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名正言顺地坐在自己心上人身边的人不是自己,自己只是一个别人想罚就罚的下人,林清秋暗自咬牙,心中委屈酸楚得冒泡。
叶棠才懒得管林清秋的物伤其类。
她自己犯贱给李琨当小,还要怪正室挡了自己这个“真爱”的道儿。这是多大的脸呢?
“不过今个儿正值开岁。大过年的,不宜见血。”
叶棠拿起茶盏抿了一口,润了润嗓子。那大宫女见她松口,脸上立刻露出些光彩生机来。
“爬出去跪着吧。”
“爬……?”
大宫女脸上闪过迟疑。
叶棠扯起嘴角:“还要本宫教你如何爬?”
脸上开始红肿起来的大宫女悚然一惊,连忙口称“不敢”,形容狼狈地爬着出去了。
殿内一时寂静,妃嫔们见叶棠发作了大宫女,都当事情到此为止。少不得有人在心中嘀咕:继后这是长心眼了啊,知道拿发作别人把要不要发作林昭仪这事儿给糊弄过去。这样既不会得罪皇上,也有台阶下,还保住了皇后的威严,倒真是一举三得了。
谁知叶棠脸一转,朝着林清秋就道:“林昭仪说得不错,本宫贵为六宫之主,掌宫规正宫闱,自当赏罚分明。今日要如何罚你都是不过的。”
跟着叶棠就用能气歪人鼻子的嘲讽语气道:“可好妹妹是皇上的宠妃,是皇上心尖尖上的朱砂痣,本宫哪儿敢处置你呢?怕不是想要皇上来与本宫闹上一场。”
说罢叶棠还笑了起来,那笑容要多婊有多婊。
——林清秋能莲言莲语恶心她,还不准她婊里婊气恶心回去吗?不过恶心人而已,谁不会啊?
“妹妹的处置就让皇上来定夺吧。”
众妃嫔没想到叶棠竟然敢把话放到台面上说,一个个目瞪口呆,有人甚至摔碎了茶盏。但这点动静远不及窸窸窣窣的交头接耳声。
叶棠把茶盏放回去。含着笑道:“不过妹妹来晚了,我这里的座儿却是分完了的。事到如今再动谁的座儿都不合适。横竖皇上疼你,妹妹便委屈一下,在下头等着皇上来为你赐座吧。”
言下之意就是:皇帝不来你就不用坐了,站着罢。
林清秋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一阵青,就跟开了染坊似的。叶棠看也不看她,只让宫人将属于她的那份茶水糕点给她送到面前,摆到地上去。
众妃嫔本来就是来看戏的,是皇后演丑角还是林昭仪演丑角她们都无所谓。
这会儿见独占恩宠雨露的林清秋站在原地跟筛糠一样抖,脚下还摆着几盘瓜果点心跟坟前贡品似的,不由得让心里的笑浮到了面上。一个个望着林清秋,止不住地哄笑。
林清秋这般受辱,她身边机灵的小宫女早就跑去通禀李琨了。
李琨有意晾一晾继后。他要让她知道没了他这个当皇帝的支持,她这个皇后也不过有名无实的空壳子,以后再不敢为难他的心上人。
没想到这边他连一盏茶都还没用完,那边就来了人禀报他说:“娘娘受了奇耻大辱!”
这还如何得了?李琨一披大氅,立刻就愤怒地朝着继后的栖凤宫去了。
待他在路上听完继后发作的前因后果,一腔愤怒立刻冷却下来,这才发觉自己着了继后的道儿——他拿自己不到家宴威胁她,她却反过来制住他的心上人来威胁他。家宴他晚到一刻,她的心上人就要多受一刻的羞辱,这比他晾着继后一个人主持家宴、让继后丢脸更狠,简直是连本带利地报复了回来。
偏偏他还不能说她有错。
林清秋迟到是板上钉钉的罪过,继后身为皇后确实有处罚林清秋的权利。但她不光没罚,还放话出来自己不敢罚皇上宠爱的女子,把如何处罚林清秋推给了身为皇帝的他。
如此一来他非但不能指摘继后心胸狭窄、不能容人,还不能不罚林清秋了。
毕竟他是皇帝,是一国之君,不能因偏宠妃嫔就苛待皇后,自行乱了宫规。否则传出去,别说是前朝那些老古董得闹得慌,就连那些个贼眉鼠眼的史官也得给他记上一笔,说他沉迷女色,偏宠昏庸。
因着这些,李琨进入栖凤宫的时候已经换了一副温润的眉目。
“前朝有些事情耽搁了,朕来晚了。”
李琨“哎呀”了一声,像是刚刚发现林清秋在门口罚站。他深深地看了一眼委委屈屈任由着泪花在眼眶中打转的林清秋,垂下眼皮遮住了眸光中的疼惜与愤怒。
“林昭仪如何站在此处不入席?莫非,”李琨转向了叶棠:“林昭仪又得罪了爱后?”
这一个“又”字可就精妙了,听起来就跟在骂叶棠没事总找林清秋的茬儿一般。
叶棠才不会上他这个当,当即便笑着从上头走了下来,到门口迎接李琨:“给皇上请安。皇上就爱胡说。这要是给不知道的人听见了,定然要当清秋妹妹总在您的面前告我的状,抹黑我。”
四两拨千斤,叶棠轻松点出不是自己爱找林清秋茬儿,是林清秋就爱在李琨面前搬弄是非,抹黑自己。
偏生叶棠说这些的时候是笑着的,口吻也满满都是调侃。哪怕李琨心中气急,也揪不到她一个错处。
凤眼眯成两道优美的弧线,叶棠抿着唇笑道:“放心吧,有皇上您这真龙天子的宠爱,天底下敢欺负清秋妹妹的人还没出生呢。我不过是怕皇上与清秋妹妹不满意我给她指的座位,请清秋妹妹等着皇上来亲自给她赐座罢了。”
李琨被叶棠一句句顶得心肝肺肾都疼,只能脸上笑嘻嘻,心中mmp。
他算是发现了,暴脾气的耿直继后今天忽然开了窍。他与她打嘴皮官司,只有他吃亏的份儿。
嘴皮子利索不过叶棠,李琨决定用行动给叶棠一个最大的耻辱。
“既然爱后如此贤淑明理,那便按爱后的话做吧。”
“来人,赐林昭仪座。就在朕的旁边。”
自古以来唯有皇后、太后能与天子同席,其他人再是皇亲国戚也必然要比天子低一阶。李琨少年丧母,先皇后又比先帝早走半载。还活着的太妃不是青灯古佛就是归家颐养,剩下还在宫中的都活得悄无声息,似乎怕自己呼吸重了都得惹人嫌。宫中唯一有资格在家宴上与李琨同坐一处的女子唯有皇后。
大马后在世时李琨尚且不曾与大马后如此亲密地坐到一处。林清秋却被李琨赐了座在他身旁。
列位的众妃嫔又不是死人,李琨这么打叶棠的脸,无形之中也是打了宫中一众妃嫔的脸。位份低些的妃嫔不敢出声儿,只能低下头去默默忍气。一品的德妃、淑妃、贤妃三人袖中却是都紧紧地掐着帕子,只恨不得那帕子就是林清秋本人。
林清秋何德何能可以比肩皇后的待遇!?
皇后能坐上那位置是因为她马家有六十万大军在手!大马后以德服人,小马后高才出众。
她林清秋有什么?
不过就一张肖似大马后的脸与那些个小门小户才有的狐媚手段罢了!
拉着还矫情地说着“嫔妾哪里敢坐皇上身边嘛!”的林清秋坐下,李琨浑然不知自己给林清秋拉了一拨多大的仇恨。当然即使知道他也不会在乎。
——女人为自己吃醋,因而小打小闹看在男人的眼里是非常可爱的。李琨虽不在乎林清秋之外的女人,却不讨厌女人们为了争抢自己而你死我活。
有些得意地转过头去,想看看自己的继后有没有被自己气成猪肝脸。谁料继后非但面不改色目不斜视,只与旁边的宫嬷说话,似是在吩咐家宴事宜。
这下子换李琨不大高兴了。连搂着林清秋都不能再让他展颜。
林清秋甫一见到李琨来救自己了心中就一阵甜蜜。再见李琨为了自己对上叶棠就更加开心。被李琨赐座他身旁,林清秋跟喝了蜜一般美得眼睛都要眯起来。这会儿见李琨搂着自己眼睛却只盯着叶棠,她刚才还美滋滋的心情顿时像腐坏一般泛出酸苦来。
李琨感觉到怀中林清秋的挣扎,连忙不明所以地朝着林清秋看去。他只见林清秋一脸不快,神情间似有怨怼。
人他护着了,还拿话堵了继后的嘴,把惩罚这事儿给揭过去了。他甚至还给了秋儿天大的风光,怎么一转脸秋儿就又拿这种脸对着他了?她还想要他做什么?亲手把自己的胸膛剖开给她看吗?
身为天家之后、九五之尊,向来是被人捧着的李琨这会儿被林清秋折腾得有些委屈。
没去理会没事都能搞出点破事来“虐恋情深”,还越虐越快乐的林清秋与李琨,叶棠按照小马后的记忆操持了家宴,心中想的却是别的事情。
家宴过后便是守岁。叶棠假意自己操持家宴累了,用过家宴后就先行退下,再不见旁人。李琨对小马后并无任何感情,听叶棠说她累了也不过就是挥手准了。满心都是哄林清秋高兴的他也早早地与林清秋回了清秋宫。
叶棠并不拘着妃嫔们一定要在栖凤宫守岁,所以歌舞过半之后,妃嫔们也三三两两的散了。
德妃、贤妃、淑妃三个有意与叶棠接触,想探探叶棠的口风看她一改态度究竟是打算像林清秋服软,还是打算同林清秋全面开战。若是后者她们都愿暗中相助,若是前者……
不想叶棠说不想见人就真的谁都不见。三妃在栖凤宫中等至深夜也不见叶棠派人来传,只得悻悻走了。
翌日是大年初一。
大历的规矩是清晨祭天祭祖,午后走亲访友。于是天不亮叶棠就带人去了祭天坛,也不等李琨就把该祭祀的天地祖宗都祭祀过了。
——等李琨来,这天和祖宗就不用祭了。这位昨夜和林清秋的动静大到整个后宫人尽皆知,据说是从御花园一路到了清秋宫都没停过,清秋宫也是闹到寅时(早上3到4点)才升起烟子烧了热水。
德妃与贤妃强忍再强忍也不过堪堪让情绪不外露,眼睛还是肿着的。淑妃却是见了叶棠就过来扑倒在叶棠怀里嚎啕大哭了一场。
李琨后宫美人众多,就算每人轮一天,一个月也轮不完所有人。再说李琨也不打算铁杵磨成绣花针,自己熬夜过多直接猝死,一个月大半时间都是一个人睡的。
德妃、贤妃与淑妃这样的一品妃以前一个月也不过就能侍寝一天,林清秋进宫后连这一天都没有了。李琨到她们那儿基本都是喝盏茶,寒暄几句就走了。
不能承宠就必然不会有孩子,没有孩子,日后就什么都指望不上了。等哪天山陵崩了,没有子嗣的妃嫔就得去给皇帝陪葬。德妃、贤妃与淑妃正是如花似玉的好年纪,哪里愿意自己一生就这样惨惨淡淡的结束?三人想来想去只能求到了叶棠的面前。
第3章 皇后3
叶棠木着脸任由淑妃痛哭流涕。讲真,她并不想理会贤妃、德妃与淑妃三人。
原剧情里这三人没少帮着小马后对付林清秋,但这三人每每都是挑唆小马后先去出这个头,然后自个儿再在后面给林清秋使绊子,或者朝着林清秋多踩上个几脚。
也是小马后太耿直,明知道她们醉翁之意不在酒,嘴上是为她与姐姐讨公平,是不愿意后宫规矩因林清秋一个人而毁,实际就是看被霸宠独爱的林清秋不顺眼,还是愿意去做那个挨枪子儿的出头鸟。
叶棠没有小马后那种“既然我已入宫为后,那我就得尽职尽责做一个好皇后”的献身精神。她不稀罕后位,也对皇帝无甚感情,更没想过要和林清秋这个女主抢什么恩宠。
脱离狗系统之后她只想轻松自在地活着,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万事自由随心。
淑妃抱着叶棠的腰不松手。德妃与贤妃就连忙上前见礼,跟着一人一句。
“娘娘,您可是这后宫之主。皇上那样对您,您就不心寒吗?”
“就是那林昭仪再像您姐姐,如今承着后位的人也是您。林昭仪怎么能越过您去呢?”
“是呀,整个后宫都因她一人乱了套,她这是把规矩放在了何处,把娘娘放在了何处,把先皇后放在了何处?”
叶棠淡淡一笑,狭长的凤眼中闪过一丝贤妃德妃都读不懂的锐光。
“妹妹们所言极是。”
三妃闻言一喜,还要再行撺掇,不料叶棠勾勾手指让后头的宫女上前服。侍淑妃擦脸,自己轻而易举地脱离了淑妃的纠缠。
“然而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不是本宫不想帮着妹妹们,着实是这天落得毫无预兆,本宫勉力支撑尚且不知能撑几天,实在腾不出手去惩治那位。”
“妹妹们也别被那位扑腾出的水花迷了眼睛,本末倒置地做出些错事来。”
叶棠说话时也没闲着。她从祭天坛回到栖凤宫就卸妆更衣。洗掉敷面白。粉,卸下满头满脑的珠翠之后,叶棠在宫女们的包围下褪。去那身昂贵至极却是又重又难穿还把她衬得极为难看的皇后袍服。
一甩鸦羽般的长发,让长发披散开来,叶棠跟着就坐到了铜镜前边儿,让身边的大宫女过来伺。候。
她身边伺。候的大宫女已经换过了,昨日故意出言挑唆叶棠的大宫女现在还跪在外头,没有主子的命令她是不能擅自起身的。而叶棠就像是忘记了她的存在。
“不过要是妹妹们愿意,大可自己去拔那肉中刺。”
叶棠的话让三妃心中一冷。被叶棠看穿了她们的撺掇,觉得皇后娘娘变了的她们都有些心惊肉跳。
“本宫最近会很忙,非常忙。宫里一些细枝末节的小事本宫没精力去管,就是风声也不会听见。”
抽了支水色极好的玉簪让宫女为自己簪好发髻,叶棠转过身来,挑眉而笑:“妹妹们以为如何?”
什么叫“以为如何”?
德妃、贤妃都反应了一瞬,这才明白叶棠的意思。
被宫女伺。候着净了面的淑妃则是看着换过衣服重新打扮过的叶棠大张着嘴巴,一时间回不过神来。
谁说皇后娘娘丑的!?眼睛有病就去治!娘娘分明、分明是——
英俊得举世无双!
叶棠看到淑妃的表情并不错愕。小马后是女身男相,也就是说她越往娇羞妩媚小女人那一挂去打扮,越是跟直男反串女孩儿一样浑身都透出一股子变装皇后的味儿。
但小马后的基础条件摆在那里,她母亲是个大美人,父亲年轻时也很英俊,小马后的五官又怎么可能长歪了?只是大历朝女性以白、瘦、弱不胜衣为美,小马后这种中性的野性美人自然被当成了母金刚那一挂。
这会儿穿着胡服裤装的叶棠天然去雕饰,潇洒而难掩英气贵气。倒是比那些油头粉面的高门公子更动人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