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灯节那日,宁世子对我有恩,既然世子患有失眠症,那我便不能推辞,桑娘你回去吧,衡阳身边离不开人。”苏柳言道。
桑娘行了一礼,便回去了,走在途中,细细琢磨苏姑娘话中的意思,只见苏姑娘开口闭口言及花灯节宁世子的恩情,可见苏姑娘对世子无意。
倒是可惜了世子的心思,桑娘心中升起一抹遗憾,也只有苏姑娘才配得上世子这般惊才绝艳的人物。
苏柳带着立夏刚出将军府门,便看到了一辆马车停在一旁。
“还请苏姑娘见谅,我家世子本想亲自过来的,可实在是病情忽然恶化,起不来身了。”侍卫满脸焦急道。
“没事,那赶快走吧。”苏柳听闻对方病情这般严重,心下忽然升起一股担忧。
坐在马车上的苏柳忽地皱了下眉头,问向身旁的立夏,“刚刚侍卫说世子病重的时候,我表现的是不是太紧张了。”
立夏一副你终于发现的神情,“小姐,你可是有心上人的,怎么能三心二意,那宁世子再好,我看也比不上小侯爷。”
立夏自从知道上次那人是小侯爷后,联想着之前小侯爷维护小姐的样子,便立马倒戈支持起小侯爷了,如今见自家小姐一副滥情,要脚踏两只船的前奏,这怎么能行?
“我也觉得,我刚刚太过了。”苏柳抚着心口喃喃自语道。
不知为何,心脏这个地方跳的要比往日更快些,宁世子对于她来说只是有些许恩情,自己为何会这般反应,难道是她从前被遗忘的那段记忆中的情愫在作祟。
如果是这样的话,她与宁世子曾经到底是什么关系?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日一万五,有点够呛,争取晚上再来一个五千章。感谢“你家葡萄辣不辣”小天使投的雷,有你陪伴真好。
第51章
不知不觉中, 世子府已经到了。
苏柳下了马车,走进了府内,这还是她第一次来这世子府, 只见府内上到楼阁庭院, 下的假山花树, 到处透着一股清贵的雅致。
“苏姑娘, 世子在亭子那等您。”侍卫走到距离亭子还有几米远的距离,便站住了, 一副让苏柳上前的架势。
“立夏姑娘,世子此时不方便见外人。”
苏柳见侍卫拦住了自己丫鬟,不由得眉头微皱。
“你来了。”宁世子躺在榻上,一身月牙色锦袍,满脸病容, 眼睛下的乌青很是显眼刺目。
苏柳的心忽地一痛,她总感觉眼前这人不应该是这么一副虚弱的样子, 可不是这种样子该是哪种样子?一个身影忽然在脑海中闪过,苏柳再去抓的时候,已经了无踪迹。
“我是不是吓到你了......咳咳.......”宁世子急忙用锦帕捂住了嘴,苍白的脸色因为咳嗽而晕红一片。
“无碍的, 我这就为你调香吧。”苏柳低垂眼睑道。
宁世子摆了一下手, 守在一旁的下人把手中的调香所用的器具恭敬地放在了苏柳面前,随后便退出了亭子。
“你从前是最喜我穿月白色长衫的,说这个颜色干净的像冬日的阳光。”榻上的宁世子沙哑低沉地道。
苏柳手中盛香料的勺子忽然颤抖了一下,香料洒出来了些许, 这是苏柳从来不会犯的最低级的失误。
“你可还记得, 那年在金陵,当时刚下过雨, 空气中还带着冷意,你穿一身粉色的衣裙,撑着把油纸伞站在雨打过的杏花树下。
我刚好穿一身红袍,骑着马从你身旁过,当时我就在想,这伞下的姑娘长什么样啊,刚好此时,你转过身来冲着我浅浅一笑,那一幕惊艳了我整个少年时期。”
苏柳听着这人的描述,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画面:
“你是哪家的小郎君,长得这般俊俏。”一个粉衣姑娘看少年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不由得心上生起一股恼意,便冲着马上的风流少年调戏道。
“当时忘记问你的名字,我遗憾了很久,原以为不会再遇到你,没想到老天待我不薄。
一个月后在花灯节上你戴着狐狸面具,去追偷你钱袋的小贼,刚好从我身边擦肩而过,我当时一眼就认出你来了。”
苏柳的头仿佛要炸了似的,那一幕幕,在脑海里仿佛走马戏似的,戴狐狸面具的女孩,穿着一身红衣群,戴着兔子面具的少年,卖冰糖葫芦的摊主,兔子花灯.......
“你是男孩子,为什么要带兔子面具?”红衣女孩问道。
“因为你戴的是狐狸面具啊,狐狸和兔子你不感觉很配吗.......”少年清冽的声音在苏柳耳边响起。
“后来,我们经常会碰到,你告诉我说,你是一个商户家的小姐,父母的掌上明珠,但你从来不肯告诉我你家住哪,后来我也没有问......
再后来我要回京城了,你却告诉我你要定亲了,我在京城呆了三天便又跑回了金陵,想找你当面问个明白,可我把整个金陵都翻了个遍,始终没有找到一位名叫苏瑛的女子。”
一滴泪水滴进了香料中,显出了一片水晕,苏柳的眼睛发酸。
“后来,少年每年到细雨杏花时节,定会骑着马在那棵两人初遇的杏花树下,从早晨等到夜幕,可过去这许多年,金陵的花灯节上,戴着兔子面具的少年始终没有等到戴着狐狸面具的姑娘。”
“戴着狐狸面具的姑娘因为生了一场大病失忆了,便不记得有人在等她。”苏柳抚着刺痛的心口,沙哑的声音低不可闻。
“是啊,可戴着兔子面具的少年不知道,在一次又一次的失望中,他开始恨上了狐狸姑娘,再后来,他们在京城相遇了。
曾经的少年看到狐狸姑娘感觉到了被欺骗玩弄,便冷言冷语伤害了狐狸姑娘。”宁世子说到这顿了一下,双眼望着苏柳,良久才缓缓道:“不知少年的狐狸姑娘能不能原谅他?”
“苏瑛,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苏柳听到这猝不及防的一句,慌乱地站了起来。袖中的荷包掉在了地上,苏柳连忙捡了起来,紧紧地攒在手心中。
“世子,安息香调好后,我让人给送到府上来,先告辞了。”苏柳声线带着颤意,慌张地行了一礼,转身离去的时候,香案上面的香炉被撞的晃晃作响,但此时的苏柳顾不得那么多,她现在只想立刻离开这里。
宁世子看着那抹步伐凌乱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他唇角扯起一抹浅笑,脑海里忽然回放着刚刚掉在地上被女子捡起的那只绣着一团绿草的荷包,唇角的笑意忽然淡了几分,那应该是她亲手绣的吧。
“小姐,你怎么了,是不是那宁世子欺负你了?”立夏盯着小姐发红的眼圈,担忧地道。
苏柳看着满脸紧张神色的立夏,不由得轻笑出声,“那宁世子病的都起不来身了,怎么欺负你家小姐我。”
苏柳被立夏这一打岔,心中的愁绪便被冲散了些。
马车忽地一顿,苏柳正不解。便听得外面有人道:“马车里的可是苏大姑娘?”
“你是何人,为何当街拦车?”苏柳言道。
“我家主子在茶楼,想请姑娘一叙。”
苏柳掀开了帘子一角,忽地从二楼一束目光落在她身上,她望了过去,只见卫湛站在二楼的窗户前,冲着她笑的一脸荡漾。
苏柳连忙放下了帘子,在马车里翻出了一个匣子,把袖中的荷包放了进去,随后把匣子交给了立夏。
立夏打开帘子,把手中的匣子交给了外面的侍卫,她认出来了这个侍卫,上次在竹林里的就有他,第一次见很凶的感觉,现在再看竟然有点呆。
“她让人把匣子给你,就这样走了?没留句话?”卫湛看着面前傻里傻气的下属,气的脑壳直疼。
“苏姑娘没说,但属下看苏姑娘眼圈红了。”侍卫想了想道。
卫湛闻言,眼角抽了一下,“你整天眼往哪看哪,回府后去领二十个板子。”
“是,属下知错了,下次和苏姑娘说话时,一定低着头。”侍卫道。
“不行,你低着头怎么能发现出有不对劲的地方。”卫湛不假思索地道,完全没意识到,周围方圆几里,都弥漫着一股浓浓的醋意。
侍卫:“......”这到底是让他看,还是不让他看啊。
“去领板子之前,把她今日都去了哪些地方给我查清楚。”卫湛手中摩擦着匣子,脸上一片平静,唇角却悄悄地上扬了起来,眼尾扫到还在一旁杵着的侍卫,匣子打开到一半急忙又合了上去,不满地道:“你怎么还不走?”
“是,属下告退。”侍卫的嘴角抽了一下,连忙退了下去。
等屋子终于没人的时候,卫湛迫不及待地打开了匣子,看到里面的荷包时,眼睛忽地一亮。
侍郎府,锦苑。
“你是何人,竟敢夜闯侍郎府?”苏棋看着面前的黑衣人,吓得语不成调。
“我是何人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是来帮苏二小姐的。”蒙面的黑衣人只露出了一双眼,她看着面前女子手中带着颤抖的剪刀,眼里闪过一丝不屑。
“帮我?”苏棋满脸的防备渐渐松了几分,手中的剪刀晃了几下。
“对,的确是帮你的,苏二小姐如今名声一片狼藉,就连香阁都把你给除名了,张香师更是放出话来,说没有你这个徒弟。
这一切都是拜你姐姐所赐,难道你就不很吗?”黑衣人看着面前神色渐渐狰狞的女子,缓缓诱惑道。
“这是能让人神志不清的药,若你能让苏大小姐把它喝下去,我家主子说了不光让你回到香阁,并且还能让你进入中院。”黑衣人从袖子中掏出一包药递到了苏棋面前。
“真的能让我进入中院?”苏棋原本充满恨意的眼睛此时满是炽热地望着黑衣人。
“事成之后,你就会收到香阁中院的举荐信。”
苏棋看着面前的药包,炽热的神色忽然闪过一丝清明,她不由得往后退了几步,不敢接对方手中的药,“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我凭什么相信你说的。”
“容不得你不信,毕竟现在成为过街老鼠的可是你苏二小姐。”黑衣人逼近了几步。
“只要让她喝下去就好了吗?”苏棋看着对方手中的药渐渐动摇了起来。
“明日是济光寺一年一度的佛祖生辰的盛事,只要你把药给你姐姐下进去,剩下的事不用你管,我们主子都安排好了。”
“这真的只是让人神志不清的药?”
“当然,到时候,你那位好姐姐与寺中僧人鬼混的消息就传了出去,她名声有损,到时候还怎么和你争那宋大公子。”黑衣人低哑的声音此时充满了诱惑。
苏棋听到宋大公子这四个字时,果断地把药接了过来,眼里闪过一抹阴翳。
姐姐,你即使失了贞洁,可你还有父亲的疼爱,高超的香技,动人的美貌,你有这么多东西,可妹妹就只有玉楼哥哥了,如今连玉楼哥哥为了姐姐都和我退了亲。
妹妹一无所有了,只想要玉楼哥哥回到我身边,你不要怪妹妹心狠。
壁橱窗跳跃的灯火把人的身影拉的斜长,墙上映出的面孔带着些许的阴暗。
第52章
“小姐, 听说今日王家上门来了,舅老爷带着银子亲自过来赔罪,夫人被老爷放出来了。”立夏看着用饭的苏柳道。
苏柳手中的汤勺顿了一下, 继续面不改色地用汤, “明日去春熹堂请安吧。”
“是。”
室内最后一盏灯也被吹灭了, 苏柳躺在床上, 陷入了梦境。
“看,那个道观里的野种又来了。”
“哈哈哈, 没有父母的野种,快滚,我们不和你玩。”
“啊。”
小女孩倒在地上,发出一声痛叫,一颗尖锐的石头滴溜溜地滚在女孩脚边, 她顾不得疼,用袖子躲闪着小孩子扔过来的石子, 冲着众人吼道:“我不是野种,我不是。”
“既然你说你不是野种,那你父母哪?”
“我爷爷说我父母在京城。”小女孩仰着头,双眼亮晶晶地望着众人。
“她骗人, 我娘说了, 她是道观里的道长捡来的,哪有爹娘,若是有,怎么不来看你?”
“我爹在京中当大官, 我娘有了妹妹, 他们顾不得来看我,但我相信迟早有一天, 我父亲定会骑着高头大马带着娘亲和妹妹来接我。”小女孩神色黯然了片刻,便又握着拳头,信誓旦旦道。
“哈哈哈,听说当官的人家里都有好多下人,即使抽不来时间,也可以派人来接你啊,骗子,快滚,我们才不会和你玩,你个没人要的野种......”
“我不是野种,我不是......”小女孩望着他们跑远的身影,哭的满脸泪水,口中哽咽地喃喃道。
画面一转,“小姐,你怎么又偷偷跑下山了。”年轻时候的张嬷嬷,从小人早上梳的还整齐干净,如今却乱糟糟的发髻上取下了根杂草,一脸忧色地道。
小女孩被抓包,眼睛躲闪着,垂着头,手指无意识地捏着衣角,“嬷嬷,你说他们为什么都不肯和我玩?”
她在道观中太孤单了,即使祖父三令五申不让她下山,可她总忍不住趁人不注意偷偷跑到山脚下。
张嬷嬷拍了拍女孩衣服上的脏污,眼底闪过一抹心疼,口中温和地道:“小姐,你要记住,你和他们不一样。”
“嬷嬷,这话你都说过好多遍了,可我想和他们一样啊,爹爹和娘亲是不是有了妹妹就把我给忘了。”
“怎么会哪,小姐这么乖,他们一定会很喜欢小姐的。”
“真的吗,可是嬷嬷,他们到底什么时候来看我啊......”小女孩惊喜的语气忽地变得沮丧起来。
女孩的小胖手被张嬷嬷牵在手里,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的很长。
苏柳醒来的时候,外面的天更灰灰亮。枕边一片冰凉濡湿,她脸上闪过一丝恍惚,最近怎么又想起以前的事了。
难道是昨日听宁世子说那些事刺激了她,可那段丢失的记忆,无论她多努力地去回想,就只能在脑海里扑捉到一两个画面。
那段记忆,她该想起吗?苏柳不知道,可她的身体似乎很抗拒这些,听宁世子话中的意思,好像他与她感情很深的样子,如果她想起来了,那卫湛怎么办?
从那人抱着她逃命吐血的那刻,她冰冷麻木的心就为他跳动了,卫湛与她而言,像是一抹曙光,让她感受到炽热温暖,对方即使是火焰,她也想做那不顾一切扑火的飞蛾,即使被吞噬成灰烬,也在所不惜。
“见过母亲。”苏柳看着面前消瘦,周身越发阴翳的大夫人行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