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山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口都说渴了,又猛灌了一口茶,期待地看向青爷。
青爷说:“好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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鞠躬~
汹涌一下。
第4章 蝶恋花(4)
陆小山说:“好品味,我也觉得梨花园的茶啊,是真不错。”
姜致面上生桃花,一口气呛进喉咙,剧烈地咳嗽起来,她用帕子捂住嘴,正好缓解这种尴尬。
陆小山停了口,看她一眼,又看青爷,“瞧给姑娘吓的,青爷你行个方便,便放我们回去吧。”
青爷目光锁在她面上,似含笑又似否,声音没什么波澜,公事公办的语气道:“我们刑部的茶也不错,陆公子,姜姑娘,请吧。”
姜致最后咳嗽两声,也不敢拿茶水平抚,她看向陆小山,陆小山一脸的倒霉催样子,讨好道:“别啊青爷,咱们是什么关系啊。”
青爷这回是真笑,“什么关系都得走程序,来人呐,请在座各位回刑部尝尝我们新进的茶水。”
陆小山长叹一声,又骂自己倒霉。姜致起身,忙不迭跟上陆小山,一眼都不敢看孟复青。走得太急,没注意到面前的坎,一脚扭下去,被孟复青扶住。
“姑娘小心些。”他目光一转此前的阴冷,忽然如落了满眼春光。可惜落在姜致眼睛里,只觉得后背都发凉。
苍天呐,造孽呐,她完了,她必然是完了。孟复青这眼神都能吃人,她做贼心虚,心虚得很。
她赶忙站稳,推开孟复青的手,往前跟上陆小山。陆小山见她这也能摔,免不得又损她,“姑奶奶,你这是真年纪大咯。”
他伸出手,像奴才似的伺候着姜致下楼。
孟复青的目光落在他们相握的手上,久久不能回神。刑部的人动作麻利,很快梨花园里便清净下来,孟复青才一抖落自己袍子,稳步地迈下楼去。
尹松在门口候着孟复青,“孟大人。”
孟复青应一句,看向边上停的马车。尹松因为他是好奇这是谁家马车,主动解释:“孟大人,那是姜姑娘的马车。”
孟复青唇角一勾,翻身上了马,剩下尹松在原地摸不着头脑,孟大人笑什么?难道是已经对案子有头绪了?
尹松连忙追上去,“大人?您是看出什么头绪来了吗?凶手是谁啊?大人,你等等我,你走这么快干嘛。”
除了看戏的几个,加上梨花园大大小小,好几十号人,前头由孟复青带着,众人便知道定然又死人了。梨花园的那些没有马车,便挤了他们这些人的马车,姜致下去得晚,最后剩下一个先前在台上扮女角的,妆还没洗,被小吏推着上了姜致的马车。
姜致看她打扮,想着反正是个姑娘,也就没拒绝。姜致掀开帘子,看向外头,街边站了许多看热闹的百姓。一个人死了,于他们而言只是一场可以看的热闹,姜致放下帘子,想起面前人唱的《玲珑锁》来。
世有知己,死而无憾矣。
姜致清了清嗓子,和她搭话:“你的《玲珑锁》唱得很好。”
她满脸的油彩,手藏在大袖里,抖落几下袖子,露出一双好看的骨节分明的手来。她的眼睛也很明亮,看着姜致,继而开口。
“谢谢。”
姜致笑容僵住,原来不是她,而是他。尽管嗓子听起来不似成年男子的粗犷,但还是可以听出来是个男人。听闻他们唱戏之人,有些俊美的小男孩儿会被要求唱女角,想来他也是如此。
她捂嘴咳嗽一声,孤男寡女同坐一车,气氛忽然有些尴尬。
他先开口道歉:“抱歉。”
姜致摇摇头,道:“无事。”
反正也就这段路罢了,她别开头,她在梨花园听了许多次戏,眼前这位的她实在陌生。思索许久,还是开口:“抱歉,冒昧请问一句,你是新来的么?”
她怕尴尬,又补充:“因为我来梨花园听过许多次戏了,似乎不大记得你。”
他笑起来,有种女子巧笑倩兮的意味,姜致觉得有些奇怪,他像是还没出戏似的。随后又觉得自己想多了,说不定人家平时就这么讲话。
“是,贵人好记性,我叫李宣,确实是今春才转来梨花园的,这还是我第一次上台呢。”他点头,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有种高兴的色彩。
“不过……唉,谁也没想到会发生这事。”他低下头去,语气也跟着低落。
姜致安慰他,“没事,以后还会有更多上台的时候。”
李宣摇头,眼神黯淡起来,抖落几下袖子,说话时候还有种唱戏的婉转。“日后,再没有机会同柳师哥同台了。”
姜致微愣,说不出话来。她刚才还在心中说一个人死了,只剩下一场热闹可以看,到了自己这里,也成了看热闹的人了。
红茶打听了,死的那位是梨花园的台柱子,柳和之,在京中也算一绝。姜致记得,柳和之生得是极好看的,京中不少贵家妇人都喜欢他,因此名声不大好。虽然私名不好,戏倒是唱得挺好的。
红茶见气氛尴尬,出来打圆场,“老祖宗,您说青爷不会为难咱们吧?”
姜致安抚地笑笑,摇头道:“当然不会,青爷公事公办,咱们清白之身,自然不会为难咱们。”
她话音刚落,便听见有人扣响了车厢壁,姜致掀开帘子,对上青爷的脸。他笑得极灿烂,姜致回想起自己片刻之前的“清白之身”四个字,这马车壁隔不住声音,何况又记得这么近。
姜致想死。
她挤出一个笑容,算是打过招呼。青爷骑在马上,脸上笑容十分瘆人,他的目光落在姜致随着马车晃动而晃动的耳环上。
姜致被他看得脊背一僵,“孟大人有什么事?”
他余光里还瞥见马车里的其他人,便收回目光,故弄玄虚道:“倒也没什么事,不过是某前几日见了只铜青雀的耳环,甚是喜欢,想问问姜姑娘这耳环能在哪儿买到?”
姜致:“……”
她笑容都要挂不住,这话里话外的暗示,她若是还听不懂,便是傻子了。她从牙关挤出一句话:“我对这些也不是很懂,青爷不妨问问别人吧。”
孟复青只当没听见,自顾自说:“此处说话不便,下回某再约姜姑娘细谈吧。”
姜致差点就要转笑为哭,好在孟复青已经骑着马往前面走了。她放下帘子,有些哀愁,总觉得好日子要到头了似的。
与她的哀愁不同,红茶兴奋非常,眼睛里都像装了半个上京夜空的星星,语气激动的:“青爷!青爷原来如此俊俏,我从前只远远见过几回,难怪这么多人都喜欢青爷呢!”
两个女子当着一个男人讨论另一个男人终究不太好,姜致小叱她一声:“红茶!”
红茶意识到失态,端起正经神色来,就这么一路到了刑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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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空,民风较为开放。
第5章 蝶恋花(5)
红茶扶着姜致下马车,另一边陆小山也下来,咋咋呼呼跑到姜致旁边。
“哎哟可把我憋死了,茶喝多了。”陆小山看向旁边站着刑部的人员,一副怂样,“哎大哥,你们刑部的茅房怎么走?可否行个方便,先让我上个茅房?”
那小哥看了看陆小山的脸,向旁边的人说:“你带他去上个茅房。”
他们从马车上下来,自觉地分作两堆,一堆是来看戏的,另一堆是梨花园的人。孟复青翻身下马,来到最前面,他背着手,目光全场扫过一圈,威严不容置疑。
“对不住了,诸位配合协助办案的功劳孟某会记在心里,请吧。”他话说得好听,谁不知道即便不配合,也不得不配合。当今圣上与孟复青关系颇好,打小便认识,多数时候都是偏袒孟复青的。
那些个贵人们,要么是某某大官的妻子,要么是某某大官的女儿,以及亲戚之类。这让借着陆小山的面子混在这儿的姜致赧然,她默默往后站了一步,落到队伍最后面。
孟复青背着手站在旁边,看着他们进了刑部的大门,到最后一个的时候,忽然走过来两步,随着姜致一道进门。
姜致不自觉地往旁边挪了一步,听见孟复青不大不小的声音:“姑娘可丢了只铜青雀的耳环?”
姜致硬着头皮笑出来,点头道:“是丢了只。”
红茶闻言瞥了眼青爷,似乎疑惑这等事为何青爷也知道。姜致心中叹口气,只盼孟复青别再说话。孟复青眼一斜,注意到了红茶的目光,敛了神色,话题一转道:“姑娘可要孟某帮忙找找?虽然刑部没这项业务,不过偶尔助民为乐,相信君上也乐意看见。”
姜致仍然笑得僵硬,“那多不好意思,孟大人还是先忙完公事吧。”
孟复青从喉咙里应了一句嗯,忽然加快步子,几步走到了队伍最前面,进了房间。孟复青拉开椅子坐下,一抬手吩咐:“先让他们说说情况,记得记下来。”
尹松得了吩咐,又吩咐下去,一时间分成几队。姜致同一个贵妇人分到了一队,她看着贵妇人有些眼熟,但是没想起来是谁。在她们前头还有几个人,她们便站着。
姜致听见贵妇人抱怨了一句,“怎么这么慢?本来就晦气,还要沾染更多晦气……”
姜致捂嘴咳嗽一声,偏过半边身子,看见陆小山在那儿同人侃大山,说得绘声绘色。她会想起他当时那说话都哆嗦的样子,不禁好笑。
陆小山看见她,还颇为自豪地挥了挥手。姜致只当瞎了,不做回应。
又站了会儿,她面前那贵妇人再次不耐烦地埋怨:“怎么回事啊?还有没有天理了?”
天子的道理便是天理,姜致皱眉,觉得她过于莽撞。她心中念头未落,妇人身边的丫鬟已经开口:“哎我说你们怎么办事的?怠慢了我们安平郡主你们担待得起吗?”
姜致微垂头,原来是安平郡主,难怪她觉得眼熟了。安平郡主是宁王的女儿,宁王是当今圣上的叔叔,早就去了封地。早年因着太后喜欢,他两个女儿留在宫中,姜致在宴会上见过几次。除了安平郡主,还有一位安乐郡主。前几年安平郡主许了人家,便携夫婿回了宁王封地,许久没回来过了。
安平郡主太久不曾回来,只怕不清楚京中情况。刑部换了孟复青做主,哪儿还能有什么怠慢啊担待的。
姜致低咳一声,盯着鞋尖,听见前面问话的人声音停了,有人走动的声音由远及近。
越来越近,最后声音停在姜致耳上,低沉又磁性的嗓音在她耳朵里炸开。“安平郡主?臣是按程序办公事,不知郡主有何指教?”
姜致感觉耳膜发痒,她微微抬头,用余光瞥了眼孟复青,见他目光未看过来,便悄悄抬头挠了挠耳朵。
孟复青身形高挑,比安平郡主高了一个头来,气势上便让人不自觉心虚。安平郡主等得不耐烦,也不管这许多,嚷嚷道:“我都等了多久了?还没好?是我太久没回京了,竟不知你们办事效率变得如此低下。”
姜致放下手,为这位安平郡主默哀,越是顶撞青爷,越是没什么好果子吃。她咳嗽一声,只希望别连累她,让她快些问完话,快些离开这里。
孟复青端出一个笑容,笑意未达眼底:“那郡主有什么需求,不妨说来听听?”
安平郡主脸色稍缓,心道这人还是个识时务的。“我要快点解决事情,然后送我回去,否则……”她厉声道,“小心我告诉皇兄!”
孟复青仍旧笑着,转了转大拇指的玉扳指,抬手吩咐:“来人,请安平郡主上座。既然郡主嫌弃我们服务不周到,那便先别询问郡主了。”
有人应是,搬了张椅子过来,孟复青对安平郡主做了个请的手势,安平郡主趾高气扬的脸,刚要开口,便被孟复青两个收下按在椅子上不准动弹。
安平郡主不敢置信地看着孟复青,嘴上又骂咧起来:“你!你好大的胆子!敢这样对本郡主!”
姜致闭眼,觉得没眼看。
孟复青道:“臣的胆子也就比郡主大一点,倘若郡主有意见,但凡向圣上说明。对了,臣之名姓,孟复青。”
他最后那句落得字正腔圆,自带威慑气势,一时间房间里都安静下来。谁都没说话,除了陆小山这个缺心眼的拍着手掌叫好,“青爷威武。”
孟复青自然没给陆小山眼色,在紧张的气氛里平静地开口:“看着郡主,一定不能怠慢了礼数。等大家都问完了,再询问郡主,让郡主享受享受这样的待遇。”
实在过于嚣张,从前是听别人说,到底是隔了时间空间的屏障,没有那种冲击力。如今真在眼前见识到了,姜致真琢磨明白了“鬼见愁”三个字的真谛。
所有人又都恢复先前的秩序,原本还有些微词的也都闭了嘴。姜致略等了等,便等到了自己。
陆小山已经被询问完了,跑过来看热闹。
“姓名。”
“姜致。”
“哪个致?”
“‘何以致拳拳’的致。”
“多大了?”
“二十三。”
这话不是姜致答的,她的“二”字口型还定着,便听见那个曾在她耳膜内炸开的声音替她回答,脚步声居然在回答之后,姜致有些神奇地想。
随即反应过来,孟复青如何知晓她的年纪?
她不解,闭上唇扭头,对上孟复青一双笑眼。这人刚才分明还一脸沉肃,怎么忽然又笑起来?
姜致头皮发麻,眼前问话的小吏还在看着她,她点头。
陆小山又添柴:“孟大人真是断案如神啊,这都能知晓。”
孟复青哼笑一声,记录的小吏差点多给添一笔,他怀疑自己听错了,孟大人刚才笑了?对着眼前这位姑娘?
他又抬头看了一眼,嗯,姿色尚可,不过都二十三了,想来也为人妇了。嘶,大人这癖好……有些特别啊。
孟复青俯身,手指落在簿本上,如此一来,更拉近了他们之间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