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你眉梢点花灯——沉筱之
时间:2020-05-25 09:06:22

  “更好的本王已送过了。”程昶打断道,“所以你就不必费心了。”
  他言罢,蓦地声色一凉:“二位这是闲着没事干了吗?眼下这是什么时辰,都到宫门口来办私事了?”
  程昶这话已有责难之意,褚梁二人听了,心中俱是一骇,这才忆起三公子在管风纪的御史台当差,足有资格问罪他二人,连忙赔了罪,径自离开。
  田泽本就要赶往宫外办差,耽搁这许久,已有些晚了,与程昶拜见过,匆匆辞去。
  这会儿午时将近,绥宫门口往来官员不多,十分清静。
  程昶显见得是从宫外来的,孙海平与张大虎就候在不远处。
  云浠问:“我记得三公子近几日都休沐,今日来宫里,是陛下传召吗?”
  “我?”程昶闲闲往宫墙一倚,悠然道,“我跟那两人一样,知道你今日从西山营回来,是来这儿等你的。”
  他这日一身云色长衫,腰间系了一条月白衔环丝绦,单这么站着,就如一抹玉色入了画,明明很清雅,或许是眼底含着笑,又风流至极。
  “听说我这一年不在,有不少人上门跟你提亲?”
  云浠犹豫了一下,应道:“是。”
  “但我一个也没答应,都托阿嫂帮我辞了。”
  “怎么辞的?”
  云浠想了想:“说我无心婚嫁,然后找个理由应付过去。”
  “你这么个辞法,怎么辞得过来?”程昶道,“想个一劳永逸的办法吧。”
  “一劳永逸的办法?”
  程昶淡淡“嗯”了声,说:“手给我。”
  云浠伸出手。
  她的手一看就是习武人的手,指腹与虎口都有很厚的茧,但很好看,手指纤长,手背的肌肤与她脖颈处的一样白。
  程昶从袖囊里取出一枚指环,握住她的手,轻轻推入她的指间。
  “我们那儿呢,有个规矩,订婚结婚都要送戒指,大概是个一生一世,只此一人的意思。”
  指环很好看。
  却是云浠从未见过的式样。
  环身是用银铸的,上头有个精致的戒托,里头镶着一枚泛着月白冷光,半透明的石头。
  “这是……月长石?”云浠道。
  程昶“嗯”了声,笑着道:“本来想找人做一枚钻戒给你的,但你们这儿钻石太稀有,王府的库房里倒是有两枚,都不太好,还让人切废了,我已经命人去找了,等找到好的,我就送你。”
  云浠问:“钻石是什么?”
  “你们这儿,好像叫金刚石,也有人称夜明珠。”
  “那个我知道。”云浠道,“三公子不必费心去找,如果这是三公子家乡的规矩,便是用王府库房里也可。”
  “不行。”程昶道,“我第一回 送钻戒给姑娘,没有十克拉以上,怎么拿得出手?”
  又问她,“今天有空吗?”
  云浠道:“要去兵部一趟,待会儿还要去跟陛下复命,可能要等申时过后才得闲。”
  她这头说着话,那头掌笔内侍官吴峁已然带着一名小太监往这里来了,大约是奉了昭元帝的意,过来请云浠的。
  程昶分明看见了,却浑不在意,牵过云浠的手,把她拉来身前,俯身在她额头轻轻一吻。
  见此情形,吴峁尚且稳得住,一旁的小太监吓得一个趔趄,险些跌倒。
  昭元帝对三公子的亲事是个什么意思,他们这些常伴君侧的内侍官哪能不知道?
  而眼下三公子这么做,分明就是把自己的态度挑明了给昭元帝看。
  小太监半晌站稳了身,虾着腰跟在吴峁身后,只当自己是个耳聋眼瞎的,跟着他师父一并拜道:“世子殿下,明威将军。”然后对云浠道,“明威将军,陛下得知您今日从西山营归来,传您去文德殿议事。”
  云浠尚未从这突如其来的一吻中回过神来,应道:“多谢吴公公,我这就随你们过去。”
  随即发现自己的手还被程昶牵着,指间的月长石华光泠泠,耳根子才渐渐红了。
  程昶松开她的手,笑道:“去吧,我正好也去一趟皇城司,要是赶得及,待会儿过来接你。”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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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一八章 
  程昶目送云浠走远, 掉头便往皇城司去。
  皇城司在绥宫西侧,从正门这里过去, 有条夹道。
  程昶步入夹道中, 问跟上来的孙海平:“临安的云锦班是什么?”
  方才程昶与太傅府那位小公子说话,孙海平与张大虎就候在不远处, 听了个八九不离十,“回小王爷的话,就是临安府一个很出名的戏班子, 近日来了金陵,在秦淮水上搭戏台子唱戏,听说一坐难求。”
  程昶“嗯”了声,“那游湖听曲,也是听他们唱曲?”
  “这个不是。”孙海平道, “桐子巷的岳明坊有个伶人, 唱的一手维扬戏, 听说近日谱了新曲,要在秦淮水上献唱,宗正寺少卿家的五公子说的游湖听曲, 应该是听那伶人唱曲。”
  他说着,看了一眼程昶的脸色, 立刻献计:“小王爷, 您是何等身份?岂是方才那两个低贱东西能相比的?您要是想听曲,咱们有只画舫,把岳明坊的伶人叫上来唱即可;您要是想看戏, 咱们在城东不是有个庄子么,只管让云锦班来庄子上搭台子就行。”
  程昶听了这话,顿住脚步,他有个画舫他知道,“我还有个庄子?”
  “不止呢,小王爷,您名下有好几处庄子。但城东的那个大一点,新一点,是您两年多前置的,您连这都忘了?”
  程昶无言,想起有一回他约云浠商量“贵人”的事,孙海平出主意把她约去文殊菩萨庙里,差点让她名声受损。
  早知有个庄子,约去庄子里不好?
  程昶问:“你之前怎么不提?”
  孙海平听出他家小王爷语气中的责备之意,觉得委屈。
  那庄子是小王爷修来藏美人的,那会儿小王爷刚落水不久,他哪知道他家小王爷落水后性情大变,能对云家的小姐有那意思啊?
  孙海平不敢顶撞程昶,拐弯抹角地解释:“小王爷,您忘啦?那会儿您被秦淮的芊芊姑娘迷得五迷三道的,说想修个庄子,把她藏起来,城东的庄子就是为这事置的。但您有点怕脏,修庄子时请了个医婆,说日后凡有美人进庄,务必让医婆给她们验过身子。结果这庄子刚修好,那医婆回头就把这事捅给了王爷,加上您之后夜会芊芊姑娘,满金陵城的撒酒疯,王爷差点气得背过气去,这才将您毒打一通,关在府中。小的们当时也跟着您受了一通板子,后来哪敢再跟您提庄子的事?”
  程昶:“……”
  敢情这庄子原来不是庄子,是个没来得及放人的后宫。
  二人说话间,已快到皇城司了。
  孙海平看了一眼他家小王爷的脸色,殷切道:“小王爷,您近日刚回金陵,正是将养身子的时候,小的这几日已命人把您名下几处庄子都收拾好了,您要想过去,随时都行。”
  程昶意外地看他一眼:“钥匙你也随身带着?”
  “带着哩。”
  “行。”程昶点头,往皇城司里走去。
  卫玠一早就知道程昶要来,已在值房里等了他半日了,一见到他,问:“你怎么才来,那老狐狸派人给你使绊子了?”
  “没有,刚才有点私事。”
  卫玠点了点头:“算这老狐狸还有点良知,知道是他老家老三害的你,你回宫后,没怎么为难你。”
  程昶问:“你已知道是陵王做的了?”
  “这有什么难知道的?”卫玠抱着臂,往椅背上一靠,“皇城司起火那日,你最后让我查的就是陵王和方家的关系。且你出事当日,我就觉得柴屏不对劲,这个人从来不来我皇城司,怎么刚巧那日来了?”
  他左右一看,候在两侧的武卫会意,纷纷退出值房,把门掩上。
  卫玠又凑近,压低声音问:“我听人说,柴屏受刑了?是你命人下的手?”
  程昶没否认,“嗯”了一声。
  卫玠愣了愣,大绥立朝之初就有“刑不上大夫”的规矩,柴屏堂堂御史中丞,便是犯下再大的罪过,当斩便斩,但照规矩,不能受刑。昨天有人和他说琮亲王府的小王爷下令对柴屏动了私刑,他还不信,觉得程昶不是这样的人,没成想竟是真的。
  卫玠抬目细看了程昶一眼。
  离得近了,他才发现他的眉宇间隐有一丝森然的、冷凛的戾气。
  他与程昶相识不算久,却也知清楚他是个少情寡欲的脾气,这样的戾气,从前在他身上从未有过。
  卫玠不由问:“那日在皇城司,你究竟是怎么活下来的?”
  然而程昶听了这话,只是沉默。
  卫玠于是道:“行,你不愿说,我不问了就是。”他想了想,劝道,“但柴屏这个人,既然肯听陵王的授意追杀你,想必是陵王多年亲信,你就是命人动刑,不能说的他照样不会说,还不如让人把刑给停了,省得老狐狸那里不高兴。”
  “我知道。”程昶淡淡道,“我从未想过要从柴屏嘴里审出什么,我就是看不得他好好活着。”
  卫玠又愣了下,直觉程昶有些不对劲,他张了张口,想要再劝,可转念一想,皇城司走水当日,被追杀的人不是他,被锁在一片火海里的人也不是他,既然不能感同身受,又何必慷他人之慨?
  “行吧,那我帮你查下柴屏的底,看看他为什么要效忠陵王。”
  “不必了,这事我已交给宿台去查了。”程昶道,“你要是得闲,帮我去查一下当年忠勇侯的案子?”
  “忠勇侯的案子?”卫玠一愣,忠勇侯的案子不是早已结了么?还是程昶亲自结的。
  他问:“你怀疑老忠勇侯的死,和陵王也有关系?”
  程昶一时没答。
  他之前查到老忠勇侯之所以御敌而亡,是因为郓王挪用了发去塞北的兵粮。
  可陵王是个有本事的人,那阵子陵王执掌户部,郓王挪用兵粮的事,凭他的才干,只要一查账册即知。
  他既知道,为何不立刻把这事捅到昭元帝跟前?为何任由郓王投毒去害故太子?
  当时故太子的身子已经撑不住了,他若挑个适当的时机,把账册的事告知昭元帝,非但算是救了故太子一命,还能得昭元帝青睐。
  但他没有这么做。
  这是不是说明,陵王也有把柄握在故太子手中?
  他任由郓王投毒,是不是因为他也盼着故太子能立刻死?
  程昶想到故太子在最后的半年里,曾一直命人追查忠勇侯的死因,直到临终前的一刻,还说自己对不起忠勇侯,还有要事想禀给昭元帝。
  据明隐寺的两个证人所说,故太子临终时已原谅了郓王,那么他致死都未能说出口的要事,会不会其实与郓王无关,而是……与陵王有关?
  程昶道:“我说不上来。总之你先查一查,要有线索了,就与我说一声。”
  “行。”卫玠点头,忽地想起一事,“说起这个,你记不记得你那会儿一直让我查方家?”
  程昶“嗯”了声。
  “后来我查到方远山被斩后,方家的人逃的逃,散的散,最后只留了的方家小姐,就是云家那个小丫头的嫂子在府中。刑部想着左右一个女子罢了,只派了两名衙差去府上拿人,结果这两名衙差当夜就暴毙了,七窍流血死的。”
  程昶问:“是方芙兰做的?”
  “对,就是她。”卫玠道,“这事之所以没传开,是因为有人帮忙善了后。当时你让我查一查陵王,不查不知道,一查还真就是他。那时他根基不稳,善后没善干净,留了点蛛丝马迹。”
  “这个方芙兰,原来一早就跟老狐狸家的老三认识,关系好像还挺不一般。不过也是怪,我记得一直到方家出事前,老狐狸都有意把她许给太子,或是老四的。”卫玠皱眉道,又叹了声气,“可怜了云洛喽。”
  程昶沉吟半刻,问:“这事你跟云浠提过吗?”
  “云家那个小丫头?”卫玠道,“没有。”
  “年前她刚回金陵,以为你没了,别提多伤心了,这事要让她知道了,她可怎么活?不过她挺机灵,回金陵后的第二日,就来找我,问我你之前有没有让我帮忙追查忠勇侯府的什么人。我知道她是在找她府上的内应,一概说没有。毕竟我跟云洛交情不错,这几年派人暗中照应云家这小丫头,这个方氏,对她倒是贴心贴肺的好。怎么,你打算把这事告诉她?”
  程昶摇头:“先不说。”
  “你怕她伤心?但她迟早会知道的。”卫玠道,“我看这小丫头也不像是个弱不禁风的人,当初忠勇侯府蒙冤,云洛走了,她多难啊,不也这么撑过来了?别怪我没提醒你啊,这小丫头可能已经疑上她嫂子了,年前从金陵回来后,她就没怎么回侯府住过。你当她真的是躲亲事?她心里只有你,才不在乎有谁跟她提了亲。我看她八成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嫂子,又担心是自己冤枉了至亲,所以成日往西山营躲。有家归不得,也是可怜。”
  程昶听了这话,有些意外,“她不常回侯府住?”
  “对啊,你不知道?”卫玠道,正欲跟程昶细说,外头武卫来报:“殿下,大人,明威将军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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