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小吃店——银河灿烂
时间:2020-06-03 08:27:13

  寒暄一番后,家人将酒温好送来,两人一面喝酒、一面吃些下酒菜。
  寒暄之后,门房提点道:“年礼这东西,我家主人府上从来就没缺过。实话告诉你,有多少用不着的,转手就送了出去。虽然礼单上记着名,人心里没记着你的名字,又有什么用?”
  邓长涵一听,附和道:“这话是再真也没有了。我倒是想送些投其所好的东西,只是不晓得大人所喜之物为何?”
  门房哈哈大笑:“大人喜欢玉石,你买得起上好的羊脂玉么?”
  “那……不知夫人喜欢什么?”
  “喜欢宝石头面。”
  得,又是一个邓长涵难以买到出众的礼物。他带来的银票,虽然足够买玉买头面,但绝无可能买到令人眼前一亮之物。若是平庸的年礼,又毫无作用。
  邓长涵叹了口气,转念问:“那府上的小娘子小郎君有什么喜欢的。”
  门房想了想:“小娘子和小郎君平日里也没什么特别喜欢的,对了,喜欢吃好吃的点心。昨天还听说小娘子吵着要一个什么‘梅花盒子’点心。但去买的家仆都说,已经全部卖完了,就连预定也要排到年后去。为了这个,小娘子还闹了一会儿呢。”
  这听起来倒是个突破口。邓长涵暗自将这“梅花盒子”记在心里。
  从门房家离开后,他先去了杏糖记,在店门外等了一会儿,才能进去。一问,果然已经没有“梅花盒子”卖了。
  他想亲自问一问老板,看能不能给他匀出一个梅花盒子。可店里的招待回答说:“东家今日没在店里。”
  邓长涵仍不死心,又打听到了老板的住址,直接上门拜访。
  他去了一回,谁知店主人却不在家。看门的江叔瞧他的名帖大小是个官儿,便同他说:“我们东家虽然不在,但是姑爷却在家的,我帮你传个话,看他见不见你。”
  等候的时候,邓长涵在心里将他听来的消息过了一遍。这人所说的姑爷,大概就是萧老板的夫君,江宁解元了。邓长涵也是考过春闱的人,虽然没考中进士,但有些经验也能讲与他听。
  坐了一会儿,江叔掀起帘子出来,说:“请跟我来。”
  过了一重院子,只闻梅香浮动。果然在庭前有一株腊梅花,花开得正灿烂。邓长涵跟着江叔进书房,只见一个少年正坐在书案后写文章,见他来,起身相迎。
  “我夫人今日在外头有事,你若有要紧事,我可代为通传。”
  好年轻的举人。邓长涵心里的重视又多了一份,他自己是三十来岁才考中的举人,尽管都是举人,可眼前这个年轻人的前途同他的前途,绝对不可同日而语。
  “不急不急。”
  邓长涵笑着将带来的土特产奉上,笑吟吟地说了自己的身份。
  吴勉叫江叔倒茶来,转头和邓长涵道:“我合该叫一声前辈的。”
  邓长涵瞥见他书案上的文章,笑说:“我也算倚老卖老,索性说些会试的经验与你听。”
  他指点着纸卷上的墨团:“这是错字,是不是?”
  “惭愧,落笔的时候少不了写错几个字,倒是弄得纸张有些墨痕。”吴勉回答道。
  邓长涵起身走过来,指点说:“你这样改错字,难免有些不美观。大人们评卷的时候,见纸面墨痕破多,难免有些不喜。我倒是有个法子,你或许可以听一听。”
  “愿闻其详。”
  邓长涵向吴勉要了一把小刀,一张薄纸。
  “这刀要是再小些就好了,只可惜我没讲我的小刀带来,不然可以直接赠你。”
  他一面说,一面捏着小刀贴近错字处,将那一层错处轻轻刮去,手法极其轻柔。那纸页上的错字就如同蜕了层皮一样。虽墨痕不见了,纸张却未破,只是比旁的地方略薄些。邓长涵又裁下一块等大的纸页,沾了些水,将纸被微微润湿,贴着那改错处轻轻一粘。纸张立刻恢复成白净的模样,就是将卷子拿起来,对着日光左瞧右瞧,也瞧不出补缀的痕迹。
  “这就叫做‘打补子’,你瞧,这样一改,卷面就好看多了不是?”
  吴勉将那卷子拿过来瞧,赞叹不已:“确实如此,当真巧妙。”
  邓长涵将小刀、纸张收好,笑说:“但也需要在家自己练习好,不然要是将错处刮出个洞,那就是开天窗喽。”
  “我记下了,多谢邓爷。”
  闲话一番后,邓长涵才提起来意:“我有一故友,他家小辈很喜欢杏糖记的‘梅花盒子’点心,听说店里已经没有了,还甚至哭闹起来。我就想来问问,不晓得贵府还匀得出一个梅花盒子吗?”
  吴勉沉吟道:“她外面店里的事,我一向是不过问的。这样好了,等她回来,我帮你问问。”
  “那感情好,多谢没将我这个不速之客赶出去。”
  “言重了。”
  两人正说着话,只听见前面传来动静,江叔高声道:“东家回来了。”
  吴勉起身,向邓长涵道:“说曹操,曹操就到。”
  月牙儿才进门,就听说有客来,听江婶描述一番,心里也纳闷:她应当不认识这号人呀。
  等她进屋一看,吴勉倒和这客人有说有笑的。
  听吴勉转述完邓长涵的来意,月牙儿道:“大冷的天,难为你过来,江婶,你再叫人去厨房里找找,看还有没有多的梅花盒子。”
  江婶应声出去,脸上却有些疑惑,去问鲁大妞:“鲁姑娘,家里还有多的梅花盒子没有?”
  “除了特供的那两个外,当真一个多的也没有了。”鲁大妞说:“主要是没有多的木盒子的,那做盒子的人说了,要等到年后才有。东家知道的。”
  “那她为何要我去找一找,不多此一举吗?”
  鲁大妞吃了口茶,笑说:“斩钉截铁回人家说没有,岂不是特不给人面子,自然要显示得重视些才好说话。你到隔壁转一圈,就说怎么也没找到就好了。”
  江婶依言而行,转回到正房里,回话道:“东家,找了一圈的,也看了预约的单子,是真的一个多余的梅花盒子也没有了。”
  月牙儿遗憾道:“真的寻不出了?”
  “是,一个空盒子也没有了。”
  月牙儿闻言望向邓长涵,遗憾道:“实在抱歉,大概是真没有多的了。”
  她又说:“可是让你空着手回去,也不大好。这样吧,如果不嫌弃,不如带一些我们新制的点心回去,这些点心还没有往外开始卖呢。”
  “不知是什么点心?”
  “细豌豆黄和沙琪玛。”
  月牙儿索性叫江婶从小厨房里把两样点心拿来给他瞧。
  这些都是她受到莫厨子所做艾窝窝的启发后,特意做出来的京式点心。如今虽已经定了型,但还未曾出售。因为大规模做的话,原料要到春节后才能运来,所以只有一些样品。
  不多时,江嫂端了两样点心来,一碟儿是细豌豆黄,一碟儿是沙琪玛。
  “邓爷,请尝尝罢。”
  邓长涵点点头,端详着眼前的两样点心。豌豆黄他见过,庙会的时候总有人挑着担子卖。但眼前的这碟儿细豌豆黄,却与那些粗糙的豌豆黄不同,光泽色黄,颗粒极其细腻,好似珍珠与沙砾的区别。
  他掰下一小块,才送入口,豌豆的清甜便化开在舌尖之上,清清凉凉,格外爽口。难怪叫细豌豆黄呢,果真和那些普通的豌豆黄不同。
  邓长涵又看向沙琪玛,那是一块长方形的点心,米黄色,一粒一粒团在一起,还有葡萄干夹杂于其间。
  这点心的名字好奇怪,为什么要叫“沙琪玛”?
  邓长涵疑惑的拿起一块咬了一口,眼前一亮。这沙琪玛绵甜松软,微微有些粘牙,吃起来满嘴生香,口感很独特。
  “这两样点心就很好。”邓长涵笑道。
  月牙儿便叫人拿来贴着杏花的纸盒,亲自将两样点心包装起来,交给邓长涵。
  邓长涵拎着两包点心,心满意足的走了。
  见没了外人,月牙儿将鬓上头面都卸了下来,青丝懒懒地披在肩上。
  她一面梳头,一面同吴勉说:“你可听说过商会没有?”
  “商会?”吴勉走过来接过她手里的梳子,替她梳头发:“这是何物?”
  “就是商人组成的集会。”
  月牙儿望着镜中两人的影子,笑吟吟地说:“大约年后,京城里便会有商会了。”
 
 
第78章 纸片羊肉
  自从杏糖记走上正轨, 月牙儿便借着拜早年的名义,抽时间开始拜访起京城里著名的商户。
  因为金陵杏花馆已然小有名气,而杏糖记最近在京城里也名声鹊起, 所以这些商户倒还愿意给她一个面子,请她进屋来吃茶聊天。
  今日她却拜访的这一家, 正是京城赫赫有名的玉福楼主人——黄家。
  据说黄家的长辈里,有人曾当过御厨, 后来归家, 自己改良了一些食物做法,开了玉福楼的第一家店。在后来的岁月里, 玉福楼在京城又开了两家店,在直隶也开了店,破有些规模。
  他们家的招牌菜,也是最负盛名的菜色,是薄纸羊肉。
  玉福楼家的羊肉, 切得薄如纸一般,再配上一碗精心调制的佐料。将黄铜小火锅点上火, 倒入高汤。等到黄铜火锅里的高汤, 咕噜咕噜的滚着白泡儿时,顾客便可用长筷子加一片薄薄的羊肉, 放在里面烫。只需默数几个数,羊肉颜色就完全变了,空气里也增添了羊肉的香气。
  尤其是冬日的时候,玉福楼的生意便越发的好, 时长要等位。因为他家的炭火烧得很旺,外头虽是天寒地冻的时节,在店里却可只穿一件单衣就好。守着黄铜小火锅,大口的吃肉,大口的喝酒,最是畅快不过了。
  月牙儿也去吃了一回,吃完之后,心服口服。难怪玉福楼能够火遍京城,每到冬至的时节,人们一提起要吃羊肉,便想起玉福楼。
  除开羊肉之外,近年来他家又新增了烤鸭这一名吃。肥鸭用果木炭火烤制,色泽红而艳。酥脆的鸭皮带着些柴木的清香,这清香和鸭肉的焦香掺和在一起,格外的诱人。
  凭借这两样美食,玉福楼在京城里可谓是数一数二的大饭馆。
  月牙儿几日之前就给黄家下了名帖,得到回复之后,这才约定了今日上门去拜访。
  招待她的这一位叫黄少平,是玉福楼的少东家。大概三十出头的样子,也很年轻。待人接物很有一套,总是客客气气的。
  见了面之后,两人先寒暄了一番。
  “我初来宝地,很多地方都不大懂。说是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合规矩的,还请你们多包涵。”
  “这说的哪里话?萧老板的杏糖记,最近可是开得红红火火的。之前也听在南边采买的家人说过,杏花馆的声势,可不比我们玉福楼小呢。”
  黄少平笑说:“你是怎么想到的在江上办船宴的呢?这可真是神来之笔。”
  “不过是拾人牙慧罢了。”月牙儿笑答:“我前日还去玉福楼吃的羊肉火锅,真真是极好的羊肉,切得薄如纸一般,也没有什么膻味,蘸着调料一起吃,我足足吃了一大碗饭呢。”
  一顿商业互吹之后,月牙儿才将今日的来意托出。
  “今日过来,除了提前给您拜个年之外,还想问您一件事。我听说京城里有同乡之人组成的会馆,但却不知有没有类似的商会呢?”
  黄少平头一次听说“商会”这两个字,心里想了想,觉得大概是和同乡会馆类似之物。
  “商会?京城里是没有。说起来我也是头一回听说这个说法。”黄少平将商会在口里念了几遍,颔首道:“这个词倒有些意思,商人之会。”
  他自打会说话起,就跟在他爹身边做生意,权衡利弊几乎是刻在骨子里的本能。听说了“商会”两个字,心里立刻便盘算起来,如果真有这么一个商会,会有什么益处。
  月牙儿说:“我当时听说有些地方会有商会,毕竟有个商家之间少不了往来互动,比如采买物资,再比如协商定价。我晓得一个地方做生意有一个地方规矩,可是这些规矩大多数都是私下里的,不曾摆在明面上,因此总有些新来乍到的商人不清楚不明白,就容易犯了忌讳。倘若有这么一个商会,将大家都认可的东西白纸黑字的写下来,岂不是少了很多麻烦?”
  黄少平听了这番话,沉吟了一会儿,才说:“倒是有些道理。”
  他望向月牙儿:“你的意思是。”
  月牙儿笑了笑:“玉福楼在京城,可谓是有名号的老店了,就是黄家的名号拿出去,又有几家商户不识得?倘若由黄家牵头,在京城办一个商会,再顺理成章的成为商会会长,又有谁会不同意呢?”
  话说到这份上,其实已经很清楚了,月牙儿也不再继续往深里说,直看他的意思。
  黄少平沉吟一会儿:“这么大的事,不是我一个人能够做主的,我还得问问我爹和长辈们。”
  这便是有初步的意向了。
  和聪明人打交道办事,一向是很愉快的。月牙儿心满意足的离开了黄家,依她的了解,黄家人仔细思考之后,也会意识到举办一个商会,对于他们家的声誉,会有怎样的影响。
  在这个朝代,商人虽富,但却不贵,因此有许多富贵之家,赚了钱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花钱给自己的子孙后代捐一个官。唯有如此,整个家族才算真正的有地位了。就是那黄少平的大哥,听说也捐了一个监生呢。可倘若有个商会。而黄家人又成为商会会长,那么至少在商人之间,黄家的地位是绝对有了的。
  而头一个提议的月牙儿,自然在商会里也能说得上话。
  若不是月牙儿初到京城,实在没有根基,日后还要回到金陵去,她自己就能够创办商会,也不必将商会会长拱手让人。可是按照如今的境遇,月牙儿权衡利弊之后,发现最有利的做法便是说动如今京城里的大商户牵头,组成一个商会。
  一个行业若想发展壮大,绝不能像一盘散沙似的。这也是月牙儿提议的初衷。若有了商会,商人们之间沟通往来无疑会更加便利。这样一来,即使她在金陵,对于京城商业的动静也有所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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