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说她想当妖后——恰日明之
时间:2020-05-28 09:23:36

  姜瑶月将戒指接过来,还没来得及道声谢,张贤妃又说:“ 本想将你们都拉来身边好好看看,可我如今连自己都觉得自己脏污难堪,罢了……”
  她用脏破的衣袖轻轻拭了拭泪,一举一动之间却仿佛身上穿的还是珍贵的锦衣绡纱。
  虞容璧低下头,掩住自己或许会流露出来的那几分迷茫。
  身边的姜瑶月紧紧依偎着他,他本最不喜在热天里这般,如今却只觉得心安。
  他的心神很快安定下来,既已成事实,那总要去面对。
  虞容璧从不想着做仁君这回事,但张贤妃没有死在郑太后手上,也不能就此简单解决了。
  待张贤妃哭声渐止,他便道:“ 母妃且先暂等片刻,朕还有一事要去处理。”
  都到了这里,既已先见到了张贤妃,那么接下来自然就是关于太后的要紧事。
  在场另几人能心里清楚他的意思。
  阮嬷嬷立刻便道:“ 奴婢为皇上带路。”
  三人复又出了张贤妃所在梢间,这院子很小,阮嬷嬷指了指前面同一边的厢房,道:“ 就在那里。”
  她脚步停了停,迟疑着又问:“ 皇上要不要先听……”
  “ 不用,”虞容璧冷冷打断了她,“ 朕不想知道关于他们的任何事。”
  阮嬷嬷连连应是,这间厢房并未上锁,她轻而易举就推门而入了。
  倒是虞容璧脚步一滞,并没有立刻跟着她进去。
  姜瑶月也跟着他停下,正向他投去探寻的目光时,便听他道:“ 皎皎,你不要怕。”
 
 
第76章 
  黑暗中,他的神情晦暗不明, 漆黑的眸子却深深看着姜瑶月, 隐约竟如星子一般。
  姜瑶月心下明了,她叹了口气, 摇摇头。
  而后又像是怕虞容璧不放心,再加上了一句:“我不怕。”
  她当然不会怕这些场面。
  她也没有告诉过虞容璧, 阮金婵是被她亲手所杀。
  姜瑶月拉了拉虞容璧的手,轻声道:“进去吧。”
  等进了屋子, 阮嬷嬷已点上了屋子里的灯, 这间厢房倒没有外面看上去那么狭小, 还分了里外两间,一应家具器物俱全。
  和方才张贤妃所居梢间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简直是云泥之别。
  因外间突现烛光,里面睡着的人明显被惊醒。
  只听一个男子声音自里间传来, 略带着沙哑, 听起来倒不很年轻了。
  “谁在外面?”
  阮嬷嬷看了一眼身边立着的虞容璧, 只道:“是我。”随即便不再做声。
  那人似是松了一口气, 不过还是问道:“阮嬷嬷来做什么?”
  一时四下无声,虞容璧只在外间站着, 并没有往里去。
  不多时之后,里面传来穿衣穿鞋的声音,姜瑶月被虞容璧挡在身后,眼珠子倒是转来转去,好奇得很。
  不知道太后看上的男人究竟是什么样子。
  很快, 里头那人便披着一件外衫出来查看了。
  姜瑶月在后面看不到虞容璧脸色,但她自己是有些惊讶且失望的。
  依她所见,既已做了这事,索性做个痛快,才华倒是不用说,只是必定也要找个容貌上佳者。
  但眼前这个人,容貌实在是普通得很。
  姜瑶月见过先帝不少回,不得不承认先帝姿容俊逸,实不是此人能比。
  更何况这人年纪仿佛也不轻了,看上去竟是与太后差不多大,三十几许的模样。
  “你们是......”他看见除阮嬷嬷之外,突然多出来的两个人,明显惊了一下。
  虞容璧空着的一侧手指尖动了动,沉沉盯着面前之人没有说话。
  自张贤妃那里出来,虞容璧心里就打定了主意的,他一见到这个人,就必定得把他杀了。
  但真到了眼前,他反而不想立刻下手了。
  方才他告诉阮嬷嬷,他一点都不想知道。
  然而此时,他倒有了一点兴趣。
  虞容璧挑了挑眉。
  阮嬷嬷也算是乖觉,一见便略懂了虞容璧的意思,她马上道:“见到皇上还不跪下!”
  那人呆呆地看着虞容璧,有些惊慌,却也不算很无措,他跪了下来,只给虞容璧磕了三个头,然后低着头道:“草民姓陈。”
  也不用人再开口问,他大概自知已到末路,便将一切都说了出来。
  从他口中,姜瑶月得知了他倒是真的差不多与太后一般年纪,且也不奇怪,因为他与太后乃是旧相识。
  若说是旧相识又不准确,因为他当初只是郑家的一个家生子,与太后只是主仆。
  姜瑶月听到这处便暗暗摇了摇头,便是太后不入宫,他们两人也是绝无可能的。
  当年之事远在太后入宫之前,此时已说不分明,只由那人口中说来,他那时生得粗笨,不知如何掩饰,太后怕也是看出来几分的。
  但太后是绝没有那种心思的,或是为了自己闺誉,或是为了解他困扰,并没有借口责罚他或大张旗鼓将他赶出去,只是暗中将他远远调开就罢了。
  不久之后,太后入宫做了妃嫔,便彻底没了任何关系。
  一晃就过了二十来年,当初郑家的小姐也成了大梁的太后,偶尔有一次突然问起昔日还在郑家之时的旧仆旧人,一问便想起了他来。
  这才知道他这么多年竟一直没有娶妻成家,当年她一时善念将他放在那里的,他如今仍旧还在那里。
  后来的事大抵就是他们看见的这样了,太后不知出于何种心思,先将他挪来了行宫,为避人耳目,索性也把他放在这里和张贤妃一处,与张贤妃不同的事,阮嬷嬷平时倒不用看管他的行踪。
  那会儿太后陪着女儿来行宫散心养身子,自然是与这边又多了些联系,后来公主回了京城,只留太后一人在行宫,事情便开始一发不可收拾。
  当然,姜瑶月肯定不会认为这是什么缘分什么天作之合,无非是太后一步步给自己找的理由借口罢了。
  如今看来,公主所说的行宫闹鬼,也根本不是空穴来风。太后自然是视长女如珠如宝,当初能陪她一起来行宫,也是一片爱女之心,这倒并不会掺杂很多其他,但来行宫之后不久公主与段苍心结已解,太后放下了关切女儿的心,便也动了心思想自己的事了。
  于是公主很快回了京城,太后却仍旧留在行宫。
  行宫中只有她一个主子,怎么做都便宜。
  不过,太后竟是与这么个样样都平平,身份低下且是郑家下人的人在一起,也很是让姜瑶月佩服。
  太后胆子原本不大,与亲儿子关系又不甚和睦,只面上过得去,是以她做这事是极小心的,除了让阮嬷嬷看管着,只偶尔让郑家偷偷送一些丹砂来自己服用,以葆容颜,延年益寿。
  本来或许永远都不会被发现,谁知道出了阮金婵这么个自以为是,做事又蛮横毒辣的,竟是连累了太后。
  姜瑶月不禁叹息,若太后再嫁不算是错,那么除去太后急于平息事情将袁妙嫣弄死,太后在这整桩事情中也有些无辜被阮金婵连累。
  虽然丹砂一个不好是要吃死人的,但那也只是太后自己祸害自己。
  姜瑶月偷偷斜眼过去看虞容璧,哪天虞容璧要是龙驭宾天了,而她倘或还正值青春年少,难道真的要这样枯守到死?
  这还是虞容璧眼下看来对她不错的,论起太后那边景况,除了生育了几个子女外,先帝心心念念的可是张贤妃,百般爱恋娇宠也尽数花在了张贤妃身上,又怎能让太后平息下心里这口气?
  让张贤妃从旁看着自己与人行欢,怕不仅仅是为了羞辱张贤妃,也是为了发泄自己心中多年不甘。
  只是虞容璧实在是无辜。
  姜瑶月不知道太后从始至终到底有没有想到过这个不亲近的亲儿子,若此事有一点点风声传出,对于虞容璧来说无疑是一场大难。
  只作坊间丑闻笑谈倒还算轻的,万一有人借题发挥质疑虞容璧出身,那才是真正的灭顶之灾。
  姜瑶月一时也有些庆幸,阮金婵闹这一场虽也惊险,但好处是将这事捅了出来,谁也不知道下回揭发是不是会比此次更为凶险难办。
  那人说完之后,又朝着虞容璧磕下头去,声音有些颤抖:“一切皆是罪人起了不该起的心,太后娘娘是受我蒙蔽引诱,与她无关,皇上只管杀了我,不要去责怪太后娘娘,也不要与太后娘娘母子之间有嫌隙。”
  闻言,虞容璧沉默良久,而后竟是自嘲般嗤笑一声。
  他道:“你们倒是情深。”
  话音刚落,还没见虞容璧有任何动作,那人竟是缓缓倒在地上,口中流出鲜血。
  阮嬷嬷一看便道:“他咬舌自尽了。”
  虞容璧在一旁看着,狭长的凤眸越发冷了下去。
  人既已自尽而亡,这边尘埃差不多已定,但太后、张贤妃、阮嬷嬷这三人处总还有事,姜瑶月拉了拉虞容璧一直牵着她的手,道:“皇上,张母妃还等着,要不要先回去?”
  虞容璧转头看了看姜瑶月,只她离得近,倒听见他极轻地叹了一口气,又轻声对她说:“也该回去歇着了,你困了。”
  姜瑶月摇摇头,困倒是不困,这样的情况也没谁能觉得困。
  虞容璧拍了拍她的手,想了一下,对她道:“等朕一会儿。”
  说完便暂时放了姜瑶月的手,闪身往前两步,到了地上尸体面前,蹲下 身子探了探鼻息,又拭了他颈间脉搏。
  确认人确实已经死了,虞容璧才完全放心。
  他正要转身,却忽觉烛光扑朔明灭,像是有风吹来。
  虞容璧眉间一皱,立时觉出不妙,那烛台本是阮嬷嬷拿在手里的,是他们大意了。
  等他立刻回头去抓姜瑶月的手,那烛火已彻底熄灭,只剩下一片黑暗。
  姜瑶月原本只是站在原处片刻,等一等虞容璧,也是她掉以轻心,总觉阮嬷嬷眼下情况是翻不出什么花样的。
  谁知这一时大意,自己就到了阮嬷嬷手里。
  阮嬷嬷年纪虽大了,手上却还有几分力气,也不知往那处使了巧劲,又是趁姜瑶月不注意,赤手空拳便将她的手紧紧拽了,接着将拔了蜡烛的烛台尖头对着姜瑶月,又把她拖得一趔趄,不知要把她拖到哪里去。
  虞容璧听到声音,脸色登时变得阴冷。
  接着,便听阮嬷嬷道:“ 奴婢也不想如何,这屋子里有密道,他既白白不用,那奴婢就先用了。害了皇后娘娘,奴婢逃到天涯海角也不用活命了,等出去之后,奴婢自会放回娘娘,不让她掉一根头发,也请皇上和娘娘放奴婢一条生路,奴婢残生绝不会提起这些秘辛。”
  她绝口没有提到还被“ 扣”在姜瑶月那里的阮金婵。
  可阮金婵当时在姜瑶月面前说得信誓旦旦,阮嬷嬷是极看重她的。
  姜瑶月被阮嬷嬷抓着,倒也不见如何惊惶,还淡淡问道:“ 阮嬷嬷不想想金婵?”
  姜瑶月:有的时候我时常不明白太后在想什么。
  虞容璧:朕也不明白。
 
 
第77章 
  阮嬷嬷苦笑一声,道:“ 眼下也难等到她了, 她在娘娘手上。只看她自己造化, 这事是她被我所累。”
  这阮嬷嬷倒是清醒得很,只是到底还不知道个中缘由, 还想着自己连累了阮金婵。
  阮嬷嬷自己不逃,若要死也少不了她们祖孙, 但她逃出去了,即便阮金婵死了, 她或许还能活下来。
  暗道在屋内何处, 虞容璧不知, 也看不清楚。
  只在蜡烛刚刚熄灭的那一刹,虞容璧看不到姜瑶月在哪里, 他竟突然害怕,他身边的暖意随着烛火的熄灭而消失。
  不过很快, 他就听见了姜瑶月的声音。
  虞容璧细细辨别着她声音中的异样与不安, 所幸他没有听出来。
  但他止不住开始想, 如果姜瑶月真的害怕了, 他该怎么办。
  姜瑶月又被阮嬷嬷拖拽着走了几步,即便在黑暗中, 阮嬷嬷也小心避着不让虞容璧察觉自己的行踪。
  她对屋内陈设是极熟的,也不知是按了哪处机关,姜瑶月只听到轻微一声响,人就被她拖到了一个阴湿之气扑面而来的地方。
  “皎皎!”
  姜瑶月最后只听到虞容璧叫了她一声,便被隔在了密道里面。
  只剩虞容璧一人留在原处, 竟是发现自己的手指止不住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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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密道幽深弯曲,不知道通向哪里。
  阮嬷嬷先将姜瑶月双手捆了,先前用来对付姜瑶月的烛台重又被她插上了蜡烛,一手举着烛光不甚明亮的烛台,一手死死按着姜瑶月,她用的是巧劲,姜瑶月被她按得手发酸发麻,便道:“我逃不了的,嬷嬷先松松手。”
  “奴婢到了地方自然会将娘娘放开。”阮嬷嬷手上力道丝毫不见,道,“姜家的姑娘果然身娇体贵,这便受不住了。”
  饶是姜瑶月教养再好,也不禁在心里骂了一句。
  她只得耐着性子道:“我连机关在哪儿都不知道,路也不认识,往前往后便是跑了也无用。”
  不过姜瑶月眼珠子一转,旋即竟咳了起来。
  等她好不容易咳完,才喘着气,细声道:“ 这里头封了多久,气味实在叫人难受。”
  阮嬷嬷听了,只道:“ 娘娘再忍忍,奴婢也无心为难娘娘。走快一些,好早些出去。”
  她这样说着,一边加快了脚步,一边手倒是略松了松。
  姜瑶月装作趔趄了几步,又求道:“ 阮嬷嬷慢些,我走不动了,能不能歇一歇......”
  阮嬷嬷本也无意为难于她,姜瑶月又刻意把姿态放低,没有对阮嬷嬷摆什么皇后架子,是以阮嬷嬷对她倒也还好,见她咳嗽不止,便又放慢了脚步。
  姜瑶月走得跌跌撞撞,阮嬷嬷到底还怕她真出什么事,否则虞容璧更不会放过她,只能先停了下来,让她歇一口气。
  姜瑶月靠着阴冷潮湿的石壁缓了一口气,她也乖觉,立刻便道:“多谢阮嬷嬷。”
  烛光昏暗不明,但姜瑶月依旧可见阮嬷嬷眼中的警惕。
  不过阮嬷嬷叹了口气,道:“奴婢年纪也大了,出去也活不了多久了,这辈子只有那一个孙女,可惜救她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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