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不过是被碰了一下,便一夜泡在木桶里,都把皮肤搓红了。
从此以后,再也没有然敢随意往他的宫里送过女人。
魏宝亭垂下双眸,将手里的药膏放在了桌案上。
“你往后就是听雨轩的人了,这里的差事轻松,你只需跟在我身边就是了,且我身边已有吉祥如意服侍着,你大可安心,差事不累的。”
她自己爬上了小塌,伸手点了点桌案上的药膏。
“你出去吧,记得将这药膏带回去。”
谢之州愣了一会儿。
他本以为,眼前这位公主该是训斥自己一番的,她惯爱做些训斥下人的事情。以前没在她宫里当差也是听到过些关于她的传闻的,都说这是个脾气暴戾的公主,既不得皇上盛宠,还每日趾高气昂的去教训旁人。
宫里的人都是打心眼里瞧不起她的。
可他盯着那桌案上的药膏,弯着腰将头低下,拿在手里后便退出了宫殿。
他可不相信朝华公主是转了性子,那日替他擦脸也好,今日给他药膏也好,他心里是极怀疑的。
可是他只是一个小小的不起眼的太监而已,对他如此能得到什么好处?
他实在是想不明白,不过眼前忽然闪过方才她趴坐在小塌上的画面。
见她眉眼弯弯,阳光都打在了脸上,靠过来时还带着股奶香味。
那握在掌心的药膏还带着她身上的温度。
手指紧了紧,而后又慢慢松开,将药膏放在了自己的衣兜里。
魏宝亭这几日一直差人去寻书籍来看,这里虽然是古代,可是字体竟然是她认识的简体字,她倒也放下了心。
可不想成为文盲,本来已经做好了要跟着书籍里的字体学着写的,但没想到还真是惊喜。
现下她字是认得了,不过用毛笔写还是不太会。
她来到这里,虽然没有雄心壮志,想要去谋夺皇上的宠爱。但是也不愿意自己傻乎乎的什么也不懂。
现下阳光正好,她将纸张铺在桌案上,自己则握着毛笔努力一个字一个字的写着,虽然歪歪扭扭的,有些地方还晕染开了墨点子,不过她倒是满意的很。
一口吃不成个胖子。
“殿下,这是御膳房送来的龙凤糕,还热乎着呢,您快尝尝。”
吉祥如意从殿门口走了进来。
魏宝亭放下毛笔,问道:“御膳房送来的?怎么会送糕点来呢?”
“是宫里的徐美人生下了龙凤胎,皇上龙颜大悦,便让御膳房做了龙凤糕,所有的公主皇子都有份呢!”
那徐美人魏宝亭知道,她之前去御花园的时候见到过。
长得确实很美,明眸皓齿,柳腰雪肤,当时她穿了一身月牙白的襦裙,在御花园里跳舞,美得好似冬日初雪般,当时皇上就在旁边拍掌大笑。
魏宝亭就立马走了。
“皇上本来就宠爱徐美人,这下子生下了龙凤胎,直接升到了妃位呢!现在可是徐妃了!”如意又道,目光时不时地撇像魏宝亭面前的糕点盘子上。
魏宝亭见状,只留下了一盘子,剩下的让吉祥如意拿着与殿里的小宫女们一起分食去了。
她自己拿了块放进嘴里,那枣香味甜甜的。
她打眼瞧了殿外一眼,就见到一角蓝灰色的布料,那是谢之州的衣裳。
她连忙唤道:“小谢,你进来。”
谢之州在宫里人人都称呼他为小谢,似乎这个就是他的名字。魏宝亭看到他被杀就没再看下去了,再此之前没有人提过他的名字,她觉得是作者为了让大反派有个好听的名字才故意这样起的。
但是他在宫里的职位低微,是没有资格有名字的,所以别人也只是称呼他小谢,后来他权倾朝野,旁人也是直接称呼他谢大人。
她也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谢之州闻声便进来了,他始终垂着头,一副卑微恭敬的模样。若是让旁人看来,定会觉得他有做奴才的自觉,主子的样貌哪是这等子太监能看的。
魏宝亭也不计较,“方才御膳房送来的龙凤糕,你当了一上午的值,肚子也饿了吧?先垫垫。”
顿了下,她又道:“可甜了。”
小姑娘的声音本来就软,加之她方才练字练的很满意,声音都是带着笑意的,仿佛沾染上了糯枣的甜。
谢之州抬眸看了一眼。
她坐在椅子上,唇边挂着抹笑意,她这幅样子,任谁看了都觉得天真无害,尤其是那右边脸颊上那一大摊墨点子。
应该是她方才擦脸弄上的。
她如今这幅样子,让他如何也说不出惺惺作态四字。
只将头低下,伸手拿过一块糕点,面无表情的将它吞了下去。
继而道:“糕点奴才尝了,现下该出去当值了。”
作者:今天的小谢依旧冷漠
第8章 六个小太监
日头高升,带着暖意的光洒在身上。
谢之州眉头一皱,往旁边移了移位置,这才又站定。
不知从何时起,他开始厌恶一切光照,阳光、烛光,这一切都让他浑身不舒服极了,只有站在阴影里的时候,他那股子紧张才彻底的消解下去。
已经好久没有这样的空闲过了,他印象中,自从进了皇宫以后,每天都有干不完的活挨不完的骂,将他从前的骄傲、自尊悉数碾压在脚底。
如今,他也成了宫里,最低贱的那群人。
他现在活的,连滩烂泥都算不上。
想的多了,他眼尾都红了,眼球上一圈隐忍的血丝,不过他低着头,旁人也看不清他的面容。
“这是殿下赏的龙凤糕,你要尝一尝吗?”
如意早就注意到了他,从他被带进听雨轩的时候。当时她觉得谢之州浑身都是血,吓人的很,可是现在看他的样子,虽然脸上有疤,可是那腰板身量与旁的卑躬屈膝的太监不一样。
她比吉祥小了些,今年刚刚及笄。听雨轩里大多数是些与她同岁的小宫女,很少遇见过像谢之州这般眉清目秀的太监了。
谢之州抬眸,眼里阴狠未退。脸颊边那道蜿蜒至下巴的伤疤更将他显得狰狞。
“不吃。”
字像是被冻住,一个一个吐出来的般。
如意脸上的表情凝住,方才那刚要绽放的笑容也僵在了嘴角,她眼里涌上写怒气来,剁了下脚就离开了。
“不识好歹。”
谢之州脸上仍是没有表情,甚至除了说了两个字,他再也没有大幅度的动作了,整个人站在殿门外,像是僵住了一般。
毫无一丝生气。
魏宝亭当然不知道殿门外发生的一切,她现在只一个人泛起了愁。
在纸上勾勾画画。
她写了一个大大的“穷”。
之前那给谢之州的药膏是太医院里最好的药材制成的,她多给了太医好些银两太医才愿意给她的。
况且她宫里的膳食还是靠时不时的贿赂下御膳房的人才能有现在的食物的。
这些都是她当下急需解决的,况且没有银钱寸步难行,更何况是在皇宫之中,在这里面做什么都要打点,处处都要花钱。
她每月是有月俸的,但是当今天子奉行节俭,那月奉少的可怜。魏紫安能吃好的穿好的,是因为她有个位分高的贵妃妈。
可是魏宝亭除了这个听雨轩,什么也没有。
想到这里,她忽然一愣。
没妈,但是她还有爹啊。
正是春季,御花园里姹紫嫣红,满目都是争奇斗艳的鲜花,缭乱人眼。
魏宝亭从箱里翻了好久才翻出的这一身衣裳,原主之前性子乖张惯穿红色,是以她若是再穿红色的衣裳若是被皇上看见了,肯定还没开口说话,那皇上必定已经生出些厌烦心理来了。
这大概就是刻板印象了。
是以她今日特意穿了一身藕粉色的襦裙,臂弯间搭着一条姜黄色的披帛,头上只扎了一个高高的发髻。
她现在很穷,连个像样的饰品都没有,全都被她给放进宝匣里给了玉嬷嬷。
正巧她看见了御花园里那丛开的极好的迎春花,那花是黄色的,带着些雅致与明艳,正好搭她的披帛。便摘了两朵簪在了发髻上。
她现下还是有些枯黄干瘦,唯有那双大眼睛水灵灵的。
不过这身打扮比以前那副蛮不讲理的样子好多了。
“殿下,您若是想皇上了,直接去皇上休息的宫殿去就是,今日皇上还不一定会来呢。”玉嬷嬷劝道。
殿下说她想父皇了,玉嬷嬷本想着带着她去皇上哪里的,可是她说不要,说要来御花园见父皇。
魏宝亭并没有回话,她只是仰头问道:“嬷嬷,我现在穿的好看吗?”
“好看,自然是极好看的,殿下的五官像贵嫔,都是大美人。若是您吃的好些,再胖一点,宫里的美人都不如殿下。”
今日的殿下格外的好看,玉嬷嬷已经许久没有见到过这样朝气蓬勃的她了。从前的殿下虽然穿的鲜艳,可是给人的感觉阴沉沉的,她在殿下身边当值的时候,都怕一句话说不对就惹怒了她。
可是现在的殿下脾气极好,说话时声音慢慢的柔柔的,让她听了,恨不能将她抱在怀里。
“我也觉得好看,”她虽然被夸的有点害羞,但是对自己的相貌还是挺自信的,毕竟她的五官很好看,现在不出众只是因为她吃的不好,营养跟不上,所以发育的不好。
“殿下,皇上来了。”
魏宝亭打眼望过去,就见皇上穿着一身明黄色的龙袍朝着这里缓缓走来,他的身边依偎着一位女子,身后跟着几个随侍。
魏宝亭之前就派人打听过了,皇上每日会在申时初的时候来御花园闲逛。
此次终于被她碰上了。
皇上现在已经年逾不惑,脸上虽然多了皱纹,但是气势还是很足的,他的旁边依偎着的正是徐妃,虽然生了孩子,但是她的脸色却看不出任何的疲劳,甚至满面喜色。
今天春光大好,皇上处理完奏折,这才陪着徐妃来逛御花园。
“皇上您瞧,前面是哪个宫里的小姑娘,穿的怪可爱的。”
皇上也眯眼打量着,他的孩子太多了,都记不住。
还是身边的内侍瞧见了,上前忙道:“正是听雨轩的六公主,出生那日皇上亲赐的朝华。”
“原来是她啊,朕记得,这个小六脾气坏的很,总是跟小七作对,还敢顶撞朕,罢了,今日也没了兴致,便回去吧。”
眼看着皇上要走,魏宝亭一急下意识要去追,没看到脚下的石子,直接给拌倒在地上了。
“殿下,你没事吧!”
玉嬷嬷连忙将魏宝亭扶了起来,她今日本来就只穿的襦裙,料子薄,轻轻一擦就破了,她那胳膊上也擦破了点皮,不过都不碍事。
魏宝亭摇摇头,“嬷嬷,我没事。”
小姑娘的声音清脆灵动,那皇上本来就没有走远,听到她磕倒的声响时还顿住了脚步,听到她那句没事,还以为方才看错了人。
小六不该是大发脾气或者大哭一场的吗?
他疑惑的回头,就见丁点大的小姑娘站在那里,她今日穿的粉粉嫩嫩的,可爱的紧。
并没有他记忆中的无理取闹的模样,而是咬着下唇,双眼噙着一汪泪珠子,可怜巴巴的瞅着自己。
这份姿态,这幅模样,柔弱的让他恨不能抱在怀里好生的安慰一番。
魏宝亭往前走了一步。
“……父皇。”
声音又低又小。
作者:谢之州:我虽然对殿下冷漠,但是对旁人更冷漠
第9章 七个小太监
皇上走到魏宝亭的跟前,蹲下身子看她。
她长得跟安贵嫔像极了,只是脸色有些苍白,整个人看起来瘦弱的很,像是被苛待的模样。
皇上从来不去管底下的子女如何,只偶尔关心一下皇子们的成绩,至于公主自有妃子们去照顾。
可是眼前这个,当时安贵嫔死的时候,他本来是想把她送进贵妃宫中让贵妃照料着的,可是小六的脾气坏的很,皇上也就不再去管她了,只让她在听雨轩里自生自灭。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问道:“可有伤到吗?”
魏宝亭低着头,看了眼被擦破的裙子,心想这还不明显吗?
不过她没有表现出来,只摇摇头,“没有磕到。”
是真的没有事儿。
不过就是擦破了点皮,也就宫里的这些娘娘们公主们娇贵,生怕磕着碰着了给自己留下疤痕。
不过魏宝亭不疼是一会儿事,故意取得皇上的怜爱又是另一会儿事了。
要想在宫里生活过得去,起码不能让这宫里的主人也就是皇上厌恶,若想生活上个档次,那至少要讨皇上的喜爱才行。
她仗着自己现在年龄小,也不顾会羞的脸红了。
只想着之前看过书里描写的那些白莲花的模样,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眼里的泪水要掉不掉的,要恰恰好的挂在眼角。
咬着下唇,一副很疼但是故意装坚强的模样,双手捏着手里的帕子。
小小声道:“父皇,儿臣没事的,不过就一点小伤,不疼。”
这样说,就是疼的了。
皇上眼里的情绪柔和了下来,小孩长得可爱,谁都喜欢听话乖巧的小孩,更何况眼前这个还是他自己的孩子,心里对她的那些坏印象消了消。
“怎么不疼?刚才磕的好大声,朕跟徐妃都听见了,跟父皇逞什么能,张福全,你去太医院拿些药膏来,要极好的,不会留疤的。”
徐妃也跟着蹲下了身子,她张了一双丹凤眼,微微上挑,魅惑极了,偏偏她那双眼里仿佛天生存着一汪泪珠,让见者不由心生怜惜。
她刚刚生产完,身子是弱的,是以身上披着斗篷。
“六公主哪里是不疼,分明是不想让皇上担心。”
她伸手,将魏宝亭头上那朵歪歪扭扭的迎春花拿了下来,从自己的发髻上拿下了支金镶玉的簪子,那簪头上镶着几颗细碎的粉色宝石,倒是极配她这身衣裳。
徐妃看着魏宝亭的发髻,倒是笑了起来,“六公主带这簪子倒是极好看。”
魏宝亭愣了一会儿,“这,我不能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