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荣恒近来忙的什么生意?”贺兰昭打断王公公的叹气,微微屈指敲桌问道。
王公公道,“江公子近来京城的生意都是沈家公子在忙,不过不久前,江公子在我们的海商那碰了几次软钉子后,出海心思没了,于是近来闲散下来了。”
“分他一杯羹。”贺兰昭看向王公公,意味不明道,“让他越忙越好,一刻都闲不得。”
王公公微有疑惑,他印象中,就江公子那经商能力,太子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瞧入眼,怎今儿还要主动分他一杯羹。
“记住,让他忙到脚不沾地,再生不出捉兔子的精力。”贺兰昭淡淡说道。
“老奴知了。”
王公公垂首,心底纳闷,这又跟捉兔子什么关系?
他自诩是太子身边的老人,竟越发揣摩不透太子的心思了。
王公公见太子回宫之后的心情不错,将他听来的闲话与太子说,“殿下,春日宴上可有见到沈姑娘?”
贺兰昭食指捻着那支竹简,似想到了什么,平直的唇线微动,“有。王公公有何事要说?”
“京城的云瑶阁和药材铺子 今日被许多贵女买空了。”
王公公稀奇不已:“听说她们闻了沈姑娘身上的药香之后,为了效仿,想出用煎煮药汁的水汽熏衣裳的法子。老奴纳闷,她们这样,味儿能香?”
贺兰昭撩起眼,语气淡淡:“孤也纳闷,王公公是不是该跟江荣恒那样,忙到脚不沾地为好。”
“喵呜。”
雪球在长榻上喵呜着舒展身体,蓬松的白色尾巴愉悦晃动,慢悠悠地换了个姿势,继续蜷缩起身体,眯着的眼睛还有着睡意。
“……”王公公看了一眼还知道附和太子的雪球,心想不能他一个人让殿下数落了,这雪球身上的问题也大着。
于是,王公公不惜将正小憩着的雪球拉下水,登时认认真真与太子告状,“殿下,近来雪球寻了一点香味,就会跟人跑,上次若不是老奴盯着,差点跟着几个侍女往御膳房跑了。”
王公公正义愤填膺地控诉雪球不乖,并未注意长榻上正小憩着的雪球突然露出了一瞬迷茫之色。
沈芙轻轻眨眼,她怎么每次变成猫,都是在王公公说话的时候。
听他口中所言,好像还是在跟贺兰昭告状,“……喵呜?”
她又在接收从雪球身上随机掉落下的黑锅。
贺兰昭微微敛眉,雪球这点一直都让他头疼,贺兰昭慢慢说道:
“派人盯紧,如果雪球想往外跑,就用黄鱼干诱哄雪球回来,每次必须让人试毒之后再喂给雪球。”
“喵呜……”沈芙余光见贺兰昭手中还攥着那支竹简,于是跳下长榻,迈着悄无声息的猫步钻进案桌下。
沈芙后肢踩地,抬起前肢搭在贺兰昭的膝盖上借力站起身,她微微仰头盯着贺兰昭…手中的那支竹简。
沈芙有点好奇贺兰昭要怎么处理这支竹简。
贺兰昭正与王公公说话,察觉到雪球在他身上的动作,不经意地淡淡低下眼。
就见雪球正站起身,仰头看他手中那支竹简。
它安静地轻轻眨动着那双湛蓝色的猫眼,没了往日午睡醒来,用毛绒小脑袋抵蹭他腿间,讨要羊奶的习惯。
沈芙正盯得出神,冷不丁被男人伸手打横抱起于怀里。
她毛绒绒的柔软肚皮被迫袒|露于贺兰昭垂落的目光下,沈芙头顶那对小耳朵不由轻颤了几下。
沈芙见贺兰昭看向她,淡定歪头,神情无辜地睁着清凌凌猫眼:“喵呜?”
仗着贺兰昭不知道猫的芯子是她,沈芙又随口喵咪了几声。
沈芙轻晃身后蓬松的白色尾巴,慢慢蜷缩身体,将她柔软的肚皮在贺兰昭的眼皮底下藏起来。
见贺兰昭黑沉的视线仍在盯着她,沈芙低埋起小脑袋,生怕再对视下去,她的耳根又要不争气地冒起热意。
贺兰昭止住与王公公的话头,他低垂的眼睛未再抬起,眼神一直落在雪球的眼 睛上,许久,他低沉道,“不吵孤要羊奶了,嗯?”
自从上次在这个时候喂了雪球一碗羊奶之后,从此雪球每日这个时候都会雷打不动地跟太子喵呜讨要羊奶,直接给养出了习惯。
一听雪球的喵咪声,还有太子话中似有笑意的调侃,王公公心神领会,“殿下,老奴这就端羊奶来?”
“嗯。”
待王公公端来,贺兰昭撇了一眼自然站在一侧的王公公,“王公公,你可以出去了。”
“??”往日给雪球端羊奶之后,太子都不赶他出去的,任他静静站与一旁。
直至王公公将门严严实实地掩上之后,他放空神情,微不可察地轻轻叹气。
都怪自己多嘴,清闲到听小八卦都会忍不住与太子探讨,从而暴|露了他很清闲这一事实。
看,这不清闲得碍了太子的眼。
贺兰昭修长的手指端着那碗羊奶,凑近雪球的唇边。
他的目光落在雪球轻轻嗅着的粉嫩鼻尖,微往下移,是它正慢条斯理卷起羊奶的淡粉舌尖。
羊奶只是一小半碗,即使沈芙卷了几小口,停了停,再继续卷几小口,仍是很快地喝光。
香甜的奶味下微有淡淡的药香漂浮空气中。
贺兰昭将他手掌心那只小碗搁于案桌后,他覆有薄茧的指腹正轻轻揩过她的耳廓处。
沈芙正犹豫要不要轻轻朝下压折耳朵,眼前突然落有一片阴影,她仰起眼眸,猝然撞进贺兰昭的视线。
他的气息此刻离她极近。
作者有话要说:带货小能手沈芙2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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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四十七只喵
沈芙静默了一瞬, 主动偏头轻轻蹭过贺兰昭正抚揩她耳廓边的那只修长如玉石的食指。
在男人暗了暗的眸色下, 沈芙一点, 又一点地不自觉低埋起毛绒小脑袋, 轻细的声线微颤:“……喵呜?”
贺兰昭不说话时的气场迫人, 然而此刻随意搭垂于她后颈软肉上的修长手指上却沾染了淡淡奶味。
沈芙只是单纯想凑近轻嗅一嗅。
下一秒,她粉嫩冰凉的鼻尖却冷不丁被贺兰昭顺势散漫地屈指一刮。
沈芙登时怔圆起眼,看向贺兰昭的猫眼水光清透。
似乎在疑惑他为什么不说话, 反而屈指刮了刮她的鼻尖, 沈芙身后的尾巴轻晃, “喵呜?”
冗长的安静之后, 沈芙的头顶突然落下了男人磁沉沙哑的声音。
他问, “离开之后为何不来找孤?”
贺兰昭的脸上似乎没有什么表情,沈芙仓皇地低头装着小鸵鸟,更是无暇去看男人的神情, 只觉他此刻落在她身上的视线无比灼|热烫人。
“孤一直在耐心等你来, 在担心你。”
贺兰昭见沈芙装起鸵鸟, 目光微深。
男人食指轻捏抬起她的下巴, 迫使这只仓皇逃离的“小鸵鸟”抬起脑袋,“所以, 是有难言之隐,还是怕孤, 又或者是…你不想见到孤?想逃离孤?”
最后那几个字的咬字上,男人的声音似乎冷沉了下来。
沈芙心头轻颤,因为她的下巴被贺兰昭强迫钳制抬起, 她在男人的视线下躲无可躲,只好可怜兮兮地与他四目相对,“……”
被贺兰昭这样冷淡质问,沈芙内心微有愧疚。
贺兰昭救了她,她之前因为意外不告而别就算了,之后好几次能跟贺兰昭解释,她都没有。
从未想过跟她朝夕相处一个多月的贺兰昭的心情,狠心地杳然失去音讯。
沈芙乖乖地朝贺兰昭抬起出小爪子,她轻眨眼睛,示意贺兰昭将手掌心伸出来,“喵呜。”
——对不起。
贺兰昭松开了对她下巴的钳制,淡声道:“嗯?”
——我来找你了,只是我离京城很远,没有两三个月到不了。
贺兰昭抬了抬眉骨,意味不明道,“孤派人接你。”
真是个小骗子。
沈府到皇宫最多两刻钟的马车脚程竟跟孤胡诌出两个月。
“?!”
沈芙眨了眨眼,见贺兰昭说的这话似乎不是在开玩笑,只好迎着头皮,急中生智地继续搪塞。
——我想靠自己走近你。
——而且我怕生怕马怕船,就不要派人来接我了。
“……”贺兰昭漆黑的眼底隐隐被沈芙这番煞有其事的认真胡诌神情而逗出笑意,他伸手压了压唇角欲要翘起的唇线,“怕这么多,独独不怕孤?”
沈芙表情无辜,“喵咪!”
贺兰昭垂睨小骗子,低 声说道:“好。孤等你,慢慢走近孤。”
沈芙耳根微微泛热,不知是为自己的扯谎,还是因贺兰昭低磁性感的语调,怔楞地眨眼,轻轻又喵呜了一声。
“若不是你当真离孤如此远,”贺兰昭垂眼,状似无意地捏了捏她柔软的爪垫,眸色微动:“孤险要将她认成了你。”
沈芙呼吸一滞,心霎时跳得厉害,隐约快要蹦出嗓子眼,她不安地轻晃尾巴尖,嗫嚅道,“……喵?”
“她是沈芙。”贺兰昭黑眸平静,气息越是逼近,给人的压迫感越是强。
沈芙:“……”
果然,好险。
贺兰昭漫不经心地捉着她的小爪子玩,默了片刻,男人单刀直入,似乎耐心殆尽得并不想再继续兜圈子。
他低哑淡声道,“孤知道是你,沈芙,芙芙,嗯?”
“喵呜?”
雪球嗅到案桌上那空碗里飘来奶香,喵呜着想要挣扎被贺兰昭大手捉住的爪子。
它急切地攀身于案桌,愤懑地发出一串语速极快的喵呜,不死心地伸舌要舔碗底。
贺兰昭神情不明地审视雪球,渐松了手中的力道,许久之后,贺兰昭慢慢阖上眼,开口让王公公进来,“给雪球拿块奶糕。”
王公公:“……”
奇了怪了,太子让他给雪球拿块奶糕,怎么气压低沉得骇人。
※
马车一个颠簸,瞬间惊醒不小心睡着的沈芙,她眼睫轻颤,睁开眼睛,就见二哥恰好掀起帘子,“被吵醒了?马蹄踩着碎石子,所以刚颠得厉害。”
杏雨一见沈明承,吓得一缩,待他放下帘子后与沈芙说道,“小姐,杏雨错了。二公子都跟杏雨说了这事情的严重后果,以后我再也不耽搁,一定紧紧跟着小姐。”
沈芙还未缓过劲来,心里想着事,只轻轻应了一声。
当时贺兰昭说出的“沈芙”二字犹如一道平地惊雷,若不是她刚胡诌打消了贺兰昭的想法,她身上的马甲肯定当场掉光。
即使这在沈芙的意料之外,其实沈芙想想又觉得是在情理之中。
难怪将雪球小金库的钥匙给她,多次与她提雪球,教她投壶,伸手扶她,改口竹简内容,那总若有若无盯视她的视线……一切突然都有迹可循,顺理成章了。
但是缓兵之计终究只能一时,不能一世。
“杏雨,你说缓兵之计如果有天真的缓不了了,怎么办?”沈芙想了想,问道。
杏雨眨了眨眼,“缓不了的时候,那就只能迎难而上了吧,小姐一定有心事瞒着杏雨!”
沈芙轻轻弯眸,低声道,“还真有哦,但是我不说。”
杏雨故意气鼓鼓,刚想张口撒娇,就被小姐捻了块奶糕塞进嘴里,“呜……”
待沈府的马车抵于门口,杏雨正扶着沈芙踩稳马凳。她们正欲要进府,沈芙就见二哥突然屏息侧 眸看向不远处,“哥,怎么了?”
“刚听见有马蹄声,忽远忽近。”沈明承收回目光,“不知道是谁来了又给半路掉头了。”
沈明承跟沈芙一块踏入府中,恰好遇见特地从小厨房端鱼汤出来要给娘亲的沈霄,沈明承边跟上父亲脚步边嘀咕,“爹,你偷给太子什么药方了?可别偏听偏信民间一些不靠谱的法子,太子出事我们担待不起。”
“哪有什么药方,臭小子你从哪听来的?”沈霄觑见舒窈似要被沈明承的话给吸引,立刻凶神恶煞地板脸,死死抵赖不认。
“分明是太子亲口与儿子说的,还要让我代为说谢呢,不信你问……”沈明承一回头,就见小妹和杏雨都不见了,东瞧西望道,“小,小妹怎走了……”
“嘭。”
沈霄随手将房门关上,隔着门板沈明承还能听见他敛起凶神恶煞,温柔说话的声音,“这汤还有点烫,我得吹吹。”沈明承摸了摸他碰了一鼻子的灰,没再自讨无趣,“……”
“小姐,你还在看那株草啊?”杏雨见小姐这么宝贝那株光秃秃草,也心知这么多年了它难得冒出绿意不容易,连带着平日也忍不住多跟着瞟上几眼。
“它枯黄的那块又淡了。”沈芙弯眸,正伸出指尖想戳碰,但又顾虑着,没有去碰。
“是吗?小姐我看看。”杏雨也跟着兴冲冲俯身盯着那草的根茎看,“真的!杏雨觉得再八|九日,这块枯黄色肯定就没了。”
※
江荣恒离开之后还惦念着上沈府,但又不敢操之过急地紧跟上,想了想特地掉转马头绕路,马蹄沿街走走停停。
挎着菜篮路过的妇女悄悄乜了一眼骑得起一匹马的富家公子,他边拉缰绳,一手提着满当当的吃食,骑在马背上念念有词,“清淡的,得买清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