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月玺本来不饿,见了这个场景也忍不住,她故意走上前:“在吃饭呢?”
陆老夫人没说话,摆着谱儿。陈芷柔也安安静静在一旁站着,不多说什么。
在一个家里,这样的漠视也是暴力的一种。
原身也不知道受了多少这种气,云月玺唇角一勾,她不在乎有没有人回答她,径直上前,漂亮、微带薄茧的手按在餐桌上,陆老夫人以为她要吃饭,仍然没说话,她可没让人拿云月玺的碗筷。
想吃饭可以,自己去拿碗筷,她也不刁难她,就这么摆着脸色。
云月玺看了眼菜色:“水晶小笼包、八宝冬瓜盅、三飞鸡、清蒸河鲜……吃得挺养生,闻起来也不错。”
她淡淡说了这么一句,继而手上用力,“咣当”一声,整个桌子当着陆老夫人和陈芷柔的面被掀翻!
菜品汤水洒了一地,满目狼藉,云月玺似乎有些嫌弃那些汤汁,没让它们溅到自己衣服半点。
陆老夫人、陈芷柔:……
陆老夫人眼皮狠狠跳了跳,她想生火,但发现已经生不起来太多火,今天早上云月玺砸了多少古董奇珍?几千万的东西都被她砸了,陆老夫人悲哀地发现,自己居然似乎习惯了云月玺这个火爆脾气。
她掀个桌子算什么?她翻了天似乎也不稀奇。
陆老夫人麻木地坐在椅子上:“你又要做什么?我吃个饭也碍了你的眼?”
云月玺掀完桌子也非常平静,下一刻,一柄黑色的刀鞘柱在地上,离陆老夫人的脚只有不到一个花生米的距离。
云月玺的刀杀过许多伤天害理的妖,哪怕此刀不出鞘,上面所带来的煞气也不容忽视。
陆老夫人浑身僵硬。
这是儿媳妇?这是女土匪!
陈芷柔已经吓得贴在墙壁上,陆老夫人唇角哆嗦:“你、你你要干什么?”
你是不是疯了?陆老夫人此刻无比悔恨自己之前太过分,把云月玺给欺负狠了,现在她一反弹,像个混世魔王。
云月玺面无表情道:“怎么不叫我吃饭?”
她左手执刀,握刀的姿势有些古怪,中指将刀鞘这么一抵,雪白的刀刃现出一些,陆老夫人被这么一晃眼,更是半边身子都酥了。
这个疯子!她当怨妇当久了,是不是疯了?不就是没叫她吃饭,至于用刀来逼问?
陆老夫人此刻心念电转,想想云月玺的遭遇,她和峻儿结婚这么久,峻儿都没碰过她,她没有男人的滋润,还要应付家里内外的事情……可能真的疯了,能做出任何不理智的事情。
陆老夫人哑着嗓音:“你、你在睡觉,就没叫你。”
“我在睡觉你们不知道给我端上来?”云月玺冷着脸,扬声质问陆老夫人,“我今早上睡觉你知道叫我起来做饭,现在吃饭就不知道叫我,是不是一定要逼我一次性把规矩给你们说清楚你们才知道?”
她的刀重重地压在一个翻过去的盘子上,只听“呲拉”一声,盘子应声而碎。
云月玺森森道:“你们是不是看我好欺负,磋磨我上瘾了?”
陆老夫人被她刀上的煞气吓得快晕过去,她几乎要吐血,这样的叫好欺负?
陆老夫人之前见过陆峻的爹捉妖,那大刀一挥,妖兽的头就不见了。之前原身为着陆峻,被一个爱字和孝字压弯了脊梁,陆老夫人几乎都忘了,她这个儿媳妇曾经也是颇具盛名的捉妖师。
陆老夫人艰难道:“这次忘了,下次一定叫你,厨房还有些,你要不要去端点来吃?”
云月玺挑眉:“我亲自去端?”
陆老夫人想起她今天早上在那一边说我一个千金小姐居然如何如何,然后就砸了她几千万的古董。
陆老夫人道:“芷柔去端。”
她马上别过脸,对陈芷柔道:“你还不快去!”
看来,她被云月玺的刀吓得不轻,陈芷柔也满额是汗,下意识要去端饭菜。
云月玺制止她:“我不爱吃别人剩的。”
“下次,你们吃饭前必须叫我吃饭,如果你们上桌了我还没上桌,那你们就是没拿我当一家人。不把我当一家人,我脾气就不好,会做出点什么我也不清楚。”云月玺道,“我不上桌,谁也不准上桌,听懂我的意思没?”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云月玺的刀差点就贴陆老夫人脚面上了,眼下,周围也没个能救她的人,陆老夫人硬着头皮道:“听懂了。”
“复述一遍。”
“你不上桌,我们也不上桌吃饭,必须叫你。”陆老夫人道。
“嗯。”云月玺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收回长刀,重新别在腰间,“提醒你们一句,我两年前正在测验上品捉妖师的资质,能打过我的人不多,我爸爸是天阶捉妖师,敢打我的人更不多,你们懂我意思吧?”
陆老夫人一脸麻木,她懂她的意思。
这个女魔头恐吓她完,还威胁她们别想着找救星。
见陆老夫人点头,云月玺才非常虚伪地说了句:“刚才不想拿刀,没吓着你们吧,我出门还有事,再会。”
不过,云月玺想,她们应该不想和她再会。
但谁叫陆峻这么不长眼要找个人回来当他爱的挡箭牌呢?
云月玺出了门,她身段窈窕,火红色的捉妖师服没入清冷的月色中,美中带飒,哪怕是陈芷柔,都有一瞬间的自卑。
等看不到云月玺的身影,陆老夫人终于撑不住,她刚才虽然怕,但要是狼狈地哭出来,还有没有点婆婆的样子?
陆老夫人现在直红了眼:“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
“峻儿怎么会看上这么个泼妇?”陆老夫人颓丧地坐在椅子上,往常那股嚣张的气势全然不见。
陈芷柔走上前,给她按着肩膀,她虽然上午震惊于陆峻不行,但是,陆峻不是说了吗?他的病能治好。
陈芷柔道:“老夫人,女人婚前婚后就是两个面孔,陆哥哥只是被那女人骗了也不一定呢。”
她柔柔道:“何况,夫人她这么不孝顺,她虽然是上品捉妖师,但是,能比过她的人也不是全然没有,咱们陆家不是也有更高等级的捉妖师?”
陆老夫人闻言皱眉,把陈芷柔的手拂开:“够了!你现在在这里马后炮,刚才她拿刀指着我的时候,没见你冲上来?”
陆老夫人对陈芷柔横挑鼻子竖挑眼,陈芷柔心里浮上些委屈。
之前云月玺懦懦不敢言的时候,陈芷柔只用顺着陆老夫人,陆老夫人有什么气都撒在云月玺身上,对着陈芷柔便觉得千好万好,现在,陆老夫人在云月玺那里受了满肚子的气,便尽数撒在了陈芷柔身上,觉得陈芷柔做得有问题。
陈芷柔极后悔、委屈道:“老夫人,她是上品捉妖师,我一点功力也没有,我只怕冲上去反而激怒了她。”
陆老夫人脸色不佳:“满篇鬼话。”
她道:“你说那法子,你以为我没想过吗?云月玺是上品捉妖师,她那个爹那一家子更不俗,我们就是去外面找人降她,也没有人愿意接这个活儿。要说陆家里的人……”
陆老夫人想了想,道:“那更不行!峻儿的大事还要靠着云月玺呢,如果被陆家的其余人知道云月玺和咱们家不和,如果咱们找人对付云月玺惹怒了她,她要离婚,峻儿的事可怎么办?”
陆老夫人倒是满心为陆峻考虑,她和陈芷柔的立场不同,陈芷柔只想嫁给陆峻,两人的想法天差地别。
但是,陈芷柔知道不能违逆陆老夫人,便道:“那我还有一个法子,既然陆家的人不能找,那么云家的人呢?云家的人是云月玺的亲戚不假,但他们家传承了那么多年,也该知晓点礼仪,哪有儿媳妇拿着刀对着婆婆的?”
陆老夫人紧蹙的眉头舒展开来,这是个法子。
她纵然有些错,但她是婆婆,婆婆错了后只要道个歉,儿媳妇不该原谅她?云月玺的妈也做过别人媳妇,她应该知道,一个儿媳妇和婆婆闹得不可开交,最后吃亏的只有儿媳妇。
峻儿的病也会好,她们陆家也是门好亲事,她就不信了,云家真能咄咄逼人。
在陆老夫人思索着这些事时,云月玺已经到了陆家祠堂。
陆家本家离陆峻的庭院不远,二十四小时都有司机待命,云月玺一袭红衣下车,走进陆家本家。
她的精神力非常强,一进陆家本家便感受到了妖气,这股妖气不算太强,却也不弱,而且散发出极不稳定的气息。
云月玺抬头看了眼天空,整个陆家本家上空都像压抑着一层阴翳,这里和外面仿佛根本是两个世界。
云月玺一袭红衣走到陆家祠堂处,陆家祠堂那儿已经站了五六名捉妖师,一个玄阶捉妖师,其余的都是上品捉妖师。
这些时间,陆家每夜都会让陆家上品以上的捉妖师来此处镇压封印。
上品以上的捉妖师本就稀少,他们花大力气镇压封印,铁打的人都扛不住,因此,他们会换着时间来镇压封印。
此处的捉妖师中,云月玺最年轻,其余的几乎都是中年人。三个身着蓝袍的男捉妖师以及三个身着红衣的女捉妖师。
见了云月玺后,那位玄阶捉妖师道:“来了。”
云月玺叫了声叔公,玄阶捉妖师点点头,和云月玺一起进入祠堂。
他们做这些事已经不是第一次了,非常熟练地镇压封印,云月玺未免他们多疑,同样输入灵力。她没输多少,只推脱这几日实在太累。
那位玄阶捉妖师也没说什么,上品捉妖师太少,他们陆家的人手根本不够。
等众人镇压封印时,云月玺精神力足够强大,她一心二用,观察整个祠堂的布局。
这个祠堂本身便很有古怪,里面供奉的都是陆家历代以来的捉妖师,这些捉妖师身上莫不是沾了许多妖的血,神魂间煞气十足,而且,云月玺一眼看出,整个祠堂的布局是一个困魂阵。
陆家不惜把陆家先人的魂魄控制在这里,用以镇压封印,历代的天师中有不少天阶捉妖师,饶是如此,他们的魂魄和封印也渐渐相抵,封印甚至还隐隐有松动的迹象。
什么样的大妖能做到这种程度?
云月玺没冒然查看封印之下的东西,等所有人又加固了一道封印,这时候,陆家好些捉妖师都显露出疲态,接下来,他们会在祠堂里轮流守夜,如果封印又松动,则马上再加固。
云月玺今夜和一个男捉妖师、一个女捉妖师等一起守上半夜,云月玺靠在一个蒲团上坐着,她做出非常困倦的模样:“这封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加固完成,再这么天天熬夜,我可真受不了。”
她抱怨道:“这什么封印,既然效力已经褪到了这种程度,干脆重新封印一次罢了。”
那名男捉妖师骇然道:“这可不行,你们又不是不知道,这里面关着一个最穷凶极恶的妖,要是封印被破开,我们没法子封印回去的。”
云月玺道:“我们没办法,那道法联盟总有办法。”
那男捉妖师似乎知道些隐情,他犹豫道:“反正不可以,听说,这大妖当初现世,便致使生灵涂炭,多少天阶的捉妖师都死在它手上,陆家先祖做了好大牺牲才封印住它。”
云月玺点点头,表示自己知晓。
这大妖若真是如此,那么道法联盟早会插手此事,陆家为整个捉妖界做贡献,力有不逮时,有什么理由不向道法联盟请求帮助?
云月玺不再说话,她要等,等到封印再次松动时,仔仔细细地辨别里面是什么妖气,出去查阅古籍。
等到深夜时,封印必定会松动一次,云月玺耐心非常好,她装作假寐,却忽然感觉到那名女捉妖师起身出去,云月玺立即睁眼,警觉道:“你出去做什么?”
女捉妖师咳嗽一声,说出去上厕所。
云月玺这才闭眼,那名女捉妖师神色正常地出去,不多会儿,那名男捉妖师也起身,说也要去方便。
云月玺沉思一瞬,她觉得这两人都有问题,悄悄跟上去。
火红的虚影一闪而过,云月玺去看那名出去的男捉妖师,果然,他根本不是去方便,而是神色痴迷地对着一棵树道:“玉儿、玉儿,你笑起来的样子真好看……”
与此同时,陆家祠堂里,先前那名女捉妖师已经不知何时起折返回来,她目光间如泛着情人的波澜,伸手触向陆家先祖的灵牌。
“噗”一声,一支袖箭射向那女捉妖师的肩膀。
女捉妖师吃痛回头,便见云月玺冷然地看着她,云月玺并不多话,一手结印,金色的光芒飞向女捉妖师,那女捉妖师立刻眼一闭,软软倒下。
云月玺立刻上前,要去查看那女捉妖师想触碰的灵牌。
“姑娘。”一道柔和如清风的男声响起,云月玺回头,见一个容貌绝美的男子正站在祠堂中央,他和陆峻有点像,但是比陆峻不知道好看了多少倍,“姑娘好聪明,我的调虎离山计,被姑娘用成了请君入瓮。”
之前一女一男捉妖师先后出去,都是为了引起云月玺警觉,等云月玺去查看,这祠堂就没人了,是一出活脱脱的调虎离山。
而云月玺看似跟过去查看男捉妖师,实则只是她的傀儡术,她本人躲了起来,关注这个祠堂,引对方出来。
云月玺刚才扫了一眼,那些灵牌已经有好些的字迹晦暗,看来,这妖动此手脚不是一日两日。
那男子见云月玺不说话,竟然微微低头,眸中波光隐隐:“姑娘是第一个识破我计策的人,之后,姑娘就是我的主人了,无论姑娘吩咐我做什么,我都会全力以赴。”
云月玺道:“是吗?我要你做什么你都愿意?”
那男子道:“嗯。”
“好,我缺个儿子,你就叫我妈吧。”云月玺无情道,“主仆py已经不流行了,顺道再告诉你一句,我喜欢女人,你化形化错了。”
那男人:……
他的脸色似乎有一瞬扭曲,继而,那整个男子便消散在原地,像是被活活打散,原地只留下一片叶子。
一道冷淡的男声响起:“喜欢女人?那本君送你去奈何桥慢慢挑如何?”
这声音华贵冰冷,和刚才那男声截然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