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女们微微抽气,太子竟愿意纵着太子妃直呼名讳,吃惊之余愈发恭敬,“回太子妃,殿下一直都在外边等您。”
沈芙被她们口中的“太子妃”三字给惊得一下忘了言语,看着侍女们安静地退了下去,沈芙垂下眼眸用澡豆在肌肤上搓洗,没怎么用力却 微微落有红痕。
沈芙出了浴池,身上裹着堪堪到大腿间的浴巾,空气的凉意一触及她裸|露在外的肌肤,凉意令她轻轻瑟缩了一下,轻声狐疑,“就只有浴巾吗?”
侍女们走得太快,外边就只有贺兰昭在,沈芙低下眼,耳根旋即发红。
她余光无意落在了贺兰昭不知何时搭在横栏上的玄色衣袍,沈芙犹豫地轻咬了下唇。
贺兰昭隐隐听见浴池有走动的动静,撩起眼皮,就见沈芙将所有头发挽起,扎成小丸子的小脑袋在屏风处悄悄探出,又飞快藏了回去。
“……”
贺兰昭眸色微暗了一瞬,唇角不明显地翘起。
沈芙还不知贺兰昭已经缓缓直起身走向她眼前的屏风处,只觉身上的玄色衣袍不仅长到拖地,即使她努力将腰带胡乱系好了,穿在她身上仍无比宽松。
她小心地探头,赫然对上贺兰昭正低落在她身上的视线,眨眼轻声道,“我…没看见侍女送衣物进来,就只能穿殿下您的了。”
贺兰昭喉结轻滚动了几下,眸色微暗,哑声道,“是孤思虑不周。”
并不合身的玄色衣袍将沈芙衬得娇小,她挽起的头发有几缕濡湿的发丝散落在颊边,宽松的衣襟口隐约可见她的锁骨处沾了几颗水珠。
沈芙正偏头,不安地轻颤着眼睫。
贺兰昭指腹间不动声色地微捻了几下,在沈芙仰起头看向他之时,突然走到她的背后,下巴轻抵于沈芙的发旋。
男人俯下身伸手环抱住她的腰间。
沈芙只觉她被贺兰昭强势的气息环绕着,她微微垂下眼睛,就见贺兰昭如玉石般的修长手指正拨弄她身前胡乱系着的腰带。
“孤来教你,”贺兰昭站在沈芙的背后,声音低沉,“孤玄衣的腰带怎么系,嗯?”
沈芙心思全然不在贺兰昭的教学上,她的脑子一片空白,只怔怔看着男人修长匀称的手指,好在贺兰昭在她身后站着,沈芙才能勉强地稳住隐隐发软的身体。
“学会了么?”
贺兰昭低淡的声线里满是耐心。
他半阖上眼,鼻间能清晰闻见沈芙沐浴之后的香气下,微有淡淡药香,不由吻了吻她泛红的眼尾,“芙芙真有在认真听孤说话?”
“学、学会了。”沈芙脸红得厉害,微绞着手指,“我有,有听太子说话的。”
“嗯?”
沈芙没想到贺兰昭会追问,心虚得不行,只能小小声嗫嚅道,“殿下的手很好看,很适合跟臣女十指相扣。”
“芙芙这么会说话,多说一点,”贺兰昭眼底的笑意渐深,“孤就让芙芙蒙混过关,嗯?”
“……”
沈芙耳根红了又红,挣开贺兰昭虚环在腰间的双手,一骨碌地跑至床榻上,掀起锦被蒙住身体,瓮声瓮气道,“臣女睡着了。”
贺兰昭站在原地垂下眸, 过了良久,兀地一笑。
沈芙卷着锦被紧贴床榻的内侧壁上,她的眼前一片漆黑,在她说完话之后,沈芙许久未见贺兰昭有动静,正犹豫着要不要将被子往下扯一点,她身边因为有人躺下而微微陷落了一角。
贺兰昭见状哑然,抬臂搂住用锦被卷得严严实实,闷着小脑袋的沈芙,低低哄道,“分孤一点被子?”
“……”意识到抢人被子不太好,尤其她还吃了熊心豹子胆,抢的是太子的被子。
沈芙默不作声地松手,乖乖分了贺兰昭一点被子。
贺兰昭轻笑了一声,他的心被沈芙软得不能再软,盖上她分来的同张被子,侧身伸手拥住沈芙的腰间,两人在被子下紧密相贴着。
在贺兰昭温热的手掌探进她的玄袍内,轻轻摩挲她腰上肌肤时,沈芙紧张地微微僵直身体,轻颤起眼睫。
她张了张嘴还是没有发出声音,但不由将呼吸轻轻屏住,感觉到贺兰昭没再有其他的动作,沈芙微微放松了一点。
黑暗中。
一方锦被中。
好似所有感官都在放大。
贺兰昭手掌下的那寸肌肤细腻柔软,比他常年摩挲的那块羊脂白玉还要令人流连忘返,察觉到沈芙在紧张,贺兰昭微微收紧拥住她腰肢的手臂,低声道,“不早了。我们睡吧,嗯?”
沈芙轻轻“嗯”了一声,她以为贺兰昭抱着她,她不可能太快睡着,但……沈芙慢慢地闭上眼睛,无意识地往身后的热源蜷缩,极轻的呼吸声渐渐绵长。
贺兰昭在听见怀里小东西睡着的呼吸声之后,在黑暗中静静地睁开眼睛,缓慢地抽出揽在沈芙腰间的手臂,掖好所有被角之后,贺兰昭走出了内室。
王公公等了许久,等到天光隐要泛白,都未等到太子出来,正以为太子不打算出来了,突然听见细微的开门动静。
王公公连忙迎上前,欲要说话,就见太子伸出食指抵于唇,眸色冷淡地示意他噤声。
生怕他吵醒了太子妃。
直至他们走远了,王公公才说话,“老奴还以为殿下要陪着太子妃,出不来。”
“嗯。”贺兰昭面色平静地说道,“她粘孤得紧。”
王公公总觉得太子平静的语气下莫名有几分炫耀意味,但没再多细细琢磨,“殿下跟沈姑娘的感情很好。”
贺兰昭:“嗯。”
王公公只觉太子似乎愉悦地动了动唇角。
但好景不长,他们踏入暗牢见到双手双脚都拷上镣铐,关押于囚室的贺兰宝时,王公公敏锐察觉到太子的气压低沉。
“见过太子殿下。”
“殿下怎么来了,二皇子被单独关押在这。”
“二皇子满口威胁,若动他一分,他的人就会将玉玺毁了,所以我们没人敢动刑。”
“……”
“他的人?”
贺兰昭漆黑的眼眸里未 有半分温度,“带孤过去。”
“呵,皇兄好手段,还藏了支精兵。”贺兰宝脸上的伤口狰狞,双手紧紧攥住狱房的铁杆,用力朝贺兰昭‘啐’了一口。
贺兰昭颦起眉心,暗牢跳动的烛光下越发显得男人的神情不明。
“干什么干什么!”
狱卒见太子在,胆子大了些许,持着铁棍敲了敲二皇子的铁杆,余光瞟见太子的神情不变,手下动作重了重。
“都先下去。”
贺兰昭侧眸,让身后所有跟着的狱卒都退下。
贺兰宝阴沉着脸,即使他沦为阶下囚,但那些狱卒对他还算客气,贺兰宝的骨头仍硬得不行,讥讽道,“皇兄现在心里怕不是很得意?不仅皇位没人跟你抢,心中多年大仇得报了,还能将皇弟我踩到脚下?”
“但谁能料到,传国玉玺在我手中。”贺兰宝自信地冷笑道,“你们非但不敢动我,都还得求着我。”
左统领等人彻夜搜查二皇子的西二所,但传国玉玺的下落仍不明,圣上受二皇子逼宫的刺激下昏厥,仅剩一口气吊着。
眼下要知道传国玉玺的下落,唯有对二皇子严刑逼供,但贺兰宝又扬言伤害他,玉玺也会被人伤害,一下陷入僵局。
贺兰宝心知肚明这是他的保命符,笃定贺兰昭不敢对他怎么样。
第71章 、七十一只喵
贺兰昭面色如常, 闻言目光扫落在贺兰宝正嚣张得意的嘴脸上, 男人犹如深潭般的眸子里一点情绪都没有。
贺兰宝无端因他落来的眼神而打了一个寒战, 他压着心底的惧意说道, “想我交代玉玺的下落可以, 但必须得等我安全离开京城之后。”
“你觉得孤来,”贺兰昭撩起眼,淡淡问道, “是为了听你跟孤提条件?”
贺兰宝镣铐下的双手紧攥成拳, 恶狠狠讥嘲道, “好啊, 听皇兄这口气, 看来你们都不想得到玉玺了。”
贺兰昭:“贺兰胜派亲卫暗杀姜氏,对外秘而不宣。”
贺兰宝脸色微变,倒也不怎么伤心, 他心底惊惧于父皇的狠心, 更惊惧于贺兰昭的语气竟能如此冷淡, 嘲讽挑衅道, “太子真是铁石心肠,她再不济也还是皇兄的母后, 你竟能眼睁睁看自己的母后被杀。”
贺兰昭的面容岿然不动,丝毫不受贺兰宝的故意挑衅影响, 语气平平地继续道,“国舅爷不久前就在仅隔你一墙的囚室里,受不得严刑逼供而丧命。”
贺兰宝想起了他落狱时听见的那道惨叫声, 心想怪不得那么耳熟,贺兰宝的眉毛动都未动,晃动镣铐发出铁链声,“哦。皇兄你到底想说什么?是想逼皇弟我交代玉玺下落,不然落得他们下场?”
贺兰昭说,“孤不想知道玉玺的下落。”
贺兰宝并不知他死到临头。
见贺兰昭耐着冷脸跟他说这么多话,说不想知道玉玺下落谁信。
他一威胁动玉玺便无人敢动他,贺兰宝的心底更加笃定只要他一日不交代玉玺下落,贺兰昭就一日拿他没办法,正欲继续交涉条件,却听贺兰昭突然让他好自为之。
贺兰宝见贺兰昭侧眸让狱卒上来,不知贺兰昭是在炸他,还是真的为了处置他连玉玺都弃之不顾。
狱卒手中持着滋滋冒烟的烙铁,没来由的刺骨寒意令贺兰宝如掉冰窟,脸色血色全无,吓得连连后退。
贺兰宝养尊处优惯了,可以说除了脸上这道伤,这么多年来再无其他皮肉伤,若贺兰昭真不顾后果地想要严刑逼供……
贺兰宝抖索着嘴唇,神情溃败,“不可以,你们不可以动刑,听见没有!都给本皇子退下!”
狱卒打开囚牢的大锁,押解疯狂挣扎着的二皇子绑于铁制邢架上,眼见那烧得通红的烙铁朝脸上逼来,贺兰宝口上仍在咒骂威胁狱卒,“你们若真敢动本皇子一分,待本皇子出去之后不给你们颜色瞧!”
“本皇子外面的人会替我手刃你们!”
贺兰宝狠话放尽,喉咙都快嘶哑冒烟了,但这些卑贱的狱卒都是贺兰昭的走狗,无动于衷地持着铁柄,猛地上前将烙铁狠狠贴上他脸上的伤口。
贺兰宝脸上的皮肉瞬间‘滋滋’地 被灼烧起来,剧烈痛意登时让贺兰宝不复傲气,连连凄惨的“啊——”声不断,瞳孔涣散,身上冷汗直流。
经历了三次烙铁活活烫掉脸皮,贺兰宝半死不活地喘气,阴沉沉地盯着他们所有人,有气无力地威胁,“你们,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狱卒不知道二皇子哪里来的底气恐吓他们,举起烙铁狠狠地盖上贺兰宝的头皮,激得贺兰宝身体猛地一抖,满是濒死的心慌。
阴冷的暗牢里,飘散的血腥味里交杂烧焦味,哭喊求饶声和铁链的晃动声交错。
贺兰宝的视线模糊,喃喃道,“你们竟敢朝我下手,我哪怕死都不可能跟你们交代玉玺下落,哈哈哈!”
狱卒撇了一眼不人不鬼的二皇子,都这样了嘴里还念着玉玺,摇了摇头道,“事到如今,二皇子你交代不交代都不重要了。太子有令,天亮之时,立即施以凌迟。”
凌迟?!
贺兰宝差点一口气没能提起来,他所谓的硬骨头早在这些花样还不算多的刑具下,被一寸寸地被敲碎,化为粉末。
贺兰宝的脑中全然被恐惧之意充斥,煞白着脸地哆嗦嘴唇,“让贺兰昭回来,我招,我招……”
王公公眼皮随着里边二皇子隐隐约约传来的凄厉怒嚎而重重跳着,正用余光看了一眼负手而立,眼底无波无澜的太子,就见狱卒走出来,“殿下,二皇子愿意招出玉玺的下落。”
狱卒以为太子听见这个消息不说激动,神情怎么都得有所变化吧,哪知太子只淡淡地抬起眸,言简意赅道,“实话与他说,那玉玺是假的。”
狱卒脸色骇然,“假、假的?!”
假的?!
贺兰宝猛吐了一口鲜血,脸色灰败,狱卒简单的这两字,直接将他打入无尽深渊,再无翻身之日。
他苦苦造反,挟持贺兰胜夺得玉玺,自以为算是赢了贺兰昭……“假的”二字,让他成了一个天大笑话!
天光将至,笼罩于皇宫上方的乌云背后渐有微茫的淡淡金光闪动。
宫中的一角正有人在擦拭凌迟专用的刀片,那人手掌反转,刀片在白光下立马泛出冷光,“那人怎么神神叨叨,剐他一道就说要送神药给我胡汉三,嗤。”
见狱卒又押来了一人,那大汉看了眼脸上血肉模糊的男人,一点都没认出他为何人,一如寻常地行刑,扬起眉毛语气轻松,“你是今日最后一个,我慢点来,好让你细细体味被我胡三汉凌迟的滋味。”
※
王公公惊疑不定,眼见快回到东宫了,还是没忍住地半信半疑问道,“殿下,那玉玺当真是假的?”
贺兰昭看了一眼王公公,淡淡道,“那玉玺是真的。”
王公公很快就想明白太子为何让狱卒跟二皇子说他藏起来的玉玺是假的,即使二皇子沦为阶下囚、受尽皮 肉伤,但这些惩罚都远不及直接摧毁他最后一丝信念要来得痛苦。
即使如此,王公公还是在心底叹了口气,可惜没听二皇子招供玉玺下落:“可那玉玺下落……”
正说着,王公公的目光不经意地落在前边徘徊于东宫外的一道小身影上,定睛一看,不由动了动嘴唇,“十二公主?”
贺兰昭的目光顺着王公公的视线望去,就见十二公主只身一人避开侍卫,在东宫外躲藏着走动。
“公主殿下,您怎么在这?”王公公一出声,十二公主立马瑟缩了一下小身板,怯生生的目光往太子身上晃,见猫猫不在,微有失望道,“有事想跟你们说。”
王公公温和道,“公主但说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