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这东西的手感怎么…
楚禾一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竟然趴在某人身上睡了一整晚。
再低头一看,直到她看清楚方才被自己“按下去”的东西是什么,当即便被吓醒了。
她闹出的动静惊醒了赫绍煊,只见他仍旧闭着眼睛,而干哑的嗓音则幽幽地传到她耳边:
“摸完就想着走?楚禾,你什么时候能对我公平一点?”
楚禾咽了咽口水,刚想偷偷摸摸地从他身上下去,却瞧见赫绍煊睁开一双略显疲惫的凤眸,懒懒地望了她一眼。
虽然他一声没吭,手上的动作却半分不减。
一只手扣着她的腰,一只按着她的手,又阖上双眼闭目养神。
楚禾见挣扎无望,刚一抬起头来,却看见他一副憔悴的模样,想说的话一股脑全忘了。
她用下巴轻轻抵在他胸前,抬起右手用素指摸了摸他眼下的乌青,轻声问:
“什么时辰才回来的?我也没听见…”
他薄唇轻启,淡淡开口道:
“寅时三刻回来的,你早就睡得跟小貂一样熟了。我一上榻,就抱着我不撒手,哼哼唧唧地硬要爬到我身上来才肯睡。”
楚禾腾地便僵住身子,刚要试图将自己的手腕从他手里抽出来,却发现抽不动,只能咬着牙说:
“我睡觉一向很安稳…从来不闹人的…”
赫绍煊终于睁开一双眸子,嗓音慵懒:
“一个人睡觉老不老实这件事,只有她的夫君有发言权,旁人谁会整夜整夜陪她入眠?”
楚禾抿着唇想了半晌,似乎也没有别的理由反驳,只好继续气鼓鼓地躺在他怀里。
赫绍煊忽然问道:
“你昨天去天牢了?”
楚禾心尖尖上跳了一下,自知瞒不过他,便说道:
“是。听说琼善最近又有点疯言疯语,传得越来越离谱,我便去看了看她。”
她说着说着,正准备将她昨日从天牢里拿出来的问名册残页告诉他,却听见他开口道:
“以后少去那种地方,当心老鼠咬了你。”
楚禾打了个激灵,忽然想起昨天看的闲话本子上就有几个灵异故事,说的就是老鼠成精以后半夜吃活人的,指尖儿倏地便冰叭凉,一时间也忘了要说什么。
就这样,他们两个在床榻上赖了好一会儿,才爬起来洗漱用膳。
赫绍煊穿好朝服之后,楚禾习惯性地走到他面前去,为他仔细整理了一遍衣襟和腰带。
素手刚刚挪到他衣襟上,却忽然被他擒住。
她抬头看了赫绍煊一眼,却见他眸中带着淡淡的笑意:
“今天要不要跟我一起去上朝?”
楚禾愣了一下:
“我…?”
“不是你还有谁?你不会是闲话本子看多了,真当寝殿里还有别的什么看不见的东西?”
楚禾闻言,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却仍然追问道:
“你去上朝,一向都不带我的,怎么今日要我去?不怕那些老臣们参奏了?”
赫绍煊淡淡笑了笑:
“恐怕他们今天可没那个闲工夫。今日是殿试,北朝书院前三十名都会来考试。你只需要坐在旁边看着就行了,又不用动脑筋。”
楚禾想了想,还真的想见一见这位温羽姑娘的真容,于是便让立夏翻出一身紫色朝凤礼服出来换上,跟赫绍煊身上的暗紫朝服倒是很登对。
等她换好衣服,赫绍煊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眉眼带笑,忽然将她拉近到自己面前,亲手给她系上腰带。
楚禾低头一看,却看见那条腰带上似乎暗藏玄机,有些鼓鼓囊囊的样子。
她忍不住伸手往里侧一摸,却摸见一个暗兜,竟从里面捻出一块梅子糖出来,外面还裹着薄薄的米纸。
她两只手惊喜地摸了摸自己腰上的那根腰带,丝毫不觉得这东西使她腰粗了半寸。
“这是什么时候准备的腰带?我怎么从没见过?”
赫绍煊不动声色地为她系好才开口道:
“前两天宫里做新衣,尚衣局选了些样子过来,正好你不在。我想若是镶嵌着珠玉的腰带你带着估计也不喜欢,就让他们做了这条带暗兜的,里面装一些你爱吃的糖沾和点心,你上朝也不会无聊得要睡着。”
楚禾高高兴兴地将梅子糖送到他嘴边,却见他皱了皱眉,还是就着她的手含进了嘴里。
她笑开了花,自己也捏了一块放进嘴中。
梅子糖酸酸甜甜,吃起来不会觉得腻味,是她最爱的糖。
赫绍煊看着她高兴的模样,抬手捏了一下她的鼻子,低声道:
“里面给你装得多,但不许多吃,一天五颗。”
楚禾摸着自己的小肚肚,小心地数了数里面的糖,暗暗算着自己能吃几天,接着便高高兴兴地跟着他一起走出了朱雀宫。
虽然朝臣们都有所准备,可是看见赫绍煊果然带着楚禾来上朝,还是免不了心里一惊。
尤其是那几个参加监考的老臣,原本这些时日就被温羽夺魁的事情受累奔走着,如今见到王后竟然真的站在了朝堂上,心里又是一阵不快,唉声叹气的模样,像是东尧将亡一般。
赫绍煊将她带到一处准备好的侧间里,亲自将她送到竹帘后面,又用自己的身影挡住她,低头覆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
楚禾脸上泛着一丝红晕,朝他点了点头。
赫绍煊随即便转过身,掀帘走了出来,脸上的笑意也逐渐消失。
等他坐到王位上之后,脸上便凝着朝臣们往日里常常能见到的冷冽。
赫绍煊转头看了一眼那几个唉声叹气的老臣,淡淡开口道:
“严卿,既然考卷已经出完了,你还叹什么气?难不成现在才想起来有什么难题忘记加上去了?”
严素青是个年逾半百的文臣,平日里最是迂腐守旧。
听了赫绍煊的话,他便跪到地上,沉声道:
“王上,老臣只是望见王后娘娘驾临,忽而想起了一则旧事罢了,并非是什么要事,王上还是别听了,免得听了心情不好。”
他虽这样说着,一双浑浊的眼睛里却带着一丝期许的光芒,似乎很想让赫绍煊继续追问自己。
谁知赫绍煊却笑了笑,开口道:
“没事就好,严卿身体不好,若是考试的这三个时辰经受不住,提前回家也是可以的。来人,给各位爱卿赐座。”
他一声令下,却见一排宫人们便抬着长案分到两边,请诸位大臣们入座。
严素青见他一拳头打在棉花上,正是闷气的时候,却见诸位同僚也无一人出来帮他说话,便只能将一口气生生咽下去,一言不发地坐到了自己的位子上。
待众人落座,宫人们便在大殿中央摆上三十张桌案和蒲团,供那些前来参加殿选的考生们落座。
不一会儿,一个掌事太监便领着一队考生鱼贯而入。
他们之中的绝大多数都是第一次进入朝堂这样的地方,虽则眼中放光,却也并未露出太夸张的神情。
楚禾则眺望着人群里,四下寻找着那个只跟她有过书信来往的温羽的身影。
她本来想着,温羽是这次殿试当中唯一的女子,应该甚是好找。
可她放眼望去,一直等到那三十张桌案都坐满了人,也不见任何一个女子的身影。
立夏见她这么翘首以盼的模样,忍不住低声道:
“娘娘,恐怕温羽姑娘也怕引人耳目,所以扮成男装前来。娘娘不必担心。”
楚禾一听她的话,觉得也有道理,于是便安下心来,等待着那些老臣们颁布新题。
虽然楚禾不知道每年考试的难易程度,可是从大多数考生的脸上,她却看出了今年的题目一定比往年难很多。
直到沙漏都开始计时了,仍然有考试咬着笔头,不知如何落笔。
而那其中却有几个考生,自从听完选题之后,只不过略一思忖便低头落笔,快速地写了起来。
他们各自写好的试卷都一层一层地放在旁边堆叠好。每过一个时辰,便有宫人们走到他们身边去,将他们的试卷收拢在一起,拿到后面打乱顺序再依次递给文臣们阅览,最后递送到赫绍煊的案头。
因为那些试卷上都写得是化名,早已提前在北朝书院做了备注。那些化名除了考生和宫中的监理之外无人认得,这样也可确保殿试的公平。
几轮验卷过后,文臣们几乎都粗略达成了一致,从所有的试卷当中选择出了前三甲,递到赫绍煊案头。
下面的考生们见状,纷纷捏了一把汗,却又不敢盯着王上看,只能时不时地抬头瞟一眼,试图从他脸上捕捉到些许不一样的痕迹。
只见赫绍煊不过粗略看了一眼,便大概有了印象。
正当众人以为他要公布名次的时候,却见他忽然站起身来,握着三份试卷走到了侧间。
楚禾此时正打量着外面的考生,见他忽然进来吓了一跳,小声问:
“你怎么进来了?”
赫绍煊将手中的三份试卷递送到楚禾面前:
“今年的前三甲,你看看应该让谁做第一?”
楚禾侧耳听见外面臣子们小声的议论,连忙推辞道:
“我也不懂时政,看了不也白看?”
赫绍煊却并不在意,脸上浮起一层笑意:
“我心里已经有个大概了,只是看看你跟我想的一不一样。这三甲都是他们亲自甄选出来的,又不是你选的,他们再顽固也埋怨不到你身上。”
楚禾抿了抿唇,接过那三分试卷简略看了一遍。
第一份试卷字迹坚实有力,一看便知是个性情极为稳重沉着之人。他所论述的议题是律法,陈词有理有据,慷慨激昂,楚禾看完也只有连连感叹人家才学深厚的份。
第二份试卷字迹则秀丽温和,讲的也大多是关于民生减税一类的议题,言谈之中尽显仁慈,看起来是个身世优渥的才子出身。
而第三份试卷的字迹相比起前两份,更显得疏狂不羁一些。他所论述的既不是严肃的律法,也不是民生,更不是军务,反而另辟蹊径,将朝堂上各处用人制度浅淡梳理分析了一番,言辞简单,却可见思路清晰。言谈之中亦不乏运筹全局的格调,显然是上品。
只是楚禾看来看去,却发现这三份试卷与之前温羽的字迹不相同,心中不由地有些失落。
赫绍煊挑了挑眉道:
“怎么了,这前三甲都不好么?”
楚禾摇了摇头:
“不是。这三甲都很好,尤其是最后一位,行文间坦荡疏阔,由小及大,思路甚是清晰,连我都看得津津有味。”
赫绍煊脸上展颜一笑:
“与我所想一致,那就定他为状元了。”
见楚禾点头同意,他便从帘后踱步而出,笑道:
“这位化名‘狂草居士’的考生,理当夺魁。”
侍在殿前的大太监闻言,立刻便高呼道:
“魁首——‘狂草居士’觐见!”
楚禾正听得心不在焉,却忽然听见外面惊呼一声,一声清冽坚毅的女声传入耳中,不由地愣神望去。
“狂草居士温羽在此——”
作者有话要说: 以后的更新约莫都要挪到中午12点以后到下午3点之间惹!
这里谢谢粟粟送的手榴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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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个小天使名字显示不出来?我这儿看是个空格。谢谢空格小朋友给我送的营养液,哈哈
第七十三章
作者有话要说: 一更二更一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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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见这道清冽的女声, 不仅是楚禾, 几乎整座大殿的人都为之瞠目结舌。尤其是此次负责监理殿试的文臣们, 闻言更是震惊万状。
尤其是方才刚入大殿就沉着脸的严素青,此时更是跌跌撞撞地站起身来,歪歪斜斜地冲向立在殿前的大太监那里, 从他手中不由分说地将花名册一把扯过来,。
那大太监见他资历尚老, 不敢贸然与他争夺, 只能看着他那颤颤巍巍的手翻开花名册。严素青一连往后翻了几页, 这才终于在角落里找到“狂草居士”的落款。
果然,在那行草的落款之下, 明明白白地标注着“温羽”二字。
这位历经半百沧桑的老臣仿佛终于被现实击垮,他一下子跌倒在地,一边哭的撕心离肺一边又笑得合不拢嘴,形容几近疯癫。
立在武将之首的赫子兰旁观着殿上发生的一切, 有些不忿地开口道:
“严大人, 这可是你们几位大人呕心沥血想出来的考题, 这前三甲也是由你们亲自所选, 谁能牵着你们的心思走?严大人不开心也就罢了,怎么还哭起来了?如此殿前失仪, 就不怕王上怪罪么?”
严素青被他一激, 忽然从地上猛地站起身来,缓缓地环视一周,忽然指着身后与他一起核定出卷的老臣们, 一双眸子怒视着对方:
“你们!是你们将这试卷泄露给温羽!你们…竟如此不公不正!”
那几个被他所指的老臣闻言惊骇,皆失声道:
“严大人何出此言!我们几个是王上特意择出来的,如何能作出这种事!?”
赫绍煊此时虽亦是惊诧,但到底稳住了心神。
他见严素青已经失心疯,竟然开始无端指责同僚,便忍不住朝众臣摇了摇头。后者一见他的眼神,立刻便顺从地噤声不语。
赫绍煊又转而吩咐身边的侍官道:
“来人,将严卿扶下去歇息…”
谁知还不等诸位侍官走上前搀扶,严素青却忽然老泪纵横,猛地便扑倒在赫绍煊面前,悲戚高呼道:
“王上,我等老臣乃是奉祖制而为之,并非寸心刁难…就算这温羽的确是难得一见的人才,可她毕竟是一女子,王上也断断不可重用啊…王上,玉京礼崩乐坏颓势在前,我东尧乃是新兴之国,如何能重复走上这样的老路啊…王上明鉴…”
温羽闻言,却淡淡睨了他一眼,便胆大地开口道:
“严大人,温羽正是因为尊敬您的地位,所以才前来参与殿试。严大人您先前说温羽的初试不过是运气使然,要强行加试,可如今等温羽顺利完成了严大人的试题,却又为何在殿前如此百般刁难?严大人既然看不惯温羽进入朝堂,就事论事便罢了,为何又要以玉京为例大肆抨击?什么礼崩乐坏…玉京如今的颓势难道是因为温羽么?王上既非天子,而谢相更非赵相,两者如何比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