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妙人——子姮
时间:2020-06-06 09:33:19

  小甘氏哭得不能自已,王氏和丰氏一左一右搀扶住她。
  齐徽今日也是一身婚服,他立在萧令致身边。
  萧令致谢完小甘氏,齐徽牵着她到萧钰跟前,拜别萧钰。
  依稀还是旧年,家人离乱,命悬一线时萧钰扑了过来,将她护在身下,对她说:“你们别怕。”
  若孽根缘于那时起,今日便要真真正正的斩断。
  萧令致笑了,她睫毛上犹有零星的一点泪珠,那是告别故土斩断过往的凄然。
  她跪在萧钰脚下,俯身三拜,“春日宴,绿酒一杯歌一遍。再拜陈三愿:一愿吾兄千岁……”她克制住喉咙的哽咽,“二愿百姓常健,三愿战乱有时尽,人间春满园。”
  萧钰躬身,托起萧令致,执起她的手,放进齐徽手里。
  他目光如炬看着齐徽,用着无比笃定的口吻,一字字如要刻进齐徽骨骼里。
  “好好待令致,荆州有难,孤定会驰援。若敢有负于她,记着,孤就是拼着基业不要了,也必定荡平荆州!”
  齐徽心下一凛,旋即又意识到他的确给自己找到个正确靠山,他肃然道:“本侯一定好好待令致,不惹她伤心。”
  他们走了。
  齐徽牵着萧令致,登上过江的船。
  船行渐远,萧令致望着在岸边目送她的众人,渐渐的泪眼模糊。终于有眼泪滑落在甲板上,浸入木料里,被阳光照出点褐色的光。
  她的视线忽然和萧妙磬遥遥对上,在这样的距离下,她眯起眼睛,看到萧妙磬用口型对她说:
  愿安好。
  萧令致向萧妙磬福了福身,她感谢萧妙磬,是萧妙磬让她终于走出黑暗,踏出新的一步。
  尽管她并不知道,这一步是会通向鲜花盛开的山坡,还是毒蛇白骨的洞窟。
  恍惚间看着为她擦眼泪的齐徽,萧令致忽然笑了两声。
  这个人,荆州牧,当初,她多希望萧钰能把萧妙磬嫁给他?
  没想到最后,嫁给他的人,是她自己啊。
  江畔。
  直到船已经远得看不见了,众人才离去。
  萧钰和萧妙磬没有同萧家人一道回宫,他们在江边走着,萧妙磬推着他。
  他们走过被江水浸湿而凝聚的沙滩,留下两行足印和轮椅长长的痕迹。
  “音音。”萧钰忽而唤她。
  “钰哥哥,我在。”
  “令致……我知她心中所想,亦知她曾对你做过什么。”
  听言,萧妙磬略略一讶,片刻无言,很快神色如常。
  是啊,萧钰知道这些不奇怪,他可是萧钰啊。
  江水一浪一浪漫上沙滩,再一浪一浪退下。水鸟的叫声时不时响起,扎入水中溅起的水花,夹杂着岸边甲鱼噗通入水的声响,在两人身侧此起彼伏。
  萧钰如漱石般的嗓音,亦响在萧妙磬耳边。
  “我曾察觉令致不对,有所怀疑,接着就有暗哨报我,令致想用簪子刺你后心。那次之后,我们赴交州,攻打交州牧刘奎。回建业后,我命人留意令致,得知她给你下砒.霜。”
  知晓此事,自然的,也就知晓了萧令致的动机为何。
  萧钰大胆的猜测成真,他却宁愿这是假的。
  自己的妹妹畸恋自己多年,这如何能接受?
  当得知萧妙磬化解了萧令致下毒,还为萧令致保守秘密,并开导她时,萧钰无比欣慰。
  若是音音没如此做,他便面临两难的抉择。一是戳破一切,处罚令致,这样若惹得令致无地自容而精神崩溃,该怎么办?二是不动声色,继续看着令致,但这样令致只会陷得越来越深,对她和音音都没好处。
  萧钰是自责的,他身为长兄,未能早些发觉妹妹的心思不当,以致今天的局面。
  音音对令致的宽容和引导,帮了他大忙。
  从那次起,令致就再没害过音音。
  而如今,令致更是克服过去的自己,克服自卑,选择站出来联姻。
  她成全了他,成全了银瓶。她主动担起萧氏的责任,站到他身侧,守护他们的百姓。
  她是江东的骄傲!
  “谢谢你,音音。”萧钰回眸,发自内心朝她笑。
  萧妙磬也笑,恬和道:“是令致姐姐自己厉害,我没做什么的。”
  不,她做了很多。
  因为,许多时候,能把人从地狱拉回人间的,或许只是那么一句话,一个行动。
  一念成佛,一念入魔。
  萧钰道:“只愿齐侯爷能信守承诺,不负令致。”
  萧妙磬道:“我觉得齐皇兄不是虚伪的人,应是能待令致姐姐好的。接下来,江东就得安排兵将,去攻打袁繇了,愿此役大胜。”
  “愿此役大胜。”
  萧妙磬又道:“也不知高阳氏女还要多久能抵达建业,等得真着急。”
  作者有话要说:  春日宴,绿酒一杯歌一遍……拿《长命女·春日宴》改的。
  留个注释。
  本书作者就这水平,勿深究==
 
 
第49章 妙磬表白
  攻打袁繇之事部署极快。
  萧钰点了名老将军为主将, 吴琪等几个年轻将领为副将, 任命姜叙作监军, 并拨好军马粮草。
  袁婕吵着要跟去战场,被萧妙磬按住。
  萧妙磬担心袁婕会因仇恨而意气用事,反不利于战事。
  袁婕皱眉道:“我是这种人嘛?”
  萧妙磬道:“这次攻打袁繇, 对江东而言太关键,我不容许出现差池。颂姬就安心留在建业陪我, 钰哥哥与将军们交代了, 定会活捉袁繇押送回来, 交由你处置。”
  袁婕轻哧一声:“行吧!”说完就扭着腰肢施施然走了,走之前还冲萧妙磬翻了个白眼。
  众兵将出征当天, 萧钰亲自为他们践行。
  他专程嘱咐各位将领:“袁繇麾下武将多不足为惧,唯有夏侯家父子,诸位要多加小心。”
  “夏侯家父子……”吴琪红唇微动,“夏侯阕……”
  北有夏侯阕, 南有吴纪, 是当世并称的两大神射手。
  他们的美名无人不知。
  只如今吴纪黯然息影, 夏侯阕却依旧持“天狼吞日”, 如射日的后羿般教人闻风丧胆。
  夏侯家父子,指的就是夏侯阕和他父亲。
  他父亲夏侯深亦是神射手, 夏侯阕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此二人乃大才, 若能招降,为我江东所用,方是最好。”萧钰如是说。
  大军出征后, 按照与齐徽订立的协议,借道江夏。
  不出半月,前线便传来捷报,越军顺利夺下新野县。
  萧妙磬为此很开心,袁婕则每天都要问她好几遍。
  “袁繇是不是又败了?”
  答案几乎清一色的都是:是。
  越军势如破竹,连连攻城略地。
  袁繇被打得极其狼狈。
  在这样一封封捷报下,萧钰的暗哨传来消息,称他们护送高阳氏女已通过荆州地界,很快就要渡江至建业。
  萧妙磬很高兴,万分期待。
  这日韶光大好,萧妙磬拉上萧钰出去走走。
  他们没带什么随从,只萧钰的几名暗哨远远跟随,到了秣陵湖畔。
  这个季节,秣陵湖的莲花含苞待放,天气说燥也燥,却不是那样热的逼人,反倒暖风拂面,极是教人身心舒畅。
  萧妙磬和萧钰并排坐在湖畔,望着碧波粼粼的湖水,倒映水面的垂柳,湖上一条条小船。
  远处覆舟山轮廓温柔的起伏,连绵着融入天空湛蓝之中。
  萧妙磬脱下木屐,放在一旁,将一双小脚伸进湖水里。
  有点冰,她“咝”了声,接着露出笑容,玉足踢起几朵水花。
  犹记得上次两人一起来秣陵湖,还是去年。
  他们共同泛舟,撑一条小小的乌篷船。她在船篷里看医书,萧钰在船篷外抚琴。
  然后就吸引了好多划船的男女凑近,听琴者有之,更多的则是姑娘们眼睛放光盯着萧钰,犹如掷果盈车的盛况。
  正回忆那时的场景,就见湖面上泛舟之人有开始靠近的,依稀传来男女叽叽喳喳的畅谈声。
  萧妙磬扯一扯萧钰的袖子,“钰哥哥你看,她们是不是来瞧你的?”
  萧钰无奈,他觉得那些人亦有很多是来瞧音音的。
  待船纷纷靠近,果然不少人聚集船头,说什么“快看那个公子,好好看啊”“那个姑娘美若天仙”“怎么这么美”。
  还有人说:“远远就觉他们气质出众,离得近了,果不其然,真是好登对的璧人!”
  接着就有人碎语道:“你怎知道一定是璧人?说不准是兄妹呢。”
  “瞧瞧你这酸溜溜的语调,别嫉妒了,有本事去把那公子搞到手啊!”
  “你……算了,你荷包借我用用,我丢给那位公子。”
  “不是,凭什么用我荷包?我荷包留着给我娘家表兄!”
  建业女子们活泼,叽叽喳喳说成一团。
  萧妙磬与萧钰对视一眼,在彼此眼底都见到两分莫可奈何的好笑。
  这种场面,他们真的已经习惯了。
  然则忽的有人认出了他们,惊呼道:“哎呀!那好像是王上与扶风公主啊!”
  各条船上聒噪声骤停,夏风徐徐,一张张脸上表情非常精彩。
  萧妙磬就看着他们忽然全都跪倒在船头,行礼,向两人问安。
  “免礼,自去泛舟吧。”萧钰语调温朗,颇有上位者的宽和之态。
  他一挥手,这些船非常听话的划走了。
  萧妙磬忍俊不禁。
  走远的小船上,那些人开始议论回他们之前的话题,个别人音量大,隐隐教萧妙磬听见什么。
  比如有个男人在说,他想趁着萧令致联姻荆州之喜,也蹭蹭喜气,与青梅竹马成婚。
  比如有个女子在说,秣陵湖里有水蛇,上次她从一片芦苇荡经过时,就见水蛇盘在芦苇根茎下,忽然跳出来,吓她一跳。
  不知怎的,那“水蛇盘在芦苇下”的话,令萧妙磬很不合时宜的想到,自己曾说要像盘蛇一样撑着萧钰这根顶梁柱。
  她双耳微红,低头踢水花,殊不知萧钰心里的波动比她大得多。
  盘蛇这起子事,在萧钰这里过不去,每次想到,都会浮想联翩。
  他望着萧妙磬一双嫩白小脚,在他眼底踢来踢去,望着望着,竟觉得呼吸急促,燥热不已。
  仿佛须将这双小脚奉入掌中把玩,才能缓去丁点燥热。
  这时候,湖畔传来敲锣打鼓的声音。
  萧妙磬和萧钰回头一瞧,原是某家迎亲的队伍,自湖畔附近走过。
  恰如方才船上那音量大的男子所言,萧令致出嫁一事,在江东百姓眼中是为大喜。
  他们感谢萧令致以己身为江东谋福祉,也纷纷赶着办婚事,蹭一蹭掌权者的喜气。
  是以,最近建业嫁娶之事非常多。
  萧钰望着逐渐远去的迎亲队伍,心有所感。
  “不知不觉,令致都已出嫁,算来,音音也快十八了。”
  “是啊,我都快十八了呢。”萧妙磬喃喃,“若我还是你妹妹,令致姐姐嫁出去,就该轮到我了。如果那样的话,不知你会为我挑选怎样的夫君。”
  萧钰想起上次章诏来建业时,自己和萧妙磬正好听见姜叙和晏行云对话,萧妙磬对姜叙评价不错,萧钰便对她说,若她看中姜叙,他可帮她与姜叙说说。
  谁想萧妙磬为此生气,怪他是想将她赶出建业宫。
  此事萧钰便不再提。
  但今日见那迎亲队伍,又听萧妙磬自己提到出嫁之事,萧钰心念一动,来不及深思便已问出口。
  “音音可有心上人?”
  萧妙磬愣了一下,剔透容颜略带点怔色,映在萧钰眼底。
  “音音方才那么说,可是有看上谁吗?”
  萧钰总觉得自己问这几句话有些奇怪,他素来深思熟虑,怎么忽然问起这个。
  更令他在意的是,他明明想要问出,内心深处却又有一股力量在隐隐排斥什么。
  似乎是排斥萧妙磬的答案里出现别人的名字。
  不管是谁的名字,哪怕是他信任看好的姜叙和吴纪,他也不怎么想听到。
  这种抗拒,萧钰从章诏到来那日就发现了。那晚的自己,一想到萧妙磬会嫁给别的男人,心口就隐有不痛快。
  而经过这段时日,这种感觉更为强烈。
  便是萧钰想用心理暗示阻止自己被这种感觉影响,却只能越陷越深。
  他仿佛知道,这种感觉名为什么了。
  名为“吃醋”吧。
  所以说,他……
  “钰哥哥。”沉默良久的萧妙磬忽然开口。
  那支嫁娶队伍早已走远,乐声远离。湖畔只余微微风声,水鸟轻鸣之声,还有萧妙磬清浅的呼吸声音。
  她美丽的眸子注视萧钰,纯而认真,有着不同于平素的专注。
  萧钰应她:“怎么了?”
  “钰哥哥。”她又说。
  萧钰道:“嗯。”
  “钰哥哥。”
  “我在,音音说吧。”
  萧妙磬定定道:“我是说,我看上了钰哥哥。”
  万籁俱寂。
  有那么一瞬,风停了,船停了,仿佛一切都暂停下来,尽数化作云淡风轻。
  唯有萧妙磬坐在他面前,容颜绝伦,占尽风流,无瑕到极致,令天地失色。
  萧钰听见自己略有紧绷,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兴奋而喑哑的声音。
  “音音,你……”
  “我看上了钰哥哥。”萧妙磬吸一口气,双耳红红却认真的说,“我想要钰哥哥当我夫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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