功名路[科举]——沈桑榆
时间:2020-05-26 10:17:15

  年年很喜欢粘着沈陵,知道沈陵经常会在书房,就非要去找沈陵,沈陵有时候也会带着他,让他在塌上玩,虽说这样办公、看书效率是低了一些,但也能多陪陪孩子。
  这个年龄阶段的孩子不定性,年年玩了一会儿玩具,就要到沈陵那边去,想要沈陵陪他一起玩,还想玩沈陵案桌上的东西。
  他对沈陵经常拿着的书很好奇,每回都想动书,下人们自然要制止,小孩子就越好奇。
  沈陵自然不可能把书给他玩,他这个年纪对书没有概念,徒手撕书都是有可能的,后世的小孩子那么多书,本本被涂鸦、撕坏。
  但沈陵还挺希望他从小就能爱上读书,而不是到了启蒙的年龄,觉得读书是一种逼迫,这样求学的道路就比较艰难了。
  沈陵思来想去,还是要寓教于乐。教育要从娃娃抓起,沈陵想到了图画书,干巴巴的文字对于小孩子没什么吸引力,对于这个年龄段,图画更能直观表现。
  沈陵不善画,但文以苓会啊。
  “……咱们画一些意思比较简单的,纸张容易碎,我让人裁一些小的薄木片,你画在木片上,然后我刻出来。”
  文以苓也觉得有趣,两个人商定了几个意思简单的主题,文以苓画完,沈陵再雕刻,他采取的是阴刻,阳刻太过费时。
  等刻完,沈陵用个铁圈把薄木片都装订起来,这样翻起来很容易,就相当于连环画,木质的也不容易被弄坏。
  画上的意思很浅显易懂,年年看到后就抱着连环画玩了很久,谁也不知道他有没有看懂,但看他玩得这么津津有味,沈陵和文以苓也觉得值。
  沈全慈爱地看着年年,道:“这东西好,以后年年不用了,还能给下面的弟弟妹妹,木头的也放得起,用几代都没问题。”
  沈陵有些发窘,最近他爹娘总是提到二胎的事情,觉得年年一个孩子特别孤单,但沈陵还是觉得等他再大一点再生,一个都还没搞好呢。
  年年看着看着,忽然抬起头啊啊啊地朝着他们,然后做了个飞飞的动作。
  沈陵眼睛一亮,试探道:“年年想说蝴蝶是不是?飞飞?”
  年年更激动了,蹬着腿儿,又指了指连环画。
  沈陵毫不吝啬地亲了他的脑袋一口,夸赞道:“乖年年,对,这是蝴蝶,年年见过的是不是?”
  年年又啊啊啊地指了指屋外。
  文以苓高兴地说道:“他居然看懂了,知道那是蝴蝶。”
  沈全和方氏也隐隐有些明白了沈陵所说的,孩子自己会学的,不懂就要教。沈陵也是没想到因为这么一件小事情,父母的教育观念产生了改变。
  从七月份开始,京城的考生开始变多了,沈陵看到街头上不少议论明年春闱的举人才意识到,原来明年又是一年春闱了,时间过得可真快,竟然又三年过去了。
  还有建康府的考生登门拜访他,考生一般会拜访一个祖籍的官员,沈陵都见了,其中还有当初府学时的师兄,看着师兄朝他行礼,沈陵不好意思又有些感慨,想当初大家都是平起平坐的。
  有儒生便道:“大人当初那两册策论宝典虽说是给考童生的人看的,但学生也拜读了一下,大人讲得通俗易懂,学生基础没学扎实,看了大人的书,真是受益匪浅,原来还能如此学策论。”
  沈陵自然很高兴自己的书被认可,不过也颇有些羞愧,自己出了策论就没有再写下去,扪心自问当时还是为了钱,后来有了钱,就不想在这个上花费太多时间了。
  沈陵一一指点了,鼓励他们多关心关心时事。
  明年春闱过后,新的一批进士选拔进中枢院,他们这批老生就该另谋他路了,进六部亦或是外放。原本沈陵很坚定地想多在京城留几年,一来这样孩子安稳一些,二来他对治理地方没有多少经验。
  但是如今的局势让沈陵动摇了,一整个夏天,齐王都没有再来找过他,太子和三皇子四皇子的斗争也越来越明显,如果他进入六部,很可能会涉及站队的问题。
  圣上的态度愈发琢磨不透,回京后先是褒奖了太子,又发落了太子一系的几个官员,局势太不明朗,与其在京城惊心胆战,不如下地方去,还能真真正正做些事情。
  他和文平昌、文常敬商量这件事情。
  文平昌实在舍不得女儿和外孙,道:“咱们这样的波及不到的,只要你坚定不站队,新皇登基,也不会拿你开刀的。”
  文常敬教了沈陵,到底比较了解他,一眼就看穿了他的想法,道:“按着如今的形式,阿陵到地方去的确更好一些,若是真到那时候,京城难保会乱了套,在京城也做不了什么。反倒是在地方,还能施展施展拳脚,阿陵性子踏实,是个做实事的料子。先躲过这三年再说,指不定那个时候……”
  文常敬没有再说下去,但大家都懂的。圣上的岁数在皇帝里面算是高寿,这两年却也很明显身体每况日下,时好时坏,就像是暮年的老虎,性格也愈发阴晴不定,忌惮高大威猛的壮年老虎,可又要传位给最壮实的那只老虎。
  沈陵也更加坚定了这个想法,这种时候还是远离京城为好。
 
 
第102章 
  沈陵决定要外放之后, 也开始留意地方的补位情况, 一般正常情况就是三年一调任,但也有特别的情况,比如当地的知县忽然有重病亦或是出了意外, 需要补官。举人做官一般都是这种情况,但举人补官知县,肯定是有人相帮的。
  沈陵比较想去江南一带, 对他来说,江南一带更为熟悉, 北方的民情和南方还是有比较大的差异, 在江南一带父母也能回建康府看一看爷爷奶奶。
  不过江南多富饶, 想补到那边不是太容易, 文平昌和文常敬打算给他走一走关系, 老师都退仕这么多年了, 因为他还要找以前的同僚,沈陵内心百般滋味。
  一直到年底,齐王都没有再来找过沈陵, 沈陵也很谨慎,给齐王的分红都封存起来, 他总归不会缺钱, 如今这个关口,人人自危。
  今年圣上又发落了好几个太子一系的官员, 太子门庭冷落。
  在中枢院做了这么久, 如今也都顺手了, 卢大人问他愿不愿意继续留在中枢院,继续留在中枢院可不是做编修了,可能会被派到中枢大臣身边去,一般是能力出众,被大人们看中。
  卢大人道:“你办事稳妥,两年多没出过岔子。为人和善,广结善缘,本官对你很看好,想推举你,你看如何?”
  沈陵没想到卢大人对他的评价这么高,让他有些小小的骄傲了一下,若是放在平常年份沈陵肯定是乐意的,水往高处走,可今年这个形式,几位和皇子走得近的中枢大臣都被训责了好几次。
  沈陵对卢大人的器重有些愧疚,道:“谢卢大人赏识,只是下官决意要下放去地方为圣上分忧,也是锻炼一下自己。大人如此器重下官,这几年在中枢院多亏有大人的提携……”
  卢大人没有为难他,他向来很好说,也正是太好说话了,再加上业务能力的确不强,所以这些年也没怎么晋升,不过他家境殷实,好似也不太看重。
  卢大人勉励了他几句,让他好好做事。
  今年不少人也都选择了下放,在京城就是熬资历或是钻营,如果去了地方,政绩好,升上去很快。而且在地方做个小官可比京官油多了,不少人都是熬不住清贫。
  如今曾跃和胡玮水火不容,三皇子得势,他也水涨船高,四处拉拢人,他也多次拉拢沈陵,沈陵回绝了几次,胡玮待他也冷了一些。
  因太子的缘故,曾家也受到了一定的影响,曾跃低调了许多,除了上值,皆闭门不出。
  严清辉和他一样选择下放,汤鸣则继续留京,应该会进入六部,三人都递交了请任书后,一道来沈陵家喝喝小酒。
  他们都是一个地方出来的,相比其他人,文化隔阂更少,又是年少相识,起先严清辉和汤鸣则相互看不上对方,可这么多年下来,情谊不必多说。
  他们三也一直是共进退的,忽然间都要分散各地,一时间也有些伤感。
  汤鸣则想想以后在京城就没有可以这么想来就来的人家了,抿了口酒:“哎,你说你们走了,谈心的朋友都没有了。”
  沈陵和他碰了碰杯,道:“分别是为了更好的相逢。我们又不是不回来了,倒是你,在京城少参加些宴会,瞧瞧你这肚子,也不知道是你怀了还是你媳妇怀了。”
  严清辉笑了起来,瞥了一眼汤鸣则的肚子,促狭道:“别我们回来,都认不得你了。”
  汤鸣则瞧了一眼他们修长的身材,比年少时更健壮了一些,身形却是未变,猛喝一口酒,道:“我这才是正常的,瞧瞧你们,一点也不威严,都要到下面去做长官。”
  却也不禁想了想自己年轻时年轻俊秀的模样,那个时候,沈陵年纪还小,严清辉还是个书呆子。
  沈陵不听他这个狡辩,道:“你在京城也小心一点,如今局势不明朗,万不能随意站队,免得祸及全家。”
  汤鸣则点了点头,神色郑重了起来,道:“你们在地方,消息不灵通,我在京城能给你们送些消息。地方关系错综复杂,你们也要小心。”
  三个人举杯碰了碰。
  春闱过后,任书也纷纷下来了,经过文平昌和文常敬的走动,沈陵被下放到了淮南府做通判,直隶府州的通判为正六品,散州的通判为从六品,淮南府为散州。
  但一般来说,下放都是从知县做起,做几年知县累积政绩。沈陵直接做了通判,完全是生了级别,而且淮南府虽不属是江南,但隶属皖,庐州府下面的,离建康府很近。
  样样都是意外之喜,超出他的预计很多。
  文平昌也很惊讶,觉得女婿真是走了大运,道:“只消后面不出差错,往后都是慢慢往上升,不会比从六品低了,淮南府也是个好地方,我记得淮南府知府同小叔还有过几分交情。”
  文常敬摸着胡子说道:“淮南福知府金大人,他比我大上几岁,中进士比我晚三年,当初一道喝过酒,后来回扬州府后,他当时在绍兴府任职,我还去拜访过。他年岁也不小了,应是快要致仕了,所以没有挪动。改日我修书一封过去,阿陵,年长的官一般不愿大动干戈,你去后虽是做通判,但若是金大人想偷懒,你的事情也不会少。”
  沈陵已然觉得幸运至极,如何还会嫌事多,本来他年轻,多做一些就多做些,下地方最复杂就是人事关系,如今有这层关系在,他和最高长官之间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通判,实则是一府州的副知府,协助知府管理府州,同时要替朝廷监督知府。是朝廷特设用来牵制知府的,以防知府有不轨之心。所以,知府和通判关系不好,也是有可能的。
  沈陵笑着说道:“我身强力壮,多做一些也是应该的。只是,老师、岳父,下放一般不是都是从平级做起吗?难不成我真走了运?”
  “如今思索这个也无意,走运肯定是走了的,万事都很微妙,许是觉得你有才干,亦或是圣上还记得你,谁都说不准。做通判比做知县定是省心一些的,上面还有知府顶着,你也能适应适应。”
  沈陵想想也是,不管怎么样,事情也定下来了。文常敬给他找了个幕僚,是个怀才不遇的老秀才,但一直在府衙做事情,对地方的官僚体系和事务都有一定的了解。
  沈陵还年轻,最缺乏的就是经验,难免不是那些老狐狸的对手,需要一个人在边上指点一下。
  那老秀才如今在山东,到时候直接去淮南府寻他。
  严清辉就没这么走运,但也不算太差,他被下放到河南的一个小县,富饶肯定不算太富饶,一般去离家这么远的地方,难以适应的就是当地的气候以及民俗习惯。
  他托沈陵把严叔严婶送回建康府,他的堂弟要回去准备秋闱了,其次那边条件不好,严叔严婶回建康府更好一些。
  沈全和方氏也很高兴,淮南离建康府只有几日的路程,他们也能回家看一看。
  新科进士放了榜,京城又是热闹了好一阵,今年的探花郎很有名,因为太过美貌,沈陵也去瞧了,男生女相,但在沈陵眼中偏柔了些。
  马上就要选出一批新的中枢院编修,沈陵他们也都可以光荣退出了,他们外放的会提前离开中枢院,夏季事情少,他们有一个月的准备时间,等最热的那一阵过去,也就可以出发了。
  留在京城的,还要等新的中枢院编修回来后,再进入六部。
  汤鸣则进入了礼部,家中给他运作的,也算不错了。
  临行前,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情都得交代妥当,京城的产业都只能交给六福了,沈陵打算把六福留在京城,作坊离不得他,六福如今也有独当的一面了。
  留在京城的同僚们也纷纷为他践行,连最近深居简出的曾跃也来了。
  这几个月曾跃亦是尝尽人情冷暖,瞧着稍显沧桑,对沈陵道:“孝原,你这样挺好的,如今地方更安稳一些。我如今这个状况,倒也帮不上你。愿君一路安好,仕途顺达!”
  说起自身状况时,曾跃苦笑了几下。
  沈陵安慰道:“人生总是起起落落,哪有一帆风顺的。我这样的,也就是平平淡淡,起伏不大。事情还没有到最坏的时候,事在人为。”
  曾跃朝他笑了笑,舒了一口气,心中明朗了许些,道:“起起落落,又汐才有潮。”
  文启盛六月份回到了京城,他中了秀才,听闻沈陵要下放,立即就赶回来了,年年出生时,文启盛恰好回去科考,如今又要跟着沈陵去下放。
  年年初见文启盛,也是陌生得很,文启盛隔三差五来陪他玩,不过几日后,就对这个舅舅亲得不行。
  七月底,沈陵把要带走的家当都装箱运上了船只,一家人准备前往淮南府,到时候他们会在半路分开,沈陵先去上任,沈全和方氏带文以苓母子回建康府,年年马上就要一周岁了,还没上族谱,是该回去见一见爷爷奶奶。
  七月底还有着暑气,上了船只能在船舱里头,年年对这儿好奇得很,船一摇一晃,他进来的时候看到了船,觉得很好玩,下人们忙忙碌碌地收拾屋子。
  沈陵握住文以苓的手:“那儿肯定是没有京城舒坦的,离岳父岳母也远,到了那边,里里外外还要你操持。”
  文以苓看了看下人,用袖子盖住握住的手,道:“咱们一家人在一块比什么都强,我嫁给你又不是涂舒坦,咱们是夫妻。”
  年年见两个人这么亲近,摇摇晃晃地要走过来,有一段时间,两个人亲近的时候,年年非得挤进两个人中间,意思就是他们得和他亲近,不能他们亲近。
  沈陵笑着把他抱起来,举高高,年年开心地咯咯直笑,直到文以苓制止,才把他放下来,道:“原本他周岁还能办个抓周,看来今年是在船上过了,你说这是什么寓意?”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