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现下,还疼吗?
下意识的想要脱口而出,却急忙被他咽了下去。
那本来平静的面容忽然涌上了些阴翳来,他唇角紧抿,似是只有这样,才能将自己那差点脱口的关心给压下去,自此就不复存在了。
他微弯着脊背,轻抬起双眼,里面翻涌的情绪被他掩盖了下去,此时只如一潭死水,冷冷的注视着小塌上的魏宝亭。
那目光沉沉,刚还想要说话的魏宝亭被他这一眼看的,不动声色的往后移了移,嘴唇动了动:“我,我开玩笑的,不怪你。”
他却弯下身子告罪道:“还请殿下恕罪,奴才那晚并不知晓是殿下,只以为是手脚不干净的人,这才上手。”
“唔,这样。”她随意的应道。
只低着头去用面前的午膳,倒也不敢再说话了,生怕哪句惹到他,又被他用那种看死人的眼光看着,她的小心肝受不了。
殿内静悄悄的,因着今天玉嬷嬷跟吉祥如意都不在,所以便由谢之州在旁边服侍着。
他站在魏宝亭的一侧,低着头恭敬的侯着,时间久了,那人吃东西的声音就传进了耳朵里。
并不是很大的声响,听着让人很有食欲,他偷眼看过去,就见魏宝亭正大口将一筷子菜悉数放进了嘴巴里。
“……”
他赶忙垂下了眼。
这动作明明是极不雅的,宫里的人用膳从来都是小口小口的,他从小便被教导礼仪,也颇是看不惯那些行为举止不雅的人。可后来他成了太监,就算再饿再苦,之前老师的教导他也从来不敢忘。
那是他最后的尊严了。
可眼前这个,他的脑海里一遍遍重现的,却只是她用膳时满足的表情,仿佛是多么美味的东西。他也不知为何,明明只有一眼,他却连她眼底的喜悦都看的分明。
“这个……怎么这么酸?”
魏宝亭眉头皱了起来,她并不知晓那好看的碟子里装着的糕点是酸枣做的,只以为跟以前一样,是些甜甜的糕点,是以才大口的咬了下去,结果被酸的眼睛都眯了起来。
眼角还挤出了些小泪珠。
“这是酸枣糕。”他低声应道。
忽然怔愣,愕然抬眸。
魏宝亭将那小碟子糕点推得离着自己远远的,发觉到有目光看着自己,便仰头看过去。
“这个好酸啊,我不喜欢吃。你要吃吗?其实味道还可以,就是酸了点。”
她眨眨眼睛,盯了谢之州好一会儿,见他始终望着自己,那表情似乎偷着疑惑还透着些许了然,只用那锋利的带着寒意的目光一寸寸的将自己打量。
她忽然不适,将目光移开。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殿下,不喜吃酸?”
魏宝亭还记得他刚才的目光,是以也没有过多的解释,就闷闷的嗯了一声。
小塌上的小姑娘低着小脑袋,一口一口的吃着面前的饭菜,只是脸颊稍稍的鼓起,像是受了气。不过看起来傻傻的。
“殿下以前,定是没吃过酸物。”
“我吃过的,但是受不了那个味道,像这个糕点,我还是第一次吃呢,结果好大一口下去,”她伸手指了指眼睛的泪珠子,“你看,都酸出眼泪来了。”
谢之州忽的低下头,大步上前,将魏宝亭面前那碟子里的酸枣糕拿起了一块,放在嘴里轻咬了一口。
这味道他是不觉得酸的,甚至还带着些甜,但是对不喜欢吃酸的人来说,一点酸也是受不了的。
他在魏宝亭怔愣的目光中慢慢的将手里的糕点全部吃了下去,不知怎的,那唇角弯起了道小弧。
“你……”魏宝亭盯着他嘴角,总觉得自己眼花了,眨眼睛,那弧度果然就消失了。
“殿下,奴才尝着这糕点确实极酸,”他低头,沉沉的打量了她许久,才慢慢的道:“既然殿下不喜欢吃,往后便不吩咐御膳房做了。”
作者:魏宝亭:他笑了?他怎么忽然就笑了
掉马掉的猝不及防
第12章 十个小太监
魏宝亭总觉得这几日谢之州怪怪的,时不时的用他那阴沉的目光打量着自己,导致她在梦里都是被翻着白眼的怪兽给一口吞掉。
醒来后额头都冒了一层汗。
“殿下,徐妃身边的绿莺来了。”
魏宝亭正坐在铜镜面前,闻言连忙让绿莺进来。
“奴婢参见六公主。”
绿莺是徐妃身边的大宫女,是来传话的:“那日娘娘在御花园里见到公主,便觉得心里喜欢,这不皇上昨日赏赐了娘娘好些个首饰,现在十公主还小,也用不着,便让奴婢来请公主去挑选挑选。”
魏宝亭回了一声,道自己收拾好了就过去。
她只见过徐妃两次,但是两次的印象都很好。那次她赏给自己的簪子她就带了一次,随即便放在了铜镜前的宝奁里。本想着今日去徐妃宫里的时候将那根簪子带上的,可是竟然翻不着了。
“殿下在找什么?”吉祥道。
“你记得那日徐妃赏给我的那根簪子放哪里了吗?我找不到了。”她将能盛饰物的宝匣都翻了个遍,但还是找不到。
吉祥也跟着想,眼见着时辰长了些,魏宝亭只好让吉祥将旁的簪子带到了头上,这才去了徐妃的宫中。
徐妃的宫殿是皇上特意让人翻修的,里面种着遍地的竹子,倒是不见一朵鲜花,走在里面只觉得清爽雅致。蜿蜒的小道旁还伫立着嶙峋的怪石。
待进了殿里,更觉得清香扑面而来,绿莺解释道:“娘娘自来睡眠不好,殿里惯用些安眠的香料。今日燃的这香里带着甘菊,是以格外的清淡。”
魏宝亭不懂这些,只觉得好闻。
内殿里,徐妃半躺在床榻上,她的身边放着两个裹着大红锦被的小孩。
因着她刚生产完,身体正是虚弱的时候,所以虽是初春,但是殿里仍然烧着香暖炉,一进殿里暖融融的。
“宝亭来了,快过来,让凝儿跟治儿瞧瞧你。”徐妃朝着她招招手,哄小孩的语气。
魏宝亭低着头,脸蛋有些红了,不过她还是小跑着上前,离得远远的去看床榻上那三人。
“徐妃娘娘,我刚才从外面进来,身上凉,就不靠近了。”
徐妃应了一声,让绿莺去拿些糖果糕点来放在旁边招呼魏宝亭,自己则一边逗弄着小孩,一边道:“我这几日也不知身子怎么了,虚的厉害,太医说是我那日去了外面受了凉,让我这几日一直在殿里养着不许外出。”
“这屋里闷极了,又没个人说话,这才想起殿下来,可曾觉得我烦?”
魏宝亭摇摇头,将糖糕放进了嘴里。出来这一趟,回听雨轩的时候,就能带着些珠宝首饰回去,乐都能乐半天,怎么会烦呢。
不过她方才也注意到了,徐妃今天的面色确实不如那日好,她现在说话感觉断断续续的,没力气一样,明明之前还是挺有精神气的。
待到了巳时末,眼见着徐妃也乏了,她便告退了。
这时从外面进来了些宫女,身姿窈窕纤瘦,均穿着宫装,手里端着一碟碟精致的膳食,魏宝亭光看一眼就馋的流口水。
果然这人与人是不能比的,且看看徐妃这宫里的待遇,比她好了不知多少倍,正巧她现在也饿了。想着现在谢之州该从御膳房拿回食盒来了,便加快了脚步。
没成想撞到了最后面那位宫女的身上,那宫女比她高了不少,她倒是稳住了,魏宝亭却是一屁股蹲坐在了地上。
下意识的伸手,将一张紫檀雕花小几给拉倒了,上面放着的香炉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她屁股有些疼,想要嘶一声可是又是在徐妃的宫殿里应该赔罪的,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这时赶来扶她的绿莺却是喊了出来,“这……这是些什么东西!”
只见那打翻在地的香炉里,香灰掩盖下,是一条条又黑又长的虫子。
魏宝亭侧眸一眼,差点没晕过去,她强忍着恶心站起身来。
等宫人们将里面都收拾了个干净,皇上正坐在徐妃的床榻上,揽着她轻声的安慰着。
“你莫怕,有朕在,这事定查它个水落石出,谁做的,朕必不能轻饶了他。”
“这次还是多亏了小六,这孩子也吓着了吧?你先回去,等父皇将这件事情解决完就去听雨轩看你。”
魏宝亭一直忍着恶心,直到出了徐妃的宫殿这才稍稍的好了一些。她虽然不清楚事情的经过,但到底也是看了不少的小说跟电视剧的,想想也能想明白。
徐妃自从进宫以来,颇得皇上的宠爱,现在不仅为他诞下了龙凤胎,更是跳级升了妃位,自然引起不少人的嫉妒。
不过出了今日这事情,让魏宝亭本来想要争一争皇上爱宠的心思又消了点。只觉得还是待在自己的宫殿里安心。
回到了听雨轩,魏宝亭将其他人都撤了下去,只留下谢之州站在一侧,还像之前那般,伺候她用膳。
可是今日她看着桌案上的饭食,脑子里却是那几条虫子,怎么看怎么恶心的厉害。
“这菜,不合胃口?”他试探性的问道。
魏宝亭沉默了一会儿,那眉头都纠结的皱了起来。谢之州就一直定定的看着她,那双眼里仍含着打量,但是不像之前那般的尖锐。
虽然他只是小小的一丁点变化,但还是让魏宝亭察觉到了,往常这人站在旁边就跟要被超度了一样,愁眉苦脸阴气沉沉的,现下总算是带这些生气了。
她将在徐妃宫里发生的事情都与谢之州说了,末了还指了指桌上的饭菜,带着些委屈道:“我现在满脑子都是那东西,吃不进去,先撤下去吧。”
谢之州没有应声:“殿下是觉得,那东西恶心,还是这宫里人的手段?”
窗外是一树绿叶,阳光透过在地上洒下斑驳的树影,外面除了偶尔的风声便是一片寂寂。
他的眼里似是将外面的树影悉数堆在了眼底,不见一丝的光亮,那眸是冷的,就连吐出来的字都带着寒意。他仿佛只是随口一问,可是这问明显透着股子审视的意味。
他可没有忘记,这魏宝亭小小年纪,手段并不比旁人差,在这宫里生存的,有几人手里是干净的。可是他心里是带着怀疑的,从那日起这荒唐的想法就时不时的出来闹上一闹。
让他总是克制不住的去观察她的一举一动。
今日,他是存了心的逼问她。
魏宝亭不明所以,只是将自己的心里话说了出来:“我觉得都让人不舒服,那样做挺累的,就算真的计谋得逞了,那也不能改变她的地位啊?害人害己何苦呢。”
“还是这里舒服,也不用去想乱七八糟的事情,你也不用担心,既然跟在我的身边,定不会让你再受苦了。”
她回视着谢之州,那双眼里竟是纯澈,将里面的他也显得分外干净。
他忽然失神。
之前想着她的身份可能是假的,毕竟怎么可能性格大变呢?可是在她的脸上却找不到一丝的漏洞,她跟朝华公主长得是真的一模一样。
如此,他便以为背后是有什么计谋,可她不过一个十二岁的小姑娘,还是个不受宠的公主,怎么也说不通。
“你在想什么?”
他的思绪忽然中断,那双透着阴冷的眸子轻微的眯了起来,眼里竟是眼前人天真单纯的模样。
有什么好纠结的呢,她并不是朝华公主,那个骨子里留着让他恶心血液的人。
……该高兴不是吗?
作者:其实魏宝亭有很多破绽,一个人的变化突然这么大
但其实小谢心底里是渴望有个人来救他的,他过得太苦了
于是魏宝亭出现后,他就不想放手了,哪怕是对他来说很荒唐的想法也愿意去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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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十一个小太监
自那日后,皇上大怒,下令彻查皇宫,而徐妃就被准许住在了皇上休息的宫殿里,如此恩宠,倒不知羡煞了多少人。
最后不过几日,便水落石出了,原是前年刚选入宫的嫔,因为久不得盛宠,那日又在园中冲撞了怀孕的徐妃,被她训斥了一顿,这才记恨在心中,买通了徐妃宫里的宫女下了毒虫,所幸发现的早,徐妃的身体并没有大碍,只修养上几日就好了。
如此,那徐妃确是在心里感念着魏宝亭,成日里往她宫里送些好东西,若不是皇上下旨这些日子谁也不许去打扰她,魏宝亭早就被召过去了。
因着此事,听雨轩中热闹了好几日,屋里的物件都换了新的。
魏宝亭现下就盘腿坐在一黑檀雕海棠花三足凭几后,就类似她在现代的床上桌一样,两边还有扶手,既可以盘腿坐在后面,也可以侧扶在上面,舒适的很。
那凭几上放着几本薄薄的蓝青色封皮的书籍。
是她特意从书库里翻找出来的,皇宫里有专门为皇子公主开放的书库,她便从里面找出了几本来,是最基础的《论语》、《三字经》。
她这几日被谢之州盯的浑身不舒服,总觉得他像要谋害自己的样子,正好又想到了他未来就算不权倾朝野,可是以他书中的本性,定不会安心待在她这小小的听雨轩里。
男人嘛,就该有些雄心壮志,虽然他现下是个太监,但也算半个男人。
是以,这才找了些书来给他看,正好既可以教他识字,还可以潜移默化的改变他的心性。
她正要让人唤谢之州进来,便听见外面一片喧哗之声。
紧接着,吉祥就跑了进来。
“殿下,那日徐妃赏赐的簪子找着了……”她欲言又止,只皱着眉头看着魏宝亭。
“找着了?在哪里?”她随意的问道。
“您,您自个出去看一眼吧,人现在抓起来了。”
院子里,谢之州被桎梏着按在了地上,任他怎么挣扎都摆脱不开,他红着眼瞪着周围的一群人。
“放开我。”
如意冷着眼,手里拿着那根簪子:“之前殿下就说这簪子找不到了,你倒是会偷,这根是徐妃娘娘赏赐的,光上面的宝石就值不少的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