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滚滚,你个臭丫头,少抠我的钱,你自己私房钱一大把。”
“我这不是一腔热血要为爹爹光宗耀祖嘛。”
“就你?”
不说还好,一说赵富贵就来气,“就你七岁那年给你太爷爷祭祖,你就盯着那供台上祭祀的牛羊肉供品,拼命拱着你的狗鼻子,那眼睛都发绿了,还偷偷撕下一块鸡腿儿~~如果不是你爷爷拦着,我早把你挂梁上吊打三天三夜!”
一说这个,赵锦瑟是真真心虚了,腆着脸悻悻,“那不是您一大早把我拉去祭祖,也不给吃的,可把我饿的,而且我这鼻子嗅觉好,饿的不行的时候还给我摆一流水的好吃的,我能扛得住吗?幸好爷爷心疼我,带我出去吃好吃的~~不过爹爹你有句话说错了,您吊打不了我三天三夜。”
赵富贵冷笑:“当我不忍心?”
赵锦瑟:“不,您嗜睡,一晚没睡就得补三天的觉,三天三夜,您太浮夸了。”
赵富贵:“....”
出去受气,回来还得被女儿气,这日子没发过了。
好歹是亲爹,赵锦瑟也不敢真把他岂会了,“行了,您别气了,请不动人,咱就自力更生,我跟您保证,我一定好好进学,一定考个好功名,但科举于我,进可攻退可守,不必执念,否则过犹不及。”
赵富贵沉思了片刻,说:“你下次跟爹爹我说话不要咬文嚼字,通俗点。”
赵锦瑟:“好的,女儿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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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举进考延迟,于天下学子们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因人而异,毕竟如赵锦瑟这般进可攻退可守的是极少的。
考上了,是锦上添花,考不上,万贯家财亦是资本,何况她是女儿家,美貌动人又聪明伶俐,就算困在后院跟一些妇人们宅斗她也是不怵的,若是还愿意为男人退一步,依旧海阔天空。
这是赵锦瑟心胸开阔之处,这日子嘛,还是要开开心心过的。
不过让她意外的是弥鹿学考开始那天,府门忽递来帖子,说是一位名号长元先生的老先生要上门教学。
“口气很大,架子也不小,小的想着可能是哪里的隐士先生,不敢怠慢,小姐您看看要不要~~”
“还是算了,我也不适宜让先生教课,万一气死了还得赔钱,若是看他寒酸狼狈,让管家赏写银钱吧,总不能为难读书人。”赵锦瑟随口说,也随便一看这帖子,这一看吓坏了,马上放下吃着的葡萄擦擦手提着裙子跑出去。
跑到府门前的时候,上气不接下气,但还是规规整整理了衣裙,朝府门前双手负背站着的老先生拂袖作揖。
“学生赵锦瑟,见过院长先生。”
她姿态摆得好,看着脸色跟呼吸,大概也是跑急了,态度还算恭敬。
李瞻不置可否,问:“葡萄好吃吗?”
赵锦瑟吃了一惊,下意识擦擦嘴,难道是葡萄汁留脸上了?
“别看了,是你的袖子果渍沾着了,可真是贪吃!”
真是的,您那徒弟昨晚还说我贪色,今日您就登门说我贪吃,师徒两是商量好了来埋汰我的?
赵锦瑟心里腹诽,却恭恭敬敬把人迎进门去,端茶递水后才问对方来意。
“听说你最近在找先生?”
赵锦瑟心里一惊,“您怎知晓?额,莫非院里有规定,不得私自找先生么?”
沈焱那些人家里都有先生啊,就算非王亲贵族,一些普通人家里也可以请的,按理说她这也不打紧儿,怎就让院长都亲自登门了。
“你当院里闲得慌,管这事儿干嘛~”
“那是?”
“院里不管,我管!”
“...”
您通俗点吧,我听不懂。
赵锦瑟委委屈屈憋里憋气的,李瞻看着却觉得好玩,暗道难怪傅东离老喜欢怼这小丫头,瞧她敢怒不敢言的劲儿就好玩。
“莫非你不知道你已经有老师了,还在家请先生,莫非是嫌弃你先生学问不好?”
不用莫非,我确实不知道。
赵锦瑟认真回想,这幅样子可把李瞻气坏了,平时那般机灵,这会给他装傻了。
“你当我逢人就送自己的书?”
“傅东离就没跟你说过他是你的谁?!”
他恨铁不成钢,却不知这一说,赵锦瑟反来了气,随口说:“他跟我还能是啥关系,小舅舅呗!”
李瞻一怔,上下打量赵锦瑟,若有所思:“我只晓得他是有一个小外甥女,年前我见过,玲珑可爱穿开裆裤,这过个年就长你这模样了?”
赵锦瑟:“...”
她也不是个蠢的,已然反应过来了,小舅舅是虚的,师兄是实打实的。
那人竟是她师兄了?
瘪瘪嘴,赵锦瑟说:“奥,他不重要,重要的是院长先生您就是我老师了?”
李瞻一想,点点头:“对,他是不重要,我的确是你老师,所以上门来授课,你可欢喜?”
赵锦瑟一想到他的怪脾气跟动不动让人抄书的爱好,心头发麻,但还是挤出喜不自禁甚至喜极而泣的表情。
“欢喜欢喜,太欢喜了。”
真是虚伪得坦荡荡啊,李瞻微微一笑:“既然这么欢喜,那我们现在就开始吧,今日课程很轻松,莫慌。”
他每次忽然给学生出极难论题的时候就是这幅表情。
赵锦瑟有一种相当可怕的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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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锦瑟陷入苦学欲生欲死之中,弥鹿考试波澜不惊安然结束,因为任何变故都会被控制在隐秘之中——国丧期间,不允许任何意外。
等弥鹿考试结束后差不多半个月的光景,这一日,赵锦瑟正收拾好书本前往李瞻家人所住的堰人居,刚进府就被认识了好多天的官家说家里来客了。
“可需要我回避?”
“无妨,先生喊您过去呢。”
赵锦瑟还没进门就闻到了一股香气,步子不禁一顿,在薄纱画布随风飘荡之间,她见到前方雅座上背对她坐着的一方人。
风来一缕,送有余香。
那人身上的清雅香。
“老师,我来了。”赵锦瑟正正经经作揖行礼,李瞻抬手点了一座,“虚礼免了,坐吧。”
赵锦瑟顺着他手指见到傅东离,也见到了他边上一个座位。
还见到他对面也有一个人。
秦孟川,那位野王殿下。
她目光一闪,笑得很保守很优雅,然后走到傅东东离边上,在他目光凉凉下——把自己的小书包放下了,然后施施然去了对面做到秦孟川身边。
坐下了,跟傅东离面对面。
无视得很明显。
李瞻略惊讶,但捋了胡子笑,也不说什么,倒是秦孟川看了傅东离一眼。
傅东离眼睑微垂,也不说什么。
“弥鹿结果已经出来了,小瑟你可知如何?”
赵锦瑟还想着傅东离这厮的恶处呢,乍听到李瞻问话,于是抬头,斟酌了下,说:“好像我们学院这一届几位学长都未去参加。”
李瞻:“你倒也晓得替他们遮掩,不过是避其锋芒罢了,木雍的陈伯牙跟雅风的邯景都是顶尖才学之辈,若是下场考学不得桂冠,还不如不去,他们,也不过是如此想的。”
如此想,是傲气,可避其锋芒,又是软弱。
所以李瞻不置可否。
那么这一代的青衣院是不如其他两个学院了?起码弥鹿考这一次是折败了。
“也未必。”李瞻眉眼淡淡,“这一届的桂冠可是离奇得很。”
离奇?赵锦瑟有些后悔没有早让人打听消息了,委实是这些天一直忙于课业,压根没有什么时间去关注其他。
“怎么个离奇法?难道是桂冠旁落一位原本无声明的学子?”
李瞻最喜欢卖关子,所以故意说:“你猜~”
不等赵锦瑟压着翻白眼的劲儿,忽有人出声。
“离奇,是因为被评定为最佳成绩折下弥鹿桂冠的人——是个死人。”
赵锦瑟错愕,直直看向出声的傅东离。
正正好,他也看着她。
目光一对。
第50章 .师妹
目光对视这种事儿, 赵锦瑟一向觉得两种情境下最带劲儿。
一是两个情敌或者仇敌狭路相逢。
二是两个旧情人久别重逢。
三是两个借债人追讨失踪时隔十年再见。
第一种跟第三种相遇都可用那琴曲十面埋伏做配乐, 可做戏好玩着呢。
可若是第二种~~
呸!谁跟他第二种!
赵锦瑟转眼就走了诸多情绪, 那表情也一变在变, 跟演戏似的。
傅东离想, 这厮恐怕又在编排他了。
赵锦瑟想,这人肯定以为我在编排他, 可他不重要,我才不会呢!
对视了大概一小会, 秦孟川的手指端着茶杯落在红木案上, 发出脆响。
李瞻:“你们是在等谁先憋不住先说话?”
一句话惊醒要面子的人。
傅东离淡定自若,赵锦瑟道行没他深, 微皱了好看的五官, 说:“陈妍?”
为了表示不想跟某人说话, 赵锦瑟这话是故意看着秦孟川问的。
为什么不朝李瞻问呢?
——因为看破了她这位老师八卦的内心。
而她对救命恩人秦孟川十分有好感, 所以朝他问了。
秦孟川是很寡言的人, 但旁人问了,出于礼仪, 他也会回答。
所以他回答:“不知道。”
赵锦瑟:“...”
“弥鹿榜首的确是陈妍,君上亲自提名, 但礼部宣礼时才发现陈妍乃是一女子。”
傅东离这话一说, 赵锦瑟就皱眉了, “女子就不能是榜首吗?”
重点是这个吗?
傅东离却知道赵锦瑟介意什么。
非一定要女子拔尖, 但不欢喜女子被轻看。
“可以, 事实上, 女子榜首不止一次,只是开创历史先河的那位曾女扮男装,而这次,却是有一位男子用了陈妍的笔迹,署了陈妍的名,替她考了这一场弥鹿。”
傅东离轻描淡写,既安抚了赵锦瑟,又把事情原委说清楚。
至于那位男子是谁,连秦孟川这样不理热闻的人都听说过前些时日在邯炀闹得沸沸扬扬的陈家姐妹凶杀案,也自知道其中牵扯了哪些人。
木雍才子陈伯牙。
“这陈伯牙真如此作为?”秦孟川情绪不外露,对此事并无评判心里,多为惊讶。
“非他不会有第二人...”傅东离说这句话,还未说完,那边赵锦瑟就喃喃一句:“如他那样对陈妍好了。”
一怔,赵锦瑟又对上傅东离的目光,微红脸,她偏过脑袋借着喝茶解尴尬。
秦孟川皱眉:“那朝堂恐会震怒,父王他不会容忍儿女情长动朝纲。”
弥鹿就是朝纲,就算君王不计较,礼部跟刑部的人也不会容忍这样的事情,因为这件事真算起来已然算是欺君了。
赵锦瑟一惊,有些不忍,“那陈伯牙岂不是遭殃了?”
一想到那个隐忍深情又有几分自卑的才子要遭受朝廷责罚,赵锦瑟有些不忍。
“不会。”傅东离眉目轻敛冷峻,多了几分深沉。
“朝廷的震怒殃及不到陈伯牙。”
“因为他本就不会苟活。”
赵锦瑟差点没握住手里的茶杯,怔怔看着傅东离。
他的脸上没有慈悲。
只有木然。
见赵锦瑟脸上满是难过,李瞻捋了胡子,幽幽长叹:“一般相思,入骨哀愁,留不住,这人间留不住他啊。“
室内一时寂静,只有茶炉烧滚的声音。
赵锦瑟看着手里的茶杯,里面还有温热的茶水,心中有一片赤忱变温凉的的叹息,最终意难平。
一口饮尽,放下茶杯的时候,手指忽碰到一点温热跟硬实,转头一看,是同样放下茶杯的秦孟川,后者微微皱眉,看了她一眼,也不说话。
倒是赵锦瑟难得有机会跟秦孟川正式道谢。
“峡湾那事,身为国家军人,绞杀恶匪分属应当,秦姑娘不必在意。”
赵锦瑟却很慎重,“殿下跟那些浴血沙场保卫边疆守一方百姓的军人们可以觉得这是分属应当,但我们这些被保护的人不能觉得理所当然,谢还是要谢的。”
虽外表美艳,但她言辞真挚,至少也是李瞻门下学生,自也是有才学的,秦孟川一想也就颔首,“那我就领了你这恩谢,日后不必再提。”
赵锦瑟笑意潺潺,应是。
两人言谈其实很平常,但在外人看来却有几分相处融洽的感觉。
尤其是赵锦瑟清艳妖娆,眉眼如画,笑时更如一抹百花齐放的水墨画,而秦孟川却刚毅威猛,俊伟不凡,两人坐在一起,还别说,真真般配极了。
李瞻:“真是赏心悦目啊。”
傅东离看了一眼,收回目光,淡淡道:“今日你叫她来,莫不是就为了让她喝茶的?”
李瞻:“人家也不只是在喝茶啊。”
傅东离:“为人师表,要有责任心。”
李瞻:“...”
那就开始教学吧。
赵锦瑟被李瞻叫去开始课业的时候,得知是傅东离多嘴,心头郁闷,狠狠瞪了瞪他,然后乖乖坐下学习。
师生开始教学,两位客人反被撂在一边,但秦孟川也不以为意,只跟傅东离去了外边一点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