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攀式婚姻——楠阿珠
时间:2020-05-26 10:10:37

  坟头有风,夹着他沙哑的声音,他们依稀听到他鞠躬时说的一句“对不起。”
  听程天骄说,许箴言每年都会来扫墓,一个人默默无闻,来去匆匆,常常他们从城里赶来清扫祭拜时,发现有人已经把墓前的一切规整。
  “妈妈,爸爸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眠眠昂起脑袋,不解地问她。
  风吹眯她的眼,她喉头哽咽,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
  回到H市,程安好还有一个必须要去的地方—一中。
  眠眠放在她家,孙明兰一见到他起,脸上的笑容就没停过。
  她节省一辈子,在去年花钱打铸了两个纯金的金圈,给孩子戴的,可以调整大小。
  一个留给孙子,一个留给外孙。
  她没想到,金圈这么快就能送出去一个。
  程天骄和他老婆也很喜欢眠眠,玩具和零食自顾自买了很多,眠眠叫了声舅舅舅妈,他们夫妻二人笑得合不拢嘴,摸摸自己的孩子,恨不得他马上从肚子里蹦出来。
  程安好无奈地提醒:“别笑得动了胎气。”
  眠眠在家里像小皇帝一样受人宠爱,她不用担心。她把那张竞赛获奖证明放进包里,一个人出发去了一中。
  结果,在一中校门口,她又遇到许箴言。
  后者一副意料之中的模样,轻声跟她解释:“我已经跟门卫说好,可以直接进去了。”
  程安好瘪嘴。
  “许箴言,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吗?”
  怎么她去哪他都知道。
  许箴言笑,不置可否。
  “你走的第一年,我去问程天骄你的消息,程天骄直接在他公司打了我一顿,我没还手。”
  “能把自己老婆气走,我那时候觉得我真他妈不是人,也该打。”
  “可能是不打不相识,之后我回B市,跟你哥常常会约出来喝一杯。”
  “他结婚,你回来,是他跟我说的。眠眠吵着想妈妈,他也没见过姥爷,所以我没经过你同意擅自把他带来。”
  “至于这次,我问的眠眠,他只知道你要去学校,我猜,是这里。”
  他解释得清清楚楚,毫无保留,程安好垂眸,没多说什么,直接越过他走进校门。
  一中近几年成绩不好,在省重点中称得上平平无奇,被许多后起之秀压制,连校门进去的光荣榜,很多年没换,都积了灰。
  时隔多年拿到原本属于她的荣誉,她觉得,这是她努力过的证明,也是曾经的师长,对她抱有信任与期望的见证。
  她做到了,留下复印件后,她想把这个荣誉,留在一中。
  即使老校长已经不在,但他佝偻背影默默的守望,望子成龙的殷切期盼,都留在她心里。
  从校长室出来,她松了口气。
  现任校长的逢迎和夸赞她听了无动于衷,甚至有些心烦他的虚与委蛇。
  她来这趟,只是想守住她跟老校长的承诺。
  当年出征,女学生上车前坚毅地对他说:“校长,我一定拿奖。”
  今日,她做到了,虽然晚了许多年,但她真正做到无愧于心。
  出校门前,他在宣传栏停住脚步,上面印了近十五年考上B大Q大学生的照片,在顶上的角落,有她。
  “程安好,是你。”
  他挪不开脚步,看得认真。
  乍被人盯着自己很多年前平庸普通的证件照看,是人都会膈应。
  结果,眼前的人看还不够,拿出手机,隔着宣传栏厚厚的积满灰尘的玻璃,摄像头对着那一小幅照片,聚焦。
  咔擦,成像。
  程安好皱眉。
  “这有什么好拍的?”
  他笑,眼里肆意的光芒,在青春恣意的高中校园,像是跟回忆里重叠了。
  张扬,明亮,像阴天冲破云层的金晖,弥漫人间。
  “不记得你高中时的样子,我一直很抱歉。”
  “这次记住了。”
  “她是你,程安好。”他对她扬了扬掌心的手机。
  他语调如常,没有刻意煽情,而程安好眼睫一颤,瞬间,低头不语。
  有风,吹动她的裙摆。有铃声,和紧跟而来的学生课后的嬉闹声。
  她晃神的瞬间,记得他还问了一句,一瞬间,被埋没在风里。
  “程安好,你后悔吗?”
  “后悔去四中,后悔……遇到我?”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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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文愉快!
 
 
第三十一章 
  程安好望着宣传栏玻璃后面, 厚刘海,穿着校服,背微躬, 眼中黯淡无光的自己,那是专属于她十七岁的样子, 平庸,黯然。三年里唯一的攥着的希望, 就是通过考试和分数出人头地。
  而今回看, 那些埋头试卷和书本的岁月好像瞬间变得云淡风轻, 真正割舍不掉,让她揪心的,是三年里意外的插曲,像寒夜中濒临冻死的人借到了一根火柴,点燃续命的火堆。
  对于她而言,那样的生活也能熬过,只是,今后回忆, 难免觉得平淡无奇。
  但现在,因为身侧的人,那段时光多了几分浓墨重彩的味道。
  “许箴言,我不后悔那时候喜欢上你。”
  她望着照片, 对十七岁青涩的自己,笑了。
  像是在说:你看,现在的我是不是你想要的样子?
  她转身离开宣传栏时, 对站在原地不动的许箴言补充了一句。
  “但我后悔四年前莽撞地跟你结婚。”
  婚姻是两个家庭的结合,有些东西,无论她过去还是现在有多努力,都改变不了。
  悲剧已经造成,她不想回头。
  许箴言垂在身侧的手骤然握紧,玻璃反光映照她的离开的身影。对于她的答案,他无言。阳光透过香樟的枝叶照在他高挺的鼻梁上,落下一圈好看的阴影。
  最后,他像是释然地叹口气,轻声叫住她,随她一起,走进阳光里。
  ***
  从H市回C城,他们还是经过了B市。
  清明扫墓,他肯定要回去看爷爷,问程安好的意见,他能不能带眠眠去祭拜。
  爷爷生前对她不薄,临死前她也没能见他一眼,一直心怀愧疚。眠眠虽然跟她姓,但也是许家的嫡孙,她没有反对。
  车开到许家别墅门口,许默和乔芝月早早在门口等候。
  程安好不打算进去,许箴言也不勉强。他爸他妈太心急,他只好把孩子先送到家里,然后送她去酒店。
  再看到乔芝月时,程安好差点没认出来。
  最近几天是高温,她穿着佛寺里僧人才会穿的鹅黄的褂子,额头被捂出细密的汗珠,胸前挂着一大串檀木佛珠。从前保养得当的脸不复白皙,蜡黄干枯,眼神看人时刻有种战战兢兢的感觉。
  眠眠下车的一瞬间,她身边站着一个三十多岁,长相身材都不错的保姆,乔芝月下意识扯扯她手臂。
  “小黎,明天陪我去寺里还愿。”
  “你看,我那天在佛祖面前许的愿望实现了,我把孙子盼回来了。”
  乔芝月边说,双手合一,闭上眼,嘴里细声念念有词,所有人站在太阳底下,看这幅场景莫名有些发怵。
  许箴言牵着眠眠,在他耳边介绍眼前的人是谁,眠眠很配合地叫了声“爷爷”,“奶奶”。
  乔芝月把掌心的佛珠盘在手腕,手颤颤巍巍地,摸了摸眠眠的头顶,嘴里直说“好。”
  许箴言注意她脸色的不对劲,还有一直发抖的手,叹了口气。
  “妈,你信佛拜佛我不觉得有什么,别魔怔了。”
  “你昨晚是不是又跪着念佛经念到深夜?”
  乔芝月一愣,嘴角尴尬地笑了笑,眼神却是湿濡的。
  她现在被喜悦冲昏头脑,一个劲儿地说好。
  程安好待在车里,没有下去,乔芝月小心地走到车门边上,垂着眼,细声问道:“小程,不去家里坐坐吗?”
  程安好摇头,没有说话。
  她神情僵了一瞬,有些不知所措,表情仓皇地杵在那,最后是许默叫她,她才进去。
  程安好看她离去的背影,眼神渐渐复杂。
  过了一个下午,程安好来接眠眠。眠眠进许家时身无分文,一出来,身上换了一套高档的运动套装,他属龙,脖子上戴了个小龙的纯金吊坠,手里费劲地抱着一大盒积木,还有小黎跟着他身后,手上提着大包小包。
  眠眠看她的眼神带着茫然,显然,他也迷惑自己该不该要这些东西。
  程安好眉眼不明觉厉,又带着几分无奈。
  “眠眠,不能随便要别人这么多东西。”
  眠眠听话地把积木放在地上,长睫毛垂着,小眼神颇为恋恋不舍,然后乖乖地想把脖子上的吊坠取下来。
  许默刚想制止,被乔芝月抢先了。
  她赶紧拉住眠眠的手,带着怜惜和宠爱,看向程安好时,干涩的唇动了动,眼里透着卑微的乞求。
  “孩子难得来一趟,这是我们爷爷奶奶的心意,你别拒绝。”
  “当年是我做不对,你心里对我有芥蒂是应该的。”
  “孩子是无辜的,没必要扯进我们大人的恩怨里来。”
  乔芝月看她时带着歉意,还想说什么,迫于情面,终究隐于叹息声中。
  许箴言始终站在一边,不干涉她的想法。
  程安好最终还是妥协了,把眠眠最喜欢的积木重新递给他。
  “道谢了吗?”
  眠眠抱着积木爱不释手,眼睛亮亮的,一股脑点头。
  “谢谢爷爷奶奶!”
  ***
  上了车,许箴言直接送他们去机场,他还要留在B市几天,处理公司合作的事。
  从他上车起,程安好的眼神始终盯着车窗外。
  “你在看什么?”他不解。
  程安好收回眼神,垂眸思忖片刻,还是忍不住道出她心里不太好的猜想。
  “小黎,一直在你家干活吗?”
  他摇头。
  “前几年才来,是我妈的远房表妹,她一直很喜欢她。”
  程安好叹气。
  “虽然只是猜测,但我觉得那个小黎跟你爸的关系不一般,你该多注意。”
  她无心管他家的家事,但确实,让她装作没看见也不可能。
  不论是送眠眠过来还是接眠眠走,小黎始终跟在许氏夫妇身后。她细心地看到,乔芝月走路快,总是急急忙忙走在前面,而小黎和许默不急不慢在后面跟着,两人挨得近,一路有说有笑。
  中午程安好在车里默默观察,小黎上台阶时没站稳,许默伸手扶她一把,手掌刚好落在腰处,很久都没拿开。
  她心里对乔芝月恨意未减,但潜意识里,可能出于良知,看到她被身边人玩得团团转,她并没有多少该有的快感。
  她话音落下,车里一时沉默。
  许箴言没说话,只是握方向盘的手,骤然收紧。
  ***
  回到C城,最近项目组在抢仿一个国外治疗非小细胞肺癌的专利到期药,研发部特意为此成立研发小组,调派一批专业过硬的人负责。
  程安好和凯丽就在里面,总工在会议上选择小组负责人时,有几分犹豫,最后,还是敲定了程安好。
  这下,研发部的人对于她将成为新一任技术部副总监的传言笃信不疑。
  没有人不喜欢升职加薪,但程安好不是时时把这件事放在心上的人,她习惯性做事求一个问心无愧,但通常幸运也与努力伴行。
  所以,当组长后她的工作愈发忙得不可开交,常常在实验室待到晚上九点才能下班,眠眠也只好由许箴言接送。
  一般许箴言会把他带到丽水的别墅,有时程安好去接他时,他已经睡着了。眠眠最近长高长壮了很多,他怕她抱不动,会亲自开车送她们回出租房。
  这天,程安好走出位于新兴开发区的研发部,外面倾盆大雨,没有路过的出租车。
  她愁上眉头,下雨的晚上打车,的确困难。
  这时,路边树荫底下,一辆熟悉的黑色林肯按响了喇叭。
  程安好走过去,他按下窗户,把车门帮她打开。
  “上来,我送你们回去。”
  后座,眠眠笑颜舒悦地叫了声“妈妈。”
  程安好心里顿时感觉愧疚。
  这几天她下班时间不定,今天拖到了晚上十点,不知道他们等了多久。
  一路上,他们的话题,好像仅限于孩子。
  许箴言跟她说幼儿园老师的评语,跟她说眠眠晚上吃了哪几个菜,还夸他聪明,拼积木比他小时候快。
  程安好不语,她其实想说,没必要扯着孩子的由头,故意找话题。
  可她突然发现,他们俩独处时就像两只长满刺的刺猬,只有在谈到孩子时,多少能心平气和。
  回到家,许箴言下车时淋湿了,她扔了条毛巾给他,帮眠眠洗完澡,送他回房间。
  再出来时,坐在沙发上的人,背弯得比平时更低,像是蜷着,捂着肚子,脸色白得吓人。
  他使劲维持面色的平静,但还是疼得眉头蹙在一起。
  程安好凝神。
  “胃疼?”
  他闭上眼,无力地点头。
  程安好不经意叹气。
  “晚上没吃饭?还是吃的外卖?”
  每次她去丽水接眠眠,别墅大门口总堆着各色外卖。
  也是,他是养尊处优的许大少爷,会做饭才是奇怪。
  “今天有视频会议,没赶得上饭点,没吃。”
  “你放心,妖猫他领着眠眠,去俱乐部吃的阿姨做的饭。”
  他表情痛苦地说出这几句话,手掌捂着小腹,揪得更紧。
  他工作也繁重,只是作为老板,相对自由。
  可他从来没抱怨过带孩子的辛苦,如果这次不是她刚好撞见,他也不会说他常年不规律的作息养成的胃病疼起来有多严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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