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世宁的神色更冷了。
两人成婚许久,虽说算不得什么伉俪情深,却也从未产生过如此激烈的争吵。
这仿佛是一根导火索,是裴世宁为姐姐的委屈,是两人一直以来隐忍的诸多委屈。
“你住嘴!”裴世宁冷着脸,如今新帝登基,四处皆是耳目,此话说出来便是灭顶之灾!
便是她为公主又如何?
那陆封安护她到了心尖尖上,这是要将整个裴家也拉下水吗?
公主却是惨然一笑:“怎么说不得了?她池锦龄有什么说不得?还是说,我说中了什么你见不得的私心?还是说她贵为国母,却是个水性杨花……”
“啪!”裴世宁手掌轻抖,收为颤抖的双手,紧握成拳。
“你打我?你竟然为了那个贱妇打我!我还怀着你的孩子,你竟然打我!”公主捂着脸,眼泪滑落,冲出门便跑了。
裴世宁颓然的站在原地,双手不住地颤抖。
他是爱慕池锦龄,是放不开曾经差点害死他的执念。
但娶了公主后,那那毕竟是他此生第一个女人。
他是真心想要与她好好相处,想要将她放进心里的。
可几次三番,他竟是觉得疲惫了。
深深的疲惫了。
比当初爱慕池锦龄还要累。
池锦龄是爱而不得,可公主却是即将要与他共度一生之人。他就算没有爱,但也有责任。
他努力的想要敬重她爱护她,给她裴家主母应有的体面。
裴世宁低低的叹了口气。
这大概就是报应吧。
从那年樱花盛开,那辆马车与他并肩齐驱,从他掀开帘子的那一刹那,便错了。
后来,他曾梦到那个女子因为他一句话香消玉殒。
一条白绸,吊死在房上,可怜她不过是痴心错付,看上了陆封安,便成了笑料。
他更是因此放不开。
直到回京后发现她还活着,目光却再也无法移开了。
公主与驸马起了争执,公主更是哭着掩面而泣。
此事在裴家传扬开来。
裴家老祖宗让人将裴世宁请来,跪了一天一夜的祠堂,不给一碗饭一滴水。
直到第二日除夕宴。
“我裴家没有休妻没有合离,虽说比不得陆家一妻无妾。但也算是家风清正。你姐姐的事,此事已了。谁都不许再提。好好过日子吧。”他踉跄着身子出祠堂时,老祖宗只说了一句。
公主也并未来接他。
老祖宗轻叹一声。
第426章 你可真能耐
裴世宁进宫了。
公主坐在马车上,冷着一张脸坐在马车内等他。
两人如今是夫妻,恩爱也好隔阂也好,在外人面洽永远是夫妻一体,荣辱与共的。
便是公主此刻内心再不喜,总要做给外人看的。
裴世宁上马车前脚步顿了顿。
“月儿,看看本宫脸上掌痕可还在?若是母后问起,本宫可不好解释。”裴世宁刚一落座,公主便轻轻用手抚着脸道。
月儿浑身一滞,眼神略带几分惊慌的看向裴世子。
“你看他做什么?本宫贵为公主,金枝玉叶,新帝唯一的妹妹,便是从小再没什么情分,新帝也绝不会让人掌掴他妹妹的。本宫脸上若是带了痕迹,只怕要给裴府招祸呢。谁人不知,本宫是母后最疼爱的女儿。”公主抿着唇。
眼神不自觉的看向裴世宁。
自己贵为公主,下嫁给裴家,本就是裴家占了便宜。
他到底有没有将自己放在心上?
月儿眼底有几分挣扎,只能让人拿了毛巾进来继续敷脸。
实际上已经看不出任何伤痕,但公主偏要当着世子再三提起此事。
“是啊,公主金枝玉叶。嫁给我裴世宁粗人一个。”裴世宁低低的笑出了声。
公主瞪了他一眼,但想起自己从小到大都是被人奉承被人捧在掌心的,又哪里肯低头。
“是裴某不争气,让公主受苦了。是裴某没能给公主想要的尊贵。”裴世宁甚至站起身,对着公主行了一礼。
公主心底猛跳,有种不祥的预感。
她嘴上这般说,将裴世宁贬到尘埃。
但她自己心里却是明白的。
裴世宁在京都得众家族青睐,除了新帝,如今就他最有前程。
便是母后也时常拉着她,说是没想到他竟有如此造化。
众人都以为裴家跟了太子,太子一死,裴家便要没落下去。
谁知新帝不计前嫌竟然重用裴世宁,如今裴世宁已经是当朝最年轻的重臣了。
自古以来以文为首,裴世宁更是其中佼佼者。
裴世宁饿了一天一夜,又在祠堂跪了一整天。
身子早就乏累,出来时都只简单洗漱了一下便出门挑了礼物。
此刻也只捏紧了袖子下的小盒子,跳下了马车。
甚至身子还微微踉跄一下,差点栽倒在地。
“你做什么?你,你竟是都不愿与本宫同处一室么?裴世宁,你好狠的心!我还怀着你的孩子,你就如此对我吗?本宫下嫁于你,你竟是如此不识好歹!”公主咬着下唇,刚说完一句时。
裴世宁的脚步还有几分挣扎。
待她说完后一句,裴世宁面上已经彻底冷了下来。
“公主见世宁不喜,世宁给公主腾空位置,这有什么不对?”说完顿了顿。
“公主这几日可有为鲁家送礼赔罪?”裴世宁低声道。
公主眉头一蹙:“笑话,本宫千金之躯,为一个丫头片子赔什么罪,送什么礼。本宫又不是存心的,不过是失手伤了她的脸罢了。再说,他一个武将,有什么值得本宫巴结的。”公主轻视道。
裴世宁自嘲的弯了弯唇。
“是啊,我们都入不得公主的眼。”说完,便大踏步朝着宫门去了。
公主见他大步走远,眼底闪过一抹恼色。
却并未开口挽留。
她活了十几年,从未对任何人服软过。
她是公主,嫁到裴家,本就是裴家高攀了。
她不能认输!
她哪里想过,关上门来,一家人,哪里要分什么输赢。
你口头争赢了,却也输了真心。
公主此刻骄傲的坐在马车上,只觉自己扳回了一城,却未看见,拐角处,那个男人扔掉了精心准备的礼物。
待进了宫,才发现今日宫中竟是来了许多年轻女子。
淡妆浓抹应有尽有。
仿佛比得这华丽的宫殿都黯然失色。
池锦龄如今怀孕七个多月,但身子没有半分疲惫和臃肿,仿佛除了小腹隆起几乎没什么变化。
“娘娘可真是副好躯体,从未见过谁怀孕还有如娘娘这般状态好的。”伺候的宫女时不时的恭维一句。
反倒是新帝,衣裳好似紧了几分。
“怪了,怎么一个月不见,陛下衣裳竟是小了。”徐公公背地里犯嘀咕,转头就将制衣阁骂了一通。
陛下上到衣裳,下到裤袜都是他们准备。
如今陛下不知觉间衣裳都紧了几分,若是发落,只怕都讨不到好果子吃。
“朕这衣裳有些瘦了啊。”陆封安捏了捏腰间,虽说依然没赘肉,但明显比之前涨了一些。
徐公公吓得直接跪在了地上。
陆封安摆了摆手:“行了,不是什么大事。起来吧。”
陆封安瞥了眼池锦龄。
他能说什么呢?
他这小锦简直了,简直了啊!!
但凡想吃什么油腻之物,什么辛辣之物,她便亲自己一口,与自己换了身体。然后用自己的身子大吃大喝,不到一个月,他愣是腰都圆了一圈。
而他对面那个人呢。
依然保持着完美!!
时不时的喝些清炖补汤,那些东西本身不胖人,反倒是极其滋润胎儿。
陆封安想了想,在他记忆里,他已经三天没吃过东西了。
但肚子依然饱饱的。
徐公公见帝后二人打着什么哑谜便笑着道:“帝后和睦,真是百姓之福啊。”
甚至两人相处久了,陛下还会试探着吃皇后爱吃的东西。
便是先皇最为痴情时,都不曾有过如此做派。
池锦龄抿唇轻笑:“罢了,先去除夕宫宴吧。”
“陛下这可是第二次带龄儿看除夕宫宴了吧。”池锦龄挑眉看着他。
“第一次可真是惊心动魄,让人回味良久啊。毕竟,差点烧成个秃子。”
陆封安脸有些青。
他单知道看烟火要找个最近的观火位置,却未曾想过离得太近,被烟花给冲了个正准啊。
“陛下,娘娘,时辰到了。大臣们都入了席。太后娘娘病了不曾来,皇太后说自己年纪大了,她来了朝臣放不开,让你们君臣欢喜一下,便也不曾来。”乔姑娘低头道。
如今谁人不知,皇后跟前多了个乔女官。
专门扮黑脸,梳着已婚妇人的妆发,是皇后亲近之人。
第427章 芙蓉花开
十王最近与众位同僚闹得有些僵硬。
最僵的,还是那些投靠他的老臣。
说起来,他几乎要恨得咬碎一口牙。
乔子怀三个月前与殿前大学士孙女定亲,已经交换了庚帖,只待年后成婚了。
这段时日他在京城呼声高涨。
本来一切都朝着好的方向发展了,没想到先皇死了,冒出陆封安这个别人家孩子成了太子。
这也就罢了。
她女儿,本来是陆家唯一的姨娘。
只待新帝登基,她至少也是皇帝宠妃。以十王自己的身份,他女儿做个贵妃完全没问题啊。
可问题就在,他女儿不止贵妃没捞着。
还成了皇后的走狗!!
堵着皇帝那扇后宫大门,愣是将门守得死死的。
据说上个月外面送了一批宫女进来。各家都塞了几个旁支小辈进去,期望得到陛下恩宠。
谁知,让她杖毙了三个想要爬龙床的宫女,再打断了某个装傻想要博取陛下好感的宫女一条腿。
还有一人试图对皇后娘娘的子嗣下手。
让她挖了双眼砍了十指,直接拖出了宫,将后宫震慑住了。
十王???
那几日,每日都有亲近的幕僚来急吼吼的找他。
都来找他说理呢。
甚至几次三番都闹得僵硬起来。
十王深深的吐了口气,真是冤孽真是冤孽啊。
一抬头,便听见太监高声唱道:“陛下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众人跪倒一片。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娘娘千岁。陛下娘娘除夕吉祥。”众人高声道。
跟在帝后身旁的,俨然就是十王那好女儿。
十王一口气差点提不上来气死当场。
果然是报应啊!!
他那些花了大代价换来的关系,直接让她给搞死不少。
“爱卿平身吧,今年是众位爱卿众筹的第一个除夕宫宴,朕还要谢谢各位大人慷慨解囊才是。”皇帝穿着一身明黄色皇袍,衬的他越发英明神武起来。
众位大臣听了这话心里颇为不是滋味儿。
上一个皇帝深怕他看上谁。
这个新帝,深怕他看不上啊。
还得重臣自己掏腰包请他开除夕宫宴。
简直了。
“陛下体恤万民,为国节俭。是万民之福。”殿前大学士顾大人道。
众人连连应着。
皇帝扶着池锦龄坐下,亲自让人给她倒了清水。
如今怀孕后期不许她喝茶喝酒了。
众人瞧得这一眼,再环视这一周,周围大人身旁都坐着极其俏丽的姑娘。
俨然百花争艳的场景。
“阿嚏,阿嚏……”皇帝揉了揉鼻子。
正当众人以为陛下风寒,要开口之际,便听得陛下道:“朕闻不得脂粉味儿,一闻就不舒坦,离得近了浑身起疹子。无事,不是什么大事。不要宣太医了。”
“用了脂粉的,离朕远一些便是。”
就这么一句话,唰唰唰,便唰到了一半的姑娘。
剩下一半都是从方面打听出来的,说起来也是极为艰辛了。
“朕这是打娘胎里便带出来的毛病,众位爱卿便不要费心了。”陆封安摆了摆手,当然不会说自己是故意的。
哧……
那群莺莺燕燕看着他的眼光恨不得将他剥了。
嘤嘤嘤,害怕。
朝着池锦龄看去,哧,那个女人正盯着面前的蹄髈呢。
朕还没个猪蹄子好看?
陆封安不着痕迹的撇了撇嘴。
圣女坐在下方,若是离得近了还能听见她轻声的嘀咕。
“将她掳走还是骗走呢?也不知将一国皇后掳走,会不会太危险了。她怎么就想不开要做劳什子皇后呢。做圣女她不香吗?”圣女低低的叹了口气。
明姑娘看向远处那女子。
高高在上,与明月一般耀眼。
这样的人,生来就该是得天独厚,得上天垂怜之人。
圣女的机缘竟是她。
一国皇后。
饶是明姑娘都觉头大。
更不说那皇后还极其得宠,皇帝为她独善其身,空玄整个后宫。
掳走一个皇后,圣女怕不是疯了。
此时除夕宴上已经歌舞升平,若是先皇在世,恐怕要气得跳起来。
他在位这么多年,就没有哪一年姑娘们的颜值有这一次高。
一个个美若天仙翩若惊鸿,那旋转着从天而下的场景,像极了当年的鹂妃。
皇帝却是含笑看了眼皇后。
从天而降,谁能比得上他家小锦。
第一次御剑,直接从剑上栽下来脑袋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