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多娇媚——鹊上心头
时间:2020-06-01 09:55:06

  舒清妩不知不觉沉沦其中,她经常会想,陛下对她是不是不一样呢?
  可每当这时候,郝凝寒的死就如同一个警钟,在她心里反复敲响。
  这些事,她没有跟任何人说,就这么小心翼翼藏在心里,依旧做她温婉贤淑的舒才人。
  十月初,御驾回銮。
  一回到长信宫,萧锦琛便大封后宫,舒清妩跟着升为舒婕妤。
  升位之后,日子似乎也没什么不同。
  不过大抵因为萧锦琛召她侍寝的次数最多,宫里内外都对她异常热络,隆庆二年这个寒冷的冬日,她宫里炭火隆隆,一点寒意都无。
  日子,就在一日三餐,晨昏定省里度过。
  舒清妩自己也数不清自己在宫里多少个春秋,望见过多少次初阳,只是有一日突然醒来时,才发现自己已经是德妃娘娘了。
  此时她住在灵心宫前殿,原来住在灵心宫的骆安宁和齐夏菡都被挪去望月宫,灵心宫只住了她一个人。
  这!些年,宫里沉沉浮浮,升上来许多人,沉寂下去更多的生面孔,萧锦琛少来后宫,后宫看上去确实要冷清许多。
  但只有身处于后宫的她们,才知道这份冷清之下,是怎样的波涛汹涌。
  这些年,郝美人病故,王美人得了病,常年靠吃药续命,吴昭仪怀了皇长子,最后还是没能保住,不仅坏了身子,这些年也不怎么再出来走动。
  有的人却越走越高,比如她,也比如宜妃凌雅柔,又或者贤妃谭淑慧。
  她从来不肯主动出手。
  但箭射到身上,她也会反击,只是大多数时候,她都选择做一个旁观者。
  有人求到德妃娘娘面前,她不知道要如何去挽救,就只能选择视而不见,不去管旁人的死活。
  偶尔午夜梦回,她总觉得自己手中鲜血淋漓,良心的谴责一日深过一日,她总会觉得,自己才是真正让对方坠入深渊的根源。
  作为正二品德妃娘娘,又是陛下最眷顾的宠妃,舒清妩明明可以匡扶正义,挽救那些无辜者,可她最终还是胆怯了。
  她害怕自己会被牵连进去,如同郝凝寒那般凋零在长信宫灿烂的春日里。
  她嘴上说着不能放弃,要为家族,要为爹娘努力,可心底深处到底如何想,只有她自己知道。
  舒清妩很清楚,她是个自私的人。
  她不想离开萧锦琛。
  五年深宫生活,她从才人一步步爬到德妃,能有今日的风光,实在很不容易。
  她心里很明白,她高高站在上面,只要一个破绽,就会被人立即拉下马去,说不得也跟郝凝寒一般,一个人孤零零死去。
  她不敢想,也不愿想。
  不过,这还不是让舒清妩最害怕的,她担忧的是从她们这些秀女入宫开始,五年过去,萧锦琛依旧膝下空空,无一儿半女。
  舒清妩很着急,作为德妃娘娘她有责任抚育皇嗣,可无论是她还是其他几位妃嫔,皆无消息。
  若非当年吴昭仪曾有身孕,太!太医院也一直坚持萧锦琛并无大碍,否则宗人府早就坐不住了。
  转眼又是一年冬日,舒清妩此刻正坐在窗前看折子,自打她成为德妃之后,太后便成了甩手掌柜,把宫事分给她们几个妃娘娘。
  舒清妩性子严谨,不肯轻易落人口实,每每都尽心尽力,一忙就是一整日。
  今日她也是想如此度过,谁知刚坐下没一会儿,管事中监就进来禀报道:“娘娘,刚太医院来信,说是郑选侍有喜,请娘娘过去看望。”
  可少顷片刻,她还是努力展露出温柔的笑:“这是大喜事,让云烟备好人参灵芝,本宫这就去看望。”
  待到了郑选侍所住的望月宫,舒清妩老远就看到了其他两架步辇,估摸着凌雅柔跟谭淑慧也应当得了信,便也没多说什么。
  此刻的望月宫很热闹。
  舒清妩站在门外,听着里面的欢声笑语,心里依旧针扎一般疼。
  为何不是我?
  明明陛下最常来灵心宫,明明她是最受宠的那一个,可她肚子就是没有动静,那么多汤药喝下去,留给自己的却没有欣喜。
  只有难以言喻的苦涩。
  云雾担忧地看着她:“娘娘,咱们进去吧。”
  舒清妩小声叹了口气,随即却又扬起笑脸,道:“进去吧。”
  待进了望月宫西配殿,舒清妩抬头就看到萧锦琛正坐在明间的主位上,脸上难得有了些笑意。
  那笑不是对她,也不是因为她,这一刻,舒清妩觉得刺眼极了。
  可她却依旧什么都不能说,她只上前两步,笑着对萧锦琛行礼:“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见她来了,萧锦琛这才略收起脸上的浅笑,他顿了顿,似乎不知要跟她说什么,少顷片刻才道:“你来了,过来坐下吧。”
  舒清妩走到他身边,也稳稳坐在主位上。
  只有在这一刻,她才觉得自己离他最近。
  这个位置,她不可能也不想让给别人,无论生死。
  "
  
 
  ☆、179、番外一·深宫寒(2)
 
  郑选侍似乎是隆庆四年刚入宫的,因一直没得宠,平日里不声不响,从不被人注意。
  萧锦琛对后宫事不上心,这一次的采选是由太后亲自主持,舒清妩几位妃子从旁协助,最后选出来的人倒是不多。
  就连舒清妩对郑选侍都没什么印象,只记得是个不爱说话的柔弱女子,其余再多便没有了。
  若非她此刻有孕,舒清妩也不能想起她这个人来。
  除了她,其他几位似乎也是很错愕的。
  满宫里人都盯着德妃娘娘的肚子,倒没想到先有孕的是吴昭仪,虽说最后还是意外没生下来,吴昭仪也从此闭门不出,但总归算是怀过皇嗣。
  舒清妩沉默地坐在主位上,看其他几位宫妃也不言语,想了想才对萧锦琛道:“陛下,郑选侍有孕,倒是好事一桩,但望月宫自来偏僻一些,不如把郑选侍挪去人气旺一些的宫室,省得她在这里无人照料。”
  望月宫这些人,齐夏菡一直病歪歪的,萧锦琛看齐家的面子给升了个昭仪,这些年也就止步于此。
  她自己都自顾不暇,自然不可能去照料郑选侍。
  而另外一个骆才人倒是潜邸入宫,可这些年也没受过恩宠,随大流升为才人之后就停在这个位份上,她自己都没办法左右自己的生活,又如何去照顾旁人?
  这么一想,舒清妩就觉得不是很妥当。
  她是德妃,是宫里位份最高的妃嫔,宫里的宫妃和皇嗣,理应由她操心照料。
  萧锦琛听到她的话,扭头看向她。
  只一眼,就让舒清妩沉默下来。她也不知道为何,却就是觉得在萧锦琛目光中看出些许不喜来。
  明明是大好事,他膝下即将要有麟儿,为何会不喜呢?
  舒清妩想不明白,却不敢触他霉头,只能低下头不再多言。
  帝妃几人坐了片刻工夫,太医正雷飞昂便从寝殿退了出来,对萧锦琛跟几位娘娘行礼:“恭喜陛下,贺喜陛下,郑选侍确实有喜,已过两月,胎相极好,母子俱健康。”
  萧锦琛微微松了口气,他点点头,道:“甚好,雷爱卿辛苦了,以后郑选侍及皇嗣便交由你亲子照聊,若是能平安诞下麟儿,朕自会重赏。”雷飞昂再度行礼,谢过陛下,然后才道:“不过此时是冬日,外面天寒地冻,东配殿里也略显阴冷……”
  ! 剩下的话,雷飞昂便没多言。
  他的意思是,为了小皇子好,郑选侍母子二人还是挪到望月宫后殿来住,这样会更稳妥一些。
  但是他话音落下,等了好半天,还没等到萧锦琛的回音。
  雷飞昂小心翼翼抬起头,就看到萧锦琛垂着眼眸,手里轻轻盘着茶盏,从他脸上,看不到一丝一毫的欢喜。
  一看皇帝陛下如此,雷飞昂心中一颤,立即便跪了下来:“还请陛下恕罪,是臣妄言。”
  萧锦琛把茶盏“啪嗒”一声放回桌上,起身道:“去看看骆选恃吧。”
  此刻东配殿的偏殿里,郑选侍正坐在床榻上,身上盖着厚重的薄被,她身边坐着齐夏菡跟骆安宁,看到萧锦琛近来,两人立即起身行礼。
  萧锦琛摆摆手,自顾自在贵妃榻上坐下,目光放到了郑选侍身上。
  他对这个郑选侍完全没有印象,只记得两月前恰逢舒清妩月事,他便随手翻了一次牌子,没想到就这一次,便有了如今的结果。
  而舒清妩坐在萧锦琛身边,目光也一直在郑选侍身上打转。
  此刻的郑选侍已经知道这个喜事,她平凡的脸上泛着不自然的潮红,嘴唇微微抿着,似乎在努力仍自己不要笑出来。
  舒清妩注意到,她眼眶也有些红。
  毕竟她已经入宫快有一年,直到年末冬雪落成,才得见陛下天颜。
  虽只一次恩宠,却让她怀上皇嗣,有了陛下的骨肉。
  若她是郑选侍,这会儿恐怕也会喜极而泣。
  舒清妩藏在袖子里的手紧紧攥着,圆润的指甲狠狠扣着掌心,在掌心留下一道又一道鲜红的痕迹。
  此时此刻,她脸上挂着笑,心却在滴血。
  当年面对吴昭仪时她还能维持淡然和尊容,现在的她,却再不如年轻时那般。
  便是她一颗心已经被宫中的琐事和争斗抹去棱角,但对萧锦琛的感情却日益加重。
  她从不肯轻易对人开口,从不肯随意承认,可在她内心深处,萧锦琛占据了她全部的心神。
  为了稳稳坐在他身边,她付出了所有的努力。
  可现在……
  可现在,她似乎即将不能坐在他身边了。
  无论宫里还是宫外,无论太后还是宗人府,大家对这个孩子期盼太久,只要郑!郑选侍能平安诞下麟儿,哪怕是个公主也是极好。
  宫里安静太久了,久到一切都是死气沉沉的,这个时候,需要一个孩子重新把长信宫的热闹找回来。
  坐在看似热闹的东配殿里,舒清妩难得发起呆来。
  她愣了一会儿,直到身边的云雾碰了碰她的胳膊,她才如大梦初醒一般,抬头看向萧锦琛。
  他那双漆黑的眼眸里,有着难以言说的情绪,舒清妩分辨不出他的喜怒哀乐,却依旧是有些惊慌的。
  她从未如此事态。
  “陛下,还请陛下恕罪,”舒清妩低眉顺眼道,“臣妾昨日未曾睡好,略有些出神。”
  德妃娘娘夜里失眠盗汗是常有的事,宫里人人都知,因着请太医德次数太多,舒清妩索性也不再藏着掖着。毕竟,宫里失眠的人不在少数。
  这一句辛苦你了,重新把舒清妩冰冷的心暖热。
  她这么多年的辛苦,这么多年的坚持,说到底还不是为了萧锦琛一句“你辛苦了”。
  只要他的一句肯定,舒清妩就可以一往无前。
  略安排好郑选侍的事,萧锦琛便起身,他也只对舒清妩道:“前朝事忙,这里就交给你操心。”
  舒清妩点点头,跟众妃一起送他出了东配殿,萧锦琛却突然顿住了。
  他回头看着舒清妩,难得软和了嗓音:“忙完就回去歇着吧,再好的事也不能累着自己。”
  这话说完,萧锦琛似乎是颇为羞赧,转身匆匆离开了望月宫。
  有他这难得的一句关心语,舒清妩的手脚也跟着暖和起来,她觉得自己似乎漂在云彩上,浑身透着舒服。
  便是郑选侍有孕这件事,都不能让她心情郁结。
  云雾上前来扶住她,挡住了其他妃嫔嫉妒的目光。
  舒清妩这会儿清醒过来,她垂下眼眸,深吸口气:“走吧,咱们去看看郑选侍。”
  待进了寝殿重新坐下,舒清妩才抬头看向对面这个红着脸的年轻女子。
  说她年轻,是因为她今年春日刚刚入宫,还不满十九,正是含!苞待放的年纪。
  同舒清妩她们这些入宫五年的“老人”比,确实是青春年少的。
  舒清妩温和地看着她,道:“郑选侍,你如今是双身子的人,一切都要小心,每日用膳都要让宫人仔细伺候,按照太医院跟御膳房拟的单子来用,切忌胡乱吃用。”
  人人都说宫里的德妃娘娘最是慈和,郑选侍见她如此温柔地说话,脸上更红,声音轻得跟蚊子叫一般。
  舒清妩顿了顿,又去看消瘦苍白的齐夏菡。
  “望月宫以齐昭仪为尊,你又是早年进宫的旧人,还请齐昭仪多位照顾。”
  齐夏菡起身对她行礼,咳嗽两声才道:“是,只要臣妾身体好,定不辜负德妃娘娘期望。”
  相比从来见不到面的萧锦琛,宫里的许多宫妃都更信服舒清妩。
  如同齐夏菡这般同她相识五六年的人,不用多说一句废话,对方就能明白她的意思。
  如此想着,舒清妩心里到底舒服一些。
  虽然宫里有些人确实争斗不止,可也有齐夏菡或骆安宁这般安静的,也有凌雅柔这般自活自己的,倒也算是意外之喜。
  舒清妩又去勉励骆安宁,骆安宁便笑着同舒清妩行礼:“娘娘放心,臣妾同郑选侍同住后宫,一定会好好照顾郑选侍。”
  说到这里,她难得多说一句话:“臣妾也盼着郑选侍能平安产子,以后望月宫就能热闹一些。”
  望月宫一个病歪歪的昭仪,一个不受宠的才人,跟个冷宫没两样,她这么一说,同样不受宠的几个宫妃心里也有些难受,更多的却是为自己。
  舒清妩看了一眼表情各异的宫妃,想了想,还是鼓励两句:“郑选侍入宫年头短,少有侍奉陛下,如此也能有大喜事,你们也多努力,说不得以后也能有自己的福报。”
  宫妃们对她行礼,口中称是。
  待忙完了郑选侍的事,舒清妩坐了步辇回灵心宫,一回去就歪在贵妃榻上不肯动弹。
  她很少如此“不拘小节”,往常便是在自家宫里也都是端方肃穆的,此刻的她却全然不顾这些。她脑子里一片空白,似乎有一把鼓锤在头顶不停敲着,噗通,噗通,迎合着她的心跳声。
  令她头疼欲裂。
  !  虽然失眠盗梦,夜不能寐,可白日里若是用药,舒清妩偶尔也能睡着。
  她不经常头痛,偶尔这么一痛,仿佛把过去的所有不平和委屈都发泄了出来,令她眼前一片模糊,什么都看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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