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他这小女儿的性子。
温曼香犹豫,还未回应,这时,府外突然有人大喊,“来了来了。”
候在府外的一众人伸长了脖子,终于见转角处缓缓驶过来一顶轿子。
正是将军府的标志。
温昫宗亮了眸色,见那轿子走近停了下来后,忙提步走了下去。
随着他一同走下去的,还有本次来参与他寿宴的客人。
锦竹走上前一抬眸便见到立在一旁的温昫宗。
抿了抿唇,板着脸又回过头去。
抬手拉开轿帘。
于是众人便见,一双纤细白嫩、柔若无骨的小手从轿子里探了出来,手腕处跟着露出来了一截华丽的衣袖。
紧接着便见一女子从轿子里俯身走了出来,虽是垂着眸,不过仅见侧颜,便让在场的人倒吸一口气。
真是绝色美人。
直到温景走出了轿子。
看见了容貌,在场的人不由得屏气凝神,目不转睛。
看见温昫宗,温景轻轻地俯身,“爹。”
温昫宗却不应话,眼神继续看向了轿子里,直到见真没了人,才问:“褚将军呢?”
温景面不改色,“夫君事物繁忙,不得空闲。”
闻言,温昫宗这才看向了她。
脸上的笑容明显淡去,想说什么最终却皱了皱眉,转身道:“走吧。”
见老爷提步向府上走去,众人又看向了站在轿子外的温景。
温景面容含笑,谁也没看,只是静静地站在那,众人的目光便不由自主地落在她身上。
特别是温曼香,眼睛都快冒绿光了。
温景穿的竟然是袖衣阁的年供,全京城里都仅有一件!
再看温景整个人容光焕发,这身衣裳竟也压不过她的美艳,仅是锦上添花罢了。
目光落在温景精致的小脸上,温曼香的指尖陷入了肉里,果真是贱人,一回来就抢她风头!
温昫宗从温曼香身侧走过,温曼香讽刺道:“一个下贱胚子罢了,爹竟然还指望她。”
也不知温昫宗有没有听见,只是脚下的步子未曾停过罢了。
沈氏笑了笑,提步走近温景,提声道:“景儿,快进来吧。虽然如今身份不同,不过温府也好歹是你的家,我们也一大早便在外等着了。”
这话说的可真好听。
就差把一顶忘恩负义、忤逆不孝的帽子直接给温景扣上。
温景轻轻地把手从她手中拿了出来,微微俯身,“沈母。”
沈氏脸上的笑容更深,夸张道:“哎哟,这我可受不起。”
虽是这么说,却也不见她虚扶一把。
温景笑笑,缓缓站了起身。
“沈母如今年迈,还是快回府入座吧,不宜过度操劳。”
闻言,沈氏脸上的笑意僵硬。
一旁有妇人偷笑,这不是变相在说沈氏老吗?
沈氏抬眸,温景脸上云淡风轻的笑容映入眼帘。
沉默了片刻,沈氏突然扬起笑容,招呼道:“都进去吧,别在这站着了。”
温昫宗不过是个五品翰林院学士,所以今日参与寿辰的人也都是与他官品不相上下的。
此时看见沈氏受堵,却也不敢搭话,只敢在旁偷看着戏。
“我们也进去。”温曼香冷哼了一声。
可话音落下,却未曾有人回应她。
温曼香回眸,便见她身边的丫鬟竟然直勾勾地看着温景。
温曼香咬紧了牙,猛地抬手紧掐在丫鬟腰上,用了死力,丫鬟被疼得当即便尖叫出声。
顿时吸引了所有的人目光。
温曼香一脚踢在丫鬟腿上,丫鬟扑腾跪在地上。
“叫什么叫!见了下贱的人都不懂规矩了吗?”
丫鬟瑟缩跪在地上,不敢出声。
温景视若无睹,提步往府内走去。
不过有的人总是喜欢没事找事。
“哟,贵人总算是来了,我瞧瞧这有多贵?”温曼香讽笑出声,“不还是身铜臭味儿,贱得慌!”
“你!”锦竹怒目而视。
温曼香上前一步,趾高气昂地道:“怎么,一个低贱丫鬟也敢和我叫板?”
温景总算是回过了头,此时,府外的人已经不多,不过却还是有几人等着看戏。
“跪下!”
温曼香瞪大了眼,指尖颤抖,“你……你竟然敢让我跪?”
温景侧过了身,如水般的眸子暗藏冰刃,轻飘飘地道:“怎么,难道不该跪吗?”
锦竹这时笑了,“二小姐,如今我们小姐是定国将军的夫人,虽还未曾有诰命,不过受二小姐个大礼还是受得起的。”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锦瑜”“陈子芥”的营养液呀~
第09章
温府外几人僵持,沈氏的步子也停了下来。
在弄清楚情况后,及时走近,“哎哟,瞧我,这都给忘了。”
说罢,便侧眸看向了温曼香,责怪道:“香儿,如今景儿身份不同了,你还不快快行礼!”
温曼香不敢置信地看向沈氏,没想到沈氏竟然会站在温景那方,让她跪下行礼。
见温曼香迟迟不动,沈氏拉过她的手,背对着温景道:“别愣着,快行礼啊。”
两人不知传递了什么讯息,温曼香虽怒不可遏,却竟真乖乖地跪下行了礼。
见状,温景轻轻地上前一步,嗓音柔和,“妹妹起身,不必多礼。”
“你!”
温曼香抬眸怒视,沈氏含笑打断了她,“瞧瞧,这不就和气了?”
一边说一边弯腰扶起温曼香。
温景淡淡地看了她们一眼,随后便转身往府上走去。
温景离去,温曼香咬紧了牙,侧眸看去,“娘!”
沈氏拍了拍她的手,笑得轻和,“不就是行个礼?还能要了你的命不成?”
温曼香蹙眉,没想到这话竟然是沈氏说出来的。
“娘,你没看见她方才的那幅得意嘴脸吗?难道你现在也怕她了?”
沈氏的笑意不达眼底,轻轻安抚她,“香儿,做人要吃得眼前亏才是。”
这话?
温曼香似乎懂了什么。
见她听了进去,沈氏俯身靠近,在她耳畔轻轻道了什么。
待沈氏说罢,温曼香便抬眸对上了她的视线,不知想到了什么,嘴角竟慢慢勾起,眼底的怒意被一抹狞恶覆盖。
————
寿宴在午时开始。
男客在外院,女客在内院。
而此时外院,温昫宗的脸色明显难看。
特别是在面对那些今日前来贺寿的官员们的眼神时,温昫宗的老脸险些没地儿放。
有一人凑近,大声喝道:“温学士,不是说褚将军会来赴宴吗?这怎么还没看见人呢?”
“是啊,褚将军人呢?”
“我方才好像瞧见温学士长女的轿子了,这将军夫人已经到府上了,也没看见褚将军啊。”
温昫宗的面色一寸寸僵硬,心有顾忌,不得不和声笑笑,打着圆场,“褚将军事务繁忙,我这不过是个小小的寿宴罢了,哪能比得上为皇上分忧呢。”
提及为皇上分忧,几人知趣地闭了嘴,不敢多言。
却也心照不宣地相视笑笑。
见堵住他们了,温昫宗放下酒杯,神色越来越难看。
另一边,在内院女客的席位上,却是鸦雀无声。
在场的妇人与未出阁的女子都悄无声息地观察着温景,有的艳羡,有的嫉妒,还有的是嘲讽,看戏。
温景自始至终都面色淡然,谁也没看。
一场寿宴不温不火。
直到这场寿宴结束,女客们进偏堂休息。
一丫鬟走进屋来,躬身向着温景呈上来了一个东西,道:“夫人,您的帕子掉了。”
温景侧眸,微眯了眯眼。
屋子里的其他人也看向了这边。
“这不是我的。”温景收回了眼。
“可这上面绣了个景字。”丫鬟轻声道。
“我看看。”一妇人走近,从丫鬟手中夺过了帕子,见那锦帕的一角上绣的字,惊呼道:“这帕子上的确绣了个景字。”
那妇人看向了温景,眸色怀疑,犹豫再三,询问:“这真的不是你的帕子?”
温景抬眸,不慌不忙地道:“不是。”
“可这……”
话还没说完,锦竹便出声打断了她。
“说了不是我家夫人的帕子就不是,我们自家的帕子还认不得吗?”
那妇人讪讪地闭了嘴。
温景侧眸,看向了呈上来锦帕的那丫鬟,“这帕子你是在何处捡的?”
那丫鬟想了想道:“在小花园的假山后面。”
闻言,温景神色漠然,“我未曾去过那里,这不是我的帕子。”
“这……”那丫鬟犹豫。
这时,沈氏道:“既然如此,那便将帕子交给章妈妈吧,待寿宴后,我们再寻失主。”
那妇人闻言忙把手中的锦帕递给了那丫鬟,驱使道:“去去去,快拿过去。”
说话的妇人是京城都察院七品都事的夫人,姓李,是沈氏父亲的部属。
“褚夫人,你长的真美。”李氏有意攀谈,“这身衣裳也真好看。”
李氏认不出温景所穿的是袖衣阁年供,只知华服配美人,只能算得上是锦上添花。
温景淡淡地笑了笑。
章妈妈将那锦帕收了下去。
适时,沈氏含笑道:“各位都别拘束,喝茶吧。”
说罢,便提声道:“来人,添茶。”
话音落下,后门便有丫鬟有条不紊地端上来了茶壶,一一为屋子里的妇人和小姐添茶。
只是在路过温景时,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一丫鬟突然跌倒,正好撞上了正在温景身旁添茶的丫鬟,添茶丫鬟手中的茶壶猛地向另一侧倒去,茶壶里的水便不小心洒在了温景的裙摆上。
看见这一幕,温曼香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摔倒的丫鬟慌慌张张地跪在地上,忙是磕头认错,“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为温景添茶的那丫鬟也跪在地上认罪。
屋子里的目光聚焦在这一处。
见状,沈氏拂袖站了起来,怒喝:“废物!添个茶都能出错!”
两个丫鬟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都滚下去领罚!”
两个丫鬟连连回应,“是。”
说罢,便意图起身。
这时,温景突然道:“慢着。”
丫鬟一怔,不敢动了。
温景看向了沈氏,平静道:“仅仅领罚吗?”
沈氏闻言蹙眉,不知温景所言何意,只能道:“丫鬟出了错本就该罚。”
“是该被罚。”温景气定神闲地反问:“可我这件被茶水淋湿的衣裳怎么办?”
沈氏一怔,眯了眯眼,旋即笑了,“这……”
一旁有妇人接话,“这衣裳脏了,洗了不就是?”
一边说还一边看向屋子里的其他妇人,语气几分调侃。
屋子里的其他妇人也跟着含笑应和,沈氏没有接话,不过脸上却有了几分笑容。
温景安静地听着她们暗含嘲讽的谈笑,待她们意兴阑珊了后,温景才不慌不忙地道:“这件衣裳是袖衣阁年供。”
话音落地,屋子里明显安静了下来。
袖衣阁这三个字一出,那这件衣裳就不仅仅是脏了洗洗那么简单。
何况,还是袖衣阁年供。
价值不菲。
而此时,方才谈笑调侃的那些妇人皆面色僵硬,特别是方才说拿下去洗洗的那妇人。
一时之间,屋子里众人的目光似乎又回到了沈氏身上。
沈氏的脸色忽青忽白。
这屋子里的妇人,虽然听说过袖衣阁,却鲜少接触,府上也就准备了那么一两件袖衣阁的衣裳,还是等着出席大场面的时候穿。
所以都只知晓温景所穿的这件衣裳料子上乘,且极美艳,却鲜少有人认出来这是袖衣阁的年供,包括沈氏。
温曼香虽认出了温景所穿的衣裳是袖衣阁的年供,但就是因为认出来了,所以才更想毁了。
哪怕代价惨重。
比起沈氏,温曼香眼底的痛快之色越来越深。
沈氏不知温曼香所想,若她知晓这件衣裳是袖衣阁年供,她估计会换个法子。
可此时……
沈氏僵硬地笑了笑,只能扯着嘴皮道:“景儿所言何意?”
温景看向了地面上颤抖的丫鬟,缓缓道:“丫鬟犯错,归根结底是主子管教不力。”
沈氏眯了眯眼。
屋子里有妇人似乎猜测到了温景的意思,在一旁小声道:“你们谁知道袖衣阁的年供多少钱吗?”
话音落地,有数目在这些妇人的脑海里转悠,却不敢道出口。
温景也不着急,静静地等,尽管此时鞋子里似乎已经浸透了茶水,脚冰冰凉凉的。
“那你的意思是让温府赔了?”沈氏皮笑肉不笑。
温府赔?
屋子里的其他妇人看向了温景。
温曼香此时也听懂了温景话里的意思,狠狠地瞪着她。
温景笑了笑,和气道:“沈母怎么会这么想,我虽已嫁去将军府,可也是爹的女儿。一件衣裳罢了,不值钱,这么说也只是为了给沈母提提醒,日后可得好好管教下人。今日这茶水是洒在我身上便也罢了,可若是不小心将茶水洒在了其他人身上,赔了衣裳失了钱财是小,丢了温府的脸就是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