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青临支颔看向窗外。
卫令不由叮嘱:“这些儿女情长不过是小处,您可别忘了正事。”
裴青临轻咳,淡道:“放心,不到入冬,朝中不会有所行动。你们只管安心蛰伏。”
......
沈语迟回去琢磨了一通,觉着自己对江渥丹还是很有好感的,她既然对江渥丹有好感,怎么可能是弯的呢?
想通这一节,她通体舒畅。不过不管什么时候,赚钱总是对的,她于是更加全身心的投入制造邺朝快乐水的伟大事业中。她前两天才琢磨出一个新品,是由柑橘柚子猕猴桃煮成的水果茶,这些都是秋季的时令水果,才上市一天就颇受好评。
一般新品上线,店里总会大热上几天,今早上她赶过去,却发现铺子里格外冷清,只有外面一圈人围着看热闹。
沈语迟拨开人群走进去,就听一道脑残的声音叫嚣:“...你们店里的饮子不干净,要了我家下人的半条命,现在人已经中毒昏迷过去,今儿你们说怎么办吧!”
女掌柜不卑不亢,沉声道:“我说了,可以请大夫来瞧病,若真是我们的饮子有问题,我一力承担所有问题,绝无二话!若跟我们无关,还请郎君向众人澄清此事!”
脑残声音继续脑残:“我呸!堂堂太守府里的下人,比你都高贵几分,你说给他瞧病就瞧病?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趁机和大夫串通!”
沈语迟都不用瞧,一听这声音就知道是秦授那个脑残。
要说秦授也是登州一霸了,除了沈语迟,他打杀了哪个需要道歉?偏偏他好生道歉那死丫头还不肯接受,害的他又被亲爹狠罚了一通,他又气又恨,不过沈语迟好歹是公府女儿,也不是他说欺就欺的,所以他又来到这店里,想着索性搅黄了她这一摊生意!
哪怕秦授是作假,但这人来人往的,饮子不干净的名声若是传出去,影响是极差的。
沈语迟给夏纤使了个眼色,夏纤快步跑出去,她几步跨进店里:“谁病了?我来给他瞧瞧,我会瞧病。”
秦授知道她是个泼货,看见她还有点打怵,一时就没敢拦。
沈语迟拔下簪子,飞快地往躺在地上那人人中上重重刺了几下,这人就惨叫了一声,猛地跳将起来。真个是面色红润唇红齿白,哪里还有方才的虚弱样子?
她重新把簪子戴好,鄙夷道:“不是说中毒昏过去了吗?怎么我瞧他气色比我还好?”
这时夏纤也拉了个老大夫走了进来,沈语迟当机立断,立即命随从把秦授和几个狗腿按住,老大夫搭脉诊了一时,朗声铁口直断:“这人没病,也并无食物中毒之相。”
店内店外看热闹的人,自也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了,都拿眼看着秦授。
沈语迟没给秦授叫嚣的机会,一挥手:“把人捆起来。”
秦授今儿是来搞事的,只带了二三狗腿,转眼就被沈语迟的人给制服了。她犹豫了下,想到江渥丹的叮咛,低声吩咐夏纤:“你腿快,把他送到蓬莱县衙去吧,交给江县令秉公解决。”
夏纤忙应了个是。
沈语迟见店里人逐渐多了起来,表情这才松缓,不料她等了许久才等到夏纤:“怎么了?居然用这么久?”
夏纤表情有些迷惑,压低声音跟她说:“我看江县令似乎很忙的样子,似乎有亲戚进了府衙后宅,他令差役把秦授绑好就没时间管了。”
沈语迟不以为意:“来亲戚了?那忙点也正常。”
夏纤是知道她和江家的事儿的,她蹙了下眉,声音更低:“我看进府衙后院的是顶蓝布小轿,里面坐着的...好似是个年轻女子。”
沈语迟也跟着皱起眉,不过她甩了甩头:“大概是江探花的姐妹吧。”
夏纤一想也是,便笑:“是我糊涂了。”
......
因秦授被绑进县衙,沈语迟就没当回事,回去之后和裴青临闲谈的时候,随便说了两句。
裴青临蹙了下眉,偏头看向她,缓缓道:“你把秦四交给江渥丹了?”
沈语迟点了点头。
裴青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又放弃了,他默了下,忽然道:“说来你那乳茶饮子店开了那么久,我还没去瞧瞧,过两天跟你去看看吧。”
沈语迟笑:“好啊,店里现在可不止卖乳茶了,还有果茶纯茶,说不定就有你喜欢喝的。”
裴青临漫不经心应了声,垂眸不知在思量什么。
沈语迟没想到带裴青临过去还有意外之喜,他在店里稍微露个脸,就有不少男男女女神魂颠倒,好些不爱乳茶的,竟然专门为了看颜过来点了杯茶。
一天下来,生意竟比开业头天还好,店里快把茶铺子的茶饼都搬空了。沈语迟托腮,瞅着裴青临的脸感慨:“这,就是美貌的力量啊。”颜值真的可以换来钱呐!
裴青临给店里带来可观收益,他自己却一口茶没喝,只坐在一旁闲闲翻书。他大概是从小享受这等待遇的,神色从容依旧:“一些无聊之人罢了。”
他顿了下,侧头看她:“不管别人如何,我觉得大娘子甚美。”
沈语迟自觉也是小美人啦,很不谦虚地摸了摸脸:“我也觉着我挺美哒,出门买个东西,店家总是会给我打折或者赠送小玩意。”
裴青临一笑,他起身向她伸手:“天色已晚,该回去了。”
沈语迟猛地又想起上回被他强吻的梦,她犹豫了下,他却没给她躲开的机会,握住她的手往外走。
她本来想挣脱,却跟着裴青临享受了一路注目礼,她难免嘚瑟起来,反手牵着万众瞩目的裴美人出了饮子店。瞧见了没,这是你们牵不到的美人哈哈哈哈!
饮子店里国公府可不近,马车约莫要行一个时辰,沈语迟靠在车围上,刚要合上眼,他忽的问了句:“前些天你把秦四交给江郎君,他是怎么处置的?”
沈语迟打了个哈欠,抹了抹嘴巴:“按照寻衅滋事敲了几板子,然后送还太守府了。”
裴青临点了点眉心,淡道:“就这样?”
沈语迟听出他话里有话,皱眉:“江县令是按照律法来判处的,不然还能如何?”
“斩草不除根,后患无穷。”裴青临拨了拨鬓发:“你信不信,秦四这几日还会回来,甚至变本加厉。”
沈语迟强调:“我还是相信江县令的。”她本想告知沈南念秦四的事儿,结果沈南念又去外地公干了,估计得十天半个月才回来。
裴青临低笑一声:“江郎君行事正派,防不了小人,也未必护得住你。”
沈语迟有些不乐:“他是一地父母官,难道放着律法正道不去用,去走歪门邪道?”
裴青临一笑,也不争辩:“大娘子说的是。”
沈语迟有些气闷,认真地回了句:“江郎君已将秦四交给太守管教,我想短期内,他是不敢再来找麻烦了。”
裴青临低低一哂,干脆闭目养神起来。把沈语迟给气的...
也不知道是她倒霉还是怎么地,事情就是这么寸,马车行到僻静的郊外,突然给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绊了下,接着便有人从周遭的田畦里跳出来,她再一次听到了秦授脑残的声音:“给爷上!抓住沈家那小娘们,爷重重有赏!”
秦授有她娘兜底,平时欺男霸女的事儿没少干,没想到在沈语迟和江渥丹这里屡屡碰壁,还被两人害的挨了好几顿狠打,江渥丹颇有手段又是朝廷命官,他不敢轻易招惹,沈语迟这个爹不疼娘不爱的软柿子倒是可捏上一捏。他当然没胆子真把沈语迟怎么样,但她被人劫掠过的名声传出去,以后哪里还有人会娶一个名声不洁的女子?
他反正有亲娘护着,最多去乡下宗祠待几年,换沈语迟名声尽毁,也值了!
沈语迟脸上一疼,觉着半空中出现无数小手抽打她的脸,她表情尴尬地看向裴青临。
裴青临稳坐不动,仿佛没听见马车外兵刃交接的声音。
虽然被打脸很丢人,但她不知怎地,看见他在,心里就安稳下来。虽然江探花也帮了她很多回,但她见江探花,就不会有这种感觉。
秦授既然敢动手,自然是做足了准备,带了比沈语迟还多两倍的护卫。他瞧着沈家护卫节节败退,得意大笑:“你自己乖乖从车上下来,还能少吃点苦!”
裴青临终于放下手中茶盏,缓缓打开马车门。
秦授见走下来的是个惊为天人的美人,口水险没滴下来,差点忘了自己在干什么。他垂涎三尺地问:“你是沈家下人?还不和你家娘子一道束手就擒!”他转念一想,又□□着哄骗:“只要你肯俯就,我倒是可以考虑暂且放过你家娘子。”
沈语迟重重砸了个小杌子出去:“我呸,你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做你的梦去吧!”
秦授躲闪不及,肩膀上挨了下狠的,表情瞬间狰狞起来:“把这俩娘们给我抓住了!”他怜香惜玉的心都淡了:“小娘子,别怪爷等会不怜惜你,都是你家娘子害的!”
裴青临的眼睛沉寂的犹如晦暗无边的海洋。
秦授跟他对视了一眼,心里突然就毛了起来。这么美的美人委实不多见,但这眼神还真够吓人的。
他还没想出个名堂来,一阵劲风就掠到他面前,谁都没瞧清他是如何到秦授面前的,他就已经稳准狠地扣住了秦授的脖子。
他甚至还给手上垫了一方白净的手帕,神色异常漠然:“停手。”
秦授吓得腿肚子转筋,都不敢确定他是不是活人。他哆嗦着:“停,停手!蠢材快停手!”
秦家带来的狗腿子见主子被抓,也不敢动手了。
裴青临并没有撂什么狠话,而是转向沈语迟:“他上回用哪只手碰的你?”
沈语迟愣住:“右,右手,不过他没碰到我。”
裴青临嗯了声,握住秦授的右臂往后一拧,就听咔擦一声,秦授发出一声惨嚎,右臂软软地耷拉下去。
秦授看着怎么也得有一百五六十斤,却被他一下踹出老远,滚进了路旁的田畦里。
他神色自始至终都很平静,跟平时看书上课喝茶的时候没有任何区别,完全看不出他是在下这等狠手。
秦家的狗腿子立刻扑过去救自己主子了。
裴青临又回到马车上,砸下一个字‘走。’
沈府的护卫虽说不得用,但眼看着时机正好,再不走就是傻子了,忙护着马车一路向城门狂奔。
秦家的狗腿们见自家主子都痛晕了过去,自然也无心再追。
沈语迟担忧地看着他:“你没事吧?没伤着吧?”裴青临慢慢摇头,她恨恨地捶了下车板:“这一趟趟的还没完了,秦四是瞧着我好欺负是吧!”
裴青临竖起一根手指,慢条斯理地笑:“大娘子信不信,我能彻底解决此事,我也...护得住你。”
沈语迟总觉着他在暗指什么,她也顾不上多想,摇了摇头:“我回头告诉我哥和江探花,他这回算劫人,应该能判进牢里待上一阵?”正因裴青临身份神秘,她也不大想他掺和进这些事里。
她说着自己都疑惑了,秦四毕竟是太守儿子,难道秦太守还能坐视他被关进牢里?可不制裁他,难道以后要防备他无穷无尽的骚扰和算计?江探花会有办法吗?她该做些什么才能永绝后患呢?
她被自己的念头吓到,不由打了个激灵,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脸。
裴青临轻轻一哂。
他伸手托起她下颔:“若我能彻底解决此事,大娘子拿什么谢我?”
沈语迟没想到开个饮子铺会有这么多事,一时心烦意乱:“什么都行,若能解决这祸头,我情愿折寿十年。”
“折寿十年倒是不必,我舍不得...”裴青临以手支颔,目光凝在她脸上:“记住你答应的话,若是不能办到,我可要亲自讨回来。”
他没让沈语迟等太久,不到十日,太守府就传来太守四子不幸亡故的消息。
他这死也不是被刺死毒死什么的,他,他是被秦太守活活打死的,死的光明正大,半点都不能疑到别人头上去。
沈语迟一时不知作何表情。
第38章
沈语迟甫一听闻秦四郎的死讯,着实吃了一惊, 她还琢磨着裴青临是有多大胆子呐, 居然敢去太守府杀人?
仔细听完才知道原委, 秦四和那位太守夫人委实消停不住, 两人借着太守的名头,竟然在外放起了印子钱,按说母子俩怎么都不该缺钱,可惜秦四太能败家,所以才想出这么个损招, 听说还把人打残打伤过, 偏偏他们最近放印子钱的人家也不是善茬, 在他们又一次逼迫之时, 直接闹到太守府里。
秦太守志在入帝都为官,素来极注意官声的,何况他才来登州, 正在这风口浪尖上,印子钱还与别个事不同, 秦四那印子钱都是非法放的,很容易闹出人命, 若真出了岔子, 他这太守之位都不一定能保得住。他听了这桩事险些没气的厥过去,抄起家法对着秦四就是一顿好打。他正当壮年,手下一个不留神,秦四那被酒色掏空的身子就不大成, 在床上捱了没几天就挂了。
沈语迟倒吸了口气,她倒不是为秦四之死震撼,她是想到的是裴青临前几天对她说的话,他才承诺过要彻底解决此事,不料没出半个月秦四就死了,要说这事跟裴青临没关系,她是半点不信的。
她震惊于他无孔不入的手段,顿时坐不住了。
裴青临还是一如既然的从容,不过见到她,心情总是会好一些。
他拉她坐下,见她头上的小花钗跑的时候晃歪了,他便伸手帮她把鬓发间的花钗扶正,慢条斯理地问:“怎么大清早的就来寻我?”
沈语迟一向直接:“秦四死了,你知道不?”
裴青临哦了声:“太守府发了丧帖,我如何会不知?”
沈语迟见他神色如常,都不知道该怎么问下去了。她憋了半天,才终于出声:“那他死...你,他...哎呀!他的死是不是跟你有关系?”
裴青临不答,双目凝视着她,眼底平静无波。
沈语迟紧张地吞了口口水:“真是你干的?”
裴青临不答反问:“你不高兴吗?”
沈语迟不知该作何反应:“你如何能插手太史府的事儿?那被放印子钱的人家也是你安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