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美人计里的美人儿——乐绍凌
时间:2020-05-30 09:08:20

  “这世道待女子太过苛刻,我们还要自寻出路为好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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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线人传来消息,寇平要动手, 也就是在这一两日间了。”
  将军府书房中, 庾令白端起一杯热茶,轻轻撇去水面上的浮沫。
  符骞自回来后就一直在密室中待着, 此时已经彻底养好了精神,正随着庾令白说的话翻阅着桌上通报, 脸色还算缓和。
  目前为止,一切都还在计划之中。
  “吴胤那边, 有什么反应?”
  符骞回来之后, 庾令白就开始遣人出去辟谣, 强调符骞只是重伤,并未身故。但没有铁证的情况下, 这样的辟谣只会被人当做是他最后的挣扎,反而更加确信符骞已经出事。
  这也正是庾令白想要达到的效果。
  这些时间, 也够消息传遍天下, 传到那几人耳中了。
  “泉平关那边暂时僵持住了。”庾令白道, “吴胤似乎对南阳王衡安儒起了疑, 暂缓了攻势,反而放了不少人手去盯着南阳王。单正初本就擅于守关, 有这么个喘息之机,入夏之前泉平关怕是攻不下来了。”
  符骞赞赏地看了庾令白一眼:“子清做得甚好。”
  庾令白没有回话,只眼中露出一点笑意。
  符骞将肃州城托付给他这么些天,他自然不是只做了放出留言这么一件事情。
  平时镇压一切的城主突然离开,如何压住城中蠢蠢欲动的魑魅魍魉固然是一个问题, 但对于军师大人而言,这更是一个清缴城中蠢动者的绝好机会。
  这么一场清缴,遍及全城,澄园更是重中之重。于是,他就发现了一些有意思的东西。
  一个叫碧春的侍女。
  他原以为这人只是一个普通的探子,没料到他刚命人绑回去拷问,这侍女就用一种不屑又怜悯的眼神看着他,口中缓缓道:
  “我猜大人并非像您对外宣称的那样,是来为将军清缴叛徒的吧?”
  庾令白眯起眼睛:“莫非你要说你对将军忠心耿耿?”
  “自然不是。”叫碧春的侍女神色诡异,“外头的传言,说大人排除异己、想要趁机夺权,也是假的吧?”
  庾令白不说话了。他挥挥手,令人堵住碧春的嘴,就近带入一间柴房,才令她继续说下去。
  经过这一番转移,碧春脸上浮现出一丝狂热:“就知道、我就知道——符骞死了,对吧?”
  庾令白此时还没有放出消息呢,猝不及防被一个侍女叫出原本的计划,脸上不可避免地露出几分惊色。
  ——当然,也是因为他压根没打算掩饰。自从这几句话出口,这名侍女就注定不能活着离开了。
  看到庾令白的脸色,碧春笑了起来:“果然!不枉主上养她这许久!”
  庾令白盯着她,她却没有说更多的话。不过片刻,她被捆缚在房柱上的的身体就瘫软下来,面色青白,口角溢出一丝鲜血。
  竟是自尽而亡了。
  但庾令白没有放下这条线索,他遣人查了碧春的来历与在澄园中的生活轨迹,意外地被他抓到了一丝幕后人的蛛丝马迹。
  竟然是从来摆出一副野心不足姿态的衡安儒。
  他没忘记吴胤和衡安儒此时还陈兵泉平关外,若让他们过早破关回转,对肃州绝对不是个好消息。
  于是就有了他假传消息,一面令人误导衡安儒他安排的刺杀成功,一面将这事中最大的嫌疑人摆到吴胤那边。
  果然,成效甚佳。
  “长尧王那边暂时不用担心了。”庾令白收回思绪,对符骞道,“城中诸事解决,再虑不迟。”
  城中诸事,除去寇平,当然还有被将军带出去一圈,又完完整整带了回来的姑娘。
  虽说是答应了符骞要看顾着人,但庾令白心中尚有顾虑。
  毕竟,那个叫碧春的侍女口中的刺客,经多番调查,始终还是只能落在这人身上。
  “军师!寇平那边又有新动静!”
  外头廊下忽然传来咚咚脚步声,平时给将军府内外传信的小侍卫匆匆跑来。
  “进来。”符骞道。
  小侍卫涨红着脸进来,显然是一路狂奔而至,他擦了把额上的汗,急匆匆道:“报将军,寇平那边突然放出消息,说是抓住了行刺将军的人,明天就把人推出来,到将军府上向军师讨个公道。”
  “现在消息已经传开了,群情激愤,大家都说…都说这下有了铁证,明日要一起打上将军府,好掀开军师的假面!”
  庾令白从未安排过什么刺客,自然是不怕对证的。这下他们动手的时间也确定了,怎么都是个好消息。
  但两人心中,同时闪过那么一点不祥的预感。
  ·
  地牢。
  水汽因为低温凝结,在长条石的矮顶上凝成一片片的水滴,水滴慢慢变大、滑落,然后啪嗒一声,滴在侧躺在地的美人脸上。
  美人的眼睫颤了颤,白皙纤长的手指微动,眼见着是要醒了。
  好冷。
  这是连微的第一反应。
  浑身像是被冰水浸过,僵冷而麻木。她甚至废了好大的劲,才睁开眼,摆脱那一片沉沉的黑暗。
  入眼是一片潮湿的石板。坑坑洼洼,洼中积了水,反射着一点白亮的微光。
  自己就伏在石板上,紧贴着石板的半身又麻又疼,像是被摔打过一般。她费力支起身体,感觉浑身的衣服都湿了,像是绳子一样束缚着自己的行动。
  这是在哪?
  她转了转头,一眼就看尽了这个小小的空间。逼仄的小房间三面都是石墙,剩下的一面安装着锈迹斑斑的铁栏杆。透过栏杆能看到对面的囚室,不过是空的。
  被关起来了。
  发生了什么?
  连微坐起来,在墙角缩成一团,试图抵御冰刀般不断渗进体内的寒意。她捂住胀痛的额头,模模糊糊地回忆起了被绑到这里之前发生的事。
  白曼青以鸿轻阁刚结束花宴,阁中还有些凌乱,辄待收拾为由,邀她去碧云居喝酒。
  有之前的接触打底,加上白曼青最后说的话立场很令人信服,观点也颇对她的胃口,连微没多犹豫,便同她离开了。
  她也算受过白曼青关照,或可稍稍引导一下,至少让她多等几天确定具体情况,免得太过着急四处去寻出路,反而把自己赔了进去。
  鸿轻阁与碧云居相距并不远,她带着迎露,走了一刻余就到了。天色擦黑,她们登上二层的小露台,点上灯,在寒风中饮酒闲谈,倒也还算舒畅。
  白曼青的婢女早早离开去阁中打扫,迎露就侍立一旁给二人斟酒。
  酒是梅子酒,清凉甘甜,并不冲人。她不知不觉就喝了好几杯,还记得白曼青喊迎露下去拿醒酒汤,再然后……
  记忆里就只剩一片黑暗了。
  连微垂下眼帘,眸中闪过一点寒光。
  那梅子酒,大概也是加了料的吧。
  倒没什么对“背叛”的愤怒,毕竟白曼青与她本就没有多少交情。更多的是对自己一时心软的懊悔,和一点隐秘的担忧。
  她还记得离开时符骞的叮嘱,“千万小心”,没料到自己随后就大意栽在了澄园里。
  不管怎样,先查看环境吧。
  浑身还有点乏力,连微扶着墙站起身,挪到铁栅栏边,仔细看了看。栅栏排布很密,只有一掌宽,唯一的出口在一角,用沉重的铁链锁死,锁头有拳头大小,没有钥匙不可能弄开。
  贴在栅栏上往两边看,能看出这一片都是类似的地牢,阴湿、昏暗。只可惜触目可见的隔间都是空的,尽管远处偶尔会传来一些模糊的回响,但摸不清状况,她不敢贸然出声。
  只能等。连微很快做出了这样的判断。
  她又缩回那个角落,尽量减少温度的散失。在意识都有些模糊的时候,她听到了隐隐的脚步声。
  脚步声在她这间牢房的门口停住了。
  “连姑娘。”在狭窄又死寂的地牢中,女人的声音再如何温润柔和,也显得如炸雷一般。
  连微抬头,就见栅栏外一道靛色的身影亭亭地站在那里。她用力眨了眨眼,模糊的视线逐渐清晰,这才看清楚了是谁。
  ——意识消失之前,还在与她对饮的白曼青。
  “白姐姐。”声音一出口,连微才意识到自己的嗓子已经哑了,喉咙的干渴也一并鲜明起来,“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白曼青略略睁大了眼睛,露出个有些意外的笑容:“没想到,连妹妹居然和我是同一类人呢,妹妹平时藏得够深,我竟都没看出来,真是可惜了。”
  她原已做好了连微哭泣、叫骂或者求饶的准备,没料到这姑娘如此平静。
  和她一样,从不会做什么无谓的挣扎和期盼,永远能最快地直面现实,然后带点凉薄地直击关键点。
  连微看着她脸上的笑,只摇摇头,不想辩解。她的嗓子干得已经有些疼了,于是说话也只尽量简练地表述:“有食水吗。”
  “自然。”白曼青一摆手,旁边就有人送上了一只食盒。
  连微这才意识到白曼青不是一个人来的,只是陪同的人都退到一旁,从她所在的位置看不见罢了。
  那人矮下身,从门旁的送饭口把食盒推了进来。连微沉默地过去把盒子打开,安安静静地吃起了里面简单的饭菜。
  饭菜简单但是不算简陋,还有一碗附加的汤。白曼青没有要折辱她的意思,相反,她好整以暇地站在一旁,很有耐心地等连微吃完了。
  “所以,你在这里等了这么久,究竟有什么话要说?”
  连微从怀中掏出潮乎乎的帕子,皱了皱眉,还是用它擦了擦嘴唇,而后看向白曼青。
 
 
第53章 
  白曼青这个架势,看起来在关押她的这处地方颇有地位, 纡尊降贵地等她这么久, 想必不是为了收回餐盒。
  果然,她闻言轻轻笑了一声, 然后挥下了身边的侍从。
  “你怎知道我是来传话,不是特意来看你笑话的?”她凑近一步, 微微倾身,看向仍蜷在角落里的连微的眼睛。
  连微眨了眨眼。
  两人沉默地对视了一会儿, 连微开口道:“莫非还要我先哭一遭, 让你看够了笑话, 你才肯说接下来的话?”
  白曼青噗地笑出声,神色是澄园中未见的带点肆意的妩媚。连微有种莫名的感觉, 仿佛这才是真正的她。
  “你可比在澄园里有趣得多了。”白曼青笑过,道, “既然都是聪明人, 那我便摊开了说。首先, 我现在属寇平都尉手下。”
  寇平。连微很快翻出了她对这个名字的记忆。在西郊别庄时, 偷听到的那番差点没断送她性命的谈话,其重点, 便在这位寇平都尉。
  是这次符骞匆匆赶回所要对付的那人吧。抓她来,难道是得知她和符骞的亲近,想要以她威胁符骞?
  连微心中转瞬划过无数念头,面上还是不动声色。
  “都尉知道妹妹与将军走得甚近,听闻将军意外逝世, 十分遗憾,想问问妹妹可知道其中内情。”白曼青道,“若是有线索,都尉想尽绵薄之力,为将军报仇雪恨。”
  连微沿袭此前的说辞,只说自己一直被软禁房中,一问三不知。
  白曼青没有气馁:“妹妹既无没有想法,那不妨听听都尉的?”
  连微无可无不可地点头。
  “都尉这边,却是怀疑那庾军师。”白曼青的语气,就仿佛她们还在碧云居中闲谈,“那人在将军手下颇为得意,掌了多年大权,近来是越发不知足了,将军极有可能就是被庾令白寻来的刺客伤了,甚至……”
  她仿佛即将触碰什么极不好的词汇,轻轻捂住了嘴巴。
  连微:哦。
  大概知道这些人想要她做什么了,她想看看白曼青能怎么编。
  见连微反应不温不火,白曼青也不慌张,而是继续道:“总之,处处都有蛛丝马迹。但这庾令白太过狡猾,我们屡屡无法得到他下手的铁证,于是城中局势,也就这么一日日地乱了。”
  “若是没法拿出服众的证据,这局面便没法遏制。连妹妹也不想肃州城一直这么一副乱象吧?”白曼青循循善诱。
  “我需要做什么?”
  “坦诚自己的身份,指认庾令白别有图谋便可。”白曼青道,“只要有人指认,都尉便有了出兵的立场,届时飞虎卫一出,城中局面即刻便可定下了。”
  连微没有应承,还是一瞬不瞬地盯着不远处靛袍的女人。
  白曼青疑道:“怎么?还有什么问题?用这样的办法把你带来也是不得已,待这件事过去,都尉便会放你回去,到时候锦衣玉食,都是任你挑选。”
  “看来我在姐姐眼里,还是很像个傻子。”连微道,她觉得稍稍有些头疼,故而克制着音量,“我若站出去指认庾军师,岂能活到你说的万般事了之时?”
  这个指认,表面上只是把苗头对准庾令白,实则最危险的是她自己。她若坦诚自己就是这段时间距符骞最近的人之一,那么在庾令白被怀疑为指使者的同时,她也不免要被怀疑为行凶者。
  以肃州百姓对符骞的爱戴程度,他们是绝不介意错杀一千,只为了不放走一个的。
  白曼青很显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她轻轻一笑,温柔道:“可你若答应此事,还能看看都尉是否能够保下你,搏那一线生机。若不答应,却是现在就要死了。”
  就像是应和她的话,不知从哪里钻进一股凉风,从连微颈后略过,让她浑身一缠。
  白曼青看着角落里颤抖的美人儿,以为是吓住了,露出一点满意之色,也不催她,就静静等着。
  连微被散落的头发遮住的眼中,却是黑沉沉一片,不见丝毫惧色。
  她现在,其实还有一个选择。
  到现在,白曼青是个怎样的为人,她也看得差不多了——冷静,凉薄,唯利是图。
  之前乖乖在澄园中居住,主动送东西来讨好她这个新得了符骞青眼的人是为利;后来符骞“被刺”,肃州人心惶惶,她转头就投向寇平的怀抱,同样是为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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