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岑黑眸一紧,“她去初榕那儿了?”
“是,但具体什么情况,现在还不很清楚。”
宴岑脸色渐冷,刚才那副捂着腮帮子的痴笑已然消失。
他垂睫,若有所思的,“陈姝羽不是一直在Dose的欧洲秀场么?”
“是。”助理点头,“她这次回来,应该是来取材的。”
“取材?”宴岑扯开嘴角冷嗤,“那告诉Dose那边,她的人和材,都不必再用了。”
她,还有他们家既然都不要情面,那他也会再给他们留面子了。
助理匆匆退了出去。
宴岑摸出手机,进到微信的界面。他盯着居居的那张猪耳朵特效的头像看了几秒,轻轻点开。
写写删删好一会儿,对话框依然一片空白。
宴岑抿唇思考半晌,还是决定先保守处理——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他慢慢敲出几个字:
【你去接居居了吗?】
摁下发送,绿色的气泡旁边瞬间跳出红色的感叹号。
宴岑:“!!”
她怎么把他给删掉了!?
**
容初合上电脑,精致的唇瓣收紧成线。
她抽出那张小小的存储卡,猫眼冷冷睨了几秒,气音短促嗤笑出声。
男人昨晚的声音又响在耳边:
“以前的事情,你要是想起来了,会生气吗?”
“那你还会……原谅我么?”
……
现在她总算明白,他为什么会问这样的话了。
说老实话,他这样的男人,说出这样的话做这样的事,她其实也不很意外。
但他还偏要跑到她跟前来当好好先生,卖深情人设,一会儿求婚一会儿又表忠心的……
简直惺惺作态,让人作呕!
容初把那张存储卡啪地甩到茶几上,起身从冰箱里拿出一瓶冷水,仰头咕嘟嘟喝了半瓶。
心中仍然郁结。
可她在心里不早已经预设他是那样的男人么?
她也不早都打算除了抚养居居,不和他有什么瓜葛么?
——那她在这儿生气什么啊??
可这么一想,容初反而更气了呢!
门铃叮咚响了两声,不等她开口问,外面已经自报家门。
“是我。”
容初朝天花板翻了个白眼,站在中岛台边没有动。
可他似乎笃定她在家。
“容初,我们谈谈?”
“我和宴总有什么谈的?”
容初说完自己都皱眉——她分明是想冷静开口的,怎么自己这个语气……一股赌气的既视感?
门外的男人依然柔和耐心:“容初,到底出了什么事情?你说出来,我们可以解决。”
容初冷哼,“你做过什么事,自己心里没数么?”
她问着,一边噔噔走向门口。
门锁发出轻微响动,宴岑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又听见一声沉重的“咔嚓”——不是开门,是又下了一道锁。
“我和你没什么好说的,你走吧。”容初顿了下,又补了一句,“也别翻窗,露台我也已经上锁了。”
说完她不动声色地瞥向门外。
并没有听到离开的脚步声。
男人磁沉的声线低低响起:“我不走。”
“榕榕,见不到你,我是不会离开的。”
第28章 晋江文学城独家
容初凑到猫眼前往外看。
西装革履的男人正笔挺站在门外。他单手抄兜, 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满是执拗和坚定, 跟他上次求婚时跪穿地板的架势一样。
像是感应到什么一般, 宴岑突然偏头,黑眸直勾勾看向猫眼。
容初心里突地一跳,赶紧后撤。
她斜了门板一眼, 扭身往回走。
爱等就等去吧。吓唬谁呢。
变成化石了她也不会开的。
墙上的挂钟很轻“咔”了一声,整点自动报时。
容初在心里“哎呀”了一声:已经下午三点了!
她还要去接居居的!
……可门外还赖着一位呢。
容初纠结咬唇。
挂钟的指针每滴答一声, 她心里就更焦虑一分。
呜呜呜她的小猪崽崽, 现在是不是正背着小书包孤零零站在幼儿园门口等妈咪, 白嘟嘟的脸上满是失落,小嘴也委委屈屈地撇着……
光脑补一下, 容初就感觉心都要碎了!
她不再有任何犹豫,随手抓了件衣服挎上包就往外走——
接儿子最重要!
不搭理他就完了,在这儿较什么劲儿啊……
刚走到门口,她就听到门外的电梯“叮”地响了。
“爸爸!”
容初愣了下, 赶紧又贴上猫眼看。
居居正背着小书包, 一跳一跳地朝宴岑挥手手。小人儿笑得脸蛋白鼓鼓的, 跟她脑补的可怜巴巴完全两个样。
宴岑朝居居身后的司机示意, 司机恭敬颔首,重新退进了电梯。
容初:“……”
原来他已经考虑到了, 还把孩子接回来了啊。
容初心里有点酸溜。
某种程度上, 她也不得不承认宴岑是比自己更为合格的家长。不愧是单亲带娃三年的老父亲……
“咦?妈咪不在家么?”
“你妈妈在里面。”
“那爸爸你怎么不进去呀?”
“你妈不让我进。”
容初:“……”
你那是什么告状的语气?
还挺委屈??
“为什么不让爸爸进呀?”居居一派天真,“哦!爸爸,你是不是在和妈咪玩游戏啊?”
小人儿高兴得赶紧拍门板, “妈妈!你们在玩什么游戏呀?藏猫猫嘛?猪猪也要玩!”
容初:“……”
容初无奈地闭了下眼,伸手打开了门锁。
居居抬头,黑眼睛刷地亮了。
他一脑袋扎到容初腿上,“猪猪找到妈妈啦!”
容初rua了把小人儿细软的头毛,抬头正对上男人深切的黑眸。
她微微抿唇,一手把居居拉入房内,另一手正要带上门时,宴岑突然一把抓住了门框。
容初使劲拉门把,但男人的气力好大。
他冷白色的手背上微鼓起筋脉,长眼定定看着她,一点没有松手的意思。
宴岑敛睫朝居居的方向示意,轻轻摇头,又很低声的:“别当着他的面这样。”
容初神色微动。
男人磁音更低:“至少给我个解释的机会,可以么?”
容初握着门把的手更紧。过了几秒,她慢慢松开了手。
宴岑脸色跟着一松。他赶紧拉了居居一把,揽着小人儿一起侧身进门。
三个人一起走到门厅。
宴岑摸了把小孩的脑袋顶,帮他取下小书包。
“居居,你先自己去玩一会儿好不好?”
居居脸上的笑意消失。他仰头看着爸爸,又回头看了仙女妈一眼,黑眼睛里是和年龄不符的担忧和疑虑。
懂事儿的小人儿什么都没问,点点头就自己去里屋了。
宴岑转向容初,“陈姝羽来找过你了?”
容初抱臂背对着男人,不置可否。
“陈姝羽跟你说了什么是么?”宴岑拧眉,“那不是个安分的人。她说的话你不要——”
他还没说完,就看到容初迈开长腿快步走开。她一把抓起桌子上的存储卡,没好气地掀开笔记本电脑。
“既然要说,那就摊开来说清楚。”容初冷冷看了男人一眼,“我希望宴总也能简单直接点儿。”
她说完,哒地在键盘上点了一下,伴着滋啦电流的谈话声传出来:
“……你知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你这突然带个不明不白的女人回来,要让对面知道了,他们肯定又会大做文章!”
“我说了,她怀孕了。”男人的声线非常有辨识度,磁音在电流中更沉,低低刮着人的耳廓,“这个孩子得生下来。”
听到这儿,容初余光轻瞟身侧。
男人面露惊异,长眼微怔。
容初在心里冷哼一声。
“……小宴总,照理来说,我不该过问你的私事。但现在这个时期,你的任何行为都会和集团的利益挂钩,所以容我多嘴一句:这个女人可不能放身边啊!万一是有人在浑水摸鱼呢?”
“陆伯,您多虑了。我和她只是偶然认识,她和Lare,和宴家,还有这些事情都没有任何关系。”
“可为什么她偏偏这个时候——”
“好了。宴岑,我只问你一句话:你对这个女人,到底是什么态度?”
“你绝不是管不住裤腰带的人,现在突然带回来个女人,还怀孕了——我就想知道,你们真的是意外有了孩子?还是……你认真了?”
这段录音的间隔比以往都更长,也更沉默。
良久的微弱滋啦声中,男人慢慢开口了:“我和那个女孩子认识只是意外。我承认,那天我确实是被酒精误事,才不小心有了这个孩子。”
“各位都是看着我长大的长辈,清楚我的品性,就该知道我从不是重情的人——那为什么还要问,我会不会对一个在吧台认识的女人认真呢。”
他顿了下,轻嗤的气音有点讽刺。
“孩子是意外有的,但确实是我的,我要这个孩子。你们的顾虑我明白,等明年孩子生下来,大人,我会想办法安排妥当的——”
录音至此戛然而止。
电脑啪地被合上,容初冷然的猫眼跳出来,淡淡睇着旁边僵立的男人。
“这是宴总的声音吧?不是别人模仿,也不是合成的没错吧?”
她嚯地起身,让自己和高大的男人平视。
“说实在的,你说出这样的话我一点不意外。再说了,这本来也是事实么,你我本就是酒精坏事,认识是偶然,孩子是意外。”
“顺便,你对自己的评价也很准确。”
容初撇开男人的注视,语气平淡又讽刺,“寡情重利的宴总不想被‘偶然’挡道,不想让‘意外’影响到利益,这些我是能够理解的。”
她夹木仓带棍的本事太厉害,表面满口说着“正常”“能理解”,实则句句反讽,每个轻飘飘的字都像小钉子一样往男人身上钉。
宴岑正欲张口,容初突然转过身来。
“只是我不明白,既然如此,那你干嘛现在还跑我跟前来这样?”
容初瞪着男人,“宴总,你有人格分裂么?还是热爱表演艺术?”
“当初不是想我生下孩子就走人么,好啊我走了,你不是应该很满意么?”容初哂笑,“那你为什么现在来跟我说找我找得有多辛苦,你跪地求的哪门子婚,你还没事儿老找我做什么?”
“你的那些惺惺作态,是想演给谁看啊!”
容初也没想到自己会说这些话,而且还控诉般义愤填膺。
她到现在还搞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生气。她是真觉得正常啊——宴岑这样的大资本家,寡情薄义简直再正常不过了。
但她为什么还要生气呢?
大概就是有种……被欺骗的感觉。
一瞬间,他的求之不得是假的,他放下高姿态的求婚是假的,还有他的鱼汤,他的甜羹,他睡在门口的难受的软塌,包括他奋不顾生跳水救她,就都变成假的了……
也是直到现在容初才迟钝地反应过来,她是真的被那些事情,那些细节所触动过的。
即便只是蜻蜓点水般的细微触动,但是她以为,那些起码是真诚的……
宴岑定定看了她几秒,缓声开口:“你都说完了?”
他的询问平静,不带任何情绪,好似完全没有恼怒她刚才的控诉。
“说完了。我想我也说明白了。”容初吁出一口气,“既然这样,那以后还请宴总和我保持距离。即便有孩子要一起抚养,我们也没有经常见面的必要,免得让别人误会。”
——也让……自己误会。
那段录音,容初听了不止一遍。第一遍过后,她所有在意的点都在“原来他当年根本没对自己认真过”。
容初记不起来,但她对他们两人的预设也就是那样:饮食男女,酒后乱性。哪会有多少真情实感呢……
可为什么亲耳听见他说出这样的话,她心里会不自觉沉沉失落呢……
宴岑靠近她一步,黑眸深深,“你说完了,那我可以说了吗?”
容初偏开眼睛不看他。
“刚才那段录音,是以前集团内部会议的一段节选。”男人轻轻舔了下唇边,“的确是我的声音,不是合成的,也没人模仿。”
容初冷漠看他。
这是在……
我石锤?我自己??
“容初,当年的一些事情,我需要跟你解释明白。”宴岑垂睫,喉尖轻滚,“当初我们刚在一起时,集团正处于内外忧患的时期,宴家的旁支引狼入室,对家又虎视眈眈。而我那个时候刚接手内地的市场,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我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