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她离开候府时,那个执而不化的爱着萧宠,又愚蠢又丑恶的她已葬身在那叶扁舟之上。
得上天怜悯,终在最后的那半年多时间,她得到了救赎,她当时便想,化解了这一世的仇怨,下一世就能干干净净来到这个世上。
“是,我选定你了,我只要你;任别人如何都与我无关,今后只有你的种种,才与我有关。”
“翩翩。”奚风渡猛然将他紧拥入怀,感慨道:“能遇见你,是我今生最大的幸事。”
他这么说,都让梅二姐羞愧得不知如何是好,“可我,却未曾对你有过什么帮助。”
“非也。”奚风渡轻笑:“我没有成为一个坏人,这些年来我也看了很多书,作起学问来,可不比那些读书人差!如果不是当初你陪我那一程,也许我会带着怨恨一直痛苦而无知的活到生命的最后,一生浑浑噩噩,一事无成。你当初的陪伴对我,已是最大的帮助。”
俩人聊了两个多时辰,彻底的敞开了心扉,诉说这些年一些经历。
大多时候,是梅二姐靠在奚爷怀里,听他提起许许多多奇闻,和有趣的事情。
他去过很多地方,少年时走南闯北,只要是能赚钱的生意,他都有兴趣偿试,并且还自己悟出了那一套生意经,带了几个弟子,那些弟子比他还大一轮。
这些年,他组织成立了商会,立了生意场上的规矩,这有利于良性竞争,以及淘汰那些真正无良的商人。
梅二姐再次发现,奚爷是个很健谈,又很有见识风趣的男人,总能把一件平平无奇的事情,从他嘴里说得十分有趣。
他还这么年轻,能有这么大的成就,简直就是传奇一般的存在。
可是世人的偏见,并不会从一个商人身上去发现闪光点,在他们的眼里,商人狡诈、懒惰、像是蚂蝗附吸着劳作人的血;是可耻的、让人唾弃的存在。
“爷,总有一天,你会被世人敬仰,奉为传奇的。”梅二姐满眼崇拜。
“你也这么觉得?”说罢,奚爷爽朗笑了起来,“我不会让你等太久。”
梅二姐微微坐起身,“爷,你饿了吧?要不先吃点东西?”
奚爷眸光灼灼盯着梅二姐,“好饿,不如先吃你?”
梅二姐小脸一阵胀红,却没有拒绝,奚爷一见她脸红红的模样,便心猿意马,欺身将眼前的美娇娘压下,上下求索。
天灰蒙蒙亮,梅二姐悄悄从奚爷怀里起身,披了衣裳下了床榻,坐在床沿梳理着头发。
奚爷睁开了双眼,没有说话,只是恋恋不舍的看着她窈窕的背影久久。
见梅二姐转脸,奚爷又闭上眼,假装还在熟睡。
梅二姐倾身吻了吻他的脸,低呐:“爷,我回家了,原谅我与你不告而别。我不知道看着你的双眸时,是否能说出别离的话来。珍重。”
说罢,她起身着好衣裳,转身走出了内室,直到隐约关门声传来,奚爷睁开眼,猛的坐起了身。
****
辛桐早早安排了马车,梅二姐坐在马车里一直情绪很低落。
辛桐骑着马伴在车旁,车窗扬起,偶尔瞥见那张精致的小脸,略显苍白愁苦,又不住叹了口气。
有些事情,他不便说,也不能劝。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命,她对那位奚爷再多情意,也终究无果。
梅二姐突然想到什么,趴到了窗口,道:“桐叔,我来时与我的贴身女使茉茉一道儿来的,她……”
辛桐笑道:“二姐儿放心,你来到山庄第二天,我们在山庄附近等待时机,便发现徘徊在外的那丫头,吓坏了,已经先叫人送回了太师府。”
梅二姐担忧不己:“你就这样把她送回去,没有我护着,母亲她不会轻易饶恕她。”
辛桐:“放心吧二姐儿,此事大娘子也知声张不得,就算是要惩罚,也得找个理由发难,不能随随便便处置了。”
“那……那咱们快些回去。”此次说来也怪她,若是茉茉因此受罚,她定会过意不去。
马车不由得加快的速度,迎着渐渐从东方升起的一丝曙光,很快消失在山林的小道上。
晨光拉长了山坡上一人一马的影子,晨风拂过,吹得头顶茂盛的树叶沙沙作响。
男人眸光深长,马车消失在眼前久久,也未收回视线。
此时另一人骑着马儿,气喘吁吁的追了上来,“大爷,您咋跑得这么快?我都跟不上来!”
奚爷拉过辔头,目光沉了沉,道:“该回去了,周家的那些个人,那些个事,也是该好好理理了。”
“诶!”季明应了声,搔了搔头:“都到这儿了,大爷真的不追上去,和梅姑娘好好道个别?”
奚爷笑了声:“她在心中,何谈别离?驾!”
“大,大爷!你等等我啊喂!!”季明反应过来时,奚爷驾着马已经十米开外。
才刚回到山庄,梓芽便站在院外迎了上来:“大爷,周四姐过来了。”
奚爷:“可说有何事?”
梓芽:“没有说,但眼睛红红的,像是哭过。”
奚爷摩挲着手里的玉麒麟,挑了下眉:“且去瞧瞧先。”
待奚爷走进屋内,只见那周四姐哭着迎了上来,还娇滴滴的抱过了奚爷的手臂。
订亲这么久,从未见她这般亲近过自己,奚爷心中不由冷笑了声,脸上却不动声色。
“大爷,我家中兄长出事儿了。”
奚爷不着痕迹的抽回了手,径自坐进了椅子里,问道:“何事?”
周四姐:“家兄心性良善单纯,被好友拉着误入了歧途,进了那赌场被下了套,不仅输光了财钱,那些人还抓着兄长不放硬是逼着家人拿钱去赎。家中老父从官二十载,清兼公正,哪有那么多钱财,实在没法,只能求大爷您帮帮兄长渡过这个难关。”
奚爷听着都快憋不住笑,这番颠倒黑白的说辞也是厉害。
“何不报官处理了?”奚爷反问。
周四姐脸色苍白,这本就是见不得光的事,一旦报官处理,不但讨不到任何好处,还会连累老父亲官职不保。
作者: 11号的更新可能要晚上八点左右更新,宝们那时候过来刷更新。木马~
第37章
奚爷不动声色的饮了口茶,瞥了眼周四姐现在的神情, 脸蛋儿一片苍白半晌没有说话。
奚爷都有些瞧不下去替她尴尬, 说道:“所以你现在是想从我这儿拿点银钱过去救急?”
对于奚爷直白的阐述,周四姐苍白的脸逐渐胀红, “毕竟家父是朝延命官,此事能不报官便尽量的不报官。”
话音刚落, 只见奚老太爷从外头走了进来,一脸严肃, “今儿突然把我老头子请过来, 准没什么好事。”
奚爷起身扶过老太爷入座, 奉上茶,老太爷瞧了眼周四姐, 道:“四姐儿也在啊,怎的站着, 赶紧坐下说话。”
周四姐怯生生的埋着头, 忐忑不安的坐了下来。也未敢抬眼看这爷儿俩。
奚爷将周四姐家中的事情, 与老太爷简单陈述了一遍, 老太爷听罢,脸色是从未有过的严峻。
之前他还报有一点幻想, 总觉得她家中兄长犯的事儿,与她这个纯良乖巧的小姑娘没有什么干系,那聘礼没了也就没了。
可如今仔细一想,合着这周家一家人变着法儿,从他们奚家薅羊毛呢。
奚爷脸上带着笑意, 眼底是一片风清云淡,“你想拿多少?”
周四姐十指紧绞在一起,终究没什么底气:“二……二千两白银。”
胃口倒是挺大的!
那周家大郎不过欠一千两白银,到了周四姐这儿便开口就要二千两。
这周四姐敢这般造次,也是仗着自己出身要比这商贾人家高一截儿,况且这姻缘是他们奚家好不容易求来的,断是不会轻易罢手。
“阿渡,你事儿你看着办罢。”老太爷摇了摇头,也懒得再管这件事儿,想必他这滑头孙将他请来,是想在今天把事情彻底了断。
“说来,这件事儿也好办。”奚爷笑盈盈的:“我已打发了季明去请了赌场的安老板前来,周四姐尽可放心,安老板与我是莫逆之交,这个情面还是会给的。”
周四姐猛然抬头看向奚爷,那双精明澈亮的眸子似乎早已看破了一切,脸上那笑容也越发戏谑起来。
虽有可能早已被奚家戳穿,但内心窘迫的周四姐依然是一脸纯真无邪的模样,戚戚哀哀的抹着眼泪,说不出的柔弱婉约。
奚爷背脊直发寒,要他真的与这女人成了亲,实在太可怕了,估计以后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这柔弱温婉的模样,欺骗了多少人呐!
想罢,奚爷打了一个冷颤,别开了脸去,不想再多看她一眼。
即要做戏,那就索性陪着她做到底。
大堂内一片沉寂,偶尔传来周四姐情绪失控的几声抽噎。奚爷百般聊赖的撑着脸颊,等着季明他们回来。
等了半柱香的功夫,终于见着了季明领着安老板与周家大郎走进了大堂。
那周家大郎双手被绑在了身后,脸上还有几块淤青,想必是不太老实被人好好教训过了。
周四姐瞧见自家大哥明显娇躯颤了下,半真半假哭着迎上去查看自家大哥的伤情。
“大哥哥,是谁把你打成这样了?”
周家大郎冷哼了声,见着亲人有了底气,道:“四妹妹,你告诉他们,咱们是何身份!也让他们好好长长记性,不是谁都能惹得起!”
安老板眼观鼻,鼻观心,听到周家大郎这句话,敲着手里的玉扇忍不住笑出声来。
“奚爷,人我给你带来了,这银两……”
奚爷装模作样的咳了下嗓门儿,“当然,当然。亲兄弟还要明算帐不是?这会儿便给你银子,二千两。”
“二千两?”安老板挑眉,没有说话。
周四姐笑得尴尬,“是,是我记错了,是一千两。”
奚爷:“是吗?一千两就一千两。”
“等等!”安老板轻叹了口气:“周四姐没错记,是二千两。”
周四姐瞪着眼看向安老板,小声嗫嚅着:“是我记错了,之前我记得你说是一千两放了我家大哥哥。”
安老板从宽袖里拿出一个小小的金算盘,一边利索的拨着一边算了算:“现在生活都不容易,周家大郎在我那儿关了两天半,嘿,这吃食得花银子吧?住宿得花银子吧?周家大郎耍脾气,还砸了我屋里头一只名贵的青釉瓷花瓶,打伤了我两个手下……”
奚爷掏了掏耳窝,一脸嫌弃的睨了安老板一眼,安老板算罢,也未给奚爷说,直接走到了周家兄妹俩跟前。
“那一千两,奚爷说帮你们周家兄妹掏了,剩下的这一千两,我看咱们挺有缘的,瞧着你这小姑娘纯良可爱,算你八折,八百两,不用太感动,谁叫我是这么个怜香惜玉的男人呢?”
周家大郎气得瞪着双眼,身子抖得跟秋风落叶似的,红着眼睛恨恨的咬牙道:“你们别欺人太甚!”
安老板眉头一拧:“周公子说这话可就不中听了,我怎么欺你了?啊?这欠债还钱,天经地易,怎么到你周家就成了‘欺人太甚’?那也甭在这儿较劲了,咱报官去公堂!”
周家大郎牙咬得咯咯直呀:“你知道我爹是谁吗?他可是朝庭钦点的礼部副使官!!”
“哎呀!”安老板表情很是夸张:“原来你爹还是朝庭钦点的礼部逼使官哪!”
“呵,怎么着?怕了?!”周家大郎一脸神气的睨了安老板一眼:“还不给爷我松绑!”
安老板哭笑不得瞧着周家大郎:“不是,按理说你们士族出身的,不是更要脸皮的吗?我跟你谈钱,你就拿势力压我,咱们就不能谈到一路上去,还是去报官吧!”
戏到这个份儿上,奚爷觉着也没多大的意思了,起身甩了甩宽袖,负手上前道:“这么着吧,这八百两银子,我也替他们还了。”
安老板一脸惊诧:“瞧不出来,奚爷您这么大方哈?”
奚爷:“怎么说也是一场缘份,我也并非是个无情人。只不过……”
奚爷话峰一转,视线落定在周四姐身上:“有些事儿,不便戳破,毕竟都是要脸的;从今日起,我跟你周四姐婚约作废,婚书明儿会差人退还。”
周四姐做梦都未想过,解除婚约竟是这俗夫先提,她没有嫌弃他也就罢了,他竟然还一副顶瞧不起她的样子。
“大爷,你这以后咋叫我做人?”周四姐怕是戏作得多了,到此刻都一副纯良无害,柔弱可欺,奚爷看着头皮一阵阵发麻。
奚爷从善如流面不改色道:“不要紧,你只管向外头说是你们周家瞧不上我,什么话由你周四姐编排。毕竟,人再难做,还是得做个人哪!”
周四姐顿时小脸煞白,咬着唇往后踉跄了两步,无语凝噎。
送走了周家人,这事儿也差不多告了一段落,之后奚爷名声受损,再度相逢的仇怨,那也是后话了。
总的来说,这次安老板与奚爷,一个唱白脸,一个唱黑脸,配合得是□□无缝,送出去的聘礼也大多转了个圈儿,回到了玉奚山庄。
想来,倒是没什么损失,花了点小钱看了出人心险恶。
****
那端,梅二姐高调的回了太师府,自是向所有人说从福光寺给老太爷祈完福回来的。
梅家大娘子不好发作,将门窗一关,便顺斥了女儿几句。
“你这是越大越没规矩了,幸好这次辛桐及时找到你,若是出了什么事儿,如何交待?你不惜自个儿的名声,也要惜着太师府的名声!”
梅二姐将手里的宝盒递了上去,道:“女儿这都是为了娘亲与祖父着想。”
“这是何物?”大娘子睨了眼,满不放心上,没好气的接了东西过来,打开一瞧,直傻了眼。
“女儿悄悄去玉奚山庄便是为了此物而去,到了祖父生辰那日,好亲手送给他老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