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庄子是他给儿子求来的,还截了公主的胡,侯爷心里对此是得意的。
“我想着,过几日再回去住。”贺文璋说道,目光一片坦然:“颜儿的兄长过了正月要离京,去肃县上任,我们去安家为他践行。”
也就是说,如果没有践行这回事,他是不会回来的。
侯夫人瞥了他一眼,说道:“也好。把这个冬天过去,待春天来了,天气暖和些,再回来。”
没有久住别庄的。
看破儿子的小心思,侯夫人不动声色地给他敲了个醒儿。别想着跟媳妇躲得远远的,两个人过神仙日子。
她和侯爷还在呢,偌大的家业要操持,她都没磋磨他媳妇,只叫她在跟前侍奉着,帮忙打理家事,他还要有意见的话,侯夫人便要捶他了。
“是。”贺文璋低下了头。
正说着话,贺文璟回来了。他已是从下人口中得知哥哥回来了,进门便寻贺文璋的身影,见到了就上前来,一手揽住他的肩膀,一手捶了他一记:“哥哥!你终于回来了!”
“混账!”还不等贺文璋说话,侯夫人已经是眉头急跳,怒声喝斥一句,“你想捶死你哥哥?”
小儿子这一拳头,没轻没重的,她的老大又不结实,一拳头捶坏了怎么办?
被喝斥了一句的贺文璟,也没觉着怎样,反而稀奇地将贺文璋打量一眼,然后看向侯夫人道:“母亲,您也太大惊小怪了,哥哥如今好多了,结实得很!”
他跟朋友们都是这么亲近的,这时见哥哥身上没了多少病弱的模样,下意识的举动就出来了。
“哥哥晃都没晃一下!”他说着,还要证明自己说的对,又要给贺文璋来一拳头,叫侯夫人看个清楚。
侯夫人几乎要拿茶杯丢他了!
忍了忍,才道:“老实坐下!这一天又去哪里疯了?”
“没去哪里。”贺文璟的眼神闪了闪,摸了摸鼻尖,溜去椅子上坐了,支使丫鬟给他倒茶,含混道:“就还跟从前一样。”
他自以为掩饰得很好,然而连贺文璋都瞒不过,更别说侯夫人了。
“懒得管你。”侯夫人冷笑一声,并没有追问,只对贺文璋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别忘了她交代的事。
贺文璋略略颔首,表示自己记得了。
用过饭后,三人离开正院,贺文璋叫了贺文璟一起去长青院:“我有事同你说。”
“我也有事请教哥哥。”贺文璟道,目光落在于寒舟身上,补了一句:“还有嫂子。”
来到长青院,三人进去,在屋里坐了,贺文璟率先开口道:“都退下,我和你们大爷、大奶奶有话说。”
丫鬟们将茶水、点心都摆好了,便行礼退下了。
贺文璟这才摸了把脸,有点愁苦地说道:“哥哥,我想娶陆小姐,但是她不同意,怎么办?”
听到这里,贺文璋挑了挑眉。他还以为弟弟没跟母亲提,是担心母亲不同意。没想到,陆小姐自己也不同意。
“她为何不同意?”贺文璋问道。
贺文璟叹了口气,说道:“她觉着家世相差太远,门第不般配,不愿意嫁我。”
事实上,陆雪蓉对他的求婚,还有些懵。
她不知道怎么入了这位侯府公子的眼,对她青睐有加,频频示好。她能感觉出来,他的心意十分真挚,但她不敢冒然回应。
感情这回事,来得太快太突然,总是叫人心里不安。她唯恐他是三分热度,过些时候就淡了,到那时她深深喜欢上他,便是进退两难了。
若他是实心实意地喜欢她,对她情深一片,她倒也愿意为他嫁进高不可攀的侯府,承担种种。但前提是他得有那么喜欢她,值得她为此放手一搏。
“你先跟母亲说吧。”贺文璋想了想,说道:“陆小姐的家世,进咱们家门,的确不容易。你先把她说通了,回头母亲那边不点头,你叫人怎么下得来台?”
贺文璟一想,也有道理,但他觉得这不是个事儿:“母亲极想让我娶个媳妇,我愿意娶了,她该高兴才是,不会阻拦许多的。”
这还是他往保守了说。叫他说心里话,他都觉得侯夫人不会阻拦他,最多骂他几句不识好歹,就会给他张罗了。
贺文璋听了:“……”
他跟于寒舟相视一眼,眼底都有些担忧。
“总之,你先跟母亲说吧。”贺文璋道,“我瞧着陆小姐对你是有意的。那日元宵节,你们还在一处玩,我瞧着不单单是你玩得高兴,陆小姐也很高兴。”
听到他说元宵节,贺文璟惊讶得睁大眼睛,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耳朵:“哥哥,你看见了?”
“嗯。”贺文璋点点头。
贺文璟还有些不好意思,说道:“你看见我了,怎么不跟我打招呼?”
那样的话,也好让蓉蓉见一见哥哥和嫂子,看看他们多恩爱,然后他就对她说:“等你嫁进来,我会对你更好!比哥哥和嫂子还好!”
“因为我遇到麻烦了。”贺文璋顺势转了话题,把那日在桥上被诚安伯府的人找茬的事说了。
贺文璟听了,顿时眉头倒竖,英俊的脸上充满了凶气。然而不等他说什么,贺文璋便道:“我已是使人报了官,且报上了咱们府里的名号。你亲自去跑一趟……”
第086章
若是衙门没查出来,就让贺文璟告诉一声。若是查出来了,却压下不发,正好跟诚安伯府那边说一声,商量一下这事要怎么了结。
贺文璋没打算轻轻放过。雇佣流民来行凶,实在是太恶劣的行径。他简直不敢想象,如果当时带的下人不够多,或者媳妇没有身手,结果会如何?
那些流民嘴上说是抢灯,但贺文璋对他们的品格丝毫不抱信任,想到媳妇可能会受伤、受到惊吓,他便压制不住自己的怒意。
“我知道了。”贺文璟说道,英俊的脸庞看起来又凶又冷,显然这事把他惹急了,“哥哥等我消息就是。”
贺文璋点点头,说道:“你办事我放心。不过,你也别忘了跟母亲提陆小姐的事。早些劝动了母亲,早些去向陆小姐提亲,你也能早日抱得美人归。”
听到“抱得美人归”几个字,贺文璟的脑中浮现出几个画面,脸上的凶意褪去些许,重新露出几许赧然来,点点头道:“我知道了。”
他转身大步出去了,贺文璋这才跟于寒舟表达担忧:“文璟过分心宽了。”
于寒舟赞同地点点头:“是啊。”
居然会觉得侯夫人不会怎么阻挠,他怎么想的?
他以为他也是母亲的心肝小宝贝,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吗?
但就算是贺文璋,他当初身体病恹恹的,活不过二十岁的样子,侯夫人也没有给他随便娶亲。
以侯府的地位,别说贺文璋病恹恹的,他哪怕是明日就要死了,想要嫁给他的人也少不了。但是侯夫人没有随便应下,她的眼光一直没往下看,挑挑拣拣的,既要对方家世好,又要对方容貌品格都好。
可见,在侯夫人看来,宁可儿子打光棍,也不要随随便便娶媳妇。
对贺文璋是如此,对贺文璟自然也是如此。
深知母亲性情的贺文璋,对弟弟生出了十分的担忧。从前于寒舟会劝他,不会有事的,好人有好报,船到桥头自然直。但现在他身体好多了,她便不盲目劝他,还跟他讨论道:“你仍旧站在文璟那边,是吗?”
“是。”贺文璋没多犹豫就点头道。
于寒舟便道:“那好罢,我也站在他那边。”
不过,这事虽然他们夫妻两个都站贺文璟那边,却不好替代他去跟侯夫人开口。
他自己的大事,要他自己开口,免得侯夫人觉得他没担当。
贺文璟去办诚安伯府的事,于寒舟和贺文璋便回了趟安府,给安大哥践行。
这次见了贺文璋,安家众人都没有太过紧张。主要是上回他来,表现太好了,能吃能喝,还能抱孩子。这次见了他,安大哥还笑道:“文璋看起来气色又好了许多。”
贺文璋便道:“前些日子跟颜颜去温泉别庄住了段时间,那边清静,地方也漂亮,回来后我父亲母亲也说我好了些。”
安大哥便笑着点点头,还轻轻拍了拍他的肩:“那就好。希望我回来时,你已是大好了。”
贺文璋眼神闪了闪,点点头:“我会保重自己的。大哥也保重自己。”
“姑父,再抱抱轩儿。”轩轩跑过来,要他抱着。
姑父越来越好看了,而且长得这么高,轩轩对他印象很特别,还很亲近他。
贺文璋便笑了笑,弯腰将他抱起来:“轩儿去了肃县,可不要把姑父忘了。”
“不会忘的。”轩轩摇头,姑父这么高,他怎么会忘呢?等他回来,还要姑父抱的。
安大哥又谢过了贺文璋送的手札,说道:“帮了我大忙。”
“一家人,何必见外。”贺文璋就道。
说了些话,又吃了顿饭,期间贺文璋还饮了酒。
他平生头一回饮酒,自己不敢多饮,安家人也不敢叫他多饮,只给他倒了浅浅一个盅底,使他意思一下。
贺文璋觉着太瞧不起他了,非要倒上半盅不可。他到底是娇客,安大人不好狠狠管教他,只得给他倒了半杯,还道:“只可饮半杯,不许多了。”
“是。”贺文璋应道。
安大人拿出来的是他珍藏的好酒,并不十分辛辣,口感甘醇而绵长。贺文璋只在书中看到别人描写饮酒的滋味和乐趣,自己从未尝试过。此番饮酒,半盅下去,根本不过瘾。
他见安家父子相谈甚欢,便自然而然地将酒盅递过去,让安小弟给他倒上。
安小弟正跟安二哥吹嘘,看着酒盅递过来了,就拿起手边的酒坛要给他倒上。倒到一半,才反应过来了,正要收手,贺文璋已经对他笑了笑:“多谢小弟。”
把酒盅收了回去,缓缓饮起来了。
安小弟:“……”
他瞅了贺文璋一眼,见姐夫看着精神还行,也没有咳嗽什么的,就放下心,没有说什么。
后来贺文璋又让安小弟给他倒酒。安小弟补了一次,就不肯了,任他说什么也不肯。
安大人也说道:“文璋不许喝了!”
岳父大人发话了,贺文璋只得应下:“是。”又奉承一句,“这酒不愧是您珍藏的好酒,连我这般没有喝过酒的人都放不下杯子。”
“若非你来,我舍不得拿出来的!”安大人自得地道。
一顿饭,宾主尽欢。
饭后,贺文璋面上微醺,被于寒舟牵着回房歇息。
他只饮了不到两盅。虽然从前没有喝过酒,但是这点酒量不到他醉的程度。只是不知怎么了,他心内烧得慌,回房坐下后,仍未松开于寒舟的手,还把她往床上拖。
“一起歇息吧。”他说道,怕她不肯同意似的,伸手为她解衣襟。好像衣襟解开了,她就会同意跟他一起歇息了。
于寒舟好气又好笑,打开他的手,把衣襟重新系好了,说道:“你老老实实睡下,别闹腾。”
贺文璋抿着唇,耷拉着眼角,不悦地看着她:“我一个人睡,你放心吗?”
“我怎么不放心了?”于寒舟挑起眉头道。
贺文璋的眼角耷拉得更厉害了:“这是你娘家,到处都是你娘家的人。”
“我娘家人怎么了?能吃了你吗?”于寒舟好笑道。
贺文璋便又抓她的手,还说道:“你陪我。你说过的,不会丢下我一个人。”
“我几时说过这话?”于寒舟扬起手不给他抓,看着他微微酡红的脸庞,以及有些迷离的眼神,也有些心痒起来,想逗逗他。
“你说过的话,你怎么不认了?”贺文璋却似有些生气了,猛地一把抓住她的手,把她往床上拖,“你不许走,就要陪着我。”
于寒舟被他抱着滚在被褥上,两个人呼吸交融,再也无法更亲密了,心里一片热意腾腾。
她反手抱了他的腰,小声说道:“你不要闹,乖乖歇息,等回到府里,我好好陪你。”
贺文璋被她一提醒,才想起这是安家,夫妻两个不好太闹腾。有点失落,但还是听话地松开了她,只仍旧握着她的手腕:“那我睡着了你再走。”
“好。”于寒舟轻声道,坐起来,理了理衣襟和头发,为他盖好被子,像哄孩子一样,轻轻拍着他,将他哄睡了。
在他睡着后,她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目光温柔地看着他,越看心里越喜欢。
好一会儿,她才站起身来,悄悄出去和安夫人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