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陈叙川很认真地,从节目表演的列表看下去,终于,在压轴节目那一列中,看到了那三个字。
傅嘉柔。
她有艺术体操的个人表演,作为压轴节目,在市中心水榭艺术大厅。
“川哥,什么东西这么激动?”何天差点没被吓到。
“何叔,这个邀请函可以给我吗?”
何叔:“去吧,年轻人的节目,我欣赏不来,不过应该已经开始了,不知道还能不能进去就是了……”
“谢了何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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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演谢幕,台下掌声雷动。
场上的人犹如游鱼般向外涌动,无数张陌生的面孔。傅嘉柔固执在人群中着,心存侥幸,希望可以看到他的身影。
眼前的人一批一批变幻,心中的失落也在渐渐扩散。
这个不是,那个也不是。
算了,她在幻想些什么。
忽然间,在人头涌动的大厅出口,转角处。有个隐没在黑暗中的身影,那人戴着黑色棒球帽,帽檐低低压着,隐隐能看见下颚轮廓线。
等她再仔细看去,却发现那个黑色人影不见了,随着人流涌动消失了。
傅嘉柔慌了几秒,丛台上下来跑到刚刚那人所在的位置,茫然地四下张望,却发现根本没人在这儿。
只是她的幻觉而已。
一个身在清德市的人,怎么可能贸然在清溪市出现,太扯了,太扯了。
“傅嘉柔,你上哪儿去,赶紧过来换衣服,换好了带你去见人。”何念青皱着眉,领着她离开。
“表演完了,我的手机,还给我。”
“手机没带来,放在家里了,你着急什么,到时候宴会结束之后自然还给你。”
谁都没注意到——
阴影处,男人缓缓走出来,黑色外套,牛仔裤,身形颀长峻冷,他抬起棒球帽帽沿,手指骨节分明。
视线落在远处渐渐远去的背影。
陈叙川在暗处站了许久。
顶上的壁灯光亮精致炫目,他却觉得刺眼,刺眼到让他把两人的差距看得透彻。
他只能站在光亮未能照拂的角落。
明亮耀眼的光,同他阴沉冷郁的模样很不相衬。
等到她背影消失,他依然盯着转弯处,许久,视线移到舞台的位置,目光沉冷如水。
错过了半场,他只赶上最后一个表演的后半场。
虽已谢幕,少女清绝的舞姿还未停止,在他脑海中继续着。
“先生,这里即将清场,请问要带您去里边的会客厅吗?”工作人员询问道。
陈叙川这才回过神来,环顾四周,大厅已经空了。一排排坐席上早已空了,只有他还在站在这儿。
她没有联系过他,她的表演也并非为他,贸然出现,只给她徒增烦恼。
不甘,气愤,抓狂,失落,这些通通都是他一个人的表,说到底和她毫无关联。
“先生?”工作人员疑惑。
陈叙川压了压帽檐,低声说了句,“不用,我现在走。”
“好的,这边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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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嘉柔跟着何念青,和人一个一个打招呼,不停地微笑,客套,寒暄。
她像走过场一般穿梭。
终于,何念青有事先离开,傅嘉柔想和她一同离开,被拒绝:“你这么快走干什么,好好呆在这儿,到时间自然会有人送你回去。”
何念青嘱托陈立坤照顾照顾她,于是,陈立坤让陈明泽将她领过来。
“陈董,您不是还有其他孩子?”有人突然问道。
本来无意搭腔的傅嘉柔,只想快些把时间消磨掉的她,听见这个问题时耳朵立即竖起来了。
比起一堆客套话,傅嘉柔更关心这个问题,没想到有人会问。
陈立坤和陈明泽对视一眼,笑容不同程度的僵硬。
两个人对陈叙川的事从来都是闭口不谈,外人面前,心照不宣当陈叙川不存在,除非有人问起。
此刻,陈立坤没有立即承认或者否认,傅嘉柔却注意到他脸上的笑容消失得干净,似乎对这件事很不齿。
倒是陈明泽先开了口,“我确实还有个弟弟。”
“他今天来了吗?”那人又问。
她心中隐隐有种期待,如果陈叙川到场了的话,那么他也能看到他在台上的表演。
他在看着她。
陈明泽低头,惋惜道:“没来,他身体不太好。
身体不太好?好像和陈叙川对不上号。
“是啊,好像很久没见到陈董你小儿子了,”边上另一个人问,“他最近还好吧?”
陈立坤摇头,表情有些微妙,“我那个小儿子你们还不知道吗,任性妄为,不听管教,又不会做人,早就送他去市外好好反省了,谢谢各位厚爱。”
傅嘉柔越听越疑惑,陈立坤说的这些描述和形容,压根和她认识的不是同一个人。
“这么说他出院了?”那人说着,指了指自己脑袋的位置,压低了音量,“他这里的病好了?”
她不悦地皱眉,她非常怀疑陈立坤的小儿子和陈叙川是否同一个人。
陈明泽长叹了口气,摸了摸额头,似乎被折磨得焦头烂额。
“出院是出院了,他要是肯好好呆在医院我们就不用大费周章送他去市外,我们管不住他,只能花钱让别人管,免得他发病管不住自己伤及无辜。”
周围的人瘪嘴,神色惋惜地交头接耳,他们的目光带着可怜可悲,还有不屑,这让傅嘉柔感到不适。
陈明泽不动声色地勾了勾唇,又抬头道,“陈叙川现在这样我也有责任……”
“不是的。”
“谢谢,你不用安慰我……”陈明泽看向傅嘉柔,笑了笑。
“我是说,陈叙川不是你说的那么不堪,没在安慰你。”
陈明泽笑意凝在唇角,带着不悦的眼神看向她,傅嘉柔直视他。
她声音如清水般润泽,周围嘈杂安静了一瞬,“你口中的他和我认识的他不是同一个人。”
陈立坤也是讶异,“你和他认识?”
傅嘉柔没丝毫迟疑,点头,“我和他在同一个学校念书。他不是您说的那样任性妄为,上星期,高三学生学生代表上台发言的就是他。”
心里有些气愤,但她极力让声音听起来平静。
凭什么他要被贬低得这么这么不堪。
而且这两个人还是他的父亲,兄弟。
“你不是在一中读书?”陈明泽发难,“还能认识到清德七中的人?”
耳边浮起何念青临走前的提醒——“千万别说你是七中的学生,我嫌丢人,记住了啊。”
傅嘉柔呼了一口气,接着道:“我前段时间转学了,也在清德七中。所以我知道他根本不是你们说的那样。”
陈立坤不敢相信,也有些意料之外的惊喜,面上还是很镇定问,“你说的这个人,真的是我儿子,他有你说得这么积极向上?”
“是的叔叔。所以,请您不要这么贬低他。”声音不大,语气却是坚定的。
“是吗?”
陈明泽意味深长,眼神中的笑意已经完全消失了,“那是你不够了解他。”
“是你不了解他。”
双向的奔赴才有意义,不是单纯的一个追一个被动滴故事,提醒大家一下,这就是一个两个人相互治愈相互成长相互长成社会主义好青年的故事!!!
我发现字数多你们都不觉得是加更诶,(那以后干脆发两章都短短滴,就算加更了嘻嘻嘻
第32章 chapter3 2
宴会正式散场,傅嘉柔准备下楼, 才到楼梯口, 身后便传来脚步声。
“嘉柔,我送你回去, 也是何总嘱托的。”陈明泽站在她身后,笑容又回到了此前的彬彬有礼。
傅嘉柔对他没有半分好感。
她可不是七秒钟的记忆, 忘不了他刚刚是如何在众人面前信口胡诌。
“谢谢你的好意,我可以自己回去, 不耽误您时间。”她说完径直下楼, 连电梯都不想找了。
陈明泽不紧不慢跟在她身后。
“可能是我和叙川太久没见面了, 没注意到他的变化。”陈明泽说,“所以我想跟你道个歉。”
傅嘉柔哭笑不得。
“您不用跟我道歉, 只是下次您不要在不了解一个人的情况下就妄加评论。”
陈明泽心里笑了笑,看来这小姑娘还真是被陈叙川皮囊给蒙得晕头转向了。
那就先蒙着。
“你可能不知道, 我并不是陈叙川亲哥哥, 他平时也比较抗拒我, 也没有什么机会可以好好坐下来和他聊一聊, 更别提了解。”
傅嘉柔停下脚步,“你们不是亲兄弟?”
“对, 我母亲是他继母,所以你应该可以理解,我和他关系说不上好。”说着,陈明泽叹了口气。
眼前的人很谦恭,和方才那个态度判若两人。
陈明泽神情诚恳, “我希望可以借送你回去的这个机会,也跟你了解了解我弟弟,毕竟是一家人,关系不能那么僵。”
傅嘉柔看见他眉头都皱了“川”字,她其实不是很乐意。
印象没那么容易说改就改。
无奈,何念青没给她联系工具,连车都没法打,这是让她走路回去的节奏。
“我只有一个问题,你说他身体不太好,这是怎么一回事?”
“你不知道吗?”陈明泽似乎有些意外,而后叹了一口气道,“我以为你这么了解他,他会跟你说过那些事。”
她没能掩住语气中的忧虑,“……他没说过,你能告诉我吗?”
之前好几次,她都感觉陈叙川有些不对劲,额头冒冷汗。
“不该问的别问。”耳边恍然间回想起这句话,他不肯说,也不让她问。
陈明泽:“严格来说,不能说他只单单是身体这方面有点问题,还有其他方面也……算了,这些事说来话长,等会车上详细跟你说,好吧?”
“你是我弟弟的朋友,也可以叫我哥哥。”他笑着伸手,摸了摸傅嘉柔的头发,动作有些暧昧。
傅嘉柔皱眉后退,躲开他的手。
-
陈叙川没离开。
不希望被她发现自己来过,又舍不得这么直接离开。
他在“水榭大厅”对面的那栋楼下,视线锁在酒店大厅的出口,无声地注视着。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指尖的烟快燃到尽头,这一点猩红是他身边唯一光亮,最后归于寂灭。
他想再看看她,却不敢为人知。
想再看一眼,即便站得很远。
出口处的人来来往往,却唯独少了他想等的人。
手机打破此刻的宁静,陈叙川接了电话,“喂。”
“川哥,你那个宴会还没结束吗,你还回不回清德市那边?”何天问。
“你先回去,我这边还有点事。”他声音低低的,有些疲倦和无力。
挂了电话,他眉头皱了皱,瞧见对面有两个人出来了,往着停车场的方向走去,傅嘉柔!但是……她旁边那个是陈明泽?
陈明泽在笑,在说话。
体内的戾气刹那间汹涌而至。
陈叙川片刻都未犹豫,朝着那个方向跑去,然而此刻正值红灯,他想硬闯,但不能。
每分每秒都是煎熬。
他不允许陈明泽接近她,绝对,不允许。
地下停车场。
陈明泽拉开副驾驶侧,弯腰道:“请。”
傅嘉柔轻声说了句“谢谢”,而后默默拉开后座车门,“后面毕竟宽敞,我坐后面吧。”
陈明泽耸肩,“随意。”
他看着她进了车里,勾了勾唇角。她爱坐哪儿都没关系,都不妨碍他接下来要做的事——
接下来,可要慢慢给她展示一番,陈叙川那不为人知的一面了。
让她好好地,全面地了解他。
想到这儿,陈明泽重重地关上车门,绕到另一边。
他前脚刚上车,车门关到一半,忽然被人被抓住肩膀拖了出来,还没反应过来是谁拳头已经砸下来了。
傅嘉柔被这动静吓了一跳,赶紧推开车门下车,又听到一声“滚出来”。
声线熟悉至极,“!”
短短几秒的时间,傅嘉柔还没来得及有所反应,陈明泽已经被压在地上。
那人带着黑色棒球帽,侧身对着她,只露出利落瘦削的下颚线,是陈叙川。
陈叙川揪着陈明泽衣领,漆黑的眼里都是浓深的戾气,拳头又狠又准,像一头不停冲撞的捷豹,迅疾而致命。
他揪着陈明泽,“你他妈想干什么?”
陈明泽擦了擦鼻血,狼狈地笑着,“想干什么,自然是让你的好同学看看……”
他还没说完的话,便被陈叙川的拳头中断,他克制不住,全身血液都因暴怒而沸腾,手臂青筋明显。
一片混乱。
“陈叙川,快停下!”傅嘉柔抱住他的腰,使足全力往后拉陈叙川。
他动作太剧烈,傅嘉柔身体随着他的动作也在抖,从未见过他像此刻这般狂躁,她心里也跟着慌得不行。
并非是害怕,而是心疼。
陈明泽挣扎,声音虚弱:“傅嘉柔还挺护着你啊……”
“你配这么叫她?”少年吼了一声,耳边忽然有个声音,唤回他的理智。
“陈叙川,你冷静一点!”傅嘉柔死死搂住他,“冷静一点,我们走,我们走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