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抬眼望来的漂亮杏仁眼泛有清软水光,琼鼻菱唇,浓密如鸦羽的眼睫轻颤时,众人只觉心头跟着一颤。
终于有人回神出声,满是震惊:“这京城,竟还藏有这等绝色!”
“这可是太傅之女林姑娘?”有不知所以的人低声询问,他只听闻名气极大的林芝芝姑娘为京城第一美人,眼下突然闯进了这抹姝色,只以为这就是林芝芝。
“林姑娘早来了。”有人悄悄示意,“那一袭素白纱裙的就是。”
“那我怎瞧着……”对贵女们的长相品头论足总归不是件符合他们身份的事情,问话人讪讪隐去了他后半截话头,但心中各有定夺了。
林芝芝身边的采薇在瞧见杏雨出现,再落及杏雨身边那女子之时,神情微变,几乎清楚了她的身份。
林芝芝的神情并不怎么好看,她隐约感受得到周围人对她投来的视线,仿佛在说,你这个京城第一美人的名号恐怕要易主了。
这让她又难堪又嫉恨,无法同身边其他人那样纯粹欣赏,眼神愈发挑剔,看哪儿,哪儿都能被她在心里挑出错来。
林芝芝微微死咬着的下唇落了点血印子。
采薇犹豫地看了一眼神情并不好看,对相貌格外看重的小姐,又看向正好朝她看来的杏雨,低低跟林芝芝说话,“小姐,她好像就是沈家的嫡女沈芙。”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是漂亮的芙芙~
太子太难了,只能下章见了qw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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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四十一只喵
采薇只用着她跟林芝芝所能听清的声音说话, 但抵不过离得近的其他人耳力好, 被隐约听见了零星词, 瞬间犹如一石激起千层浪。
“沈家?是我知道的那个沈家吗?!”
“安宁郡主竟未给我们透露点口风。”
“我还信了最近那传闻……”
“走走走, 她入座了。”
最近那传闻……
采薇下意识瞟了一眼林芝芝, 见其他姑娘都纷纷亲昵地互相挽着手,上前围住刚入座不久的沈芙说话,于是小小声说道, “小姐, 我们要不要也过去?”
林芝芝不久前感了风寒, 妍丽的面容沾了点病弱的柔感, 许多人拿她与那从未露面、沈府的病弱美人相比, 一气之下,林芝芝吩咐采薇等人拐弯抹角地去抹黑她。
将之抹黑成因容貌丑陋而自惭形秽,故以病为由多年不敢露面现身。病弱美人一说是个一戳就破的谎言。
但这与多年来大家所知的内容截然相反, 半信半疑的人很多。
结果……这传闻当下直接不攻而破, 白费她工夫。
林芝芝眼下满是偷鸡不成蚀把米的懊恼, 垂眼道, “原来病弱美人这传闻竟然是真的。采薇,我们也过去。”
杏雨在沈芙坐在软垫上之后, 弯腰悄声附耳道,“小姐, 杏雨没说错吧?小姐这么好看,果然所有人都在盯着小姐看。”
沈芙闻言微微掀起低垂的眼帘,就见对面聚着的那些男子登时犹如惊弓之鸟, 猛地移开视线,装作与旁人说话,但没多久视线又若有若无地瞟来:“……”
沈芙见此弯了弯眼眸,但很快她的视线让人遮挡,眼前光线黯淡下来。
一众水灵灵的姑娘相携而来,粉裙蓝裙白裙,如花蝴蝶那般蹁跹地站在她的眼前。
杏雨瞧这阵势,以为来者不善,眼神紧紧盯着她们。
江荣恒正光明正大地打着沈明承的幌子,让他们都别惦记沈妹。
他的眼尾余光从始至终都有落在对面,眼见那些贵女们将沈妹团团围住,颇有来势汹汹的为难劲,反手撑桌跃过,低喃,“可不能让她被欺负去了。”
“……”
“芙妹妹,你这纱裙是哪家铺子做的呀?”
“这是香云纱吧。我惠妃姑姑前年也赐了我半匹,一直没舍得用。”
“芙芙你用的什么香?味道好特别,有点淡淡的清苦,但闻着舒服。”
“那从小喝中药岂不是很苦……”
“沈姑娘你也觉得我胭脂好看?这是云仙阁的,我跟你说,她家的胭脂盒花纹特别好看呢。”
江荣恒神情一愣,只听了一点,讪讪摸鼻离开了。
他所以为的来势汹汹,竟然是欢欢喜喜地谈论和分享这些胭脂水粉衣裳香料等琐碎,没有半分勾心斗角:“……”
林芝芝只慢了她们几步, 眼睁睁看着她们以沈芙为中心,聊得热火朝天,从城西的胭脂水粉铺子一直说到城东的吃食铺子。
甚至一个眨眼间,都约好下次结伴出游一事,汪员外之女更是主动提要做东。
“??”
林芝芝自诩与她们熟识,眼下非但无法真心融进她们的话题,更生出了格格不入之感。
想起当初她费工夫交好她们,再看向此刻之景,林芝芝脸上的神情又难看了一瞬。
“芝芝,你脸色怎么突然这么难看,是不舒服吗?”有好友撇头无意瞧见,关心问道。
林芝芝轻轻点头,想夺回所有人的注意,虚弱蹙眉,“嗯,身体是有点儿不太舒服。”
杏雨见采薇瞪她,她跟着瞪了回去,再抬眼,就见林芝芝矫情造作的虚弱之态,“……”
若不是她陪小姐多年,清楚真正病弱之态,差点就信了她这番姿态。
所来赴宴的都是大门大户的嫡出贵女们,从小不说娇宠但都是被捧在手心养着,吃穿不愁,地位稳当使她们不兴于成日勾心斗角。
她们清楚赴宴的目的是扩大人脉,是彼此交好而不是结怨。若恰好不合眼缘则客客气气,合了眼缘则热情相待。
总之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安宁郡主来了!”有人低呼,纷纷侧身让其走来。
安宁郡主是圣上最亲近的侄女,永安王的长女,其郡马爷为大理少卿。
安宁郡主着一袭华贵的桃色绮罗之衣,挽着的妇人发髻大气繁复,凤眼微挑,端庄大气中隐有女人的媚色,但眼神锐利,使人容易生怯,不敢正视。
“见过郡主。”
安宁郡主走近,目光落在沈芙的身上,眼神放柔和了些许,“眼见为实,沈姑娘果然生得极好,多谢沈姑娘今日愿意卖本郡主一个面子。”
“若非身体有恙,臣女一直都想前来赴宴。”沈芙轻声细语,眼神温软:“松花酿酒,春水煎茶,臣女心之向往。”
安宁郡主脸上的笑意深了深,只觉得沈芙有着其他贵女身上没有的温柔气息,令人生不出厌恶感。
即使多年因病弱喝药,她身上淡淡的清苦药香反而沁人心脾,在一众甜腻花果香味中独有风情。
安宁郡主难得多关心几句,又道,“本郡主特地吩咐人备了点薄礼。”
沈芙对上安宁郡主含笑的眼睛,微微弯眸,“臣女多谢郡主。”
安宁郡主身后的侍女上前将一个匣子递给在沈芙身后站着的杏雨,而后安静垂首退回郡主身后。
林芝芝眼眸微闪,她常赴安宁郡主的私宴,从未见得有人有如此待遇。
林芝芝心下忿然,稍侧眸看向旁人,只见她们神情自然,最多流露出惊讶和艳羡之色,似乎处于阴暗面的人只有她一个人。
春日宴开席的时辰渐渐临近,下方空地处的乐师 退至一旁,让舞女们缓缓上场。
舞女们蒙着淡粉面纱,眉间点染桃花。
从画舫上走下来的侍女们陆陆续续上新鲜瓜果、糕点、吃食,绿釉瓷的酒器为别出心裁的双嘴执壶。
一为春茶,一为桃花酒。
舞女们的舞姿曼妙轻盈,有人开始捻糕点,饮酒,小声交谈。
“这桃花酒是用冬日贮藏的雪水和新鲜摘下含苞的桃花酿造,并不容易醉。”
“等舞女跳完这支春日舞,就要开始击鼓传花了,清婉你说要是传到我了,选饮酒还是选抽竹简?”
“抽竹简很有意思的,都是男女对诵。”
许清婉跟身边人说话的同时并未冷落在她身侧的沈芙,特意凑近沈芙轻声咬耳朵,“沈姑娘你第一次赴春日宴,可有不清楚击鼓传花的地方?”
沈芙低眼望着杯盏中的剔透酒水,正犹豫要不要尝一口桃花酒,就听许婉清轻轻问她知不知规则。
沈芙将她所知的与许清婉说来,“鼓声停,手握桃花枝条的人可以选择饮酒,但也可以抽竹简做其上注明之事?”
“对,如果选抽竹简,要先从对面席任意选位公子。春日宴的竹简上每年都是对诵关于春日光色的名诗,不过……”
许清婉狡黠一笑,“不过竹筒里都会藏有几支竹简内容是男女对诵的情诗。”
这就是大德女子最为大胆奔放之处,玩击鼓传花抽竹简,当众与挑选的公子对诵诗词。
尤其若抽中的竹简内容为情诗,吟诵的双方男才女貌,不仅赏心悦目,更是一件极富有诗情画意的雅事。
许清婉若有所思,说道:“可是芙芙你身体不好,桃花酒还能勉强,击鼓传花的那黄酒对你来说太烈了,这样一来,岂不是只能抽竹简了?”
舞女的曼妙舞姿隐约到了尾声之处,已有侍女上前将男女的席位距离拼近,仅隔七八十厘米,正在为击鼓传花做准备。
※
王公公总觉得,今日一晨起,太子盯着雪球的视线便微有深沉之意。
贺兰昭屈指敲桌,终于挪开落及在雪球身上的视线,问道:“沈将军今日可有在校场?”
“并未,似在府中陪着沈夫人。”王公公一板一眼地答道。
“沈明承呢?”
王公公不清楚太子为何突然关心起了沈将军府的人。
沈将军府除了侍卫外,还有沈霄精训、上阵杀敌过的一支沈家军严守,饶是东宫的探子也都只能摸到其表面。
“沈明承与沈明煦近来似乎一直在忙商铺之事。”王公公一口气将这二人所忙的事情长话短说。
贺兰昭食指摩挲案桌上铺设的宣纸,纸上他只提笔落了一个“沈”字,一一问遍所有人之后,他漫不经心地撩起眼,“那另一人呢?”
另一人?
王公公楞了一下,另一人是谁?
沈将军 不是只有两位公子吗?难道沈将军还有私生子?!这绝对不可能啊……
贺兰昭唇线微平,见王公公那胡思乱想的模样,语气平平:“王公公你不知孤所说之人是谁?”
“沈将军可是有私生子?!”王公公又惊又疑。
王公公见太子神情一冷,自觉说错了话,细细琢磨那另一人是谁,瞬间了然,“太子怎不直接说是要问沈小姐。”
贺兰昭低眼的眸色冷淡,屈指敲桌的动作微顿,心底越发觉得近来的王公公话变得太多了。
“沈小姐她今日赴安宁郡主的春日宴。”王公公低低补了句,“看这时辰,现在可能是在击鼓传花了。”
每年安宁郡主的春日宴都是走这一流程,但凡赴宴几次,闭着眼都能说出这春日宴每一时辰的安排。
先是赏舞蹈,再是击鼓传花,投壶,男子可骑马射猎,女子则沿溪踏青,赏大好春光。
春日宴除了单纯的赏花饮酒吃食听乐外,更着重于贵女们与京城青年才俊能有熟识的机会。
当年安宁郡主便是在春日宴上与郡马爷看对眼,成了桩琴瑟和鸣的佳话。
贺兰昭闻言,微微阖起的眼眸倏地睁开来,眉心蹙起,“春日宴?”
※
击鼓传花共有十轮,沈芙病弱,不宜饮虽温和但后劲大的黄酒,若是桃花枝条真落在了她手中,肯定只能闷头选抽竹简了。
好在五六轮过去了,沈芙运气极好地并未被停中,次次轻松避过。
她眨眼看着林芝芝两次都选了顾清寻,许清婉在稍后也选顾清寻,之后手握桃花枝条的顾清寻则选饮酒,庄鸿选了许清婉。
沈芙心想这桃花枝条是到不了她手中了,于是怡然自在,以为没有人注意她,低头悄悄抿了一小口纯度低的桃花酒,口感微有涩意。
仅抿了几小口,沈芙白皙的脸颊不久立马浮出浅粉色。
她淡红的唇色沾有水光,清亮乌黑的杏仁眼微微眨动,晃人心神。
目前唯一选了饮黄酒的顾清寻得了身边其他人的嘀咕,“这么好的时机,顾兄你竟如此有风度,对面就没有一人能入你眼?”
顾清寻不动声色地将视线从对面那沾了水光的菱唇移开,只淡淡笑了笑,并多解释。
他不是有风度,他是在等。
鼓槌再次敲鼓,桃花枝条从男席一路轮至女席,又从女席轮至男席,鼓声仍在继续,男席又轮至女席。
沈芙接了桃花枝条,立马要传给身侧的许清婉,鼓声戛然而止,她递花的动作生生顿在半空中,漂亮的眼眸溢满迷茫:“……”
几乎所有贵女都能感受到对面男席的眼睛都骤然亮起,不由挺直腰纷纷盯着沈芙看。
甚至连神情清浅的探花郎顾编修唇边都浮有隐隐的笑意。
安宁郡主见此笑着问道,“沈姑娘是要选饮酒 ,还是抽竹简?”
好运气就这么到头了。
手中这桃花枝条来得太猝不及防,沈芙能感受到从四面八方而来,落在她身上的目光。
“抽竹简……”容不得沈芙做选择,她病弱的身体已替她率先做出了选择。
这个答案在安宁郡主的意料之中,也在情理之中,她温和说道,“那请沈姑娘从对面男席中选一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