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年代之农门长女——金波滟滟
时间:2020-05-23 10:07:42

  放下过去的事,说起家常,鲁盼儿便笑,“你既然回来了,明天正好去吃席。”
  杨瑾在农村住了十年,对红旗九队这边的风俗十分了解,吃席不过是红白喜事,生产队里没有白事儿,自然是喜事儿,只是大热天的结婚,在农家着实少见,便笑问:“谁家在这时候结婚呢?倒是奇怪。”
  “陈建军,就是陈婶儿的大儿子,”鲁盼儿笑笑,“他要跟万红英结婚了。”
  还是鲁盼儿上初中的时候,就对自己说过与万红英的矛盾,那时杨瑾只当小孩子们的纠纷,并没有放在心上。但是后来,知道她抢了鲁跃进上大学的名额,又眼见她做的一些事,便也讨厌这人了。
  两人都在北京上大学,又都是襄平县出来的,见面的机会自然是有的,只是杨瑾从不与她联系,此时倒是奇怪,“工农兵大学生多半是三年学制的,她今年刚毕业吧?怎么这么快就结婚了?”
  这其中的缘故鲁盼儿也并不很清楚,只是听社员们三言两语地闲话,“陈建军提了副连长,可能万红英怕他变心,一毕业就急着结婚,陈婶儿不知怎么就答应办喜事了。”
  “既然是这样,我们只把礼钱交给陈婶儿,席就不吃了。”
  “我原也这么想的,可是陈婶儿前两天来求了我。据说生产队里许多人都这样想,她怕喜事办得不好看,请我们家一定过去呢。”鲁盼儿就说:“我瞧着陈婶儿可怜,又有建国的情面,只得答应了。”
  按红旗九队的风俗,怀了孕是不能参加婚礼的,“丰收丰美最恨万红英,怎么说也不答应去,我收了你的信,就想你带梓恒过去好了。”
  “既然这样,那我就带着梓恒过去坐一会儿。”杨瑾知道鲁家和陈家这么多年的交情,陈家的大儿子结婚,总要捧场的。
  第二天吃了席回来,杨瑾便说:“生产队里各家差不多都去了人,听说陈婶儿挨家挨户求的。但场面毕竟冷清,大家只是吃东西,都不肯说笑热闹,陈建军从头到尾沉着脸,万红英的神情更是怪得很,好像她不是结婚,而是来复仇的一般。”
  想想那怪异的情形,鲁盼儿摇了摇头,“不管怎么样,陈婶儿也算完了一桩心事。”
  “方才陈婶儿也这样对我说的,建军结了婚,她也算对得起过世的陈队长;再者,陈建军和万红英一个是部队军官,一个已经分配到襄平县里当国家干部,以后自然什么也必她管了。”杨瑾又说:“倒是建国,才半年不见,我竟觉得他又成长了不少,再不见过去的急躁鲁莽,行事竟稳重起来。”言语间带着欣慰,毕竟建国与鲁盼儿一样,都是他的学生。
  孰不知鲁盼儿也有差不多的心思,只是她把建国与跃进一样当成弟弟,“我看他越来越懂事,越来越能干,也替他、替陈婶儿、替宋老师高兴。”
  陈建国的确成熟了,哥哥这一次结婚,大半的事都是他担下的。酒席结束后,他又忙着张罗打点厨师的工钱;送几位长辈回家;归还借来的桌椅碗碟……回头不见大哥大嫂的影子,只有媳妇儿正在打扫地上的糖纸、瓜子皮,便抢了扫帚,“先进屋里歇一会儿!”
  为了大哥结婚,一家人都累坏了。春妮才从襄平培训回来就从早到晚的忙,昨天突然头晕,顾忌着大喜的日子便没有嚷出来,只家里人知道。
  准备喜事时,大哥大嫂没回来,都是妈和春妮张罗的,如今喜事办完了,他们依旧什么也不管,还真不像话!
  建国心里的不满,宋春妮岂能不知?她摇头笑了笑拿回扫帚,“我也没做什么,不累呢,倒是你忙得出了一头汗。”
  “你这身子能跟我比吗?”春妮小时候得过一场大病,身子便弱了些,陈建国再将扫帚抢回来,索性扔到一旁,倒了一碗凉开水,“你坐着吧……”
  正说着陈婶儿送吴九奶家去回来了,见了扫帚在地上,便捡起来要扫地,陈建国又过去抢了,“妈,不是让你别干活了吗?赶紧跟春妮一起歇着!”正是最热的天气,略一活动便出一身汗,建国也心疼妈。
  宋春妮已经给婆婆也倒了一碗水,“建国说的不错,妈是得歇一歇了,这些天一直张罗这张罗那的,太操心了。”
  陈婶儿便说:“总让我们歇着,活儿全是你一个人干,你又没长三头六臂。”
  陈建国三下两下已经扫到了门口,便一回头说:“这么一点儿杂活儿,我一会儿就做完了,你们俩在屋里说说话儿吧。”说着放下扫帚转身出去弄别的了。
  “算了,我们就听他的话歇着吧。”陈婶儿无奈地说着,可语气里满是得意,“建国小时候最不懂事了,天天闯祸,没想到现在倒知道心疼妈,心疼媳妇了。”
  “他小时候是淘气了点儿,可也没不懂事儿。”宋春妮一向最维护丈夫,就笑着反驳,“那时候我们在一起上学,他是劳动委员,我身体不好干活儿慢,他总是帮助我。”
  陈婶儿也笑了,“也就是你看到他的好儿,才肯嫁过来。”
  “谁说的?愿意嫁给建国的姑娘多着呢。”
  陈婶儿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虽然大儿媳妇娶得实在不痛快,但自己终究还有一个再好不过的二儿媳妇,娘俩儿一向处得不错,且小俩口儿再亲密不过了,春妮什么时候都偏心二儿子,而建国也一向不许别人说春妮一句不是。
 
 
第135章 更不要脸
  陈建军坐在西厢房的炕上, 正能看到建国收拾院子。
  虽然喜事儿是在队部办的,可家里也人来人往的, 各处都乱乱的,收拾起来总要一番工夫。
  陈建军便斜了一眼躺在炕上的万红英,“外面的活儿你不干,新房里你总要扫扫吧?”婚礼举办完,万红英回来就躺在了炕上,似乎看不到屋子里炕上、地上有许多瓜子皮、糖纸,着实不像话!
  “新房?”万红英冷笑一声,“谁家的大儿媳住西厢房?二儿媳妇住东厢房?谁家娶儿媳妇不打全套的新家具?”
  陈家的房子是陈队长在时翻盖的砖房, 当时就想到儿子多加盖了东西两边的厢房,建国结婚时就从正房搬出去住了东厢房, 现在建军结婚又临时布置了西厢房。
  知道万红英就是胡搅蛮缠,陈建军就生气地说:“我们又不会在这里长住, 东厢西厢又有什么关系?你又不肯给家里邮一分钱,哪里来的新家具?妈给我们做了新被子新褥子已经不错了!”
  “既然你觉得不错,就自己扫呀!”
  其实扫地并不费劲儿,陈建军也不是懒人, 随手就能做了, 可是他就是想让万红英干, “你逼着我娶了你, 凭什么我干活儿?”
  “我逼着你娶我?我为什么逼你娶我?”万红英说着声音就高了起来, “我们把九队的社员们都找来,在大家面前好好说一说!然后一再到部队上说一说!”眼睛一斜, 讥讽地冷笑,“看看你的副连长会不会被撸下来!”
  “小点儿声!让别人听了还要不脸?”
  “你也知道你做的事儿丢人呀!”万红英才不在乎,看陈建军握起了拳头,马上尖叫了起来,“你打!我让你打!我要是流产了正好连手术都不用做了!”
  “别嚷了,别嚷了!”陈建军恨不得去捂她的嘴,可是又不敢动,只要动一下万红英,自己肯定吃亏,只能低声说:“我求你了,在我们家里给我留点儿面子,屋子我扫,这总行了吧。”
  正是夏天最热的时候,农家门户都大开着,西厢房的声音一点儿也不差地传了出来,陈婶儿叹了声气,起身要过去。
  宋春妮儿一把拉住她,“妈,别管。”
  “让外人听了,还不知道怎么想我们家呢……”
  “她一个国家干部都不要脸,我们农民怕什么!”
  “嫁过来了,总是我们家的人……”
  “妈当他们是自己家的人,可他们却不是。先是不给家里邮钱,现在结了婚,就算分家了,只有我们才是一家人。”
  陈婶儿心里也觉得大儿子大儿媳应该算是分家出去单过了,但毕竟是自己的大儿子,还是惦记的,忍不住伸长脖子望过去。
  宋春妮拉着婆婆不松手,“妈越管她就越闹上来。”又指了院子里的建国,“你看建国多聪明,就当什么也没听到。”
  果然,建国不受半点影响地继续收拾院子,他在那里应该比正屋里听得还清呢,可却依旧该干什么干什么——其实陈建国握着扫把的手指已经微微颤抖起来,又因为用过过猛,指节压得没有一点血色,只是他在心里再三告诉自己,不管怎么样都要忍住,不能让妈再亲眼看着自己与大哥打起来!
  大约见没有人理睬,西厢房的声音慢慢消了下去,陈婶儿重新坐下,“还是你说的对。”
  宋春妮给婆婆加了水,把自己的碗也倒满,隔着穿子喊:“建国,回屋喝点儿水吧,剩下的零活儿明天再干。”
  陈建国果然回来了,接过媳妇递过来的碗一气喝了,“吃席的时候,王大娘说她家的柜子拨了缝,我去给她收拾收拾。”去东厢房拿了工具出门了。
  陈婶儿便说:“春妮,你回屋躺一会儿吧,剩了两桌酒席,晚上热热就行,不用再做饭了。”
  虽然婆婆挨家挨户地求人来吃席,社员们也都给了面子,可是总还有没来的,或者一家只来了一个人的,酒席便剩得多了些。
  知道婆婆心中定然不快,春妮便笑,“我们家人口多,几个小叔子正长身体,这两桌子菜也不过一两天就吃光了,我们娘俩儿也省得大热天烧火做饭。”
  陈婶儿过日子最是仔细,酒席原本按数儿定的,结果多出来两桌,自然心疼。但是儿媳妇这么说了,也只得点头,“正是呢。”又催春妮,“回去歇一会儿吧,我也躺一躺,还真觉得乏呢。”
  春妮便站了起来,才走到门口却又回来,“妈,向东哥来了。”
  陈婶儿本已经躺下了,赶紧坐了起来,“向东,怎么这么快就过来了,不着急的。”
  宋向东是民兵队长,走路一向虎虎生风,三步两步就进了屋子,“既然帐算好了,还是早点交给陈婶儿。”
  先前小春婶儿当妇女队长兼会计,后来选了队长之后,就让宋向东兼会计了。宋向东先前嫌麻烦不肯,可是小春婶儿说九队是个小村,民兵队长又没太多的事儿,正该兼着一件工作,而且再三表扬向东人品好,值得信任,向东也就只能答应了。
  真正做起来,宋向东果然做得还不错,毕竟他也算村里文化比较高的了,高小毕业呢。
  陈婶儿就笑着说:“你们兄妹应该均一均,向东身体壮,性子急,春妮身子弱,脾气软……”宋向东正是春妮大伯家的堂兄。
  宋向东哈哈笑了,“自从兼了会计,我觉得自己的性子磨好了不少呢。”说着把钱和帐单拿了出来,因陈婶儿不认字,便指着上面的名字给陈婶儿念,“礼钱一共三十六份,有送两块的,还有几个人送了三块、四块、五块的,一共一百零二块钱……”
  陈婶儿早在心里算了帐,知道不错,便笑着将钱和账单都收了起来,“麻烦你了。”
  “一个生产队的乡亲,还不是应该的!”宋向东结清了钱,便又问:“建国呢?我家炕桌有一条腿断了,正想让他帮忙修修呢。”
  陈婶儿便笑着答应,“刚去了他王大娘家收拾柜子,等回来我告诉他,让他抽空儿去你家。”乡里乡亲的,有什么事儿自然要应承。
  “哥,你回家先找一块木头,能做桌子腿的,”宋春妮自嫁给陈建国之后,耳濡目染,颇知道了些木匠活儿应该怎么做,“桌子腿断了修不好的,只能重新换一根。”
  “我知道了。”宋向东就又像一阵风一般地走了。
  宋春妮便打了个哈欠,“我回屋里了。”才走到门口,却正遇到万红英,停了脚步笑道:“嫂子,过来跟妈说说话儿呀。”
  “怎么?这正屋里只许你来,不许我进吗?”
  万红英说话一向没有好气儿,宋春妮一直都忍着,建国说了,大哥和大嫂在家里住不了几天,以后也不能常回来,看在妈的面子上让着他们些——那自己就让着!
  于是宋春妮让出小路,从一旁向自己的东厢走去。到了东厢房门前,却又迟疑了一下,重新转了回去。
  万红英是个不讲理的人,婆婆一个人定然要吃亏!
  果然,这时候万红英尖利的声音已经传了出来,“我们结婚,礼钱当然要分我们一半儿!”
  说起钱,陈婶儿也生气,“建军不给家里邮钱也算了,你们结婚的东西全是家里准备,被褥、酒席、家具……就是糖和瓜子你也没买一颗,现在倒来要礼钱了!”
  “我为什么不要?”万红英理直气壮,“我们不结婚,你能收到礼钱吗?”
  万红英还真能讲歪理,可陈婶儿却不是能被她歪理压住的人,就生气地问:“你从小也在农村长大,难道不知道礼钱要还的吗?”人情自然是你来我往的,再者,“办喜事儿花的钱比礼钱只少十几块……”
  “你还人情,花了多少钱跟我有什么关系?”万红英哼了一声,打断了婆婆的话,她要钱是一方面,更主要的就是心里不痛快,恨不得与陈家所有人都打上架,闹个天翻地覆,“还有,过去建军一直给家里邮钱,你给别人的礼钱岂不是用过建军的钱?”
  当年就是吴队长也没能将自己怎么样,可是新娶进门的大儿媳妇却把陈婶儿气得浑身抖了起来,“我们一直没有分家,建军也没结婚,儿子给娘钱还不是天经地义——你家里人怎么教你的?人总得讲道理呀!”
  万红英就等着这样的时候,立即翻了脸,“我就知道你们家嫌弃我,不就是因为我伯父不当县长了!我爸不当公社书记了!”
  “看我们家有权时就来百般讨好,知道我家没权了立即就要分手,你怎么教孩子的?”
  “你这么大岁数了,竟好意思问我?”万红英站在屋子中间,叉着腰,居高临下轻蔑地看着坐在炕上的陈婶儿,“要么我们就把九队的队长和社员都找来,让大家评判一下,谁家更不讲道理,谁家更没家教,谁家更不要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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