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昭的视线微顿在那纸鸢上,眸色一冷,最后才落在都快吓哭的十二公主身上,他并不想迁怒,只不过不语时神情向来冰冷,尤其漆黑眼眸平静落在别人身上时,锋利的审视感和威压气魄并重。
“喵。”沈芙看向十二公主,朝她轻轻喵呜了一声。
“太,太子哥哥,”十二公主说话抖得厉害,朝前踏了一步,“我,我可以摸猫猫一下吗?想,想谢谢猫猫。”
贺兰昭浑身都是冷气,十二公主默默垂头,害怕地退了半步躲在了宫女身后。
沈芙伸爪揪了揪贺兰昭的衣袖,“喵。”
贺兰昭冷脸垂眸,无动于衷。
“喵呜?”沈芙低头轻轻蹭了蹭贺兰昭的手背。
她起初替十二公主取纸鸢就是希望小姑娘高兴点,这下见小姑娘哭丧着脸,岂不是得不偿失了。
沈芙见贺兰昭并没有径直推动轮椅离开,心知肯定有转圜余地,但男人偏是不肯开口,这让沈芙绞尽脑汁了半天。
有了!
沈芙迅速起身,凑近贺兰昭脸边啾了一口,睁着漂亮水眸跟贺兰昭漆黑的眼眸对视:“喵咪?”好不好?
贺兰昭有意多让雪球撒娇打滚,这让他心底那根不安的弦能够平静下来,但雪球突如其来的再次亲|吻,并不在他的意料之中。
贺兰昭蜷缩的手指微张,垂下复杂的神情,在凝滞的气氛中淡淡启唇:“可以,就一下。”
十二公主猛地抬头,惊喜又拘谨地抿了抿唇,她心底虽然害怕冷脸的太子,但仍小心翼翼地上前,心底满是雀跃地伸手轻轻摸了一下。
沈芙很配合,特地朝外探了探身,然后又让贺兰昭的大掌给压了回去,“喵呜。”
说一下就一下,十二公主没敢多摸地立马缩回手,眼睛笑得弯弯,终于有了点小姑娘的灵动。
“喵。”沈芙眼睛微微弯起,小尾巴微微晃悠。
贺兰昭见雪球的眼睛清亮,没有害怕惊慌的后遗症,一点记性都不长,微松一口气的同时不容置喙地说道:“来人,把那棵树砍了。”
“喵呜?!”沈芙愕然转头看向贺兰昭,小脑袋摇得似拨浪鼓,这反应比跳不下来时还要显得害怕百倍。
贺兰昭神情不变,见已经有人领命,沈芙一口气差点没上来,伸爪挠贺兰昭的衣襟:“喵呜!”
沈芙正要以猫命捍卫百年梧桐树,冷不丁就听贺兰昭语气平平道,“长教训了?怕了?”
说着,贺兰昭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瞪圆蓝眸的雪球,指腹揩过她耳廓边的细小绒毛,酥麻意让沈芙微微颤了颤小耳朵。
贺兰昭悠悠地收回了成命之后,故意睨了一眼又在心虚舔|毛的雪球,“下次雪球若再惹孤不高兴,孤就砍了。”
喵???
沈芙身体一僵,不可置信地微微张开粉嫩的唇瓣,瞬间来了精神:“喵?!”砍?砍什么,猫脑袋还是树。
贺兰昭:“孤就砍了这树。”
这男人肯定是故意说话大喘气。
沈芙自知理亏,缩进贺兰昭怀里装傻,张嘴咬着贺兰昭的衣料磨牙,哼!
既然你不仁,别怪我不义。
……过了许久。
沈芙咬定布料不放松,布料立根原在贺兰昭。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没劲,真的没劲。
沈芙劫后逃生,这下也懒得费力气,乖巧地趴在贺兰昭的怀里,随着贺兰昭踏入书房,沈芙就见书房门口处那一直未插花的花瓶,今日破天荒地插上了几根黄梅。
这还不够,书房案桌上摆着的小瓷瓶,竟然也插上了几根黄梅。
“喵……?”沈芙微有疑惑,什么时候东宫的热门花变成了黄梅?
贺兰昭见雪球的视线有瞬凝在瓷瓶中的几簇黄梅花枝,她非但没意识到他的意思,反而率先神情迷茫无辜地仰头看向他。
仿佛在质问她送给那家伙的黄梅为什么出现在这,贺兰昭的眉头淡淡蹙起,语气平平道,“孤的花呢?”
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竟然给一个野男人送花。
第19章 、十九只喵
沈芙正不明所以地将毛茸茸小脑袋凑上贺兰昭骨节分明的手指边上,低头细嗅了一下黄梅花,而后抬眼歪头看向贺兰昭,微有疑惑:“喵呜?”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这几簇明显新鲜折下来的小黄梅花骨朵比她不久前随地捡的,快要枯败的那一枝要来得烂漫许多。
贺兰昭撩起眼皮,淡淡看了一眼不明所以的雪球,只平静地屈起手指,指背敲了敲案桌,嗓音低沉,执着地盯着雪球问道:“孤的花呢?”
简单的四个字外加一个问号,无端让沈芙听出了男人话里的冷意。
“咪!”闻言,沈芙正探身在外,前肢搭着案桌的毛绒长条身形一僵,天生微笑弧度的猫唇半张着,好半天,才慢吞吞地朝贺兰昭呜咽了一声,“……呜?”
你、你的花?
言下之意,贺兰昭他清楚她给那老大哥送了枝花,并以为她或许也给他准备了,但其实,事实上并没有:“……”
沈芙被贺兰昭平静的问话登时吓得心惊肉跳,歪头凑近男人的下巴,胡乱亲了好几小口,奶萌奶萌地朝贺兰昭咪声,淡红色的舌尖微微舔了一下嘴唇。
然后睁着漂亮蓝眼,一动不动地盯着贺兰昭。
待贺兰昭的视线落在她的眼睛上时,瞬间朝他弯眨起来,奶气的小甜嗓软得沈芙都想亲一亲自己:“喵呜。”
贺兰昭还是很好哄的,亲一次不行,那就亲两次,三次。
沈芙见贺兰昭的神情稍霁,微微提起的心落了下去。
东宫到处都是贺兰昭的人。
要是她刚才正好跟那只小山雀直接传递小纸条,肯定逃不过贺兰昭的眼睛,说不定不仅半路被截胡甚至她的身份就彻底暴|露了,明天一定得谨慎再谨慎。
“嗯?”贺兰昭揉着雪球的小耳朵,她的耳朵似乎正因为心虚而微微弯折,任贺兰昭予求予给,水润清亮的浑圆猫眼兀自盯着案桌上的宣纸出神。
沈芙心跳如擂,案桌上有一沓淡黄色宣纸半摊卷着,大大咧咧得好似故意蛊惑猫咪犯罪,伸出罪恶之手。
“喵?”沈芙悄悄地再次探身出贺兰昭的怀里,纵身跃上案桌,随意走动了几下,然后故意揣着小手手卧趴在那沓宣纸上,乖巧地侧头看着贺兰昭,蓬松的尾巴微垂在案桌,摇了几下。
见贺兰昭手臂一伸,似要提溜起她后颈处那块软肉,沈芙立马翻身露出毛绒绒的白色肚皮,微滚了小半圈,躲开男人的动作。
她湛蓝幽微的猫眼清棱棱地仰视男人的下颚线,再往上,不经意地落进贺兰昭黑沉的眼底,沈芙的神色坚定:“喵呜。”
我钮祜禄沈芙今天就趴在这不挪窝了。
贺兰昭只是伸手想替雪球抚平那沓宣纸,怕硌着不舒服,就见雪球突然瘫成饼状地趴在那沓宣纸上,转着小脑袋偏头望向他,蓬松柔软的尾巴都止住摇晃,灵动的猫眼眨巴眨巴,泛着莹润水光,小心翼翼地瞅着他的举动。
似乎怕他提溜起来。
于是贺兰昭的手指慢慢搭在了沈芙的耳廓边,淡淡的中草药香似乎随着雪球的愉悦而浓郁。
见贺兰昭只揉揉她的小三角形尖耳朵,沈芙舒了口气,刚刚突然顿住的尾巴尖又悄悄卷动,白手套小爪子开始不安分地抓挠压在身下的宣纸。
没多费功夫,一张宣纸就让沈芙在短短时间内折腾得七零八碎,散落在她的脚边。
“喵……”沈芙心虚地挪动爪子,揣兜兜拢压着藏掖。
原来沈芙小眼神总瞟向贺兰昭,起初还只是趁他不注意一点一点来,之后见他真的似在忙碌,动作都大胆了许多。
等她想起来,再拿余光瞄向贺兰昭的时候,就见贺兰昭不知已静静盯着她多时,眸色晦暗,平直的唇线扯出似笑非笑的弧度。
“喵……”
沈芙主动上前,站在案桌边沿,歪头来回蹭着贺兰昭的下颚,撒娇的同时侧身让她蓬松的身体挡住贺兰昭的视线,将她脚下悄悄压住一张碎纸片扔藏在案桌下方的暗处。
不待男人出声,沈芙立马主动低头认错,低丧着小脑袋,声音软得可怜,“喵呜呜。”
沈芙还知道边喵呜呜着,边偷偷用着小眼神瞄向贺兰昭。
只见男人的神色并不怎么愉快,她喵呜了这么久,都不见男人的神色有所松动,“……”
“喵?”沈芙犹豫地眨眼,小脑袋瓜里灵光一现,跳下案桌往外跑。
贺兰昭拢起案桌上的碎纸片,在等畏罪潜逃的雪球回来同时,闲情逸致地拼凑碎片,神情淡淡。
等沈芙叼了满嘴各色花枝回来的时候,就见贺兰昭将那些碎片拼凑得差不多了,尾巴楞了一下,都忘了摇晃。
“喵?”吓得沈芙立马将嘴边叼着的各色花枝直接一股脑扔在案桌上,顺便趁机踩乱那堆贺兰昭快要拼凑好的碎纸,故意眨眼朝贺兰昭卖乖:“喵呜。”
即使叼满嘴花回来的沈芙觉得自己有一瞬像只花枝招展的花孔雀,但是,这是她不得不朝生活低的头,“喵呜啊。”
给你的!
你的花,超级加倍!!
沈芙还未多喘口气,正抱着自己的毛茸茸尾巴瘫坐在案桌上,就听凌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似乎匆匆脚步声停在了书房门口,她头一次听见王公公如此焦急的声音,“殿下不好了,西侧花圃里的那几株珍稀兰花让人给糟蹋了,那狼藉得……”
王公公话还没能说完,眼尖地瞄到了太子殿下身前案桌上的那堆花枝,以及雪球扭头盯着他的视线。
老人家硬生生顿住欲要脱口而出的话,生硬转折:“哈,哈哈,原来是太子您派人摘了。老奴还以为遭了盗花贼,没事没事。”
盗花贼沈芙无辜地盯着额前冒汗的王公公,心虚地转头,猝然对上贺兰昭划过笑意的眸子,快得沈芙差点没能捕捉到这一秒。
沈芙不安地低头舔了舔雪白的爪爪,喵,珍稀兰花啊……当时她只是单纯觉得那几朵花开得高雅漂亮,就咬断了几枝借花献佛,谁知道……想着,沈芙的声音渐渐柔弱:“喵咪。”
贺兰昭觑了正自责垂头,没了底气的雪球,声线低淡微哑:“一挑就挑了孤心爱的兰花。”
王公公讪讪一笑,心里为雪球捏了把汗。
每次太子这种褒奖语气的时候,都有人遭殃。
沈芙小耳朵心虚地抖了抖,摸不清贺兰昭话中的意味,仍缩着小脑袋:“喵……”
不要生气,从我小金库里划,我有钱,我赔你。
王公公等了一会儿,只等到太子问道,“这几枝黄梅,可比得过雪球特地送孤的这几株兰花?”
特、地。
王公公总觉得太子在‘黄梅’二字上淡淡咬重了读音,平静的姿态里无端透着寒气。
“自然比不过。”王公公垂首,面上从善如流,实则心底正在暗自悄悄抹汗。
危机似乎解除了。
想着,沈芙跳下案桌,蜷缩成团地窝在靠案桌边侧的地上。
在他们注意力都不在她身上的时候,沈芙拿着屁|股背对贺兰昭的视线,悄悄在那张藏起来的纸片上迅速用爪子戳洞打字,然后塞进案桌桌底,只有她爪子勾拉才能轻易勾出来的地方。
沈芙并不知道王公公的水深火热,再次跳上贺兰昭的怀里蜷着时,就见贺兰昭动作似有杀气地抽起瓷瓶里的黄梅,一字一顿地平静道:“既然比不上,这些黄梅,都给孤扔了。”
“东宫的黄梅品相不好。”贺兰昭撩起眼,语气轻描淡写。
王公公立马心神领会,不久,沈芙就发现东宫所有的黄梅都变成了红梅。
黄梅大概,可能,肯定跟贺兰昭八字不合。
第20章 、二十只喵
经过上次的有惊无险,贺兰昭总爱多喂雪球喝水,担心毒素在雪球体内不能完全排清,尤其是雪球似乎都未曾……
是夜,沈芙在贺兰昭的视线注视下,再次无奈地伸舌卷了几小口水。
变成猫之后,只要不是很渴沈芙都不怎么喜欢喝水,她别开脸看向贺兰昭:“喵呜。”已经够了。
贺兰昭沉默片刻,捻了捻眉心,在雪球疑惑又关切的眼神中慢慢吩咐道,“来人,请林太医走一趟东宫。”
沈芙微楞,随即掏爪拍了拍贺兰昭的手背,站起身凑近贺兰昭,清亮的浑圆猫眼映有水光:“喵呜?”你怎么了?不舒服?
不知为何,沈芙总觉得贺兰昭落在她身上的眼神略微幽深。
林太医负责太子的腿疾治疗一事,但奈何太子总能推拒,别说得传唤了,他就鲜少能够成功踏进东宫半步。
这次一听传唤,林太医吓得以为又出了上次那大事,生怕失职,马不停蹄地背着药箱赶来东宫。
进门,林太医并没能听清前边,但隐约能听着太子最后朝那只猫说的话,“……讳疾忌病不妥。”
敢情太子您还知道讳疾忌病不妥。
“喵!”沈芙小耳朵发烫,不知道是被气的还是被羞的,若不是贺兰昭箍住她以防她跑走,沈芙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找块豆腐哐哐哐撞上去。
鲨了她吧。
竟然,竟然怀疑她的“排水”功能出问题,简直令猫窒息,当场自闭。
“太子殿下,”林太医行礼起身后,立马拿起针具,准备早已停了许久的例行施针具治疗,上前垂头恭敬道:“麻烦殿下先让微臣看一下……”
“不必。”贺兰昭出言打断林太医,“孤只是有事相问。自雪球上次误尝川乌后,孤常喂水,但砂盆里从未见它……”
贺兰昭正说着,手背冷不丁让雪球气恼地抓挠出淡痕,奶凶地喵呜着,她的小耳朵委屈地压折起来,瞪眼威胁道:“喵!”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