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小吃店——银河灿烂
时间:2020-06-03 08:27:13

  吴勉握着竹签,转一转,脸上有了笑意:“她总是这样,有无穷无尽的新点子。”
  这钵仔糕的口感很特别,一咬下去,很有韧劲,口感弹牙,非要多咀嚼几下,才能品尝出滋味来。配合上钵仔糕内里的馅心,吃起来很好玩,应当会很受小孩子们的欢迎。
  吴伯自己也吃了一个,边吃边说:“月牙儿真是个能干的姑娘。要不是她亲自送来了一大箩筐用具,例如门毡、号顶这些东西,我还不知道原来要特意为号舍准备这些东西。那一上场,岂不是误了你的事?幸亏她放在心上。勉哥儿,你日后一定要好好待她。”
  他说着说着,望着庭前的树出了神,好一会儿才说:“你娘若泉下有知,也必定欣喜,你能遇上月牙儿这样的姑娘。”
  吴勉抬起眼望他。
  油灯昏昏,照出吴伯鬓边的几缕白发。吴勉心弦微动,他的父亲,曾经也算得上一个意气风发的男子,可如今竟然也老态初显。
  吴伯唇角微扬:“和你娘才成婚的那段时日,是我平生最畅快的日子。可惜爹没本事,也没福气,连累的你娘早早去了。”
  “可你不一样,勉哥儿,你比爹强千倍万倍。爹知道你想要做的事,一定能做成。”
  他把手在吴勉肩上拍了一拍:“你且放宽心,好好努力就是。”
  吴勉微一颔首:“我会的。”
  乡试这日,微微有雨落。
  贡院前街,挤着无数把油纸伞,缓缓往前挪。
  雨滴打在伞面上,沿着伞骨坠落,像断了线的珠,泅入月牙儿的绣花鞋面,留下一块暗色印记。
  她执伞而立,向吴勉叮嘱道:“写累了,就睡一会儿,时间足够的。但凡有什么号舍有什么不好的,譬如漏雨,譬如临近号舍的考生打呼噜,一定要和监考官说。”
  月牙儿絮絮叨叨,说了好些话,吴勉安静的听着,不时点点头,示意自己听明白了。
  说着说着,连月牙儿都意识到自己有些反常,讪讪道:“我是不是太啰嗦了。”
  “没有。”吴勉轻笑起来:“我听不够。”
  正在这时,只闻一声鼓响,龙门已开。不知多少把伞面缓缓往前,争先恐后的进入贡院。
  吴勉望一望龙门的方向,向月牙儿说:“那我进去了。”
  月牙儿点了点头。
  他转身正要走,却被月牙儿拉住衣袖。
  她忽然两靥飞霞,小声说:“之前说你考中了我就嫁给你。其实就算这次没考好,我也是愿意的。所以,你——不要有负担呀。”
  她飞快地说完这句话,然后举着伞跑开了。
  乡试总共有三场,持续几日。
  月牙儿虽然心里牵挂着吴勉,但面上却是不显,仍然有条不紊的处理着杏花馆的各项事宜。
  等到这场秋雨停歇时,她心心念念的人终于可以出考场。
  这日一大早,月牙儿特意雇了一辆马车,就守在贡院前街等着,不时往前探一探,看龙门开了不曾。
  不知等了多久,龙门终于开了。待瞧清了那个熟悉的身影,月牙儿提着裙袂往前奔去。
  吴勉亦快步走向她。
  两两相望,吴勉清瘦了不少,令月牙儿有些心疼。
  “累坏了吧,你一定没怎么好好吃东西,人都瘦了。”
  “还好,也没有那么辛苦。”
  月牙儿引他到马车边,拿出一个大食盒,用命令的口吻说:“你非得把这个吃完不可。”
  打开食盒,月牙儿将里头的东西一样一样拿出来,一碗大骨汤,上头漂浮着厚厚一层鸡油,将汤的温度锁住。
  还有一碗烫好的米线,一小碟薄肉片,一小碟青菜,和一小碟葱碎佐料。
  这是她特意准备的过桥米线,算准了时辰,差人送过来。
  将各色佐料和米线下入高汤,便可以吃了。
  吴勉吃了一口米线,奇道:“这竟然还是热的。”
  “当然是热的,你才出号舍,不能再吃冷的了。”
  “我在号舍也没吃冷的,你还给准备了个红泥小火炉呢。”
  “有吃的你就吃,哪里那么多话。”月牙儿凶巴巴地说。
  等待出榜的这段时日,月牙儿特意将‘湘君家’留了一个餐位,请吴勉的师友一同赴宴。吴勉是头一回去吃杏花船宴,见着这样的吃法,亦觉得新奇。
  夜里的船宴,一直吃到皓月高悬,依然未收尾。趁着众人吃酒行酒令的空档,吴勉因不胜酒力,到宴舱外凭栏吹风。
  后来,月牙儿也偷偷溜出来,吴勉侧眸望她:“他们还在行酒令呢?”
  “是呀,不知道要玩到几时了。”
  月牙儿忽然朝他勾一勾手:“你跟我来。”
  吴勉跟在她后头,一路行至画舫后头,只见有一只乌篷船,正沿着画舫慢慢走。
  月牙儿一跃而上乌篷船,折身笑道:“你会划船吗?”
  “不会。”
  “我新会的,我载你。”
  乌篷船里有船桨,月牙儿撑着船桨,缓缓地滑。
  笙歌渐远,只闻流水潺潺。一轮江月很轻柔地朦胧住船影,将江水照得潋滟。好似天地间只剩他们两
  个人似得。
  吴勉看了一会儿,道:“我来划桨罢。”
  他接手过去,看着像模像样的,然而却弄错了方向,把乌篷船往后滑,逗得月牙儿直笑。
  “不是这样的,方向错了。”
  她上前握住船桨,手心覆盖在他的手背上,离得很近。
  她嗅见一股酒香,心想,他方才一定喝了很多酒。
  月牙儿仰起脸看他,只见吴勉怔怔地望着她,目光灼灼,眼眸里只有一个她。月牙儿心弦一动,不知为何闭上了眼。
  意乱情迷。
  他俯身,温柔地亲了亲她的眼睛,像云缠绕住月亮。
  乌篷船随风轻晃,没有人去管它。
  月牙儿听见心跳声越来越响,却不知是她的心跳,还是吴勉的心跳。
  忽然,她眼上的温热戛然而止。睁眼一瞧,吴勉竟然转过身去,背对着月牙儿。
  他的音色微微有些喑哑:“天色晚了,我们该回去了。”
  乌篷船调转方向,缓缓向画舫靠过去。
  这次划桨的,换成了吴勉。他在船尾,月牙儿坐在靠船头的位置。
  经过一丛芦苇,眼看就要接近画舫的时候,月牙儿忽然出声:
  “我请人算了日子,九月初一是个好日子。”
  “什么?”
  她的声音有些小,听不大清。
  月牙儿大声地说:“我说——九月初一是个好日子。”
  “什么好日子?”
  “宜成婚的好日子。”
  吴勉手中的船桨一停——
  他的声音带上笑意:“知道了。”
  月牙儿气鼓鼓地折身看他:“你知道什么呀!”
  “九月初一,会是我们成婚的日子。”
  月牙儿不说话了,沉默好一会儿,才嚷嚷道:“我还没答应呢。你都没有向我求婚。”
  吴勉很认真地问:“什么是求婚?”
  “就是,你要准备一个戒指,单膝跪下,问我愿不愿做你的新娘子。我说‘好’的时候,你要把戒指戴在我的无名指上。”
  这乌篷船上,哪里会有戒指呢?
  吴勉低头想了想,说:“请你等一等。”
  他把乌篷船往芦苇荡边划,正是芦花开放的时节,一眼望去,倒真有些“蒹葭苍苍,白露为霜”的意思。
  船入芦花深处,四面皆是月光。月色如霜,落满两人衣襟。
  吴勉立在船尾,身子往前探,在芦花里挑来挑去。
  月牙儿见了,生怕他跌下去:“我说着玩的,不用那么麻烦,你快过来,仔细落水。”
  “没事,就是真落下水,我也心甘情愿。”
  他回眸朝她清浅一笑,继续在芦花丛里挑选着。
  真是的,平日里这么守礼的人,怎么听了她的胡话,就这样孩子气?当真做金科玉律一般。月牙儿心里抱怨道,眉眼弯弯。
  寻寻觅觅好一会儿,吴勉才折下一枝芦花,扭成一个戒指的模样。
  他拿着那芦花戒指,跳到船舱里,在月牙儿面前驻足。
  依着月牙儿的话,在她面前单膝跪下,语气郑重。
  “萧月,你可愿意做我的新娘子?”
  月牙儿抿嘴偷笑:“看在你诚心诚意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的答应吧。”
  她说得好像不情不愿似得,却飞快的伸出手,让吴勉替她戴上芦花戒指。
  芦花弄影江中,瑟瑟如雪,有鸥鹭卧眠其中,酣然好梦。
  一江秋水,明月白。
 
 
第68章 松子糖
  婚期一定, 最紧要的就是婚房。
  买房置地是大事,需要慢慢的看。月牙儿早在一两个月前,就已经开始留意合适的地产了。
  如今她挣了钱, 也可以不必亲自去问去看,而是雇了一个专卖经营房产的牙婆, 说清楚了需求,请她代为相看。
  牙婆是做事做老了的, 看房找房很有一套。也带了几处房屋图纸来给月牙儿瞧, 虽然这几处房屋都很周正,但月牙儿却并不是很喜欢, 她私心里想买一座小园林,可以小些,但最好要有花木、有流水、有假山。
  除此之外,她还有个念头,就是不想和她结拜的姐妹住的太远了。和吴勉将成亲的吉日定下来之后, 她特意去问了柳见青和薛令姜,看她们愿不愿也购置房产, 这样姐妹们也可买在附近, 往来都方便。
  柳见青自然是愿意的,她本身就一直在暗自看房屋, 如果能和月牙儿做邻居,那是再好不过的。而薛令姜对于这个决定,更是再同意不过的。她生性好静,虽然大多时候都在操心杏花船宴的事, 但偶尔闲下家里时,杏花巷里的嘈杂声还是会打扰她。毕竟如今杏花巷已经是很有些名气的美食街了,早不似从前时的清净。
  既然姐妹们都愿意,那月牙儿就把牙婆叫来,又给她加了一些要求,佣金另付。
  虽然在佣金上不曾亏过牙婆,但要完成这些要求,着实有些难度。为此牙婆回去之后,很是伤了一番脑筋。
  这日,牙婆终于上门来回话,说是寻到一处宅子,勉强算是满足了月牙儿的要求。
  她将带来的房屋图纸往桌上一放,月牙儿看了看,发现有些眼熟,这不就是傅老爷的老宅吗?
  “这傅老爷我知道,他从前还是我的房东呀,当初他们家兴旺时,小半条杏花巷都是他们家的。怎么如今竟然将老宅给卖了?”
  牙婆叹息一声:“今时不同往日,他如今老了,子孙又不争气,‘崽卖爷田不心疼’。便想着把老宅买了,到乡下的宅子去住。因为卖得急,所以价格也好说些。但比起萧老板原先给的预算,还是多了些。”
  她对照着图纸同月牙儿细细解释,原来这傅园本就有东院、北院、西小院之分,园子的南角则是大门,入门可见湖与假山,左右各有小道。买下之后只需多建几道粉墙,开两道小门,就能够各自独立却不疏远。高兴时将小门打开,互相在湖边的羡鱼阁吃茶谈天。想静一静的时候,就将小门关起,便自有一番天地。
  听着这话,月牙儿想起她上回去傅园的经历,想来那时所见的正堂就是东院了。
  “看着不错,我去问问大姐姐和二姐姐。”
  月牙儿拿着图纸,推门兴冲冲地去找薛令姜与柳见青。瞧了图纸,几人都很满意。
  这厢议定,月牙儿又拿着傅园的图纸准备去吴家。
  薛令姜唤住她:“你别自己去,依着规矩,新婚前是不好相见的。”
  “还有这样的规矩?”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没法子,月牙儿只好托伍嫂专程去吴家,好好说这件事。
  伍嫂笑着回来,说:“勉哥儿说了,一切依着你的意思来。”
  一番商议之后,这件事便定了下来。几家合力将傅园买了下来,更名为“杏园”。西小院归柳见青,薛令姜则住北院,最大的东院则姓了萧。
  婚事张罗起来,着实累人,事无巨细,月牙儿总要问清楚,譬如赁什么样的花轿、穿什么样的婚服、办什么样的婚宴。
  她找到薛令姜商量:“大姐姐,喜糖要做什么样的盒子才好?”
  “喜糖?”薛令姜奇道:“我倒没听过这说法。”
  进来回事的伍嫂听到这一句,笑着说:“我倒听说过,乡下有些殷实人家成婚,会买几斤麻糖散给亲友。”
  这一问才知道,像后世那种小纸盒包装的喜糖,这时候还没有呢。
  月牙儿思索片刻,立刻将账房先生和鲁大妞叫来。
  她嘱咐账房先生道:“你从帐上拨一笔钱出来,专门用来买制糖的作坊和卖糖的铺子,新铺子就叫做‘杏糖斋’。”
  余账房应了一声,往他的日账上记了一笔。
  听见这话,鲁大妞眼前一亮:“东家终于决定开糖坊、开糖铺了?这下好来,咱们杏花记用的糖都能从自家买,不会便宜了外人。”
  “你怎么忽然叫起我‘东家’来了?”月牙儿有些不习惯,问她道。
  鲁大妞笑起来:“原来叫萧姑娘,可现在东家不是要成亲了,再那样叫就不合适了。”
  从她这一声“东家”起,没几天功夫,杏花馆的众人都改口称呼月牙儿为“东家”。
  起初月牙儿听别人这样叫她,还有些别扭,后来就适应了。将婚礼的大致轮廓定下来后,月牙儿便研究起喜宴和喜糖来。
  她一共做了两种喜糖:粽子糖和龙须糖。后者杏花馆的几位师傅见识过,因为月牙儿之前拿龙须糖做过银丝糖春卷。可粽子糖他们倒真的从没听说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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