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窈睨了她一眼,轻声道:“呸,庸医。”
“您怎么可以空口砸人招牌,奴婢还要做生意的。”念秋眼珠一转,压低声音道:“奴婢听说陛下的病情已经好转了,说不定殿下明日就回来了。”
谢窈默不作声,在铜镜中嗔了念秋一眼。
“您可不许赖账,不然奴婢找殿下要去。”念秋美滋滋地肖想:“就收您二两就好。”
尔琼笑道:“好了好了,别闹了,再闹明日早膳都没得吃了。”
玩闹后,众人皆退去,尔琼正要留下来守夜,谢窈却道:“今天闹得晚了,你回房睡吧,不用让人守夜了。”
尔琼看着谢窈娇婉的脸庞仍红得厉害,不禁“扑哧”轻笑,欠身退下。
待到人声寂静,谢窈探了探头,翻身赤足下床,点燃一盏灯,悄声走至书案前,抽出一张纸。
作者有话要说:
我尽量让小情侣在下章相见,太惨了。
另外加个无奖竞猜:女主要干什么?
第26章 进宫
她取了墨条,自己磨了墨,一边磨,一边暗想,只是写信问问周之衍,调理身子的药能不能停,并非是念秋所说那样。
本想开门见山,直奔主题,但待到提笔之时,她又觉得要寒暄一番,可等她回过神来,已经洋洋洒洒写了一大堆日常琐事,她叹了口气,看了眼更漏,再重写只怕来不及,只能这样匆匆收尾。
第二日,姜仲将东西送至周之衍所居的重华宫,让几个宫人帮着收拾。
就在此时,一封信“啪嗒”落地,姜仲眯着眼凑过去看,信封之上干干净净,一个字都没有,他翻来覆去看了片刻,终于一拍脑袋,立刻带着信往正殿去,一边走还一边自言自语道:“这良娣的信来得太及时了。”
重华宫的宫人都只敢轻声说话,生怕得罪那位太子殿下,姜仲也警告过不要乱动歪心思,否则天王老子都救不了。
宫人皆安分守己,但因为大部分政务仍是太子处理,时常处理至深夜,以至于重华宫每日都处在压抑的气氛中。
姜仲悄声走入,周之衍头也不抬,狼毫落在疏奏之上,冷声道:“放在一侧即可,孤一会看。”
“殿下,是东宫送来的信。”姜仲觑着他的神色,轻声道:“想必是良娣送来的。”
周之衍笔一顿,抬手展信,熟悉的簪花小楷映入眼帘,一大段都是东宫琐事,让他保重身子,直到“家中金桂已开,一切皆好,勿念”后边,才小心翼翼提起是药三分毒,想停药的想法。
不过傍晚,姜仲就派人送来周之衍的回信,同是谢淮所教,他的字迹更为凌厉,只是如此字迹写下“卿卿如晤”这般字眼,就有些说不上的奇怪,他的信只有寥寥几句,简单明了。
一是问过太医,药不能停;二是可能还要过段时日才能回东宫,少则几日,多则十几日,最后还添了一句良药苦口,望卿卿舒颜。
信里没有一句是谢窈爱听的。
次日晨起,她对守夜的尔琼道:“尔琼,我过两日想进宫见见皇后娘娘。”
尔琼打着哈欠,睡眼惺忪,还未反应过来:“姑娘,好端端的怎么想见皇后娘娘?”
谢窈绞着帐上的流苏穗子,轻声嗫嚅道:“总要进宫表表孝心的。”
这下尔琼才反应过来,掩嘴笑道:“可别叫念秋知道了。”
谢窈往宫中递了帖子,终于带着念秋往园子里摘去金桂,园子金桂点点嵌在碧叶间,如细碎金粒,谢窈拦下念秋要把桂花树薅秃的手,道:“这些够了。”
她心中盘算进宫总不能空手去,不如做一些糕点吃食,一同送进宫。
待到进宫那一日,张皇后宫中的彩烟已经在宫偏门等着她,见她抿嘴笑道:“许久未见良娣,听说良娣不慎落水,不知良娣的病可好些了?”
“多谢娘娘与姑姑记挂,我已经大好了。”谢窈一身海棠红暗花蝶纹长衫,衬得她潋滟精致的眉眼愈发楚楚动人,肤白胜雪。
彩烟瞧着她笑:“良娣的气色似乎好了许多,娘娘也就放心了。”
她愣了愣,也知道是那些调理身子的药奏效了,彩烟在前引路,一边道:“今日娘娘宫里正好热闹,端宜公主也在呢。”
踏进昭阳宫,先听见隐隐约约的笑语,是周之瑾倚在张皇后肩上,似乎在说悄悄话,张皇后笑得舒心。
“嫔妾参见皇后娘娘,参见公主。”
张皇后抬首望向谢窈,对谢窈笑着招手:“彩烟,快把良娣扶起来,到本宫身边坐。”
周之衍让谢窈进东宫一事,张皇后对谢窈本就心怀内疚,而谢窈又因为护着周之瑾而落水,还是在谢家人眼皮下,她对谢窈就越发和气了。
“弟妹身子大安了?”周之瑾坐直身子,慵懒地撩起垂落的发丝,笑意别有一番风情。
“杏雨,让小厨房炖的冰糖燕窝好了吗?端来给良娣。”张皇后对谢窈道:“听嘉恒说你还在吃药,燕窝性平,倒是可以喝些。”
谢窈欠身道谢,对张皇后道:“东宫的金桂盛开,嫔妾做了一些藕粉桂花糖糕与山药枣泥糕,还望娘娘与公主不要嫌弃。”
“彩烟,送一份到嘉恒的重华宫去,就说是良娣的心意。”张皇后想了想,吩咐道:“把那份山药枣泥糕给嘉恒送去。”
谢窈暗松一口气,那份山药枣泥糕没有额外加糖,想必周之衍还是能吃得惯的。
谢窈的藕粉桂花糖糕被盛在描彩缠枝莲瓷碟中,晶莹剔透,上边还浇上金黄的糖桂花,看着让人食指大动。
“换了秋茶来配点心。”端宜公主笑道:“母后脾胃不佳,秋茶味道淡,母后喝正好,我看母后宫中的秋茶不错,这么好的秋茶母后怎么不喝?”
张皇后拈了颗蜜饯,笑意清浅:“听说是瑞王爷从南边带回来的,你父皇知道本宫爱喝秋茶,就送到昭阳宫里来了。”
是瑞王送来的茶。
谢窈舀燕窝的手一顿,不动声色望向周之瑾,周之瑾的神色有一丝凝滞,但稍纵即逝,立刻笑道:“这样好的茶,母后可不能独享,不如赏了给儿臣吧。”
张皇后神色自若,轻拍她:“你爱喝就拿去吧。”
“公主,这糕点甜腻,不如换了普洱来,如何?”谢窈转头对周之瑾道:“普洱对脾胃也好,还能压压糕点的腻味。”
周之瑾点点头,吩咐自己的侍女:“如意你去搭把手。”
众人坐下吃茶点,正说说笑笑,外边的内侍匆匆走进来:“娘娘,容妃求见。”
“容妃这时候来做什么?”张皇后搁下茶盏:“让她进来吧。”
片刻,容妃曼步走入,她生得极其艳丽,看上去不过二十出头,俨然如同惊鸿绽放的芍药。
“臣妾参见皇后娘娘。”容妃扫了一眼谢窈与周之瑾,谢窈起身行礼,周之瑾微微欠身。
“起来吧,这时候容妃过来有何事?”张皇后语调淡淡,似乎不大想和容妃打交道。
徽帝的后宫有百人,但位高也只有几位,一位皇后,一位荣贵妃,还有一个就是容妃。
容妃垂首笑道:“臣妾听说娘娘这些日子在御前侍疾,十分辛苦,就想来看看娘娘,看能不能为娘娘分忧。”
张皇后知道徽帝搬回乾和宫,在后宫激起千层浪,个个都争破头想到御前侍疾,容妃今日来,想必也是为了此事。
“陛下的身子尚未好全,若陛下想见嫔妃,自然会传召。”
容妃当然不甘心,她一眼瞧见谢窈,以为是张皇后为了固宠,给徽帝新挑的新人,她娉娉婷婷走至谢窈面前,伸手摸谢窈的脸,娇笑道:“这样标致的人,是皇后娘娘为陛下新选的妹妹?难怪陛下不想见臣妾这些人老珠黄的旧人。”
谢窈觉得容妃的手指如同滑腻冰凉的蛇,她忍着恶心,微微欠身:“容妃娘娘,嫔妾是东宫良娣。”
“原来是传闻中独宠东宫的曾良娣。”容妃放下手,好整以暇道:“良娣都生得如此标致,那未来太子妃想必更为惊艳了。”
她见不到徽帝,心中有气,就想随便找个人撒撒气,张皇后与周之瑾她当然不敢公然叫板,只能让谢窈不痛快。
谁知谢窈面带柔笑,欠身道:“容妃娘娘还是先别到御前侍疾,省得您一张嘴说话,陛下的龙体又该抱恙了。”
周之瑾“扑哧”一笑,容妃气得脸色煞白,指着谢窈道:“你再得宠,也不过是太子一介妾室,居然敢编排本宫!”
张皇后冷声道:“容妃,别在昭阳宫撒野,回你的宫里待着。”
容妃忿忿不平,但还是敷衍行礼,转头冷着脸扬长而去。
“嫔妾出言无撞,还请娘娘降罪。”谢窈垂首跪下,她确实是逾越了,而且容妃确实没有说错,她只是太子一介妾室。
张皇后默然片刻,轻声道:“彩烟,扶良娣起来,杏雨,把本宫那支玉蝴蝶金步摇拿来。”
谢窈垂眸望着旋开的浅色裙摆,不知张皇后是何意,张皇后慢慢走近,将步摇簪在谢窈髻上。
“这是本宫与陛下定亲之时,先帝赏赐的。”张皇后温声道:“不必在意容妃的话,更何况你没有说错。”
周之瑾极有眼色的走下来,揽住谢窈的手,对张皇后道:“母后,弟妹是吓着了,我带弟妹出去说说话。”
说完,便不由分说地将谢窈往外拉,走至殿外。
“嘉恒说你性子软,本宫看不尽然。”周之瑾忍住笑:“原来兔子急起来会咬人的。”
谢窈有些无措地摸摸髻上的步摇,有些尴尬地扯开话题:“皇后娘娘将如此贵重的步摇赏赐与我,会不会不合适?”
“合不合适,你还是去问问那个人吧。”周之瑾指了指宫门那头,随后摆摆手往回走:“本宫就不奉陪了。”
谢窈顺着她的手望去,只见一人身形颀长挺拔,秋日午后的澹澹日光笼住他白皙俊逸的侧脸,正淡然沉静地看着她。
谢窈匆匆走至他面前,轻声道:“殿下。”
作者有话要说:
“卿卿如晤”引用自林觉民的《与妻书》,大致意思为爱妻见信如见面。
卿卿:形容夫妻或相爱的男女十分亲昵。
小情侣暂时见面,另外婆婆正式认证get
下一章甜甜甜!
第27章 留下
“太子殿下,良娣。”一道女声传来,是彩烟立在殿前行礼:“皇后娘娘说,时候不早了,就不留二位了。”
谢窈心乱如麻,悄悄抬眼看他,只见他轻轻颔首:“劳烦姑姑了,孤明日再来见母后。”
温暖的指尖碰到谢窈的手,谢窈下意识抓住他的手指。
“走吧。”
走出昭阳宫,天边晚霞绚丽如华锦,铺陈在朱墙琉璃瓦之上,美不可方物。
“很好看。”泠泠嗓音从身侧响起。
谢窈望着晚霞,随后侧头看他:“嫔妾也觉得晚霞很好看。”
“孤说的是你。”周之衍对上她的盈盈杏眸,伸手碰了碰髻上的玉蝴蝶金步摇:“母后的步摇,你戴着很好看。”
谢窈牵着他的手紧了紧,轻声道:“可是这步摇是先帝在皇后娘娘定亲之时赏赐的,给我怕是不合适。”
周之衍轻笑一声:“那给谁合适?”
“以后的……太子妃?”谢窈有些迟疑,她应该不会猜错其中含义。
“太子妃之位,一直都是为你留着的。”
这句话如同惊雷,炸得谢窈蓦然抬首,熠熠霞光映在他认真的眸子中,她只觉心跳得厉害。
往日零碎的蛛丝马迹逐渐拼凑,本该是太子妃住的兰轩,张皇后的陪房,再加上这支步摇,答案显而易见。
“殿下,为何是我?”她极轻的开口,此时的她浑身僵硬,连指头也紧紧蜷缩起来。
“当初进东宫时对你说的喜欢,一直是真的。”淡淡语调不疾不徐地传来,谢窈却已方寸大乱。
她想起初进东宫的那晚,周之衍气定神闲地说喜欢谢二,脸上不由烧得通红。
谢家教琴棋书画,教她礼仪规矩,教她如何做一个合格的妻子,却没教她怎么去面对男女之间的喜欢。
这种陌生得慌张的感觉,真心不大好。
她不知如何应答,只好颤声道:“多谢殿下厚爱。”
周之衍唇角微扬,把她堵在宫墙边,俯首与她额头相抵,低声道:“只有这些吗?”
谢窈慌张地盯着宫道,生怕有人路过,心一横,踮脚飞快亲了周之衍一下。
温热的触感落在唇上,周之衍眸色轻敛,伸手揽住她盈盈一握的细腰,吓得谢窈推开他:“会被人看到的。”
周之衍低笑一声,没有继续,只是牵着她往前走,她任由周之衍牵着,一直低头看着缎鞋上的米珠晃动,她轻声道:“殿下何时回东宫?”
“或许还要十几日,今夜留下来,好不好?”周之衍垂首看她。
谢窈本想冷静一下,正要拒绝,但想到这一走,可能十几日都不能见到他,还是极轻地应下。
一路走到重华宫,宫人诧异地瞧着平日清冷自持的太子殿下牵着一位姑娘回来。
姜仲暗松一口气,不由对谢窈投去感激的眼神,今夜总算不用提心吊胆了。
“晚膳想用什么?”周之衍侧身问她,她轻声道:“殿下用膳就好,方才在皇后娘娘那用过一盏冰糖燕窝,还不是很饿。”
周之衍捏捏她的手,淡淡道:“那就晚些再用吧,先请太医来为你把脉。”
“……殿下,咱们还是先传膳吧。”
等到晚膳上桌,尔琼也回来伺候,谢窈想起她差些把尔琼忘了,不禁汗颜,轻声问:“你去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