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上娇颜——九月轻歌
时间:2020-06-05 09:25:03

  那滋味,只有他知道。
  暗地里,数次默默地泪水长流。
  时日久了,也就好了,只像寻常的长辈一般对待云初。
  故人之子与颜颜的亲事,他怎么会反对呢?真是如何都想不通,发妻为何曾话里话外对他存了质疑。
  不想辩解,也不需辩解。
  主要也是他心虚气短:他在做一件皇帝决不允许的事,时间已有五年。一旦被披露,便会殃及满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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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禥以前虽然领了一通板子,最终得到的却是皇帝明显的偏袒,因此底气十足,自觉春风得意,常光顾十二楼。
  十二楼的妙处在于,不论怎样的高手出千,都会被赌坊的人当即抓现形,因此,任谁来这里,心里都会很踏实。
  本来么,一般的赌徒,只是沉迷于输赢间的落差惊喜,谁有本事修炼精湛的赌术?就算想学,那也没人教啊。
  这两日,赵禥的伤痊愈了,一想到杨老夫人的事,便连带的膈应起与女子相关的事,也就不再祸害无辜女子,来赌坊消遣。
  这晚,他手气总归算起来还凑合,赢了几百两。
  晨曦初绽时分,他给赌坊、伙计留了五十两银钱,晃晃悠悠地往外走。
  一个见过几次的赌客跟上来,打过招呼之后,悄声道:“令公子新进纳的那个小妾,是不是大有来头?”
  一个商贾之女,给他儿子做妾,是抬举她了好么?赵禥不屑地撇了撇嘴,不咸不淡地应道:“这话怎么说?”
  “您别多想,”那名赌客忙笑着解释,“我两个小厮有幸见过聂氏,昨日有一个跟我说闲话时提起,前日夜里,曾看到聂氏出门去了什刹海一所很气派的宅邸。”
  “什刹海?”赵禥停下脚步。什刹海在近年来,已是寸土寸金的所在,能在那里添置宅邸的人,非富即贵。聂氏一个商贾之女,怎么会结识权贵的?
  不,这件事的重点是,聂氏夜间去什刹海——趁着他和儿子不在家出门,去做什么?又能去做什么?
  赵禥脸色越来越差。
  那名赌客则忙忙地赔不是:“我真是不该多嘴,还请伯爷大人大量。此刻想想,这件事绝非我先前想的那么简单,聂氏去见的人,怕是要比伯爷、世子爷的身份更尊贵。不然,她怎么敢?伯爷千万别动怒,若是当即发落了她,开罪了哪位贵人,也真犯不上,不如静静观望。只是,这便需要最得力的人手了。”说到这儿,他目光一闪,现出懊恼之色,“我又管不住这张嘴,说多了,伯爷权当没听到就是。唉,我真是该死。”
  赵禥思忖一阵,不阴不阳地笑着,看住那名赌客,“这些事,我知道了,但我也没听说过。你要是敢对第二个人说,老子就把你大卸八块!”
  赌客慌忙行礼告饶,赌咒发誓。
  赵禥这才放心了,离了赌坊,回到府中,心里已经有了定论:
  关乎聂氏的事,不需让自家人手跟踪,恳求皇上交给锦衣卫就是了。
  聂氏来往的人若是没问题,虚惊一场而已;若是有问题,锦衣卫经手在先,他少不得要找她背后的人要个说法。
  赵家不就是得了皇上一些袒护么?谁看不过眼,明面上说不就是了?耍这种手段,是不是想灭了整个赵家?他不能不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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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更新
  聂宛宛进到赵家之后,情形比想象中好很多。
  赵子安为人处世能把人活活气死, 对女子却是真的不闻不问, 一丝兴致也无,她见到他的时候都少, 日子是可想见的清净。
  赵禥现在的夫人是第三任,妾室有十一个之多, 打听之后,得知并无争宠的情形, 不知是赵夫人镇得住她们, 还是赵禥私下里对她们放了什么话。
  聂宛宛和陪嫁的仆妇几个大活人进了门, 在内宅没引起一丝波澜,一两日之后, 便就像是她们已在府里生活多年。这情形奇得很,却正合了聂宛宛的意。
  第一次出门, 她去请示赵夫人, 说要回娘家取些银钱, 住一日再回来, 赵夫人很随意地扔给她一句:“去吧,日后这种小事, 不要来烦我。”
  虽然被嫌弃了,她却满腹欢喜,回到娘家当晚,便去了什刹海,将自己和仆妇留心打探到的一些消息告知神色冰冷的女子。
  女子听完, 问她路上可曾留心,有没有人尾随。
  她说肯定没有,娘家给她雇的人手还是很得力的。
  女子又吩咐她,不要总到什刹海,再有什么事,写成书信,派下人送来即可。
  她满口应下,心里却是不解:这所梁王的别院,明面上是属于一名商贾的,女子何须谨慎到这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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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禥回到府中,不动声色,翌日直接进宫面圣。
  皇帝对他,大事都架不住他磨烦,何况小事,当即应了,唤来莫坤,吩咐下去。
  莫坤毕恭毕敬地领命,心里却骂赵禥忒把自己当盘儿菜。拾掇杨阁老之类的事,他喜闻乐见,但要自己的属下为这厮盯梢,实在是觉得掉价。
  但又有什么法子?谁叫人家命好呢?
  赵禥乐滋滋回到府中,歪在软榻上琢磨了一阵,决定不跟赵子安说这件事。娶杨素衣是应该的,架不住赌友起哄就纳妾却是不对的,若是聂家背后有什么猫腻,也能让那小子长长教训。
  洛十三、丁十二的人手察觉到锦衣卫监视聂家、聂宛宛之后,即时禀明。
  洛十三莞尔,“我说什么来着?咱们的蒋侯爷是沾不得的,这下好了,日后真有热闹可看了。”
  丁十二也笑,“那不全是他们自找的么?往后的热闹,也不过是狗咬狗。”
  洛十三哈哈一笑,“人手全部撤回,此后不关我们的事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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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锦衣卫当差之前,蒋云初仍是府中、书院来回住着。
  这晚,他回到府中,写了张字条,派人送到贺府,交给贺师虞。
  贺师虞到来之前,他在书房落座,取出贺颜新近描画给他的画像,临摹了一幅,放下笔,凝眸片刻,用纸张遮挡住画中人眉眼以下的轮廓,再看,画中人与至为熟悉的一个人的眉眼,在脑海中重叠。
  贺师虞在寻找故人之后。
  他在当时便有了定论,却拿不准,是否需要告诉贺颜。
  毕竟,这是有违圣意的事,担负的风险太大。不想她担心,却又希望她以自己的父亲为荣。
  贺师虞与何岱一样,从没忘记袍泽之谊。
  蒋云初用力揉了揉面颊,第一个念头是感激贺夫人,没有她提醒、示警,他便不会知晓两位长辈的赤子之心。
  皇帝的打压、亲友的落难,都让旁观者或局中人只剩了长期隐忍这一条路。
  思绪万千,时间悄然而逝,直到常兴进门来,说贺侯爷到了,蒋云初才回过神来。
  “请。”
  不消片刻,贺师虞走进门来。
  蒋云初上前行礼,比以往更添三分恭敬,随后抬手示意,请对方到书案前落座。
  贺师虞有些没好气,待得茶点上来、下人退出,他拧眉问道:“什么叫你知道了贺家秘辛?难不成,你在监视我?”看了蒋云初亲笔写的那张字条,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蒋云初取过临摹的画像,递到他面前。
  贺师虞一看,骤然变色,眼神复杂,隐隐透着杀气。这样的事,这小子居然都查到了,他怎么办到的?是夜半跑去贺府做过梁上君子,还是早就在贺府安排了眼线?
  蒋云初不动声色,“您是不是在找景家后人?”
  贺师虞冷声问:“这话从何说起?”
  “镇国公景淳风在世的时候,是出了名的美男子,坊间、官场都有高手画过他的样貌。我见过。”蒋云初取过手边折扇,点一点画中人的眉眼,“眉眼与景国公相似。”
  贺师虞抿了抿唇,不接话了。
  蒋云初继续道:“景家遇难那年,国公爷带幼子离京,其实是孩子患病之故,一位道长是医中圣手,他不远千里赶去寻医问药。却不料,那一走,是诀别。”
  贺师虞完全镇定下来,喝了一口茶。
  “那年,景家那个孩子三岁,样貌有何显著的特点,见过的人定然知晓。”蒋云初抬了抬下巴,“您找与景国公眉眼相似的少年做什么?”
  贺师虞似是而非地笑了笑,仍是沉默以对。
  “您怎么知道,景国公已然不在世了?”蒋云初换了个略显闲散的坐姿,“是从暗卫、锦衣卫那里打探到了消息,还是笃定,他若在世,绝不会销声匿迹这么多年?”
  末一句,戳到了贺师虞心头。是的,他坚信,至交若还在,断然不会销声匿迹这么多年。当然,打探消息也是必不可少的。但是这些,他不能对任何人说起。
  此事是他的死穴,所以,听到这里,他仍不知蒋云初是敌是友——是,就是这样突然,开始疑心妻子、女儿认定的人了。
  他定定地审视着蒋云初。
  蒋云初视线不躲不闪,任他打量,片刻后,缓声道:“您不用找了。人在我手里。”
  “你说什么?”贺师虞霍然起身,“人在你手里又是什么意思?”说话间,眼中闪过惊惧之色。
  蒋云初嘴角一牵,做个下压的手势,又示意对方落座,“试探而已。我的意思是,我知道人在何处。”
  贺师虞动作极缓慢地落座,“小兔崽子,你到底是敌是友?给我句准话!”
  蒋云初轻轻笑开来,“这件事,我也是偶然得知,却不能不重视。您别再找了,把与此相关的东西销毁。改日我问问景公子,想不想与您相见。”
  “你与他——”
  “过命之交。”
  “我怎么从没听说过?”
  蒋云初起身为他续茶,“您对至亲,不也有长期隐瞒的事情么?”
  贺师虞继续发问,“颜颜知不知道你那至交的身份?”
  蒋云初落座,“不知情。”
  贺师虞长长地透了一口气。
  蒋云初道:“我要您罢手——”
  贺师虞苦笑,“我有不答应的余地么?”
  蒋云初抬手示意他喝茶。
  贺师虞喝了几口茶,心绪平和了几分,迟疑地道:“他,好么?”
  “还不错。”
  贺师虞还有很多很多问题,但是忍着没问。不需要问云初,等见到景家的孩子,才是询问、求证的时候。“不论如何,我要见他一面,哪怕只是远远地看一眼。”他说。
  “我尽力。”
  贺师虞沉默了一阵子,凝视着灯光影里的少年,“你这边,情形不同,我也看不出你到底作何打算,有些话,便一直没与你说。不是不挂念你。”
  蒋云初一笑,“懂。”停了停,问,“有时候,是不是特别不好受?”
  贺师虞唇角现出一抹苍凉的笑,“憋屈,闷。”一直满心屈辱地隐忍、煎熬着,昔日的至交,不是生死相隔,便是无法来往。只能与友人说的话,要长久地压在心头。
  蒋云初起身取来一小坛酒,拍开泥封,“我陪您喝几杯?”
  “行啊。”
  蒋云初唤人备些下酒菜。
  “酒量到底怎样?”贺师虞问道。
  蒋云初道:“没醉过。”
  贺师虞一乐,“那就多喝几杯。”
  “好。”蒋云初想陪一陪这位长辈,推心置腹地说说话。
  推杯换盏间,贺师虞谈及自己的意图:“景国公明明是该青史留名的忠臣良将,却一直背负着那种罪名,更可恨的是,到如今很多人还以为他潜逃在外。那人的居心何其歹毒。我受不了。他若还在人世,不可能不告诉我或何国公。
  “另一方面,我料想着,即便当年情形再凶险,他一定会护得幼子周全,为景家留下一线希望。
  “所以,我要找到那孩子,虽然力薄,也想尽力扶持、等待良机,谋取景家冤情得雪之日。”
  蒋云初很客观地道:“但风险真的太大。”
  贺师虞歉然道:“这也是我担心连累你的原因。可事情就是这么拧巴,我这儿不能说这些,你跟颜颜的亲事又势在必行,便想等你们成婚之后,再跟你透露一二,看看你是什么意思。”
  蒋云初微笑,“眼下好了,往后这种事,我们商量着来。”
  贺师虞嗯了一声,眉宇舒展开来。想到云初的父母,想说什么,忍下了。那些,必然是这孩子心头永难愈合的伤,提起不过徒增感伤。
  他离开时,夜色已深。
  蒋云初送他到马车前。
  贺师虞用力拍了拍他肩头,“得空就去家里坐坐。”
  蒋云初说好。目送马车走远,他在外院的甬路上来来回回踱步,很久,命人备马,去十二楼。
  贺师虞回到家里,贺夫人还没睡,因为知道是云初请他过去,担心有什么事。
  他径自走到她面前,握住了她的手,“你选了个好女婿,是我贺家的功臣。”
  贺夫人一头雾水,好笑地道:“一身的酒气,这是说醉话呢?”
  “从没这么清醒过。”贺师虞坐到她身边,“那孩子,你都不知道有多出色。”
  “这是从何说起?”
  贺师虞不接话了,只是笑。
  贺夫人没好气,推他一把,“快去洗漱更衣。”
  “遵命。”贺师虞好脾气地笑着,慢悠悠地踱步去了里面。
  贺夫人的心七上八下的:很明显,贺师虞和蒋云初有事瞒着自己,这可不是好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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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颜按时熄灯就寝,躺在床上思忖一些事。
  书院管干名为陆霄,是陆休大堂兄的长子。她以前不知他与先生的渊源,认为只是恰好也姓陆,印象是样貌俊俏、表情严肃,大概是办事一板一眼的做派。
  在这样的人手下当差,她真有些担心。毕竟,算来算去,她们三个,只有书窈行事稳重,但只要她一出错,就什么都不管了,完全站在她这边。如今再加上一个跟她半斤八两的莲娇……已经开始心疼书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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