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粹宫的贤妃施氏在宫里得知母家夜里进了流寇,却是吓得病了一场。
消息自然是报来了姜瑶月面前的,姜瑶月也无话可说,只让太医好好医治贤妃,又传了些让贤妃宽心的话给她听。
等在行宫里过完了中秋,天气也彻底凉快下来,虞容璧和姜瑶月才打算起来回宫的事宜。
苏广藿也在和他们一起回去的行列之中,张贤妃的身体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如今身边也有宫女伺候着,苏广藿功成身退,自然是要重新回尚食局去的。
姜瑶月这回依旧还是赏了她东西,苏广藿却直接拒绝了,姜瑶月也没有逼着非要她收下,总归往后还有机会。
只是将将要临行的时候,宫里却又传来个不妙的消息。
葛贵妃久病多日。
先前病的是贤妃,且是为了家里吓病的,姜瑶月倒一点都不关心,然而这次病的却是葛采薇,姜瑶月没来由的心口突然一紧。
其实葛采薇已经病了有一段时日了,听说是入了秋犯了时气,一开始只是有些咳嗽,请了太医去看却一直不见好,到了这会儿终于瞒不住了,还是报来了行宫知道。
姜瑶月不敢耽搁,立刻就让王姑姑去了云山岚居禀报给了虞容璧。
原本再过几日就是出发回宫的日子,因着葛采薇的病,虞容璧决定第二天就启程回去。
提前回去的事情是秦公公来和姜瑶月说的,虞容璧并没有当面和她讲。
既然是虞容璧已经决定,姜瑶月也自然没有其他话可说。
这夜姜瑶月等了虞容璧一会儿,他却没来。一直到了快子时,已经躺在床上姜瑶月才听见他进来的脚步声。
一夜,两人没有说过一句话。
回去时自然有些郁郁,等精疲力尽回了宫,姜瑶月让人把承乾宫宫门一闭,谁也不想见。
又连着好几日,姜瑶月都没有再见过虞容璧,想来是去了景仁宫陪病着的葛采薇。
姜瑶月原本想着忍一忍就过去了,葛采薇如今总是个病人,她不好真的去与个生病的人计较。但事情远没有她想的那么简单。
葛采薇久病未愈,司天台的监正向虞容璧回禀了一件事,宫里有人与葛贵妃相冲。
在虞容璧的再三追问之下,监正才说出这个人就是中宫所出太子。
姜瑶月很快也得知了这个消息,她先是觉得荒谬无比,面上虽然嗤笑一声,心里却止不住地害怕起来。
她将奶娘手中的崽崽抱到了手上,崽崽沉甸甸的,姜瑶月才感觉安心了一些。
即便这也是一场阴谋,她也没有余力去想虞容璧会作何选择。
葛采薇是自幼陪着他的人,不是亲人胜似亲人,这是后来人怎样都无法去比的。
而对于虞容璧来说,崽崽更像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储君。
姜瑶月脸色未变,旁人也只当她无事,承乾宫大多数人得知此事之后都觉荒唐,王姑姑更是对姜瑶月道:“这话从哪里说起都没有道理,自来只有别人妨碍了贵人,从没有贵人克了别人的说法。”
姜瑶月却低了头没有回应王姑姑,她不知道该怎么说,若应和了王姑姑的说法,她心里是没有底的,但若是否定了王姑姑,她的心更是沉入了无尽深渊。
她又等了虞容璧两日,他却没有在承乾宫出现过。
往常都是他来找她,姜瑶月已经忘了等待是什么感觉。
每每看见崽崽无忧无虑地在一边玩耍,姜瑶月心头都会被一刺。
她终于沉不住气,既然虞容璧不见人影,那只能她主动去见他们。
姜瑶月挑了一个夜晚去了景仁宫,说来自回宫之后开始,她也没去看望过葛采薇,如今正好借着这个名头。
她也知道,虞容璧是一定在那里的。
姜瑶月进去的时候,葛采薇正在昏睡,情况看着很是不妙,陪在旁边的除了虞容璧,还有刚刚回宫的苏广藿。
姜瑶月先上前向着虞容璧施施然行了礼,然后才道:“早先就想过来的,只是葛贵妃病成这样,臣妾唯恐来探病反而扰了她清净,想着过些日子再来。”
许是听到了这边动静,葛采薇被吵醒,见是姜瑶月来了,便撑着身子要行礼,理所当然被姜瑶月按了下来。
反正她不按,虞容璧也会按的,不如她来做这个好人。
苏广藿亲自照料葛采薇坐起后,葛采薇便道:“劳烦皇后娘娘还要跑这一趟,臣妾并无大碍。”
姜瑶月笑了笑,也不去看身边的虞容璧什么反应,却是道:“病了这么些日子还不见好,怎会是没有大碍。”
这时,一旁的苏广藿道:“贵妃娘娘还是见好了一些的,只是病得太久有些伤根本。”
“那便是要好好养着了,”姜瑶月听后点点头,像是放下了心,“有什么缺的要用的尽管来和本宫说,短了谁都不会短了贵妃。”
葛采薇眉心蹙了一蹙,不过很快便放开。
一时见葛采薇醒了,宫女又端了药上来,虞容璧趁此时对姜瑶月道:“ 皎皎,你先和朕出来。”
姜瑶月心头一凉,才这会儿功夫就怕她打扰葛采薇休息了。
不过她还是照着虞容璧的意思,跟着他退到了外殿。
里面一屋子药味,又不通气,实在让人憋闷得很。
虞容璧停住,姜瑶月也停住,垂了眼眸静立一边不语。
“ 皎皎,”虞容璧很快开了口,“ 无事不必来景仁宫。”
姜瑶月笑道:“ 臣妾是皇后,总要来看看的。”
虞容璧叹了口气,说:“ 你是不是怪朕这么久没去你那里?”
“ 六宫都是皇上的,皇上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姜瑶月鼻尖一酸,却生生克制住了自己的委屈,“ 哪怕臣妾就要死了,皇上不来也是皇上的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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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虞容璧闻言即刻皱了眉,他眼看着葛采薇这几日在生死边缘挣扎, 心里一点也不好过。
而姜瑶月却偏偏还要来他面前说死不死的话。
对着姜瑶月, 他却是说不出重话,只正了色道:“ 不要再说这些没影的事。”
姜瑶月自说完那句话之后, 便低了头没有去看他。
怎么会没影呢,她的梦那么真实, 而葛采薇一直活到那个时候,要死的人明明是她。
突然, 她开口道:“ 皇上是怕臣妾胡言乱语给贵妃招来了晦气吗?”
虞容璧叹了口气:“ 皎皎, 朕不是这个意思。”
姜瑶月抬起头看着他, 眼中满是冷淡:“ 皇上是不是还要废了太子?”
明明虞容璧最清楚当日司天台监正的话,这么多日以来却对承乾宫不闻不问, 姜瑶月是一直闭门不出,可又怎么不知道宫里宫外多少人等着看她笑话。
又有多少人等着虞容璧为了葛采薇而废了太子。
姜瑶月心里清楚得很, 若虞容璧真的打定了主意, 就算她跪在他面前脱簪请罪都没用。
她知道再说下去, 自己反而徒惹虞容璧不快, 于是深吸了一口气,说:“ 是臣妾失仪, 臣妾先告退了。”
语气却是怎么都不像请罪,而且不等虞容璧说话,姜瑶月转身就走。
“ 回来!”见姜瑶月这就走了,虞容璧留在原地喊了一声。
自从姜瑶月上回和他闹了脾气,虞容璧就再也不敢随随便便拉她拽她了。
在宫里也是一样。
姜瑶月闻声只侧了一下头, 发髻上的镶宝石碧玺步摇随着她的动作在她白皙的颈边晃了晃,然后她便回过头去,不再理会。
虞容璧按了一下额角,双眼因近日疲倦而有些发红,他又唤了姜瑶月一声,她仍是不应答,留了个背影给他。
虞容璧默默立了一会儿,等他再进去的时候,葛采薇已然睡熟。
见他独自进来,苏广藿朝他福了一福,放下了厚重的帐幔,然后才轻声对虞容璧道:“贵妃娘娘今日情况已好了不少,喝了药想来能睡到天亮。”
虞容璧点点头,看了重重帐幔一眼,苏广藿又接着道:“娘娘方才睡下前交代了奴婢,说是让皇上回去歇着,这几日在景仁宫也不得安眠。”
于是虞容璧转身便往外面走,走到一半,他又停了下来,问依旧还在原地的苏广藿:“她是真的睡了?”
苏广藿回答得四平八稳:“有奴婢在,皇上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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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景仁宫之后,虞容璧既没有传轿辇,也没有让人牵了马来,而是一个人慢慢在道路上走。
去的方向自然不是紫宸殿,而是承乾宫。
虞容璧心里没来由地一阵害怕,不知道皎皎会不会把他直接拒之门外。
他抬起头看了看天上明亮的星星,明日想来是一个好天气。
以前他生病的时候,葛采薇给他喂完药,总会告诉他:“若是明日就好起来,晚上便陪你去看星星。”
他便很想赶快好起来,为着病中一直闷着,也想出去透透气。
就这么胡思乱想着,承乾宫很快就到了。
他一言不发地进去,姜瑶月正坐在镜台前独自一人梳理头发,从镜子里看见了突然进来的他,既没有起身行礼,也没有说话。
虞容璧就默默站在她背后,等她慢慢梳好那头浓密的长发,慢慢放下手中玉花鸟纹梳,这才走了几步上前去。
见他近前来,姜瑶月也不站起,而是只转过身子面对着他。
她冷着眼看着面前的虞容璧,想了想便忍住没有问他那么晚了来承乾宫做什么。
这会儿姜瑶月倒觉得虞容璧比先前瘦了一些,想来是为着葛采薇。
眼见着姜瑶月双臂又环抱了起来,虞容璧说话的声音也有些沙哑:“皎皎,前几日她病得实在太厉害。”
“宫中太医署的太医们都在,且苏广藿也是贵妃的身边人。”闻言,姜瑶月眉梢一扬,道,“这样还不好,又要他人如何?”
话甫一出口,先不论虞容璧听了作何感想,姜瑶月自己便先有些后悔了。葛采薇从来都是循规蹈矩的,没有做过什么出格的事,也没有给她添过堵,甚至救过她和崽崽的命,如今葛采薇又是在病中,光是为了和虞容璧置气就如此去刻薄她,也实在不大好。
姜瑶月这么一想,自己便先耐下了性子,心上那一簇火也熄了一些。
其实虞容璧并未说起什么,哪怕只是为了崽崽,她也大可不必如此。
虞容璧倒不生气,只是没有再去提葛采薇,而是沉声道:“司天台之事早有预谋,为何要去理会?”
姜瑶月抬头看着他,眼神中没有服软的意思,眼中却慢慢蒙上一层水雾,她张了张嘴,声音有些哽咽。
“臣妾......臣妾只是怕皇上会为了贵妃而厌弃太子......”她使劲儿眨了一下眼睛,又低下了头,努力不让眼泪大喇喇地滚落下来,“我......我还怕......”
她还害怕什么,姜瑶月自己心里也不肯承认。
她似乎还在继续挣扎着,眼泪却掉得更多了。
虞容璧慢慢在她面前蹲下身子,看着她哭得眼睫上也沾着几颗细微的小水珠子,竟是无奈地笑了。
他用大拇指轻轻揩去她光洁脸庞上的泪滴,然后才道:“我答应你,永远不会废了我们的儿子。”
一直等到姜瑶月哭声渐止,虞容璧才传了宫女进来再为她梳洗。
等姜瑶月重新收拾妥帖,虞容璧依旧已经躺到了床上等着她。
他冲着姜瑶月拍了拍自己身边空出来的位置,姜瑶月面色还有些郁郁,却是乖乖地躺到了他怀里去。
姜瑶月一时没有睡意,睁着眼睛想了一会儿,才道:“皇上这几天累不累?”
虞容璧也没有睡着,只是闭着眼睛养神,闻言立刻道:“累。”
他斟酌了片刻,到底还是对姜瑶月继续说了下去:“朕小时候身子并不算好,很多时候都是她陪着朕慢慢好起来的。”
这个她,不用说,姜瑶月也知道指的是葛采薇。
她默了一会儿,心中愧疚之感渐起。
“那会儿不肯喝药,母妃是从来不管朕的,更别提喝药了。”虞容璧低头看了窝在自己怀中的姜瑶月一眼,竟是说起了有些久远前的事情,“她总是想尽办法哄着朕喝药,一口一口喂下去,一定要朕把药喝完了才能停下。”
姜瑶月轻笑了一声,说:“那必定是要贵妃花上好一番心思了。”
“皎皎,她不是个坏人,这个朕一直很清楚。若她不好,便不会在朕落魄之时陪朕玩,最后又被指来了朕身边做宫女。”
姜瑶月倒是很果断,也不扭扭捏捏,而是直接道:“方才许多都是气话,并不是臣妾对贵妃有意见,臣妾谢她还来不及。”
虞容璧终于长舒了一口气,他突然又有些小心翼翼,对着姜瑶月道:“其实也是她先前和朕说的,朕这才让你先出去,无非是怕过了病气给你。”
听到此处,姜瑶月了然,葛采薇果然蕙质兰心,既是姜瑶月过去看她,当着虞容璧的面这话自然不好是葛采薇亲自开口,否则倒像是虞容璧纵容着葛采薇把她往外面赶。
姜瑶月又想起一事来,便问道:“司天台为何会说出这种话?他们当真以为你会废了太子?”
夜已渐深,原本虞容璧也不打算立时就同姜瑶月说这些,只是她既然问了,虞容璧便也不会瞒着她。
“她素有些隐疾,一向也不大严重,只有偶尔入冬时会犯上一次。这次以为只是提前了一些,也就没声张,”虞容璧絮絮道,夜间私语之时,对着枕边人总是能多说一些,“请了太医来看又吃了药,药也是常吃的那一贴,原本是会渐渐好起来的,这次却是拖着一直不见好。”
姜瑶月想了想,又问:“施家难道还有心力把手伸到她那里去?”
“ 动了动施家的皮毛而已,”虞容璧看了她一眼,“ 不过是找个小太监把花粉加到她的饮食中去,一边吃着药也不易被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