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回来之前，要是海浪没有打湿我的裙子，就代表我们可以一起回去。”
一分钟。
两分钟。
......
五分钟。
十分钟。
慢慢涨高的海浪终于浸过了棉质的裙摆。裙子被水拽着，湿答答贴在她的小腿肚上，又重又不舒服。
“这不算。”
海德拉又说了。
“要整个裙摆都湿掉才行。”
“......”
阿诺叹了口气。
“Boss，这里的涨潮在五百年内都不可能涨到这么高。”
作者有话说：
章节内歌词出自《玫瑰人生》。
第103章
“我不管, 之前那些都不算！”
海德拉咬咬牙, 又想出了新的假设。
“阿诺，现在是几点？”
“一点十三分。”
“两点。”
海德拉抓住裙子，坐在高处干爽的沙滩上。
“两点前, 如果结束了, 他就会跟我走。”
——有意义吗？
阿诺想问海德拉。
——这根本没有任何科学依据。
最后他开口, 对海德拉说：
“好。”
海德拉神经网络平台里，红头发的阿诺小飞侠模拟出了和外面一模一样的沙滩和夜晚, 躺在了海德拉小仙子旁边。
一点二十分。
烟花变少了。
一点三十分。
烟花终于放完了。
一点四十分。
重复播放的《玫瑰人生》海德拉熟得都能倒着唱了。
一点五十分。
海浪微微触碰到了海德拉的脚后跟。
一点五十五分。
一点五十七分。
一点五十九分。
两点。
两点了。
两点零一分。
两点零二分。
两点零三分。
海德拉没有问时间——虽然她只要想就能知道, 阿诺也没有提醒。
两点零五分。
海浪坚持不懈往上攀爬, 刚刚干了一些的裙子又湿了。
海德拉索性将意识全部沉进网络里, 切断了和拟态外壳的大部分联系。
在广阔无边际的神经网络里，小小的九头蛇把自己盘了起来，闭着眼睛等待。
“Boss。”
阿诺在叫她。
“Boss，睁眼。”
海德拉打了个滚，把几个脑袋埋起来，并不想理这个不体贴女孩子心情的家伙。
“Boss——结果出来了。”
“没有！”绿茶嘶嘶喊, “现在才一点五十九分五十九点三十四毫秒！”
“——又六十九微秒！”
大嘴首次和绿茶站成同盟。
阿诺：“......”
量子脑再一次怀疑, 当时选择跟随海德拉的自己是不是回路被烧断了。
阿诺浮出海德拉神经网络, 激活拟态躯壳使用权限, 对蹲在一旁的男人说：
“Boss之前以为你不会回去了, 所以走了歪路开始求神拜佛。现在她正在和上帝讨价还价, 要求上帝给她开后门。”
金发男人闻言一愣, 表情变了几变, 最后忍不住无奈地揉揉额角，但嘴边还是克制不住勾了起来。
“阿诺，帮我支个招——我该怎么叫醒她？”
......好问题。怎么叫醒一个装睡的人？
阿诺潜入网络搜索了一圈后重新上浮出来，对史蒂夫·罗杰斯一本正经地说。
“唤醒公主，需要一个吻。”
史蒂夫·罗杰斯：......
尊重女性作风绅士的金发士兵到底还是没有听从阿诺唯恐天下不乱的指挥，而是脱下外套，将躺在沙滩上装死的金发姑娘仔细裹好抱了起来。即使知道外星姑娘不会生病，仍旧下意识拽了拽会有冷空气钻进去的缝隙，用手臂和肩膀挡住风，朝沙滩边缘亮着微弱灯火的宾馆走去。
这让阿诺有点遗憾。
“请原谅我或许会显得有些尖锐的好奇心，队长。”
阿诺问。
“您对佩姬·卡特女士使用了记忆模糊装置吗？”
记忆模糊装置——宇宙巡警队科学研究院出品，不会删除使用对象的记忆，只会将记忆合理模糊化。
最后模糊得如同梦境一场。
“用了。”
史蒂夫·罗杰斯笑了笑。
“我把一切都告诉了她......她同意了。”
佩姬·卡特是位足够睿智的女性。
在烟花散尽，音乐重复了不知多少遍后。
“史蒂夫，可以了。”
红发姑娘突然放开了手，直视那双蔚蓝的眼睛。
“你走吧。”
史蒂夫·罗杰斯从红发姑娘的眼睛里读到了什么。
“......你发现了？”
“你还想瞒过我？”
佩姬·卡特闻言笑了。
“我不是傻子，史蒂夫。你忘记你说过的话了吗？你说无论强化前还是强化后，我永远比你聪明......更何况，你永远学不会撒谎。”
她慢慢后退了一步。
“哪怕是霍华德，也做不出这样精致的烟花；音乐没有一丝变化，不是真人乐队，但留声机的音乐不可能这么清晰；曾经科尼岛作为军事备用训练场的时候我来过，这里的沙滩全是贝壳和海藻，而我脚下全是松软的沙子；更多也是更大的破绽，是你——”
她抬头看向金发士兵，轻柔地说。
“史蒂夫，你身上的衣服，是我从来没见过的料子。”
你的气质变了。
你的眉宇变了。
你的眼神变了。
“史蒂夫，你衰老了很多，这个衰老是指你给人的感觉——但你才消失一个星期。”
佩姬·卡特温和地端详着面前熟悉又陌生的史蒂夫·罗杰斯。
“还要听更多吗，士兵？”
“......”
史蒂夫·罗杰斯呼出一口气，做出一副轻松表情，笑着抬手投降。
“甘拜下风，长官。”
“少来这套，油嘴滑舌的，教鞭还没吃够吗？”
佩姬·卡特笑骂道，顿了顿，认真了表情。
“听好了，士兵。我不管你是从哪里来的，也不追究你是怎么来的，这些我都不想问......”
她在霍华德·斯塔克那个天才的实验室里看过相当多的关于时空的猜想。更可恨的是，她的记忆力很好，好到根本忘不掉。所以即使她不愿也不敢去怀疑面前的人，但金发士兵毫不掩饰的一条一条破绽，逼着她不得不确定。
——面前的史蒂夫·罗杰斯，不是她认识的那个人了。
“......我只需要知道一点。”
佩姬·卡特深吸一口气，努力平静地问。
“现在——我是指，我的现在，你还活着，对吗？”
“......七十年后。”
史蒂夫·罗杰斯弯腰，捡起沙滩上的大衣，拍掉沙子，为冻得嘴唇有点发紫的红发姑娘披到了肩上。
“七十年后，你和霍华德留下的人在冰川里找到了被冰冻的我。”
“七十年。”
佩姬·卡特点点头。
“七十年。”
她又点点头。
“......太长了，是吗？”
史蒂夫·罗杰斯捡起围巾，仔细为红发姑娘围好。
“我醒来的时候也这么觉得。如果不是他们告诉我，神盾局是你创立的，我也许就跑到不知道在哪的深山里自闭了。”
“神盾局？”
佩姬·卡特把脸藏在围巾里。
“......不好。”金发士兵夸张地捂住嘴，“我剧透了，是不是？”
红发姑娘被逗笑了。
“所以我和霍华德创立了一个叫做神盾局的组织，七十年后找到了你——听起来我的人生很不错啊，再多给几句提示行不行？毕竟我们有这么深厚的交情。比方说......哪一支股票会大卖？哪块地皮会涨价？”
“很贪心啊卡特女士，怎么，还有进军华尔街的打算？”
史蒂夫·罗杰斯拎起帽子和包，哈哈大笑。
“我现在和人合租了一间不到四十平米的房子......那群王八蛋，战争刚结束就拿走了战略科学军团的指挥权，还削了我的工资。我有预感，从此之后我也许只能端茶倒水了。”
佩姬·卡特耸耸肩，一本正经地说。
“所以正急着另谋出路。现在想想，当个福布斯富豪榜榜首也不错。”
“......他们早晚会后悔的。”
史蒂夫·罗杰斯抚平了帽檐，仔细为佩姬·卡特戴上。
“你会成为最优秀的特工，你摧毁了剩余的九头蛇，你销毁了最后一只血清，你掌握了战略科学军团，你为了和平同霍华德联手创立了神盾局，你活着的岁月里，始终在为世界而奋斗。”
他一字一顿，极其郑重地说。
“我看到了很美好的世界——而这个世界，建立在你的肩膀上。你维护并永远爱着我们那疯狂不顾一切的善良。”
“......我有这么厉害？”
佩姬·卡特哑然失笑。
“Love our crazy kindness......这句话我喜欢，我会记下来的。”
她并不真的需要史蒂夫·罗杰斯的肯定。穿戴整齐的红发姑娘蹲下身，拎起鞋子，往沙滩尽头的公路慢慢走。
“然后呢？还有别的吗？”
“我没真正见到过你的丈夫。”
史蒂夫·罗杰斯拎着包，走在旁边。
“但我看过录像——你深爱他，他也深爱你，你的后代也跟随着你的脚步，你过得很幸福。”
“七十年后我还活着？”
佩姬·卡特没等回应，自顾自接了下去。
“算了，九十多岁的的老太太，我再问你好看不好看就是难为人了。”
“不要妄自菲薄，长官。你永远是军营里最美的玫瑰。”
史蒂夫·罗杰斯一脸严肃。
“谁说不好看，我就和谁决斗。”
“还用你？”
佩姬·卡特从裙子的隐藏口袋里掏出枪，在手中晃了晃，得意地眨眨眼。
“我自己就能解决。”
“......和我约会，你还带着枪？”
“有备无患：）”
两个人慢慢走在沙滩上，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就好像回到了那段没有任务时在军营里一起偷偷喝酒，抱怨队里那些酒囊饭袋的悠闲时光。
“......就到这里吧。”
佩姬·卡特停下脚步。
他们已经走到了公路上。这里是去长岛的必经之路，安有崭新的路灯，来回也有稀少的车辆。
红发姑娘鼓起勇气抬头，看着站在路灯下的金发士兵。
“你还没说你呢。”
她轻声说。
“我？”
史蒂夫·罗杰斯想了想，嘴角下意识勾了起来。
“我想，虽然不太适应七十年后的生活......但我也许，有了一个家。”
他的视野中似乎有形形色色的人走过。
“霍华德有个好儿子，托尼，他是个很厉害的发明家。娜塔莎，她是位很有智慧的女性，并且我们之间有着惊人的默契。克林顿，班纳博士，格兰特......哦，还有你的后任，记得见到一个脾气很烂的黑人时替我出口气，他那脾气真是要命的倔。还有......”
一抹金色飞扬。
“还有？”
佩姬·卡特问。
“......还有一个姑娘。”
“一个怎样的姑娘？”
“怎么形容呢......”
这个问题难倒了史蒂夫·罗杰斯。金发士兵慢慢斟酌，许久之后才说。
“......她是个奇妙的姑娘。”
热情，单纯，直率，生机迸发，活力四射，炙热烫手，但又苍老，安静地时候透着股疲惫，眼神深处是化不开的冷漠。
很多词都可以用来形容她，但也都太片面。
“她总是为别人的快乐而快乐，她总是在想法设法帮助别人。这也是我最放心不下的一点。她很擅长隐藏自己，甚至伪装——或许她自己都不知道她在伪装——成什么都不需要，只想要帮助别人的模样。”
金发士兵侧了侧头，看向黑暗中的沙滩。
“我希望她能任性一点......因为她值得更多。”
“你很喜欢她。”佩姬·卡特说。
“嗯。”
史蒂夫·罗杰斯点点头，视线从沙滩收回，看向面前的佩姬·卡特。红发姑娘若有所觉，也侧头看了眼黑暗中的沙滩。
“是她放的音乐吗？”
“是——”
史蒂夫·罗杰斯话还没说完，就被红发姑娘稳准狠一拳击中肋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