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情敌成眷侣——七杯酒
时间:2020-06-05 09:49:32

  不过圣心难测,目前来看,委实瞧不出景仁帝有对隋帝之子下手的意思...至于别的宰执倒不太担心,如今景仁帝已坐稳了帝位,他们还真不用担心前太子回朝能搅和什么风浪,所以就算他真的打算回朝,且皇上不打算下杀手,宰执也不会瞎操心什么谋朝篡位之类的,顶多给个位份给个尊荣,让他当个富贵闲人倒也罢了。
  再说身份,隋帝当年不喜这个太子也不是秘密,隋帝只下了诏书封他为太子,并没有让他入住东宫,所以这前太子也着实尴尬得很。这当然不是好事,但这样不太正统的身份,却成为他能平顺在朝中待着的政治筹码。若他太过正统,宰执怕就要忌惮几分了。
  景仁帝只笑一笑:“先把人找回来再说吧。”他抚胸一叹:“把他放在眼皮子底下,总比让他满地乱跑的好。”
  宰执见他不肯分说,也就不再问了,君臣二人又说了几句,宰执主动起身告辞。
  景仁帝走到窗边,望着窗外一轮明月,不知在思量什么。半晌他才徐徐地叹了口气:“把甘泉宫的那方青铜饕鬄鼎抬过来。”
  甘泉宫十分偏僻,当年熹明皇后和儿子被隋帝厌弃,为避纷争,主动搬去了甘泉宫。景仁帝也不喜这宫殿,甘泉宫如今只做堆放杂物之用。他一声令下,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就有五六个侍卫把甘泉宫的那尊一人多高的青铜鼎抬了过来。
  他遣退众人,绕着青铜鼎转了一圈,又慢慢叹了口气。
  隋帝厌憎老三,常对他苛责打骂,老三不到十岁的时候,有一回被他打的摔倒在地,后背磕在这正在燃着的青铜鼎上,从此背上就多了一个饕鬄纹状的疤痕,用再好的祛疤膏也消不去了。传闻说老三那次伤的极重,连接好几日高烧不退,人差点没了。
  这样的宫闱秘事,就是宗室之中知道的人也极少。景仁帝难得露出感怀神色,不由伸手抚上青铜鼎上的花纹,眼底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神色。
  他立在大鼎旁边静静看了会儿,突然跟内侍吩咐:“去把画师找来,问问他,这青铜鼎上的饕鬄纹可能拓印下来?”
  画师很快请来,这纹路形之粗犷朴拙,纹路倒是不复杂,画师很快就拓印好呈给他。
  景仁帝遣退众人,亲自写了一封书信,把书信和拓印好的饕鬄纹样都放进漆好的信封里,他把信封交给心腹内侍:“传给长义皇弟,再命人把老三近来的活动踪迹口述给他,让他凭着这纹样和他近来的踪迹,试试看能不能寻到人。”
  顾星帷和太子都铩羽而归,此事交给别人他不放心,长义郡王最得他疼爱信重,这事儿得长义来办,他才能安心。
  ......
  景仁帝这番谋划自然是好的,但他千算万算没料到,长义郡王这时候居然病倒了!
  他腿上不慎落了新伤,伤口化了脓,但是家里几个儿子都在外当差,一时半会赶不回来,家里能做主的只剩下王妃和永宁服侍。永宁眼看着天气炎热,只怕对伤口更为不利,就当机立断地命人抬着郡王到了山中一处小别院,她为了尽快给郡王瞧病,也就带了一个太医,几个侍女和三五十护卫,身边的人手并不多。
  朝廷令官赶到的时候,郡王妃见郡王一直昏迷不醒,已经到庙里斋戒祈福了,所以别院里能做主的只有永宁一个。
  令官见郡王昏迷不醒,也不敢把事情原委和盘托出,只能把书信交给了永宁。
  永宁见是皇伯父传来的书信,不敢耽搁,忙拆开信封细读了一遍,又仔细看着那个饕鬄纹,越看越是心惊肉跳。
  前太子居然在登州?这饕鬄纹居然是前太子身上的?
  小郡主给吓得不轻,但她还晓得轻重,当即命人传信给自己大哥。她觉着有些熟悉,又仔细想了想,终于想起来,她和沈语迟是讨论过这个饕鬄纹,从沈语迟的话里得知,她应该也见过类似的饕鬄纹!
  她当然不可能脑洞大到直接猜出前太子就在沈语迟身边,只是想着沈语迟也许能提供什么线索,她想了想,干脆给小姐妹也写了封信,一边问她有没有在哪见过这个饕鬄纹,一边很够意思地提醒她最近出入要小心。当然,她也够伶俐,里面半句没提前太子的事儿。但即便如此,就能保证不泄密了吗?
  这也是她打小被郡王呵护的太好,没经历过什么风浪的缘故。倘她有些阅历,就该知道这等机密绝不能外传,对外连提都不能提一句的。
  她在山中和沈语迟时有通信,就指派了常和沈语迟联络的侍女,把书信交到她手上。
 
 
第76章 
  这侍女常来沈家的送信传递东西的,一路上倒也无甚阻碍, 顺顺利利地就把书信交到沈语迟手上。
  沈语迟看信上还有火漆密封, 她还纳闷永宁搞什么鬼呢, 弄的这么神神秘秘。
  待到拆开信一看, 她立时坐不住了。
  虽然永宁信上没有直说是什么事,但沈语迟作为唯一的知情人,岂能不知道她为什么提到这个饕鬄纹?
  朝廷查到裴青临头上了?裴青临会不会有危险?永宁怎么会知道此事的?
  沈语迟心里砰砰乱跳,当即琢磨着要怎么告诉裴青临这件事,也好提醒他早做准备, 到时候要跑还是要投降, 总得有个章程啊。不光如此, 永宁向她求证饕鬄纹的事儿, 她也得想个法子搪塞过去,先争取拖延一时。当然,她提醒裴青临的时候, 绝对不能把永宁牵扯进去,人家永宁好心提醒她注意安全, 她不可能把人家给坑了啊!
  她人生第一次产生世事难两全这等感慨,低头心思急转。
  周媪这时打起帘子走进来:“大娘子, 给您熬的蛋羹好了, 您快趁热吃了吧,先别看郡主送的书信了。”
  周媪年纪虽大,目力却极好,一扫就扫到沈语迟手里捧着的火漆信封, 心底闪过一丝讶异。
  沈语迟一向信任周媪,没想到她这时候居然进来了,她被冷不丁一叫,心里慌了下,她不想给人看出太多,忙定了定神把书信折好:“你先放着吧,我等会儿就去。”
  就是这么短短一瞬的功夫,周媪这时已经瞧见信纸上的寥寥几行字,她是裴青临精挑细选来伺候沈语迟,胆识机智自有过人之处,仅仅从这寥寥数笔,就差不多推断出书信内容,心底惊骇不已。
  她服侍裴青临多年,当然知道他身上纹身的事儿,永宁突然提到这个纹身,又是在裴青临即将动身回京的要命当口,这事儿绝不寻常!
  周媪心念急转,面上不露声色,笑一笑便退下了。
  沈语迟伸手把那书信烧了,随手把灰烬扫到纸篓里。
  周媪退下之后就有些呆不住了,她也没犹豫,随意寻了个由头,坐上马车就去城郊别院寻裴青临。
  裴青临正在和卫令议事,瞧见她来了,蹙眉问道:“大娘子那里出了什么事?”
  周媪轻轻摇头,低声道:“大娘子倒是没什么,不过她今日收到永宁郡主的一封信,信上的事儿怕是跟您有关。”她便把方才瞧见的书信内容复述了一遍。
  卫令眉头紧皱,又觉着奇怪:“这也奇了,永宁郡主知道之后,为什么不问别人,特特来问沈大姑娘呢?难道沈大姑娘跟她说过什么有关主上的话,出卖了主上?”他脸色一变。
  裴青临竖起一根手指,止住了他的念头,他语调笃定:“大娘子不会害我。”
  他沉吟道:“永宁为何要找大娘子并非重点,如今的重点是,为何永宁会知道此事?”
  他缓缓分析:“知道此事的人不多,今上是其中之一,而且咱们近来为了归京调动人手,今上理应有所觉察。唯一可能的是,今上把此事交代给身在登州的长义郡王,让长义郡王替他来寻我。但长义郡王那里出了什么事,此事不慎透漏给永宁,永宁又告诉了大娘子。”
  他仅凭周媪的只言片语,就把事情推断出近十成,卫令由衷佩服。他仔细想了想:“我想起来了,长义郡王前些日子发了急病,至今昏迷未醒,小郡主带着他到山中养伤了,难怪皇上的旨意会传到小郡主手上。”因裴青临动身在即,他对登州各大勋贵的动静都有留意。
  裴青临卷起手里的卷宗:“她定不会只告知大娘子一人,既然郡王昏迷,郡王府主事的想必就是世子了,永宁必然会传信给世子。”
  “主上,此事绝不能传出去。”他眼底闪着寒光:“郡王发病发的急,小郡主也没带多少人手就进了山,我打听过,如今山中别院不过四五十护卫...”
  裴青临以卷宗抵着下颔,缓缓道:“控制住她,在我动身之前,行踪不能泄露。”
  ......
  永宁派出去给大哥送信的人已经快马走了一天,现在半点动静都没有,她头回独自面临这么大的事,心里难免慌乱,连连问身边的护卫:“怎么样?大哥收到消息了没?”
  护卫面色沉凝:“怕是没有,凭世子的性子,若是收到信儿了,必然是要回来帮忙的。”他面色肃然:“是不是传信的路上出了什么岔子?”
  永宁更是心慌意乱,她着慌之下,做了第二个错误决定:“我亲去给大哥送消息,父王这里先让母妃照看着,你们再从王府里调上一百护卫,把父王和母妃护住了!”
  其实她这个决定也不算错了,实在是没了其他办法,
  护卫忙道:“那可不行,您的安危谁来保证?”
  永宁还是没有充分预估事情的严重性,她皱眉想了想:“这回咱们带来的护卫都是顶尖好手,我带上二十人出山,这人数也不少了,寻常就是六十人也不一定敌得过王府上的二十个护卫。又不是打仗兵乱的时候,谁还能把我怎么样?”
  护卫劝了几句,见实在劝不住她,只得好生挑选了二十人,护送郡主下山。
  永宁才走到半山腰,拉车的几个马儿突然长嘶了声,带着马车就向前疯跑。
  她差点颠下马车,还没做出反应,数十个黑衣人就从山林各处悄然无声地窜了出来...
  ......
  沈语迟收到那封信之后,就派人留心着长义郡王和永宁的动静,她本想去寻裴青临给他提醒呢,万万没想到事发的如此之快,她还没来得及动身去找裴青临,就先收到了永宁遇刺出事,生死不知的消息。
  周媪自然知道永宁为何出事,她出声劝慰沈语迟:“您先别急,这消息还不一定准呢。”
  话是这么说,可好友突然出事,她岂能不急?沈语迟简直坐不住了,脸色难看至极:“永宁是堂堂郡主,又没干什么要命的事儿,谁没事会刺杀她?到底...”
  她说到这儿便停住了,轻轻倒吸了口冷气。
  寻常人当然不会刺杀一位郡主,要说近来有理由对永宁下手的,唯有裴青临一人!
  沈语迟指尖不由轻颤起来,整个人如坠冰窟,还是周媪唤了她几声,她才终于回过神来。
  她惊惧地看了周媪一眼,躲开她伸来的手,急匆匆跑出了院子。
  周媪见她神色不对,本想拦住她,也不敢过分拗了她,只得在后面一直跟着。
  裴青临城郊别院建的颇为隐秘,就是来过的人也很难找到,他当初杀楚淇就是在这儿,不过他倒是直接把地方告诉了沈语迟,只是她心里有阴影,一直没来过此处。
  沈语迟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来的,她慌忙跳下马车,正要迈进别院里,突然又停在了门前,面色沉凝地在门口徘徊,神色错杂至极。
  卫令恰在这时走过来,讶然道:“沈大姑娘怎么来了?您不进去吗?”
  她沉默地看了他一眼,一言不发地推开门走了进去。
  裴青临正在桌上画着图纸,见到她来,略略抬眸:“你怎么过来了?”他侧身给她让座:“手怎么这么凉?路上吹了不少冷风吧?”
  他身上最矛盾的一点,就是对她的温柔耐心和对其他人的冷漠无情。沈语迟喉头一哽,翻涌的心绪压下,她抽回手,沉声问:“永宁出事了...是不是你干的?”
  裴青临对她的质问好像并不意外,他长睫动了动:“是。”
  沈语迟一句挨着一句,紧着追问,显得有些咄咄逼人:“你怎么会知道此事?进而对永宁下手?”
  裴青临瞧她一眼,神色从容依旧:“大娘子不是已经猜到了吗?”
  沈语迟默了下,喃喃道:“我身边果然有你的人,是周媪吗?”
  裴青临居然颔首:“她很是得用。”
  沈语迟尽管心里有了准备,但听他承认,还是倒吸了口气,觉着呼吸都不畅了。
  她信任的人不忠于她,她仰慕的人戕害她最好的朋友,她简直,她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她甚至产生一种深切的恐惧,不可置信地看着裴青临。
  裴青临看见她这般,心里也软了下,轻轻道:“这次的事儿是个意外,我当初选周媪去照料你,从未想过从你这里探听什么,无非是为了让你过的更周全舒坦些罢了。”
  她忍不住讥讽回去:“这么说,我还应该谢你了?”
  裴青临叹了声:“出这等事,并非我本意。”
  她深吸了口气:“周媪的事儿先放在一边,那永宁呢?我本来打算先安抚住永宁,然后再提醒你的,你非得对她下这般杀手才行吗?就没有别的法子了?!”
  裴青临淡淡道:“不管你信不信,我本来没想取她性命的,但卫令...”他停顿了片刻:“罢了,此事多说无益。我可以告诉你,若事情真的急迫到我要取她性命的地步,我必不会留情。”
  沈语迟唇瓣轻颤,止不住地道:“就因为你是前太子的缘故?为了你所谓的霸业,任何人的性命你都不放在眼里?!”
  裴青临这才露出讶然:“你是如何知道的?”他垂眸想了想:“难怪你前些日子一直在研究隋帝史料,我身上的纹身你也见过,能知道我是谁倒也不以为怪了。”
  沈语迟怒声道:“你不用管!还有...还有...你蛰伏在沈家近两年究竟想做什么?你也想像对待永宁一般,这么对待我的家人吗?”
  裴青临喟叹一声:“大娘子还是不要问了,答案你不会想听到的。”他迟疑了下,伸手缓缓抚过她脸颊:“你是唯一的变数,我从未想过对你做什么。”
  她终于把这些天的担忧和恐惧说了出来,心里却没有半分解脱之感。沈语迟推开他的手,面色难掩愤然:“若不是我自己查出来,你是不是打算瞒着我到天荒地老?把我当傻子似的哄很好玩吗?还有今日永宁之事,她本是好心提醒我,才遭了此无妄之灾,若她真出了什么事,我唯有以死谢罪了!你让我怎么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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