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缨其实不怎么和张达他们混在一起,但是他会在最后一排睡大觉……初中三年总是一副没睡醒的样子,只有在篮球场上会神采飞扬,但学习一直中上游,气不气人。
昌缨咬了口包子,气定神闲:“你猜?” 然后给谈君子看了下包子陷儿:“豆沙的,真不吃?”
当时排到他时,他一副好学生样子,恳切地和李老师说:“老师,我近视,不能坐最后一排。”
李老师也是信了他的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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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学时在校门口谈君子碰到了短头发的袁果。袁果一身宽大校服,新发的校服上面已经画了几道圆珠笔,书包半挎在臂弯上,正吹着泡泡糖站在门口等人。这次不走软妹风了,改走不良风。
她也考上一中了,只不过没进重点班。
“你头发呢?” 谈君子指着袁果一头短发。阳光下还泛着偏光绿,属于那种将将不会被老师发现的那种发色。白炽灯下看十分正常,自然光下一照立马露馅儿。
袁果成功吹破一个泡泡,再把口香糖收回嘴里后继续嚼着,说:“你是不是傻,之前那个是假发。”
“哦。” 谈君子点头,看袁果嚼口香糖那样儿和秦轲如出一辙,然后又问:“你等刘戡呢?”
袁果愣了一下:“刘戡是谁?”
谈君子睁大眼睛看她,有些不可置信。
袁果随即笑了下:“逗你呢。” 解释道:“我俩分了,我把他踹了。太粘人,有点儿烦。过了新鲜劲儿了。” 这话不痛不痒,举重若轻。
谈君子消化了一会儿。她心里怪怪的,倒不是因为觉得袁果不好,相反,她一直挺喜欢袁果这样的妹子,直来直去,享受当下,挺洒脱的,不装。
但刘戡算是昌缨玩儿的比较好的朋友,和谈君子也熟。所以听到袁果这么说,谈君子不知道该用什么语气回答,只是又闷闷地回了一个“哦”。
看她那样,袁果用手指头捅了下谈君子的脸蛋儿:“第一次见你觉得你傲得很,现在觉得你挺呆的。怎么?我俩分手你还不乐意了?”
“那倒也没有。” 谈君子摇摇头,正准备要说什么,只见袁果蹦起来冲教学楼那边招手,然后像只松鼠一样奔向一个的男生,谈君子不认识,估计高年级的。袁果回头冲谈君子挥挥手:“我男朋友来了,我先走啦拜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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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事儿昌缨也知道了,从刘戡那里知道的。本来去刘戡班级找他放学去篮球场,结果刘戡破天荒拒绝了。看到刘戡那张臭脸和别扭劲儿,昌缨拍了下刘戡后脑勺儿:“怎么了?”
没想到刘戡反应巨大,抱着后脑勺直接就在楼道里蹲下来:“我他妈都分手了,你能不能不要再打我了!!”
昌缨看着自己的手有些震惊,说“打”是不是过分了,就是轻轻拍了下啊。看刘戡还那儿蹲着,昌缨揪着刘戡校服领子把他提起来,刘戡好歹也一米八几的男生,此时此刻觉得委屈极了,拿手背擦着眼睛。楼道里的低年级同学都避开两人走,尤其对昌缨指指点点,以为他是校霸什么的。
不想让刘戡继续在教学楼道里丢人现眼,昌缨把刘戡拖到操场,两人就坐在篮筐下。远处有几个男生在打篮球。刚开学操场上没什么人,
“艹,你还真哭了?” 昌缨有些不可置信,没忍住说了个脏字。
刘戡眼眶是红的,脸被风一吹还有点发皲。他坐着半天没说话,就看着风中飘荡的、掉了一半的篮网,过了一会儿叹了口气:“咱学校什么时候把这几个篮筐重新安一下,你看这个都歪了。” 刘戡指着头顶上的篮筐说。
昌缨没理他,直接问:“分手了?”
刘戡幽幽地回头,眼眶又红了:“我他妈刚调整好。”
昌缨没说话,就等刘戡往下说。
“你说怎么会有这么善变的女的呢……当初还是她追的我,在一起后想理我的时候一天八个电话,要么就是从早腻到晚,不想理我的时候能两天不见人影,去干嘛了也不说……后来说分手的也是她,理由居然是嫌我不会吹泡泡糖……!这理由也太他妈不走心了!糊弄我都不好好糊弄!”
刘戡哭得不行的时候就把头埋在膝盖里,声音闷闷的。
真等刘戡说完了,昌缨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两个十六岁的少年就这么七扭八歪地坐在操场上。
想了想,昌缨拍拍刘戡的肩膀。
刘戡盯着那个歪篮筐迎风流泪,突然又有一行热泪流下:“艹,现在想想我又被骗身又被骗心……真他妈心酸……”
想到这里,刘戡回头看昌缨,一字一句:“真的,感情这种事,你要有心理准备。保护好自己。谁当真了谁就完了。”
看着刘戡一本正经的滑稽样子,昌缨缓慢地吐出了一个“滚”。
刘戡摇摇头又说:“嗨,我瞎操什么心啊。谈姐会珍惜你的,我看她被你吃得死死的,对你那么好,肯定不会伤害你。青梅竹马可真好啊。”
昌缨纠正:“你说反了,是我被她吃得死死的。” 想起那天去超市,谈君子死活不肯再扶着他腰,还是他耍了个心眼儿两人才又恢复如初。想到此就淡淡的心酸。谈君子这个人,往前走一步还会往后退三步,任重道远啊。
这时有认识的男生路过,打了个招呼:“昌缨,刘戡!诶戡哥这是怎么了……?”
昌缨指了指篮筐:“篮筐歪了,正难受呢。”
那个男生愣了下:“想不到戡哥还挺多愁善感。走了啊拜拜。”
男生走远,刘戡不知道又动了哪根筋,哭着道:“……可我还是好喜欢她啊!呜呜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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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高一这次被拉到城郊的军事训练基地,之前都是在学校军训,后来好像被人举报了,说一中校领导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老师侵占学生军训时间补课。没办法,今年只好来这里,省得又被人举报。
对于学生来讲其实挺哭笑不得的,因为军训和补课,你没法儿说哪个更痛苦。
男生女生分配好宿舍,谈君子她们住的是大开间儿,上下铺,一间房里摆了二十几张上下床,好几个班的女生都给凑一起。袁果也在。
负责一班女生的是刘教官,二十出头的小伙子,入伍没几年,就被派来当军训的教官。此时站在女生宿舍里,在一帮女生的注视下教大家叠豆腐块儿,还有点紧张,在勉力维持着自己的威严。
完了以后给大家十分钟的时间整理内务,然后就要去操场集合。刘教官反复强调,哨声一响,立马集合,三声哨内必须到场。
整理内务就是把床铺整好,行李收好,被子叠成刚刚教的豆腐块儿,以及穿好军装。
每个人还给发了个小马扎儿和小水壶,一会儿集合的时候也要带下去。
谈君子平时在家就会叠豆腐块儿,她飞快地弄好自己这边,就跑去帮其他女生叠。袁果此时盘着腿坐在下铺,看着谈君子帮她弄豆腐块儿,笑着说:“从这个角度看你好贤惠啊~”
谈君子翻了个白眼,把袁果拨拉下床:“去去去,床单也要铺平的,你别坐着了,赶紧把鞋穿上。”
秦阮书也认识了袁果,不过她对袁果的初印象并不是很好。她觉得自己可能阴暗了,因为印象不好的原因是她觉得袁果会抢走谈君子。于是秦阮书站在那里,抱着臂:“自己不叠让人家帮你,你还好意思坐着,切。”
袁果说:“你的不也是君子给叠的,好意思说我。” 话虽这么说,但袁果听话地跳下床开始穿军装,穿作训鞋。秦阮书的重点都放在她居然管谈君子叫君子!烦死了!干嘛这么亲密!
谈君子叠好,站起身,看着正互相瞪着彼此的俩人:“你们防晒涂好没?” 没有。
秦阮书去找防晒,袁果蹲下系鞋带,这时哨声响了,下楼集合。女生们纷纷拿起小马扎儿背起水壶往楼下跑。一时间房间里只剩她们仨。
秦阮书防晒涂了一半,袁果皮带怎么也扣不上。谈君子蹲下来帮袁果捣鼓她那个皮带,急得她差点儿上牙咬。弄半天,发现她那个扣子好像是坏的,于是谈君子一手抄起三个小马扎,对袁果说:“你自己手圈着皮带,你的马扎我帮你拿,咱们快下楼。”
又对秦阮书说:“防晒你拿上搁兜里,别涂了,快点快点!”
三个女生飞快地跑下楼,此时全年级已经都在宿舍楼前站好,各班教官也都在训话。全年级四五百人就看这仨小姑娘,一个拎着三个马扎儿,一个帽子歪的脸上防晒还没凃匀,一个手里提着裤腰带。
刘教官严肃地说:“你们仨,在边儿给我站着!”
作者有话要说:
刘戡那里改了一下,未成年xx确实不太合适,谢谢提醒!
第13章 军训2
谈君子仨人站在队伍外面,面对着全年级学生以及十几个教官。昌缨站在一班排头,看着谈君子一脸正气的样子,仿佛全年级才是被罚站的。
刘教官看着她们,她们也看着刘教官。这三人依次表演着冷漠,严肃,乖巧,就像唐老鸭的三个外甥。态度绝对端正,行为绝对气人。
半晌,刘教官说:“……叫你们站在队伍外面,是叫你们站在树荫儿底下吗!?”
刘教官挥手一指操场正中央:“去那里站着去。”
下午太阳虽然不在头顶,但温度还是很高的,把塑胶操场晒出一股胶味儿。作训鞋底不算厚,踩在被晒得几乎冒烟的操场上都能感到脚底板传来的热气。
去罚站前,袁果举手说:“我可以抹一下防晒吗?我紫外线过敏。” 她说话时边儿上谈君子直拽她胳膊。
刘教官说:“有事喊报告,让你说你才能说。” 然后又转头看向谈君子:“让你动了吗?拽她干嘛?”
袁果:“报告教官!我可以抹一下防晒吗!?”
谈君子:“报告教官!没让我动!”
秦阮书:“报告教官!我也需要抹防晒!”
刘教官冲着谈君子说:“你不抹吗?”
谈君子:“报告教官!我不用!我抹好了!”
小刘教官觉得威严不能丢,但还是没忍住,看着袁果说了一句:“你,皮带怎么了?”
袁果说:“扣子坏了。”
“重新说。”
“扣子坏了!” 袁果以为气势不够,所以又大声喊了一句。这句吼的谈君子差点耳朵聋了,嗡嗡的。
谈君子嘴唇几乎不带动的憋出一句提醒袁果“你忘记说报告教官了”。
“重新说!” 刘教官和袁果较上劲。
“……报告教官!扣子坏了!”
而后刘教官又缓缓地转向谈君子:“你是在给大家表演腹语吗?你这么操心她干嘛不替她吃饭?干嘛不替她上厕所?”
一班第一排几乎都在努力憋笑,虽然大家憋笑的理由各有不同。
比如罗子涵吧,就单纯地觉得被教官怼了的曾经的纪律委员很搞笑。
张达呢,心里想的是还挺可爱,而且又有些扭曲地觉得能批评谈君子似乎是件很爽的事情,但自己其实没意识到自己这种变态的心理已经体现在了嘴角。
昌缨则是太了解谈君子了,他知道谈君子对这种批评简直刀枪不入,而且说不定脑子里还会想:我怎么替别人吃饭上厕所?这是一件技术性的难题。对的,她真的会思索。这其实也不能算是大条,就是脑回路不太一样。
秦轲是唯一没笑的人,他只是看了看谈君子,面无表情转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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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好腰带的袁果,以及抹好防晒的秦阮书,还有莫名被拉后腿的谈君子,此时正并排站在操场最中央。
全年级各班带开,去进行小班训练。一班列队带走的时候,教官说:“全体都有,向右——转!”
一班全体向右转,只有昌缨动作标准地转向了左边。
昌缨边上站着张达,张达往右转,昌缨往左转,俩人一下子就面对面。张达感觉昌缨近的都能靠到自己的胸膛,心底一阵恶寒。往后退了半步,结果踩到了罗子涵的脚。
他本来以为昌缨分不清左右,要么就是脑子抽了,正在心里说了句这人傻逼。但是看见昌缨一脸似笑非笑,嘴抿成一条薄线,还对着张达挑了下眉毛。张达突然意识到自己大意了。昌缨这小子太鸡贼了。
跟张达预料的一样,只听刘教官指着昌缨说:“你,出列!”
昌缨乖乖出列,一脸无辜。
“分不清左右是吧?脑子不清醒是吧?你说我该怎么罚你?俯卧撑还是罚站,自己选。”
“报告教官!去操场正中央罚站!” 昌缨额外加重了“正中央”这仨字。
刘教官愣住了,心里想,现在的小孩儿都怎么了,对自己还挺狠。其实他根本没打算让昌缨罚站,就打算让他做个俯卧撑什么的,正常人都会那么选吧。但看他自己都那么说了,只好说道:“去吧。”
张达默默看着昌缨一本正经走到操场中央的背影,昌缨的背影十分正常,但在张达看来这个背影就是趾高气昂,得意洋洋,不禁心里说了声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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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君子三人要被晒到意识模糊,刚刚小刘教官特地让她们冲着阳光站着,不能背过身儿。站多久也不知道,真是令人绝望。
三人纷纷闭上眼睛,阳光太烈了,帽檐儿都挡不住。
此时没有一丝风,谈君子感觉到额头的汗顺着脸颊流到下巴,再顺着下巴滴到地上。幸好防晒霜是防水的。
这时,谈君子感觉一阵小风吹过,然后又一阵小风吹过,照在脸上的刺眼的阳光也不见了。鬓角的头发丝随风摆动,搔的她的脸颊有点痒。于是她睁开眼,想趁远处的刘教官不注意时掖一下头发。
结果看见昌缨站她面前。
昌缨低着头,正对着她的脸吹气:“嘿,醒醒。”
看见谈君子睁开眼,他便不吹了。
男孩儿脸上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笑,正一动不动地看着谈君子。谈君子有一瞬间的恍惚。然后反应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