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偏开眼睛,受不了她这样委屈地看着他,“你不回家是吧,那行,我先走了。”
她没动。
“你爱在这儿呆着就呆着吧。”
傅嘉柔看着他背影,远去,走到小路边的长椅坐下,仰头望向天空。
城市的夜空一颗星都没有,染上了霓虹色,却依旧是灰蒙蒙的。
椅子是铁的,她外套里面穿了一件连衣裙,白色丝袜,两件叠加在一起厚度也就一般,清晰感受到来自椅子垫冰凉。
她打了个哈欠,又猝不及防打了个喷嚏。
有路人从她身前经过,瞧见她孤身一人坐在椅子上,诧异地打量着她。
傅嘉柔搓了搓手,下一秒,又打了个喷嚏。
她不信,他真的就这么走了,扔下她走了,四下张望,周围都是黑黢黢一片,树影朦胧。
好像,真的走了……
她低垂着脑袋,捂着嘴大哈欠,泪水因哈欠而上涌,蓄满了眼眶,眼前的景色都变得朦胧起来。
身前晃过一个黑影,她的视线顺便变暗,还没看清是谁,身上就多了件外套,那人给她裹紧了外套。
“还不起来。”
她眼中的疲倦顿时一扫而光,同时心底泛起一阵委屈,“你干嘛还回来?”
“不回来看你在这儿坐到天亮?”
陈叙川里面是一件白色长袖,风一吹,单薄衬衫勾勒出肌肉线条,
傅嘉柔:“衣服你自己穿吧。”
“不冷,热得很。”
于是,俩人仿佛处于不同的季节,一个秋季,一个冬季。
傅嘉柔身上披了两件外套,好在他的外套够大,即使是两件外套也不显得臃肿,反而莫名有种叠穿的时尚。
鼻尖还能嗅到他的气息,清清冽冽的。
“那我们现在去哪?”她眼睛带着期待。
他抓住她外套后的帽子,动作并不温柔,更像是提着她一般,“当然是送你回家,不然还能去哪。”
“哦。”
两人沉默着往前走。
傅嘉柔心中泛着淡淡的喜悦,转角时,她偷偷看了他一眼,却在他侧过脸时飞快移开眼神,生怕他生气,又把她丢下了。
他唇抿成一条线,看着她两只手在小弧度地搓着,他有种将她扯进怀里的冲动,但还是克制住了。
机车停在不远处,他递给她一个小一号的头盔,长腿一跨便坐上车座。
傅嘉柔把头盔套上,却发现好像卡住了,她又不得不摘下来,重新套上,动作有些许笨拙。
怎么还是还是卡住了?
听见陈叙川“啧”了一声,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他一眼,“额……这个,好奇怪。”
“没见过你这么憨的。”
“……”
他说完,手直接将人揽到身前,抬手,摘下她后面那朵白栀子,少女的头发顿时黑瀑般散落,柔顺地披在肩上。
他拨开她脸颊的头发,利索地给她套上头盔,“行了,上来。”
她脸上烧起来了。
一直卡的原因,只是忘记因为把头发放下来,心情复杂地上了车。
但是,很开心,虽然他动作并不温柔。
这一回,她没让他提醒,自动自觉扶住了他腰身,顺着身体的倾向靠着后背,硬实可靠。
陈叙川没急着发动,他调整了后视镜的角度,直到镜中的少女脸庞出现,她下巴搁在他肩膀的位置。
有种不想让她回家的冲动。
傅嘉柔迟迟没见他发动车子,她下一秒,便对上后视镜那双漆黑的眼。
“你家在哪?”
“……在清水街。”傅嘉柔说完,抓了抓他腰间单薄的长袖,“你冷不冷?”
“还好。”
他刚说完,原本扶在他腰上的手,整个环在了他腰上,她手还揣在外套兜里,连带着外套这样裹住他。
“这样不会那么冷。”
双更来啦(关于错别字,我好像很容易写错字??但其实每次发前我是反复修改检查滴,架不住有漏网之鱼啊,谢谢给我指出错字的宝贝!
第34章 chapter34
接近十二点。
何念青坐在客厅沙发上,听见开门声, 瞧见傅嘉柔在玄关处换鞋子。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声音很明显带着质问, “我不是安排了人送你回来吗?”
“不好意思,我有事情耽搁了。”傅嘉柔简单带过, 声音带着浓浓的疲倦,“你还不休息吗?这么晚了。”
何念青本就对傅嘉柔今晚表现有诸多不满, 本打算等她回来好好教导一番。结果,一直等到十二点才见她姗姗来迟。
“呵, 我以为你不知道那么晚了呢, 打算在外面过夜了, 清德七中没能让你变乖,反而让你染上了这些破习惯是吧……”
“我说了, 那边发生了一些事,所以耽搁了, 你还要我说什么?”
“幸幸也去了, 怎么她没事耽搁只有你特殊?”说着, 何念青接了个电话, 一秒切换成笑脸。
“喂,陈董, 对对,她已经回来了。”何念青说看了眼傅嘉柔,“什么?竟然发生了这种事,好的,我知道了。”
她神色变得有些凝重, “这样啊,孩子没什么事,谢谢您关心。”
陈立坤没说陈叙川带走了人,只讲了陈明泽停车场发生了意外,除此之外,就是询问傅嘉柔情况。
听到人平安归来,他松了口气,要是真出了什么事,他简直不知道怎么跟何念青交代。
毕竟他再怎么不想承认,也不能否认陈叙川是他儿子的事实。
“傅嘉……”挂了电话,何念青转身看向傅嘉柔,发现她已经在上楼,“回来,我话还没说完。”
这次是她误会,但是她这种并不算好态度,她依然非常不满。
“出了那么大的事,你怎么都不知道通知我一声?我好另外叫人接你回来。”
傅嘉柔有些累,不想说话。
“怎么不说话,我现在是不是说不动你了,但凡你把话说清楚点,我也不至于以为你是夜不归宿,你……”
“但凡你能把我手机还给我,我也不至于联系不到你。”说完,她头也不回地上楼了。
“……”
-
等到一切都办好时,时间已经接近凌晨一点。
傅嘉柔蹑手蹑脚下了一楼,找回之前何念青拿走的那个手机,又蹑手蹑脚回了房间。
一开机,手机连续弹出好多条信息,除了两三条是来自运营商的,其余都是……陈叙川发的短信。
停留在两天前晚上。
何念青突然来接她的那天,她没来得及和他说,手机便被拿走了。
“你在哪?不用洗热水澡了?”
“看到信息之后给我回个电话,不然下回让门卫不放行,你信不信。”
“……”
“回家了?不需要我了是吧。”
“就这么消失也不说一声,耍我呢?还玩关机。”
“老子白疼你了。”
“不接电话就算,回个信息,也行。”
好几个时段的信息,傅嘉柔一条一条看下来,自言自语一般的短信,却让她愧疚难安。
最后一条信息——
“行,我懂了。”
倦意此刻消失得了无踪影,她能感受到,他当时有多着急。
本以为,他打电话时听到手机关机,应该会不打,没想到他还……
她给陈叙川打电话,心里在默记他的手机号,那头响了很久,都没人接。
他不会还没回到吧?
而且,他肯定不可能会他那个家,清溪市离这儿这么远,他在清德市有落脚点吗。
再拨了一次,还是没人接。
她忽然间,体会到了那天她突然消失,他心里的那种着急与不知所措。
这种感觉,让人不安。
手机屏幕突然亮了,她急切地接起,“陈叙川。”
那边是烈烈风声,似近又远的闹市车鸣声,时间恍若在这一刻静止,他“嗯”了一声。
“刚刚骑车,没听见手机响。”他停在路边,长腿撑在地上,后视镜里倒影出男人硬朗的侧脸轮廓。
“你还没回到……家吗?”
家这个字听起来有些讽刺,但她找不到其他替代词。
陈叙川环视了四周一圈,深夜的街道并不冷清,车辆,无家可归的路人,远处的高楼大厦依旧灯火通明。
他敛眸道:“回到了。”
刚说完,一群年轻男女从他身边走过,手里拿着酒瓶,嘴里哼唱着听不清词句的歌,并排着,疯狂又吵闹。
“帅哥,要过来一起玩吗?”
“一起唱歌啊,徒步清溪市敢不敢?”
……
傅嘉柔清楚地听见了陌生的声音,他压根没回到。
凌晨一点的时间,还在街头。
她忽略他前面的回答,“现在这么晚了,你要回哪里?”
“你管我回哪里。”陈叙川说,“赶紧睡觉,几点了知不知道。”
“我知道,我现在就躺在被窝里了,”她说着,即刻钻进被窝里,手里攥着手机,“要不,要不你在附近找个旅店什么的,先住着吧,都这么晚了……”
男人的声音夹着冷风呼到她耳边,“行,知道了。再不睡我治你。”
语气并不好,傅嘉柔猜到他肯定不听他的,但他威胁不了她,“……那你回到了告诉我一声,可以吗?”
许久后,那头才“嗯”了一声,像是很艰难才发出的声音。
-
听说,在睡前反复想起的人,会出现在梦中。
傅嘉柔抓着手机睡不着,脑海中反反复复播放的是错乱的画面,全都有关于他,有关于陈叙川。
从开始,到现在。
意外的相遇,到如今的渴望靠近,
他似乎,一直在遮掩着什么。
有时候将她拉得很近,捧在手心,有些时候又将她推开,不让她靠近,若即若离。
但是无论如何,他是唯一一个,在她处于黑暗中依然没松开过手的人。
他帮过她的,她全都记在心里,从未清零。
“我喜欢你。”她抱住了他的腰,紧紧地。
陈叙川声线不带半分感情,“松开,可我他妈不喜欢你。”
“不松,我不松,我就是喜欢你。”
“玩玩而已,你当什么真?”
说完,他一点一点掰开了她的手臂,任她用多大的力气,都抗衡不了他的力量。
“我不信,我知道你不是这样的人。”
他眼神回到了她第一次见她时,冷漠,生人勿近,像是有融不化的冰块,“说了多少遍,我就他妈这样,你不信有用?”
她死死地看着他的眼睛,试图从中寻找说谎痕迹,她盯到眼眶发酸,盯到泪水上涌,盯到泪水决堤。
他锁着她两只手腕,“傅嘉柔,你不会这么玩不起?”
傅嘉柔猛地睁开眼睛,眼角处是湿润的,心底钝痛的感觉还残留着,失去一个人的感觉,令人喘不过气。
久久地沉浸在这种痛中,她抹了抹眼角渗出的泪滴,身体保持同一个姿势。
枕边手机忽然震动了下,点亮了全黑的夜。
“到清溪市了。”
短短五个字,傅嘉柔一瞬间清醒过来,劫后余生的感觉在心底蔓延。
还好,那只是一个梦,噩梦。
她很想给他打个电话,想了想,凌晨三点的时间,他的身体持续了这么长时间运作,早就超了负荷,很需要休息。
黑暗中,傅嘉柔蜷缩在被窝里,盯着手机屏幕许久,翻着他发给她的那些信息,一条一条地,一个字一个字地看。
忽然,手机震动了一下,信息来自陈叙川——
“晚安。”
像一片羽毛,轻轻柔柔地划过,瞬间抚平了梦境带给她毛躁。
-
“嘉柔,我真的以为你要转学了,这么多天都没回来。”方媛说。
“没有,家里发生了点事,所以现在才回来。”本来傅嘉柔以为,表演结束后何念青便会送她回来。
何念青说她工作忙,没时间送她回去,让她呆在家里,也不让她出门。似乎就是为了让她欣赏她和白幸幸之间“和睦愉快”的相处。
让她学着点,什么样的女儿才最讨她欢心。
可是何念青忘了,亲情这种东西也是双向的。从未得到过浇灌的树苗,能凭借干枯的枝桠开出花来么。
所以,她做不到,做不到白幸幸穿着那般乖巧讨喜,冷眼旁观了两天。
何念青见她石头一样,没有丝毫表示,才“百忙之中”抽空让人送她回来了。
依旧是那句话,什么时候想通,什么时候转学离开。
其实傅嘉柔不想转学了。
这儿有她想见的人,她在这儿生活比在所谓的家里,自由一百倍。
“你不知道,那天你妈妈把你接走之后,陈叙川学长基本上把我们班的人都问遍了,就差把人抓起来逼供了。”
她有些愧疚地低头。
但是,莫名其妙又生出另一种感觉,她是被需要的,不是可有可无有需要才被想起的东西。
“还有,那天晚上陈叙川学长不知道在女生宿舍等了多久,我当时看到的时候,吓都吓死了。”方媛拍着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