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情——思弋
时间:2020-05-28 09:22:32

  何犀把他的黑T恤向上推,嘴唇掠过他胸口,脑后的力度刹那间变重。
  “何犀。”他嗓音低沉。
  何犀应声抬头,他亲了上来,鼻息舐过她人中,带着皂香,空气温湿。
  “嘶。”嘴上的伤被碾过,她吃痛地扭开头。
  尤叙若有似无地尝到了一点铁锈味,裹着她后脑的手却没有松开。
  “你要是实在手痒想打架,我们可以去拳馆,租场地的钱总比赔偿便宜。”
  “我刚刚梦到你了,梦里你也在打架,先是在冰场上撞了我,后来是在颁奖仪式台下。”
  “后一个你怎么知道的?”
  “赖枫微告诉我的。”
  他咬了咬臼牙,面露不悦:“以后别抽别人的烟。”
  何犀不明就里:“啊?”
  “他喜欢你,离他远点儿。”
  她嗤笑:“你早干嘛去了?”
  尤叙另一只手揽着她的后腰,坚实的手掌一点点向上挪,沉着地解开了搭扣。
  她呼吸变快,下意识地往前靠,身体贴得更近。
  他亲上她的额头,眉角,又伏在她耳边低声道: “以后没他的事儿了。”
  衣带从肩际滑落,前襟的扣子被急急忙忙解开,她双脚一时悬空,恍神间被紧压在沙发上。
  眼中水汽朦胧,何犀看着尤叙直起上身,展开修长的肌腱,将身上的深色T恤丢在一边,岩壁般健硕的轮廓随之映衬在昏蓝光幕里。
  他擎着她的腿弯向身前拉,还垂头注意着,避开了她膝盖上的擦伤。
  风帆降落,天光暗淡,大洋深处波浪翻涌,遥远的灯火星然灿亮。
  何犀后一步从浴室出来时,尤叙已经穿戴整齐,正在收拾桌上的饭盒。
  她飞扑到床上,从床头柜上拿了手机看了一眼时间,问道:“下午真不开工啊?”
  尤叙将垃圾袋打了个结:“其实今天改了计划,拍的是室内戏,我旷工了。”
  “你变了尤叙,你对不起这门神圣的事业。”
  “对,所以我现在要回到岗位去。”他提着袋子往门廊走。
  何犀滚到床边,探头看着他的背影,揶揄道:“你现在已经有污点了知道吗?什么爱岗敬业人设,在你动了邪念的时候就崩塌了。”
  尤叙轻笑一声,拉开门。
  “我晚上还来。”
  
 
  ☆、50-流澌已来下
 
  “但是相信我吧:
  就是那个站在峭岩上的少女,
  她比波浪、天空和风暴,还更漂亮。”
  ——《风暴》普希金
  在剧组三个月,尤叙一直没剪头发,留到了何犀从来没见过的长度,还带着点儿天然的卷,特像她小时候喜欢的日本男演员。
  尤其是他拍完夜戏,安安静静地卷着手臂在角落打盹时。
  凌晨天凉,他身前盖了件剧组统一发的黑色长外套,壮胳膊被挡上,只露出一张白净的脸,莫名能激发何犀的保护欲,还让她觉得他们俩的年龄差被无限拉大,这让她很愉悦。
  于是从某一天起,盯他睡颜成了何犀的日常娱乐。
  “袁导说你从前跟女孩儿一起吃饭吃到打瞌睡,把人给气走了,我特别不理解。”
  他听见何犀的声音,眼睛还闭着,嘴角舒展,呼着气发出一点儿疲惫的低音,像在哼歌。
  “怎么呢?”
  “多可爱啊,”画人像似的,她的手指在他脸前面横横竖竖地比划,“啧,太可爱了。你别动,我给你拍张照。”
  尤叙叹了口气,衣服一把拉到头顶,将脸盖了个严实:“别,你赶紧到里面睡觉去。”
  “得,”她干脆地收了手机,回头确认周围人都睡熟了,脸才凑到他脑袋的轮廓边上,“反正早拍了不知道多少了。”
  隔着衣料听见他话里带笑,要狠不狠:“你等着。”
  她不动声色地把手伸进外套里摸了一把他的腹肌,在尤叙掀开衣服反击之前窜回了女孩睡觉的隔间。
  几步之遥,摄影组另外几个人横七竖八地躺着,没着的人也听到了这番对话,偷摸地讨论。
  “这是在一起实锤了吧?”
  “不会吧……平时白天都看起来不太熟的样子。”
  “你敢这么跟尤指导说话么?”
  “那倒不敢……”
  边上又醒了一个:“肯定在一起了啊,每回夜戏结束,等大家都睡了,美术姐姐就去尤指导边上蹲着,什么话都不说,就是盯着脸笑。”
  “你这么一说还怪吓人的……”
  “还有上回她和群演打架,不也是尤指导扛走的吗?”
  “我当时还以为尤指导只是想救那个群演……”
  傅一穗听见门被轻手轻脚关上,被子里先是一阵凉,又渐渐开始发热,就知道是何犀进来了。
  “还不睡?”何犀轻声道。
  傅一穗本想当没听见,身体却先一步假装翻身,时间点挨得太近,欲盖弥彰。
  “我知道你还醒着,不然该打呼了。”
  傅一穗往左边扯了扯被子,被子却纹丝不动,像是被钉在了何犀那一侧。
  何犀见她不回话,打了个哈欠:“在你开始打呼之前,我得赶紧睡。”
  傅一穗背对着何犀,暗自翻了个白眼:“在你把手脚翻上来之前,我才得赶紧睡。”
  何犀乐了,往她后背挪近点儿,把中间漏风的空当填上:“那才暖和嘛。”
  傅一穗往颈侧掖了掖被子,用力闭紧眼睛。
  黑暗里不知过了多久,在她半梦半醒之际,那只胳膊摆了上来,带点淡淡茶香,热乎乎的,像个暖水袋。
  小时候傅一穗她妈也会这么圈着她睡觉,特别是她做了噩梦之后。
  不过那都是好多好多年前的事儿了。
  现在她妈有另外一个女儿,年纪很小,应该也是这么被圈在怀里睡吧。
  翌晨,何犀醒来时周围的几个工作人员都出去了,她看了一眼时间,还挺早。
  她蹲在墙角从行李箱里翻出牙具,塞进嘴里,边刷边往外走。
  天微亮,现代化战壕里躺着一堆睡觉的人,像某种行为艺术。
  这种日子过多了,她偶尔还会感觉自己像个原始人。
  嘴里含着牙膏,她掏出手机拍下照片,准备回去之后翻成画。
  漱完口,她目视四周,没找着尤叙,只找到正拿着湿巾清理面部油脂的赖枫微。
  “赖导,看见尤叙了吗?”
  赖枫微不急不慢地把湿巾对折,又擦了擦脖子,才丢进垃圾袋里,瞥了她一眼。
  何犀估计赖枫微这个反应表示他知道,便裹紧她的战壕风衣,换上一个凶恶的眼神催促。
  “你看,他出去鬼混都不告诉你一声,以后能靠谱吗?”
  “那烦请您告诉我他的去向,以便我去捉人呗。”
  赖枫微抿了抿嘴,从口袋里掏出烟盒,垂下眼去拆包装,淡淡道:“往海边晨跑去了。”
  “这么累还去晨跑?在这儿?”何犀嘴上怀疑着,脚已经开始往外走。
  来海岸拍摄的时间不长,何犀不太熟悉周围地形,只能凭着零碎的记忆摸路。
  于大本营外的路歧往右走,是一方苍茫的草丘,清晨的海风又重又凉,风声鼓荡着耳膜,越往高处越是被风推着走。何犀吃力地蹒跚在脚踝高的黄绿草浪间,头发在空中疯狂飘舞。
  云霭笼罩着遥远的海平线,涯岸下的蓝深浅浮动,浪潮翻涌向白色岩壁。
  空气渐趋粘稠,咸腥的细珠被风夹带着扑在脸上,肘与腰侧面料的摩擦感都变大。
  她又走了好一阵,一路走下通往沙滩的细窄石阶,远远看见船坞边稳步移动的黑色人影,运动短裤下面露出长健的小腿。
  天越发亮,被云层蒙翳的太阳跃上苍穹,波光匍匐在广漠的海面。
  任风浪狂猎,他步履毅然。
  尤叙没戴眼镜,在五十米开外隐约辨认出何犀的身形,摘了耳机开始减速,跑到她面前时呼吸正好,上衣帽兜盖着半个额头,眼目明亮。
  他抬手把何犀飘到脸前的头发顺到后面,问道:“怎么找过来的?”
  “用腿和脑子。”她从口袋里掏出一瓶矿泉水塞进他手里。
  尤叙扭开水瓶喝了一大口,拧上盖子,顺势揽上她的肩膀:“愚问贤答了。”
  何犀转了方向,手隔着运动衣攀着他肌肉,听见他因为肉痒而轻笑。
  二人浅吻一番,才并排往回走。
  “过两天放假想去哪儿?”
  何犀从他下巴边上抬眼:“你家。”
  “我家什么时候都能去,你不想出去玩儿么?”
  “我说的是你长大的那个家。”
  尤叙皱了皱眉,沉默了一阵才说:“我自己都不回去。”
  “所以啊。”何犀的卷发向上翻飞,发梢拂着他的侧脸。
  见他神情严峻,何犀探问道:“你爸妈很凶吗?”
  尤叙很确定地对她点头。
  何犀也很确定地回道:“总得让他们知道你栽谁手里了吧。”
  他正犹豫着,又听她说:“当然,你要是觉得没必要让他们见我,也没关系。”
  “……好,见。”
  何犀觉得肩上的力气加大了一分。
  涛声喧天,盖在说话声上面,他们索性不再说话。
  数日后,普拉多开进市中心一处机关小区。
  这个地方何犀认识,从前她高中德高望重的老校长就住在这儿,她还来补过课。
  “尤叙,我来过这儿,在这栋楼补了一年的课,”她隔着车窗指向边上那栋居民楼,“暑假还经常在那个亭子里吃冰棍。”
  他拉了手刹:“什么时候?”
  “我高二,你应该高一。”
  尤叙似笑非笑,解开安全带:“我家就住这栋楼。”
  “天呐,我们该不会见过吧。”
  “我想想。”
  “别别别,我那时候有点儿胖,你可千万别记起来。”
  上了楼,这事儿变得越发恐怖——何犀补课的那户就在尤叙家楼下。
  楼板隔音不好,当年上课时,他们时不时就能听到楼上的脚步声。
  那也就是说,许多年前,何犀就听过尤叙的脚步声,就隔着一个天花板感知过其存在。
  他们或许还曾在楼梯上擦肩而过。
  不过这样说起来就有些玄乎,毕竟在一个城市里生活的人,说不准早就有千百次轨迹的交错。
  敲门前一刻,何犀还在跟尤叙强调:“这是缘分,知道么?缘分!”
  门开得很快,就像里面的人早就抓着把手一样。
  尽管何犀的存在给了尤叙回家的动力,他也提前给家里发了消息说要带女朋友回来,可他依旧隐约忐忑,不确定将何犀带进他所认为的沼泽是否明智。
  开门的是尤父,眼神依旧严肃,不知是否是他的错觉,其中似乎还多了一份谨慎。尤母做菜做到一半,匆匆从厨房快步走来,腰间还围着小花围裙。
  何犀一眼就觉得尤母是个美人,骨相皮肤皆是。尤父则莫名长得像斯-大林。
  “叔叔阿姨好,我叫何犀。”她笑得灿烂而节制,昨夜里对着镜子反复练习的结果。
  尤母眼角的纹路呈流波:“你好,尤叙跟我们说过了,快进来吧,不用换鞋了。”
  尤叙观察着其父的反应,生怕场面失控。
  然而之后的发展出乎他意料的顺利。
  “阿姨,您在做什么菜,需要帮忙吗?”
  “还有一道菜就好了,你去参观参观,不用帮忙。”
  何犀看了一眼切到一半的材料,又注意到尤母手指上的创可贴,问道:“我来给您打个下手。”
  说着便迅速洗了手接过菜刀,娴熟地切好菜归在盘子里。
  尤母细察其动作:“小何,你平时经常下厨?”
  “对,我还挺喜欢做饭的。”
  “嗯,挺好。”
  就那么一个多小时,尤叙突然明白了他们家从前问题的症结之一——安静,极致的安静。
  往日席间除了些正儿八经的日常叮嘱,他们仨几乎没什么轻松话题,所以总是沉默。
  何犀有点像学校里的午间广播站,不过是交互式的,什么都能聊,还特会做反应。
  尤叙难得看见他爸笑,倒还挺慈眉善目的,不知道是因为年纪大了变得慈祥,还是何犀说的话他正好爱听。
  他爸甚至还给何犀夹了个鸡腿,这待遇他从记事开始就没受过。
  吃完了饭,何犀拉着尤叙要去看他阁楼上的那个房间。
  等二人上去了,尤母问尤父:“你觉得怎么样?”
  尤父喝了口茶,点头道:“不错。”
  “本来见到人之前,我只想着无论怎么样一姑娘都成,有就行,至少他愿意带回来,”尤母望着楼梯的方向,“现在感觉放心了。”
  “嗯,他跟以前也不太一样了,”他沉吟道,“与女游兮河之渚,流澌纷兮将来下。”
  
 
  ☆、51-他有太空舱
 
  二十平米的房间,进门左边有间小浴室,斜顶上挂着扇天窗。
  左边一面墙全是书柜,右边靠墙摆着单人床,中间是张中式书桌,配的是灯挂椅,弥漫着书木味。
  何犀摸了一把床尾的木板,手指上没一点灰,木头红黑油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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