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主令(重生)——乌鸦老道
时间:2020-05-17 09:20:33

苏柳看着这些人神情的变化,眼里闪过一抹嘲讽和阴暗。
众人脸上那种仰慕的神情是多么熟悉啊,对于上辈子的苏香师来说。
上辈子的她也是用此法治好了秦夫人,那时的秦宗师还未归京,两人便错过了,如今她用秦夫人的病设局,偏偏扯出了这许多上辈子没有发生的事。
她明知自己调的香能治好秦夫人的病,却因一己私利拖延至今,说不愧疚,那是假的,可这辈子的苏柳,不想再当上辈子那个淳厚善良,以救人为己任的苏香师了。
她上辈子救了那么多人,待人和睦真挚,奉上一颗赤诚之心,可换来的不过是凉薄的人性。
当她躺在门窗都被封死,暗无天日的屋子里,吃着发霉硬如石头的馒头,喝着馊掉的水,还要忍受着下人的冷眼潮语。
若不是她心有最后的挂念,恐怕早就不在人世受尽那种折磨,可最后她还是死了,死在那个破旧不堪,充满酸臭味的房子里。
有谁可怜过她,她身在人间,却时时刻刻活在地狱里,她每天都在期盼光明,可光明抛弃了她。既然光明早就抛弃了她,那就不要渴望她会回头。
她注定要活成她曾经最讨厌的样子。
 
 
第50章 
她目光划过冯霜儿, 唇角扯起一抹冷意,她自问与这冯霜儿从无交集,可她总感觉这人对她一股浓浓的敌意。
这辈子是, 上辈子亦然, 当年她失去了嗅觉, 当是已是香主的冯霜儿把她从香阁除名, 从云端跌落到地狱。
如今这辈子她并不想入香阁,秦宗师的手札对于她来说是个麻烦, 故而苏柳当着众人的面婉拒了。
秦宗师走了下来,拿起手札,众目睽睽下扔进了火盆中。
众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火焰吞噬掉宗师手札,每个人脸上都露出了一抹惋惜心疼。
内室,
“其实我当时就已经猜到了你不会收下手札。”秦宗师看着面前的女子笑道。
苏柳当时被秦宗师烧手札的举动给惊到了, 要知道这手札对任何一个调香师都意义非凡,可面前这人为何非要烧掉它, 苏柳不解。
秦宗师似是看出了女子的疑惑,反问道:“知道我为何称你为苏师吗?”
师,传道解惑者,苏柳确实不明白对方为何对她的称呼中带了个“师”, 按常理来说, 她香技并没有超过眼前这人,“不知。”
“是你之前的一席话点醒了我,世人都说我在香道一途上至诚,可有谁知道我被眼前这锦瑟繁华给迷住了眼。
身处静室心不静, 身处闹市, 心不乱,我本以为我能做到后面一条, 可如今在发现,我的眼睛和心早就骗了我自己。”秦宗师唏嘘道。
苏柳的心忽然一动,曾几时起,她也如面前的秦宗师一般,在香道中追求所谓的大道,可她的道抛弃了她。
她的道是什么?
苏柳忘记了。
“宗师这般,不后悔吗?”苏柳问。
秦宗师定定地望着面前的女子道:“我若说不曾后悔,不知你可会信?”
“信。”
“我小时候,其实并不喜欢香,可以说甚至憎恶它,我母亲是这府里的郡夫人,我父亲有个青梅竹马的表姐。
这个表姐千方百计地勾着我父亲,最终进了府,刚好那时候母亲怀上我,她一直以为自己怀的是男胎,这样的话,就能夺回丈夫的心,可没想到生下的却是我这么个丫头。
她自此便把所有的过错都归结在我身上,只要父亲一去南苑侧室哪,她就在屋子里鞭笞我,鞭子打断了一根又一根。
不过,她有时候是正常的,便会抱着我哭,她心情好的时候偶尔还会教我调香,不过,她身体一日比一日弱了,后来便再也没有人教我调香了,同时也没有人再会用鞭子抽我。
可我身上已布满了累累鞭痕,即使过了这许多年,虽然疤痕会随着时间淡化,可心里的伤,这些年却愈发清晰,慢慢的,我从憎恶香,到喜欢,其实这样也挺好,当我沉浸在香道时,便会感觉到轻松和愉悦。”
苏柳没想到这里面竟然还有这段内情,她安慰道:“之前没见到您之前,对您充满了好奇,如今见到了,却被震撼了,毕竟不是每一个人,都有您这样的心胸与勇气。”
“不说这些了,我就要离开京城了,明日便走。”
秦宗师话头一转,语气轻松了些,她看向苏柳道:“这世道,本就对女子有着太多不公,你和我不一样,你在香道上天资不凡,那香主之位可以一争,这样的话,你受到的约束会少很多。”
“您如今已经是三品宗师,离那香主只有一步之遥,就这般放弃了吗?”苏柳问。
秦宗师看她说这种傻话,不由得抿唇一笑,“香阁有个不成文的规矩,那就是二十岁如果没成为香子,就没有竞争权了。
香阁现在这个香主,是十九岁那年选上的香子,一晃二三十年了,如今也到了选香子的时候了。”
“可我并不想入香阁。”苏柳低垂眼帘。
“也罢,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缘法,我不知道你为何要用紫菱石掩去你身上的香丹味,可这紫菱石即使再稀少罕见,始终都会被人给认出来的。
这是我早年在外偶然间寻到的掩香方子,今日便赠予你吧。”秦宗师拿出了一张很有年代感的香方递给了苏柳。
苏柳没想到对方竟识出了她身上的紫菱石,惊了一瞬,便从善如流地接过那张香方。
“柳儿,为父知道你妹妹这件事做错了,她不该调不出奇香就推到你身上,可她年龄毕竟还小是你妹妹。”大老爷语重心长地道。
“父亲,妹妹何止这件事做错了?她做的错事还不够多吗,父亲只说,妹妹还小,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只比她大一岁。”苏柳已经习惯了妹妹做错事,父亲就会出来维护。
大老爷被猛地一堵,长叹了一口气后,仿佛不经意地道:“那秦宗师的事情解决了吗?”
苏柳心底闪过一丝冷笑,这恐怕才是她父亲真正想问的吧,“父亲放心,秦宗师不会怪罪咱们府上,更不会对父亲产生影响。”
大老爷心中的想法,被长女赤/裸裸地说了出来,顿时面上闪过丝尴尬,咳嗽了几声,掩饰道:“为父其实是担心咱府上若与秦宗师交恶,恐怕你们日后进入香阁会受到刁难。”
苏柳不想听大老爷欲盖弥彰的言辞,便借口身体不适退了出来。
到了晚间,
“小姐,你这绣的是草吗?”立夏看着绣棚上的一团绿色的长状的植物,瞪着眼看了好一会儿依旧没看出来这是个什么东西。
“你看不出来吗,这是竹子。”苏柳把绣花针插在了一旁,失望道。
立夏眼皮一跳,眼前这个矮小,粗胖的是清隽修长的竹子?仔细看的话,好像还真是有点像竹子,不过那竹子两旁垂着,长度有竹子半身高的,活似竹子成精后长出的两只耳朵的,那是竹叶?
立夏挠了挠头,昧着良心恭维道:“小姐,能看出来,这竹子长的真精神。”
苏柳闻言,又拿起了绣棚,对着烛光,越看越满意,这只竹子只是长得比较茁壮而已,对,就是这样。
次日一早,苏柳便接到了将军府的帖子,衡阳找她什么事,一副很急的样子,她临走时把刚做好的荷包,神差鬼使地揣进了袖子里。
“苏姐姐,你终于来了。”衡阳看到苏柳的刹那,眼睛顿时亮了。
苏柳看着好好的衡阳,不解地道:“怎么了?”
衡阳看了眼苏柳,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其实也没多大事,就是想问你再要几颗思梦丸,这思梦丸真的好神奇啊,当晚我就梦到了父亲和母亲,其实上次见到你时就一直想要,后来我给忘了。”
苏柳还以为多大点事哪,原来是要思梦丸啊,刚好她荷包中有一瓶,便掏出来递给了衡阳,“这思梦丸,也没有什么神奇的地方。
只是能让你睡得更熟一点,当你睡熟时,自然而然就会做梦,而梦境一直是人心中最渴望的事情幻化而来的。”
衡阳看到那一瓶,顿时喜不自禁地接了过来,小心翼翼地放进了床上的枕头下面,她喜滋滋地决定以后每晚燃一枚。
苏柳鼻翼忽然一动,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衡阳的拔步床床头帷帘上垂着的一枚香包,她站了起来,走到床边怔怔地望着这只花蝴蝶样式的香包。
“苏姐姐,这蝶恋花香包是有什么问题吗?”衡阳放好香丸后,扭头便见苏姐姐神情复杂地望着这枚普通的香包。
“香包没有问题,有问题的是里面的香料,这里面被人放了麝香。”
“麝香?”衡阳面色唰地白了,她即使再不懂香,也是知道女子长期佩戴麝香的话,会终身不孕,是谁,到底是谁这么狠毒,“桑娘,桑娘。”
衡阳不喜欢很多下人在屋内,平常是只有桑娘贴身侍候的,刚刚苏柳来的时候,桑娘便在外间烹茶去了。
正在烹茶的桑娘忽然听到郡主的声音,急忙放下的手中扇着火炉的扇子跑了进来,“郡主,怎么了?”
“这个香包是从哪里来的?”衡阳坐在床上,指甲掐的发白。
由于屋子不太明亮,桑娘便没注意到衡阳的苍白的脸色。
她看着那只蝶恋花香包,脱口而出,“这只是很久以前苏二姑娘送给郡主的,郡主以前可都是随着佩戴着的,后来您与苏二小姐有了嫌隙,这香包便不戴了,不知被哪个小丫鬟又翻了出来,挂在您床头了。”
衡阳被桑娘这么一提醒,忽然想起来了,苏棋当初确实是送给她一个香包,说是里面装的是沉水香,长期佩戴可以让身上留香,她闻着感觉味道很是清雅,便佩戴着了。
“苏姐姐,怎么办,苏棋说这是沉水香啊,我戴了好长时间了。”衡阳此时又怕又惊。
“桑娘,你去让人请个大夫来。”苏柳道。
若说此时桑娘还没察觉出异常,那她就不叫桑娘了,桑娘急忙去青大夫,临走时瞥了眼蝶恋花香包,这香包定是有问题。
没一会儿,一个头发灰白的老大夫提着箱子走了进来。
他把了一会脉,收回手,抚了一下胡须,皱着眉头,凝重道:“郡主原来底子很好,但不知为何体内似乎是被什么香料给伤了。
幸好发现的及时,若是在晚个一年半载的话,恐怕即使用天山雪莲这等珍贵的药物,也于事无补了。”
“若没发现会怎样?”衡阳的声音颤抖着。
“终生无嗣。”老大夫道,这内宅的阴私他见了太多,可这将军府又无女眷,哪来的人敢暗害当朝郡主,真是造孽啊。
“澎”的一声。
衡阳手边的茶盏忽地被撞倒了,摔在地上,碎成了几片。
桑娘担忧地望着显然被吓到的郡主,夫人早逝,将军又常年不在府里,若是郡主有个好歹,她怎么对得起逝去的夫人。
若是郡主真有个好歹,她也不活了,桑娘眼圈顿时红了起来,这苏二小姐与郡主没仇没恨的,为什么要用这么阴毒的法子设计她家郡主。
“大夫,劳烦您闻一下,这个香包可是有异样。”苏柳把蝶恋花香包递了过去。
老大夫接了过去,放在鼻下细嗅,忽然眉头一皱,打开了香包,手探了进去,拇指和食指捻着香料,先是闻了一下,后来取少量的放在舌尖上,瞬息便吐了出来,“这沉水香里被人掺了麝香。”
衡阳再也忍不住了,哗的一声哭了。
桑娘送走了大夫回来后,双膝跪在苏柳面前。
“苏大小姐,今日若不是您,我家郡主被人害了奴婢都不知道,若郡主有个好歹,奴婢便是去死,也无颜面去见夫人。
您是我们将军府的恩人,更是桑娘的恩人,请受桑娘一拜。”桑娘坚持地跪在地上,向苏柳拜了下去。
“桑娘,你快起来,做出这件事的是我妹妹,我也难辞其咎。”苏柳连忙去扶桑娘。
她之前感觉上辈子衡阳无所出,便觉得这其中事有蹊跷,没想到真被她猜中了,可是苏棋为何要害衡阳。
这香包明显是她还没归京的时候送的,那时候这两人还没有嫌隙,那苏棋到底是为了什么,竟用这般阴毒的法子,对于一个女子来说,不能生育,这相等于是把那人毁了,这待是多么大的深仇怨恨啊。
“奴婢能看出来,您和苏二小姐不一样,这明明是苏二小姐造下的罪孽,不管您的事,您千万不要自责。”桑娘站了起来道。
“我要去问问她,我哪里对不起她了,她竟然这般害我。”
桑娘急忙抱住了失去理智往外走的郡主。
“衡阳,你冷静下来,你现在即使去找她,手中没有证据,她是不会承认的。”苏柳上前把衡阳扶到椅子上。
衡阳不傻,自然听懂了苏柳话中的意思,是啊,难道让她拿着这个香包去让苏棋认罪,这明显是不可能的,即使香包是苏棋送的,可里面的香料是可以被换的,她即使说出来,众人也不会相信。
“苏姐姐,那我该怎么办,难道让我吞下这口恶气吗?”衡阳拿着帕子,擦着眼泪,不忿地道。
“等。”
“等?”衡阳停止了哭,瞪着通红的眼睛看着苏柳道。
“对,就是等。”苏柳拍拍衡阳的手,满脸深意地望着衡阳。
过了一会儿,衡阳才抽着鼻子闷闷地道:“好,我听姐姐的。”既然苏姐姐让她等,定是有她的道理,衡阳向来是极为相信苏姐姐的话的。
“你这两天,不要再出门了,把身体调理好,才是正事。”苏柳叮嘱道,随后从荷包里掏出了一枚香丸,她看着衡阳不解的神色,解释道:“这是小魂香,你随身放在荷包中,若是日后再遇上那香,你会感觉到头晕呕吐。”
衡阳手抖的厉害,苏柳见状,便把小魂香放进了衡阳身上的荷包里。
苏柳呆了一会儿,便告辞离开了。
“苏姑娘。”
苏柳扭头,见桑娘追了过来,便停顿了一下。
“苏姑娘,其实今天郡主请您过来,不是为了思梦丹,而是世子托我家郡主给您下帖子,世子又是我就家郡主的表哥,郡主不好推辞。
您刚刚过来时,我家郡主不好意思提,如今又出了那档子事,更是把这事忘得干净,现如今世子府的人怕是正在府外等着。
若是您不愿,将军府有个后门,就是怕委屈苏姑娘了。”桑娘追了上来连忙说道。
上次花灯节宁世子带人找了她一宿,随后又送药,单是这份恩情,也让她无以为报,“可知世子找我是何事?”
“应该是您调的安息香治好了秦夫人的缘故,宁世子也患有失眠症,恐怕是听闻了消息,所以想请您过府调香的。”桑娘猜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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