见您平安,嫔妾就放心了……”
“还说什么‘嫔妾’?以后这里再没有嫔也没有妾了!”
叶棠眉毛一挑,哈哈大笑。她给三妃挨个抱抱,然后道:“走!姐姐带你们吃好吃的去!”
大历203年,皇帝卒。同年女帝立,改年号为天元,并处死助纣为虐的贪官数百人。
天元一年,大历爆发历史上最大的疫情,但因女帝有所准备,推行的措施也得当,不到五个月的时间本应横扫整个大历的疫情就得到了控制。
因为人手不足,同年女帝改革官僚体制,开恩科,推广学堂。并将曾经的皇帝后宫中有才有德者任命为女官。女官的出现标志着大历女性从此有了参政的权利。
女帝此种行径并无太多人提出异议,一是朝堂上无人敢忤逆女帝,忤逆女帝的人都因为各种原因凋零了。二是上任后女官们雷厉风行,确实奔走在各种各样的第一线,解决了太多的实际问题。哪怕再是重男轻女的人,也只敢私下里说嘴两句,等家中生出新的女婴,却很实诚地不再杀害和男子一般日后可能改变家族命运的女婴们了。
天元二年,女帝推行新的农具与灌溉设施,大历的农耕生产以极快地速度在回复。畜牧业与养殖业也得到了进一步的提升。
天元三年,女帝兴修水利工程,困扰江南多年的要么洪灾涝灾,要么旱灾蝗灾的情况得到了控制。
天元四年、五年、六年……
此后的五十年间女帝每年都在为大历这个国家做出新的改变。大历也渐渐变得风调雨顺,河清海晏。
五百年后,进入现代社会的大历虽然已经不再叫“大历”这个名字,但依然有人对五百年前的事情津津乐道。就连外国人提起大历五百年前的那段历史都忍不住赞叹:“鹅妹子嘤!”、“一颗赛艇!”说起女帝身上的浪漫绯闻来更是如数家珍。
以女帝为原型的影视剧、电影、话剧经久不衰,人人都在感慨:她创造的是真正的华章盛世。
(完)
-
-
-
叶棠有点苦恼。
她苦恼的不是她又穿了,也不是她又又又穿成了女配,还是恶毒女配。
她苦恼的是这回她穿了个耽美文,她面前的“王妃”是文中的受。而这个受刚被这个身体的原主撕了衣裳,露出了光洁的胸膛。
唉,尴尬啊。
作者有话要说:
-
-
-
这两天一直心情沉重的在刷新闻,直到今天看到不少好消息才终于有了写文的心思。
……对不起等更的仙女们,我会深刻的反省的。TOT
第22章 公主1
叶棠这回穿的书名字叫《擒君》。
《擒君》的故事内容并不复杂,简单来说这就是个狠戾南王赫连承天对天真小侯爷慕容安强取豪夺、虐身虐心,啪了又虐虐了又啪,总之活着就要虐,没死就要继续我捅你一个肾,你打爆我一个肺的故事。
从时间节点上来看,叶棠面前这位穿着女装化着红妆,看上去真是与美女无异的小侯爷慕容安才刚刚嫁进南王府,还是一枚正正宗宗的钢铁直男外加不知世间肮脏的傻白甜。
“怎、怎么会……!南王妃怎么会是个男子!?”
周围的侍女看见慕容安裸。露出来的胸膛,都是大吃一惊。还有人拿帕子假作捂眼,实际上帕子后面的眼睛瞪了个老大。
“叫什么叫!你们是没见过男人还是怎么着?还不去外面把人给我看住了,今天的事情我若听到一丝风声传出去,你们还有你们的家人一个都别想活!”
叶棠蹙着眉头出言呵斥,侍女们顿时乖了,一个个闭上嘴巴,该做什么做什么,动作麻溜得很。
毕竟叶棠穿的是朝云长公主。这位公主是今上的亲姐姐,身份金尊玉贵不说,还是个从小就刁蛮任性、无血无泪,说杀人就杀人的暴虐性子。
当今天子明惠帝还是个姐控,和皇姐关系暧。昧至极。虽说他对朝云长公主的话还不到言听计从的地步,但说对于天子而言前朝所有官员加后宫百名美人都没他皇姐一个重要是没错的。
室内紫烟袅袅,被朝云长公主的人下药迷昏了绑进公主府来的慕容安身上药性还没完全退。此时他耳边嗡鸣不绝,瞳孔更是难以聚焦。叶棠的面容倒映在他眼中,只让他感觉看得并不真切。
为了尽可能地看清叶棠,慕容安努力眯着眼睛,身上的肌肉也全部绷紧。兴许是药物的影响,又或者是紧张情绪的影响,慕容安出汗出得厉害。丝丝汗水从他的额头上与胸膛上渗出,有的蜿蜒过他的肚脐,有顺着他的太阳穴往下流。
说此时的慕容安一句“秀色可餐”完全不为过。叶棠就是这么看着他也能理解自诩没有龙阳之好,没碰过其他男人的赫连承天怎么就独独对慕容安下得了嘴。
说到《擒君》的另一个男主赫连承天……
赫连承天出生时母亲死于难产,父亲老南王听信了侧妃的谗言,当赫连承天是克死母亲的灾星,不光疏远赫连承天,还对侧妃欺辱自己的嫡子视而不见。
赫连承天从小就聪明得异于常人,他不到三岁就学会了伪装自己,把自己装成个又蠢又笨的孩子。侧妃诞下老南王的庶子后一直想要老南王改弦易辙,封她为正妃。赫连承天自知若是让侧妃得了逞,只怕今后哪天自己就该因“失足落水”一类的原因悄无声息地死在王府里。于是年仅七岁的他从中作梗,让庶弟在老南王面前侮辱自己的母亲,从而使庶弟彻底失了老南王的欢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