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是以权谋私!你凭什么查我们的镖车!你就是一个混蛋守军,在青丘山作威作福!”春归气急了,噼里啪啦根本不住嘴,宴溪听她说话觉得头要炸了,在她眼中自己竟是这种人。他不说话,把朝廷的官文拍在了桌子上:“现在就看!你不是识字了吗?自己看!”
春归瞪着他不说话。
“看!”宴溪无法控制自己的语气,春归刚刚说那些话,对他来说是最大的侮辱。说他以权谋私,在青丘山作威作福。他为青丘山征战过,差点战死过,两次。说自己在这里作威作福!
春归拿起拿到官文,白纸黑字,清清楚楚,盖的是京城的官印。她突然觉得有些羞赧,放下官文小声说了句:“对不起。”
宴溪本来气的要死,她一句对不起他就心软了。看着她低着头,要钻进地缝一般,一阵心疼。
“你去哪儿走镖?安全吗?”担心她是真的,然而她说的她的事与他无关也是真的。宴溪不至于那么混蛋。
“蜀地,安全。”春归唇动了动,回他。
“走吧,再晚了赶不到驿站了。”宴溪开口要她走,心里还有好多叮嘱的话想说,想了想算了,轮得到自己吗?
“多谢。”春归拿着通关文书出了营帐。刚刚真的太丢人了。
看到张士舟躲的远远的,知道刚刚自己闹的动静的确太大了,于是跨上马赶忙离开。
太丢人了。
张士舟看到春归走了,进了营帐看到宴溪在发呆,问了一句:“这是怎了?气势汹汹。吓死我了。”
宴溪抬头看了看他:“我都没怕你怕什么?有人硬闯军营你不拦着?下次她再这么闯,你就把她当成刺客给我抓起来关了你听见没有?”刚刚那点气都撒张士舟身上了。
张士舟连连点头:“得嘞!关起来,关起来!”
宴溪不再说话,这一趟镖,少说个把月。自己眼看着要回京城了,她却走镖去了,当真是一点不想见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 稍后还有一章呀~~~~
第55章 无盐镇情伤(五)
春归走了, 无盐镇空落落的。宴溪路过面馆, 看到小鹿趴在那, 孤零零的。宴溪觉着那小鹿与自己一样可怜, 都被春归扔下了。这下能体会四年前自己走的时候,春归是什么感受了。宴溪有些魂不守舍。这也没什么要紧的,要紧的是夜里睡觉, 梦到春归被山匪劫去做了压寨夫人, 醒来之时满头汗。
宴溪这里惦记着春归, 春归那里在逍遥自在。他们一连走了十日,到了一处叫蟒山的地界,忽然下起了春雨。春雨贵如油,把个蟒山浇的葱绿, 看着真是讨喜。但连下三日后, 山路就不好走了。人和畜生深一脚浅一脚,不定哪一脚就陷了进去或是摔个狗啃屎。春归摔了好几跤, 跟泥坑里滚过的人儿一样, 站起来抹抹脸上的泥, 哈哈大笑。
再向前走, 路被落石挡住了。小飞豹走上前去看了看, 不是山上的落石,是遭匪了。朝春归使了个颜色,春归了然。
这是春归第三次遇到匪,本来这条路不该有匪,然而现在路上的落石却挡在哪儿, 终于明白为何出城之时朝廷要严查。
她向后看了看,将袖中的毒粉悄悄放到掌心。抬头看看,山上山下没有一丝动静。过了片刻,听到兵器打斗的声音,心想着这伙动作太慢,等了这许久也不下上来。结果打斗声结束了,从山上下来几百个衙役,押着几十个山匪。
衙役们走下山,朝春归他们点点头:“最近这里闹匪,你们走镖要小心。”把路面上的东西搬开了,就走了。
小飞豹和春归面面相觑:“怎么回事?”
二人都有些摸不清头脑:“走吧,到驿站再说。”春归点点头,一行人又深一脚浅一脚的奔驿站走。到了驿站,春归终于可以洗洗那一身泥了,打了盆热水清洗干净,换了身干净衣服,在床上躺成一滩泥,昏沉沉睡去。
到了夜里,听到周围似乎是有脚步声,还有人在轻声说话:“是她吗?”
另一人说:“是的。”
“在哪儿接头?”
“在西蟒山。”西莽山是春归他们明儿要去的地儿,她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听着他们说话。毒药就在手边,眼下还不敢轻易动手,因着不知对方有多少人。他们这样来了,又不是大张旗鼓的打劫,似乎是有什么隐情。
微微睁开眼,感觉周围影影绰绰,怎么这么多人?不,不是人多,是自己中毒了,对方也会用毒。感觉到有人缚住了她的手脚,她想开口说话,但无论如何张不开嘴。这些人不是来劫镖的,是劫自己的。她清醒的认识到了这个问题。心里涌出了一些怕,从前遇到山匪,那些山匪就是奔着镖,大不了折了镖,但性命无碍。眼下这群人,是奔着自己来的。自己开罪过什么人吗?她迷迷糊糊的想着。
感觉自己被扔进了一辆马车,马车晃晃悠悠开始走。
她听到外面有人闲聊:“这个货色不错,能卖个好价钱。要不是奔着多赚点银子,现在就想给她开了瓜,我还没碰过这么水灵的女子呢,仙人一样。”
“你快打住吧!这回的买家厉害的狠,又是点名要的她,咱们跟了这一路,别功亏一篑。一千两银子,不算亏。”
春归听明白了,有人点名要她,要把她卖了。她之前听说过江湖上有人专门做这偷女子的生意,偷来了卖到妓院去,从此那女子就永世不得安宁了。她动手解自己的扣子,这回的扣子绑的比从前难,她结了约有一盏茶的功夫,才解开,此时已是一身汗。轻轻动了动身子找了个缝隙向外看,眼下还是深夜,漆黑一片。
马车一刻不停向前走,春归在自己腰间摸索出一把短刀。看来今儿要有一张恶战了,自己也是随旺达他们打过巨兽的人,还能怕几个小贼不成?她在心里给自己鼓劲儿,其实已经有些害怕了。毕竟是女子,又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儿。
不知走了多久,马车终于停了。外面一片安静。春归听到春雨落在车篷上的声音,滴答滴答真好听。
“带来了吗?”一个沙哑的声音响起。
刚刚绑春归的人说道:“带来了,验验吧。”马车被打开,春归一把刀插进一个人胸腹,顺手洒了一把毒粉,跳下马车便跑。只要能跑,就能活。自己是在青丘山长大的,没有人能跑的过她。
她听到后面传来一声喑哑的狂笑,间或说了句:“有意思。”他的笑透过雨夜传到春归耳朵里,打的她心里冰凉。不能停。春归告诉自己,不能停,停下就是死。
她不停的跑,却看到前面有一个带着斗笠的人挡在了她面前,春归停住了,前后左右看了看,自己被包围了…他们提前埋伏好了。
一个人上前抓住春归,春归用力咬住他的手,鲜血顺着春归的嘴角流了下来,但那人丝毫没有反应,抓着春归衣裳更加用力,把春归提了起来。春归看到了他的脸,他半边脸烧伤了,整个人特别可怖。
“放下。”那个喑哑的声音传来:“放下,让她接着跑,我们来追。像在山里打猎一样。”他说完突然发出一声尖锐的笑…
“你是谁?”春归冷静了下来,睁大着眼睛想看清他的脸。
“我是谁?你来看看我是谁…”他摘下了斗笠,走到春归面前。无比眼熟,春归想起来了,是无盐镇新开的茶楼里那个说书先生。也是在这个时候,春归想起为何觉得他面熟了,他长的像赫连云飞。
“看出来了吗?我是谁?”他诡异的笑了笑,眸子中闪过一丝红光。
“你与赫连云飞是什么关系?”
“你倒是聪明。”那人没有回答她,而是用手抬起了她的下巴:“有人为了你,在西凉的永巷里斩了云飞首级,今日我要把你带回永巷,让你在永巷沦为妓沦为奴,永世不得安宁…但在此之前,让我尝尝穆宴溪的女人…”他说完,伸出手轻轻去解春归脖颈上的衣扣,春归想挣扎,但她被人死死按着,她恶狠狠的等着眼前的人:“我不是穆宴溪的女人。”
“嗯,你不是。穆宴溪怎么会要你,玩玩而已。”他说完轻笑出声:“我也玩玩儿而已。”终于解开了脖颈上那颗扣子,他的唇靠过去,春归一口咬住了她的耳朵,她用尽了力气,那人疼的尖叫了一声,掐住了春归的脖子…春归觉得自己要死了…她仿佛看到天光乍现,阿婆趴在那儿哭…
这趟镖不应该走的,她后悔了。应当听穆宴溪话的。
正在此时,春归感觉到掐住自己脖颈的人手松开,她终于能呼吸了,倒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春归听到他哽咽着说了一声:“我有没有跟你说过不让你走镖?”
春归昏死了过去。
当她醒来的时候,躺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房间内燃着火盆,火盆上放着一把铁壶,里面烧着热水,冒着热气。太熨帖了。
再向前看,一个人坐在窗边。一袭玄青色长袍,发冠高束,一张脸清俊无双。不是穆宴溪是谁?
穆宴溪看她醒了,放下书走到她面前,给她端了一碗热水:“喝。”他脸上的神色十分可怖,春归没见他这样过。端起那碗水一饮而尽,而后向后退了退。想开口道谢,却在开口之时发现喉咙剧痛,是被人用力掐过后伤到了。
宴溪看到春归皱了皱眉,她脖颈上有一圈深紫色的痕迹,对方是下了狠手的。
“疼吗?”沉着声音问春归,春归老老实实的点头。
“再喝水。”转身又为春归倒了一碗,春归想仰头干了,却听他说:“慢慢喝,小口喝。”
春归听话,果然慢慢喝,小口喝,喝完后把碗递给他。
他的怒气炙烤着春归,令春归不敢张口。她没有张口,然而她的眼神告诉他,她知错了。
宴溪在看到春归的眼神后,气更盛了。眼里的火苗腾的烧了起来,恶狠狠瞪了春归一眼后转身回到窗边。
春归累极了,有他在,她什么都不怕,躺在床上又昏昏睡去。转醒的时候已是深夜,屋内燃着一盏昏暗的油灯,火盆似是刚刚熄灭,他呢?春归坐起身,看到在床边,一个人和衣躺在地上,睡着了。
春归抱起一层被子到地上,轻轻盖到他身上,又帮他掖好,掖到脖颈的时候,看到他睁开了眼睛幽幽的看着看着她,那双眼灿若星辰,生生穿过屋内昏暗的灯光照到了春归心里。
春归心跳不能自已,但她能管得住自己,撤回手回到床上。盖着被子躺下去。
她喉咙没那么痛了,这会儿似乎是可以开口说话了。于是试着轻轻咳了声,可以说话:“你杀了赫连云飞吗?”
那人说有人为了自己在永巷里斩了赫连云飞首级,春归知晓永巷是西凉都城里的一条巷子。宴溪在赫连云飞劫持他们后,消失过一段日子。
“嗯。”宴溪闭着眼睛嗯了声。
“为何?”
“犯我大齐者,虽远必诛。” 宴溪想了想,这样告诉春归。
宴溪想起杀赫连云飞前,他惊恐的问宴溪为何?宴溪凑到他耳边说:“因为你的脏手碰了我的女人。”我穆宴溪的女人,自己都舍不得冲她大声说话,你敢甩她一个巴掌,还伤了她,能让你活命,是我穆宴溪这辈子白活了。
于公,断你双手放你回西凉;于私,追你千里取你首级。
这就是睚眦必报的穆宴溪,你给我记住。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起,穆将军要迎来修罗场了...
提前发了这张,未来几天安心修罗场哈哈
晚安啦~!
第56章 齐聚无盐镇
烛火燃烬, 屋内一片黑暗, 宴溪听到春归咻咻的鼻息:“还疼吗?”于黑暗之中开口问她。
春归鼻子有些酸, 在被子里蹭了蹭, 脖颈火烧火燎的疼,头晕脑胀的说不出话。
宴溪坐起身,探出手在黑暗中摸索她的额头, 滚烫。“你发热了。”
起身开门对着部下说道:“把火盆燃上, 去请个郎中。”再回身看春归, 她一动不动,睡得沉。似是很冷一般,整个人缩在被子里,宴溪把自己的被子拿上床, 为她加盖一层。
是在她走后, 噩梦惊醒,梦到她被抓去做了压寨夫人, 再也睡不着。张士舟等在门口递他一份密折, 赫连家来人了, 却于今日消失了。宴溪坐在那想了许久, 赫连家究竟是为谁而来?显然是冲着自己。
宴溪穿上衣服带着人连夜出城, 这一路不知走了多少弯路,才追上她。追上了竟看到那一幕,宴溪心疼不已,这是遭的什么罪?跟你说了多少遍,不许去走镖?好好在无盐镇呆着不行吗?那些牛鬼蛇神在无盐镇都窝着盘着, 出了无盐镇就原形毕露。
春归皱着眉头念了声疼,宴溪沉着声说了句活该。而后把被子帮她掖好,又去倒了碗热水,用汤匙一口一口喂到她口中。没照顾过人,第一回 做,显然有些手忙脚乱,不多会儿就忙出一身汗。
这一夜走马灯一样,郎中来了,郎中走了,煎药了,喂药了,喂水了,宴溪一边心疼春归,一边甘之如饴。从前母亲生个小病,父亲睡不好,整夜照顾母亲,宴溪那会儿不明白,为何会这样辛苦,辛苦便罢了,第二日父亲看母亲,又有一丝甜。这会儿宴溪明白了,生怕她不舒服,一刻不敢睡。心里的那丝甜是此刻与她一起。
春归到底是底子好,第二日一睁眼,就觉得自己可以活蹦乱跳了。她坐起身,看到穆宴溪正靠在窗边喝茶,茶桌上摆着几盘点心,两碗清粥。
“过来吃饭。”宴溪听到她的响动,招呼她吃东西。春归穿上鞋,看到旁边一盆热水和一方帕子,净了面又净了口,就走过去坐在了宴溪对面。
宴溪把眼前的吃食向她推了推:“吃吧,吃完回去。镖局那边我已经派别人去跟了,帮你走完这趟镖,我回去会跟阿婆说昨天发生的事,你以后走不走镖我管不了,阿婆能管。”宴溪学聪明了,跟她杠着有什么用,直接告诉阿婆,自己管不了她,阿婆也管不了吗?
春归听到他说要告诉阿婆,放下手中的点心,朝宴溪立眼睛:“你敢!”春归喉咙痛的要死,这句要敢让她咳了声,连忙喝口水压压。
“你看我敢不敢.”宴溪看春归与自己斗嘴了,知晓她没大事了,心情好了些。
“不许。”春归被宴溪拿住了这回,语气软了下来。
“求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