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多娇媚——鹊上心头
时间:2020-06-01 09:55:06

  “逼着我换件衣裳,到底不是多要脸的事,这要是我,一定提前准备好后续,虽我不惧怕她们,也不能叫她们最后干干净净挥手离开。”
  舒清妩看着前方幽深的宫巷,看着行色匆匆的年轻宫人,缓缓道:“若我不还击,她们定以为我还跟以前一样好欺负,我不过是以眼还眼,以牙还牙罢了。”
  云雾把今日殿中的情景仔细回忆一遍,最后轻吐口气:“小主聪慧。”
  舒清妩摇了摇头,声音倒是很清淡:“我不聪慧,也不够谨慎,只是知道对方的性子,也知道对方会用什么样的手段罢了。”
  谭淑慧最喜欢的,就是给人强按罪名,但她又不能事事都靠自己出手,其中牵涉到张采荷,那办事就不会那么严谨仔细。
  这么一来,舒清妩可操作的余地就太大了。
  小小露一手,让她们老实几天,起码度过这个年节,舒清妩就很知足了。
  待回了锦绣宫,舒清妩刚想让宫人去取些茶点回来,就看到云烟站在那踟蹰不前。
  “怎么?”舒清妩捏了捏她的小脸蛋,“谁惹你了?”
  云烟撅嘴:“小主!别闹奴婢。”
  她说罢,转身取来一个雕漆的方盘,上面赫然就是之前拿去织绣所陈宫女那做的繁花缎。
  “小主,您跟云雾姐姐前脚刚一走,后脚陈宫女就亲自送了来,”云烟声音越说越低,“她说自己身子不好,以后怕是不能伺候小主了。”
  这意思一听就很明确,她以后再不
  会为舒清妩做针线,拿钱的那种都不能做了。
  云烟就是为这事不高兴的。
  毕竟她们合作了那么久,她之前还替陈宫女在舒清妩这里说过话,转头陈宫女就驳了小主的面子,这也太让人意难平了。
  再一个,陈宫女不出手,肯定是上面的意思,但舒清妩以后想做些新鲜花样,怕是不太容易。
  舒清妩倒是不太担心,她淡然听完,就对云烟道:“你啊,还是太年轻,许多事都不明白。”云烟抬起头,红着脸看她。
  就连云雾也张了张耳朵,显然是准备接受舒清妩的教诲。
  舒清妩就说:“我如今也算是能侍奉陛下,回回都有重赏,只要我一日不失宠,总有人愿意踩高捧低,顶着压力烧我这热灶。”
  “再说,你们觉着赵素莲很傻吗?若是我这里的份例出了问题,你看我会不会跟陛下哭诉?这枕头风一吹,赵素莲这尚宫的位置就别想再要。”
  她说得很有道理,两个小姑娘立即转危为安,脸上也是雨过天晴,有了些笑模样。
  舒清妩今日这一场百禧楼“辩论”看似轻松沉稳,实际上还是颇为费神,舒清妩在贵妃榻上略歪了一会儿,还是到罗汉床上安置下来,不多时便沉入梦境。
  这一觉她睡得很沉,只觉得自己一直在云端上飘着,飘啊飘的就飞到了乾元宫,飘进了皇帝陛下的御书房里。
  前世其实她是进过御书房的,只最后万念俱灰时,她不顾一切,抛去上下尊卑,不顾皇后的体面与身份,急匆匆闯入御书房,为的就是问萧锦琛一句话。
  在这里,她又看到二十九岁的自己。
  那时候的她总是凤冠华服,总是端庄优雅,可在厚重的面脂之下,是一张疲惫而沧桑的面容。
  她看到自己如同一个疯妇,站在皇帝御桌前,嘶声竭力地质问他:“陛下,您可曾信任过我?”
  那声音如同凤凰泣血,哀婉至极。
  舒清妩看着过去的那个自己,还是会为她曾经的伤痛而难过。
  那个时候的她,不过想要一句萧锦琛的安慰而已。
  说是只为家族,说是一心为了父母兄弟,可在娇羞女儿心里,到底也曾期盼过琴瑟和鸣,期盼过相敬如宾。
  陛下对她的种种特别,都让她不知不觉沉醉其中,在心底深处,她也曾有过动摇。
  陛下是否对我有更深的感情?他力排众议立我为后,是否因为喜爱我?
  这种问题,她不是没想过,可从来不敢问,也不敢说。她甚至不敢让自己多想,就怕自己深陷其中,那一天现实的残酷摆在面前,令她生不如死。
  可她便是如此小心翼翼,打击也飞快呈现在她面前。
  舒清妩漂在云端,看着萧锦琛放下朱笔,看着他起身走向自己。
  他站在了过去的自己面前,面容依旧冷峻,随着时间的推移,他身上那股威仪越发深重,令人无法直视。
  可舒清妩记得,她当时是盯着萧锦琛的眼眸的。
  那是第一次,她认真看着他的眼睛,祈求他给自己一个答案。
  可萧锦琛却又那么吝啬。
  他甚至连一句谎话都不肯说,只对她低声道:“清妩,你这些年太累了,回去歇一歇也好。”
  也好。
  就是这句话,击碎了舒清妩内心所有的坚持,也击碎了她伪装的坚强。
  舒清妩看着自己无声垂泪,看着自己从忐忑到失望。
  那一刻,说是万念俱灰也不为过。
  舒清妩看着过去的自己转身跑出乾元宫,追过去想要抱抱自己,安慰自己,一阵云雾飘来,她却又突然惊醒过来。
  冬日里的寝殿里很是暖和,她盖着不薄不厚的锦被,却也是出了一
  头的汗。
  舒清妩躺在那,突然自嘲一笑:“原来,你还是没有忘。”
  她嘴里说着洒脱,说着不介意,说着忘记。
  可心底里,旧日曾经发生的一切都印刻在她脑海深处,从不肯轻易消散。
  舒清妩自嘲一笑,想起刚才百禧楼中萧锦琛的那句夸赞,突然觉得有些事特别没意思。
  “我自己过好自己的人生便是了。”舒清妩呢喃自语。
  何必祈求旁人垂怜?
 
  ☆、第 19 章
 
  第19章
  云雾在次间听见舒清妩的动静,端了水进来,轻声问:“小主可醒了?”
  舒清妩掀开帐幔,自己坐起身来:“叫起吧。”
  待云雾伺候她洗漱更衣,去了对面次间书桌前坐下,这才小心翼翼道:“小主,柳州来信了。”
  舒清妩微微一顿,今日殿上刚说了家中事,没想到家书便已到来。
  云雾知道她近来绝口不提娘家的事,对老爷和夫人也是有了些许怨念,这会儿见她神色不愉,想了想说:“要不就先放着,等小主有空再读?”
  舒清妩摇了摇头,伸手道:“看看吧,左右不过那点子事由。”
  她家里虽早就不如早年富贵,骨子里的传统却一直维持着,就比如给出嫁的女儿写信这事,她父亲从来不肯,大多都是她母亲亲笔,自然也就只围绕着内宅的事。
  这封信应当是年节前最后一封家书,大约是十一月时送出来的,舒清妩展开品读,眉目却越发清淡,若是仔细瞧去,略有些冰冷与嘲讽。
  同家中至亲的那些曾经,舒清妩现在想来,都是遍体生寒。
  对于家中父母来说,她这个女儿就是最好的利用工具,有用的时候狠狠压榨,一旦没了用倒了台,便连一季一封的家书都没了,更不提亲自进宫看望重病的她。
  可惜舒清妩上辈子醒悟得太晚了。
  直到缠绵病榻,孤独离去,她才模模糊糊想明白那些许曾经,那些许过往。
  现在再去品读“母亲大人”给她写的家书,舒清妩只觉得自己真的很可笑,她怎么就这么蠢呢?母亲的意思这么明显,她竟从来都是眼明心瞎,从不去质疑母亲对她是否有半分真心。
  薄薄一页家书,字里行间,都没对她关心半句。
  她只说了父亲身体如何,也说了弟弟们学业几何,最后又言家中给大弟寻了个名师,只束脩巨费,还望她能周旋一二。
  没问她在宫中如何,没关心她是否安然健康,也没祝她新岁吉祥。
  只有在同她伸手要钱的时候,才讲一句:你一贯是最体贴的,也一向最是懂事。
  是啊,她一贯是最体贴的,也是最愚蠢的。
  舒清妩匆匆把这封薄薄的家书读完,随手仍在一边,起身站在了窗楞边,眺望院中的那棵丹桂。
  这时节,盛京的所有草木都是光秃秃的,能抗过寒冬的肆虐都算生命旺盛。
  云雾跟在她身边,小声安慰她:“小主,夫人一贯都是那个性子,您别往心里去。”
  舒清妩扭头看她,倒是没想象中的那样伤怀。
  她只是叹了口气:“我以前太傻,总是想奢求一些并不属于我的东西,还不如你看得明白,以后我要是再犯傻,你就提醒我。”
  舒清妩道:“有些错误,我不想再犯第二回。”
  云雾见她心里明白,却还是有些心疼的:“小主,反正咱们如今住宫里,您若是不喜欢,家书以后都不瞧了,也不是多大的事
  ,夫人便是再如何,也不敢闯进宫中来。咱们自己开开心心的,以后有机缘再生个小殿下,到时候也就您就没时候想家中事了。”
  一说起小殿下,舒清妩的表情倒是不如刚才放松。
  上一世她入宫十年,不说恩宠不断,也算是宫中最受宠的那一个。只是不知道为何,就是无法诞育子嗣,连怀上的迹象都无。
  太医隔三差五就要过来请脉,坐胎药业喝了那许多,可到头来却依旧腹中空空,到底没能养育一个血脉相连的孩子。
  这也算是上辈子她最大的遗憾。
  父母亲缘单薄,夫妻爱情无望,就连个至亲骨肉,能唯一属于她的孩子都没有,也不知那三十年光阴到底是怎么度过的。
  舒清妩现在想来,她自打进宫承宠以来,身体就越发孱弱,先不提到底能否孕育子嗣,就是连夜里安寝都无法满足。
  日积月累之下,整个人是越来越疲累,越来越痛苦。
  难道,她这一辈子还要重走来时路?
  舒清妩垂下眼眸:“这月可请了太医?如今是哪位当值?”
  她前世当上德妃之后,就有太医院正隆承志亲自请脉,一直以来也都是他在给舒清妩看病,说起来,隆承志是宫中老人,祖辈都供职于太医院,是相当有名的太医世家出身。
  但她还是才人时,倒是没那么大的排场,往常都是太医院谁当值谁过来瞧,还经常拖延,倒是有些许对付。
  前世隆承志未曾治好舒清妩的病,让她年纪轻轻便撒手人寰,舒清妩对他少了几分信任,此时便是能请,也不想再让他给自己看病。
  太医院值守都有事例单,云雾下去翻看片刻,回来对舒清妩道:“小主,今日值守的是女医正徐思莲徐大人。”
  舒清妩微微一顿,想了想道:“取我的腰牌,让云烟亲自去请,就说我身体不适。”
  待云雾退下去,舒清妩才缓缓长舒口气。
  大齐因高祖纯皇后的缘故,女人比前朝地位更高一些,有些文吏官职也可由女人担任,若是文采异常出众不输男儿,也可春闱试一试,大齐两百年间,已出过女性重臣三位,其中一位甚至荣登内阁,成为首个女阁老。
  太医院中,因大多都是伺候宫妃太后太妃等,女医更多一些,在院正之下,还有四位院正,其中两位都是女性。
  今日值守的就是年纪比较轻的那一位,舒清妩上辈子没跟她打过交道,这一世倒是想试一试。
  毕竟隆承志连她是什么
  病都说不出来,每每都是说她思虑过甚,辛苦劳累,若真如此,怎么陛下比她忙碌得多,却每日精神矍铄?
  舒清妩觉得不对,可隆承志已经是院正,陛下的平安脉也是他在请,舒清妩到底也没再大动干戈。
  这么一耽搁,一辈子就过去了。
  这一次,她却不打算再坐以待毙,早早瞧看了,一个不行就请两个,两个不行就所有太医都看一遍,若是真的没人能治好她,那还有坊间的名医们。天无绝人之路,她都能死而复生,自然认为老天不会让她重蹈覆辙。
  因着今天午歇的梦魇,她下午心神也不太宁静,坐在窗边看了会儿院景,这才又叫云雾取了笸箩来,慢条斯理做荷包。
  上面的海上生明月绣纹都已经做完,只要把整个荷包收尾封好,坠上流苏和璎珞,再穿上如意结,就算是大功告成。
  不多时,云烟跟着一位三十几许的灰绿朝服女官进了寝殿,舒清妩还没来得及起身,来者就先行大礼。
  “给舒才人请安,才人大吉。”
  舒清妩放下手中的荷包,起身行至次间的雅座处坐了,笑道:“想着年前还有次平安脉,估摸着越往后太医院越忙,我这就提前请了。”
  “才人有心了,”徐思莲柔和地问,“才人近来若是有什么不妥,可先讲给臣听。”
  舒清妩抬头看她,只见她今年不过三十几许的年岁,兴许已经成亲生子,身上气质异常温婉,面容也是极为清秀灵动,倒是个很出色的佳人。
  年纪轻轻做到医正,想必医术了得,简直是才貌双全。
  舒清妩垂下眼眸,思量片刻道:“近来倒是没什么要紧的,只是想提前看看自己的身子状况,看是否能利子嗣。”
  宫中的妃嫔们,人人都求儿女缘,徐思莲二十岁就已进宫入院,对此倒是见怪不怪。
  如今陛下膝下空虚,妃嫔们肯定要更着急一些,都眼巴巴盯着长子的位置。
  徐思莲顿了顿,依旧很和气:“那就烦请才人允臣请脉。”
  舒清妩点点头,伸出手来,让她过来请平安脉。
  她诊脉是相当仔细的。
  舒清妩也不再多言,屏气凝神等她把左右手的脉都听完,才问:“如何?”
  徐思莲闭了闭眼睛,沉吟片刻,道:“才人,您脉象沉稳,身体年轻健康,除了略有些干热之外,其余皆无问题。”
  说到这里,徐思莲顿了顿又道:“至于喜事,才人身体康健,倒是不必太过心急,顺其自然就会有喜事降临。”
  舒清妩听了她的话,倒是微微皱起眉头。
  她原也不怎么忧心这些,往常请平安脉都是简单询问,后来从才人一步步往上走,升至主位后,对子嗣的愿望就更强烈一些。
  可到了那个时候,隆承志却说她身体虚寒不易有孕,就这么吃了几年的坐胎药,依旧没有下文。
  如此想来,他的说法跟徐思莲是完全不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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