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银子哪里来?自然不能问媳妇要。他的私库之前都给媳妇了,如今手里没什么存余,需要重新赚。
只写话本,未免不足。想着那位豪客狂刀客的阔绰,贺文璋打算画一幅画,送给他。
那人出手阔绰得很,性子又侠义,必不会白要他的画。
第099章
贺文璋花了半日时间,绘出一幅侠客图。
这幅画既然是为了讨狂刀客的喜欢,那么必当投其所好才是。贺文璋想着,那狂刀客起个这样的称号,又为人疏狂侠义,那么必当喜欢做一名侠客。因此,他绘出一名身材高大,气质豪爽,长刀横于身前的侠士。
并题字两行:“江湖纷纷扰扰,我自横刀长笑。”
待墨迹干了,他提起这幅画,观赏两遍,满意地点点头。又另取一张纸,在上面写道:“不日即出新书,望君捧场。”
他送狂刀客一幅画,若是什么也不说,未免叫人莫名。但是说得多了,又不够清高。
因此,简单说了一句,既是答谢狂刀客之前的捧场,又希望他继续捧场。
他的画这样好,懂画的人自会珍藏,不懂画的人也会觉着画得极好,心生欢喜。既如此,自当继续支持他的新书才是。
使人将画送去了书局,指明给狂刀客,然后贺文璋便开始了继续写话本。
之前的魔尊和小娇妻的故事,已经写到第一个大转折,即小娇妻被魔尊误伤,肺腑尽碎,命不久矣。魔尊说:“若你敢丢下我一个,我便杀尽这天下人!”
这一部分已经送去了书局,叫人去印了,是为第一册。他提起笔,写下第二册的开头:“小姑娘脸色苍白,一双眼仁仍旧漆黑发亮,她吃力地抬起手,握着了魔尊的衣角,断断续续地道,‘你不要再杀人了’,便口涌鲜血,眼看要断气。”
魔尊大急,不顾一切地将内力输送给她,吊住她一口气,然后急点她周身要穴,使她闭气封脉。保留最后一丝生机,将她好好存起,而后满天下寻医。
小娇妻昏迷了五年,他便寻了五年的名医。有人爱慕他痴情一片,上门来求春风一度。魔尊的性情,见一个就要杀一个。但是想起小娇妻之前的请求,便没有下杀手,而是将这些女人都赏给了他的手下。
一日,小娇妻醒了,却失去了记忆,宛若稚子。魔尊狂喜,根本不介意她失去记忆的事,学着之前她对待他的方式,说道:“你是我的爱妻,之前受了伤,终于醒来了。”
他哄着小娇妻,有俊美的外貌和强横的武功加持,很快俘虏了失忆的小娇妻。然而两人甜美了没多久,就被有心人给捅破了:“他不是你夫君!是你的仇人!当年就是他把你打伤,还把你爹的腿打断了!”
两个人便纠葛起来。经历了三抛三弃,九逃九追,才终成眷属。
这是贺文璋写的最长的一个故事,足足有六册。他之前的故事,最长的也不过两册罢了。
他每写一册,便使人拿去印了卖,收获了许多读者的信件。有人骂他,越写越不知所云了。有人问他,是不是家中穷困,无法维持生计,不得不出来骗钱?如果是,他们可以筹钱给他。
当然,还有很大一部分读者说好看,催他快快出下册。
总之这是贺文璋销量最好的一部书,为此管事跟书局重新写
了契约,由买断稿费改为分红抽成。贺文璋拿四成。
期间,狂刀客也写了信来。贺文璋接到他的信件时,非常高兴,把其他信件都放在一边,先拆的狂刀客的信。
然而拆开一看,只有两张信纸,并无银票在里头。
他略有失望,随即想到,难道那画并没有到狂刀客的手里?带着疑虑,他读起了狂刀客的信。
狂刀客收到了他的画。不仅收到了,而且十分喜欢。
他告诉贺文璋,如果没银钱使了,可卖画维生。他有许多朋友,看过那幅侠客图后,都很喜欢。如果他再有画作问世,可写信告知他,他可帮忙售卖。
读完狂刀客的信,贺文璋心中涌过暖流。这是个讲究人,怕直接给他银钱,刺痛他这个“贫寒人士”的心,所以提出买他的画。
这倒比他初时想的还好些,贺文璋心想。单单卖话本,虽然也赚钱,譬如那本魔尊的故事,每一册卖出去,他都能分个二三百两的抽成,但是性价比却不高,因为写一册书,要花费他十来日的工夫。
作画就不一样了,他一天可以画好几幅。
他要开书局,购置书籍是一笔不菲的花费,后续还要搭进去笔墨纸张等,陆续不停地往里填,这都是银子。所以,赚钱的路子越多越好。
他这样想着,便开始作画。画山水,花花鸟鱼虫,画美人等。
于寒舟见着他这样忙碌,也不阻止。
她知道他为了什么而忙碌,人有点事情做,总是很充实的。在他忙碌的时候,她也在跟丫鬟们商量事情。
贺文璋的身体好多了,不再需要丫鬟们时时照看着,如此一来,长青院的丫鬟们就有点多。
于寒舟察觉到丫鬟们的不安,便给她们出了个主意,闲来无事可做点女红,放在她的嫁妆铺子里售卖。卖得银钱,她抽两成。
丫鬟们都很感激,有的做帕子,有的打络子,有的做鞋袜等等,渐渐心安下来。
心安下来的丫鬟们,也没有懈怠了差事,仍旧认真当差,把两位主子伺候得舒舒服服。
这一日,贺文璋挑出了十几幅画,打算使人捎给狂刀客,让他帮忙售卖。
于寒舟拦住了他,说道:“什么东西多了都不值钱。你画这样多,别人便要挑挑拣拣。不如只拿出两三幅,叫人抢去。”
他画得这样好。但是再好的东西,一旦多了,别人就没那么珍惜,要开始挑挑拣拣了。
贺文璋听着有道理,便抽了三幅画出来,使人给狂刀客送去了。
等到狂刀客回消息来,要不少时日,贺文璋便放下这件事,继续写话本,并且还心血来潮,在其中配了插图。
高大男子拥着娇小女子,恩怨交织,爱也不是,恨也不是。
“大奶奶,夫人请您过去一趟。”这一日晌午过后,樱桃来到长青院传话。
于寒舟听了,便起身出了门。
第100章
侯夫人找她说的是翠珠的事。
“翠珠的年纪不小了,该许人家了。”侯夫人说道,“你想把她放出去,还是许给府里的家生子?”
于寒舟之前是真没想过这回事。顿了顿,她道:“等下回去,我问一问翠珠的意思。”
侯夫人听了她的回答,眉头微微挑起,有些惊讶的模样:“我以为你要说,‘都听母亲的’。”
于寒舟便笑起来,很随意地往椅背上一靠,说道:“翠珠照顾了璋哥这么些年,劳苦功高,嫁人乃是大事,我得听一听她的意思,才不辜负了她照顾璋哥这些年的情分。”
侯夫人眼中涌现赞许,点点头道:“是该如此。”
如果大儿媳说“都听母亲的”,侯夫人固然会觉得她乖顺,却也会觉得她太没主见了些。现在就很好,她一力将这事揽下了,连她插手的机会都不给,让侯夫人觉着大儿媳表面上看着温顺,其实重情重义又有胆魄。
“是长墨的娘求到我跟前。她侍奉过我一场,如今长墨又在璟儿身边伺候着。”侯夫人说到这里,就刹住了,“此事已经说与你,若是长墨的娘求到你跟前,你别惊讶就是了。”
于寒舟便道:“是,母亲。”
两人又说了些别的,然后于寒舟才回去了。
贺文璋写累了,便在屋檐下舒展四肢。见到于寒舟在丫鬟们的簇拥下回来,便笑着迎上前:“回来了?母亲叫你说什么?”
“说翠珠的事。”于寒舟道,没瞒他,把事情说了一遍,然后问他:“我跟母亲说,问一问翠珠的意思。你觉着呢?她毕竟是伺候你多年,你怎么想的?”
贺文璋道:“她若是想嫁,便给她一副嫁妆。若是不嫁,便把嫁妆给她存着,几时她想嫁人了,再送给她。”
贺文璋的意思很简单。翠珠照顾过他许多年,处处合他心意,如若她嫁人,他一定要送一副嫁妆给她。
“好。”于寒舟点点头,便叫了翠珠到跟前,问她的意思。
翠珠听了于寒舟的话,脸色微微发白,垂眼跪了下来,叩首道:“奴婢愿一生侍奉大爷和奶奶。待日后大爷和奶奶有了哥儿、姐儿,奴婢便照顾哥儿、姐儿。”
于寒舟见她的表情不太自然,恐她误会什么,便缓声说道:“夫人问我的意思,我只说要看你怎么想的。若是要嫁,大爷说了,给你一副嫁妆。若是不愿意,也没什么,回绝了就是了。”
又说:“你伺候大爷多年,这份情分,是谁也取代不了的。总要你心甘情愿了,才把你许出去。”
“谢奶奶宽厚。”翠珠叩了个头,说道:“奴婢暂无嫁人之心。”
于寒舟便点点头:“好,都听你的,起来吧。”
翠珠这才站了起来。看着脸色,仍有些苍白,往日里的精明能干都减了几分。
“如今是长墨的娘递了话。你这样出众,少不得往后还有人来求。”于寒舟说道,“但你放心,你不点头,谁也求不去。”
翠珠顿时满眼感激:“奴婢谢奶奶大恩。”
“没事了,出去做事吧。”于寒舟对她挥挥手,叫她出去了。
翠珠福了福身,出去了。
于寒舟私下里跟贺文璋道:“我瞧着翠珠的表现有异。别人说起嫁人的事,都是含羞带怯的,她看起来竟像是很怕。”
院子里的其他小丫鬟,有时玩闹也说这个,比如绣屏小蝶等人,都是满面羞红。唯有翠珠,偶尔被人打趣,丝毫也不搭腔。往日里只当她沉稳,今日瞧着,却似有些害怕的模样。
“她是被家人卖进来的。”贺文璋回想了下,说道:“她亲爹娘把她卖了十两银子,后来我听嬷嬷们闲话,似是说她爹娘极狠心,为了把她卖死契,拼命掐她,叫她说好听话,以显示能干。”
说到这里,他皱了皱眉:“若是介意死契,她只要来同你我说一声,放了她的身契就是了。”
贺文璋本性是个仁厚的人,何况翠珠这些年来照顾他,情分深厚,若翠珠想要自由身,出府嫁人,他一定会成全。
“只不知她害怕什么?”贺文璋皱了皱眉,“改日我问一问她,看她会不会说。”
于寒舟点点头:“那你问吧。”
挑了一日,贺文璋把翠珠叫到身前,问她道:“你可想要卖身契?若你想要,我这就给你。”
如果她想嫁个良人,不想随意配府里的家生子,贺文璋愿意成全她。
“求大爷别赶奴婢走!”孰料,翠珠闻言,却是脸色大变,扑通一声跪倒,磕起头来!
贺文璋也吓了一跳,说道:“你且起来,有话慢慢说。”
翠珠咬着唇,强忍着泪,却仍是没忍住,滴答滴答地落在地上。她垂着头,没有起来,只低声道:“奴婢不想放出去,也不想嫁人,求大爷和大奶奶别赶奴婢走。”
贺文璋听着她这话,觉着奇怪,缓下声音说道:“我岂会赶你走?只是你年纪到了,本该嫁人的,放出去也好,配府里的家生子也好,都是一条出路。若你不想嫁,也说个由头,若有为难处,我和你们奶奶也都会体谅。”
他担心翠珠有什么难处,才不想嫁人。毕竟在他看来,成家立业,有妻有子的日子很好。
所以,如果翠珠有什么难处,他一并解决了就是。若是真的不想嫁人,也随她就是。
翠珠咬了咬唇,一脸的作难,最后只道:“奴婢九岁那年便立过誓,待年长后自梳,绝不嫁人。”
她话说到这份上,贺文璋便不问了,只道:“既然你决意如此,那我和你们奶奶就知道了,以后不论谁来求,一律拒了。”
“多谢大爷和奶奶!”翠珠又叩了个头。
这事于寒舟和贺文璋没问出来,倒是绣屏机灵,从翠珠口中套出话来,说给了于寒舟听:“翠珠姐姐聪明着呢!”
原来翠珠被爹娘卖进来之前,就吃了不少苦头。被卖的时候,更是看清了爹娘的狠心。她心里觉着,亲爹娘都指望不住,以后还能指望谁呢?只有自己可以指望。
因此,她不想嫁人。枕边人能有多靠得住呢?她病了痛了累了,枕边人能怎样照顾她?说不得还没有手底下的小丫鬟们尽心。
再说,她这些年来照顾贺文璋,深知贺文璋的为人。后来于寒舟嫁过来,她又在暗中观察,觉着大奶奶的人也极好。她若是一心侍奉两位主子,待两位主子生了哥儿姐儿,便侍奉哥儿姐儿。她忠心耿耿,主子们都是好人,总不会不管她。
待她年纪大些,还可以帮着教导底下的小丫鬟。年纪再大些,便认个干儿子或干女儿,这一辈子也就去了。
翠珠想得好,她在大爷和奶奶跟前是得意人,下头的人都会敬着她,没有谁敢怠慢她,一心一意做事,总比嫁人来得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