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旁观者五月的真实想法。
但如果她现在不去制止义勇和爆炸之间的冲突,那就没有人能够做到了。
况且, 以爆炸的脾气, 要把义勇炸飞可能真的不只是说说而已——五月有充分的理由相信他确实会这么做。
可是……可是爆炸学长真的有点吓人, 而且他们两人也不是特别熟悉, 好像都没有说过几次话……
不行!别想那么多!
五月用力拍了一下自己的脸,火辣辣的疼痛感让她瞬间下定了决心——她一定要阻(拯)止(救)争(义)端(勇)!
密切注视着爆炸的一举一动,赶在他的下一次大爆发之前,五月立刻冲到了两人面前, 把他们俩的目光战争隔开了。
“哈……哈哈哈……爆炸学长,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你别生气,他……他没有恶意的!”
挤在义勇和爆炸中间的五月僵硬地笑着,把能想到的所有用于劝和的话全部都说出来了。一边不停地说着, 她一边又试图把这两人纠缠在一起的手拽开, 然而义勇的力气实在是太大了, 无论五月怎么努力, 他都依旧不动如山。
这就很尴尬了。五月只好扭头劝说起义勇:“是误会,是误会。您快松手吧,他不是鬼。真的不是鬼……”
她刻意在“鬼”这个字上加了重音。义勇将信将疑,但既然五月都这么说了,他便就相信吧。
在松手的那一刻,义勇忽然想起来了——平成时代已经没有鬼了。
啊。看来他确实是闹出了一桩大乌龙。
而五月还在不停地向爆炸鞠躬道歉,柔和的语气听得义勇心生几分愧疚。他拽了拽五月的手,把她拉到身后,向她微微一摇头。
“……呃?怎么了吗?”
五月被冻得大脑都有点不灵光了,完全没有明白义勇这动作究竟意味着什么。义勇也不作解释,只是自觉地接过了道歉的责任,躬下身子,以无比诚恳的态度,向爆炸表示了自己的歉意,听得五月一愣。
她怎么觉得还是由自己来道歉比较好呢。
倒也不是说义勇的道歉态度或是道歉内容有什么问题,只是五月出于直觉般的认为不该让义勇来道歉。
嘛……毕竟道歉这种事情,从某些角度来说,还是很憋屈的。如果对方气头上,说出了什么难听的话,那还是由她来承受吧。
她挨骂可以,毕竟她的脸皮和羞耻心都在一次次的磨炼中变得相当厚了——但是义勇先生不能被骂!
没有什么特殊的理由,她就是忍不了这一点!
在这种念头的加持之下,五月瞬间充满了勇气,把义勇拽到了自己的身后,义无反顾地站到爆炸的面前。
平日里迟钝得可怕的义勇,不知道为什么,这种时候却机灵得可怕。他一下子就明白了五月想做些什么。
他怎么可能会让五月得逞。
他飞快地绕到了五月身前,抬起手拦住她的动作。可五月也不想就此放弃,用力抓着他的手,试图以此控制住他的动作,并且想尽办法,想要绕到前面去。
这番沉默的抗争持续了好久。两人始终争执不下,看起来像是下一秒就要打起来了似的。
蹲在墙角的几个女孩子见状不妙,已经悄悄地溜走了。
当事人爆炸平次一脸冷漠.jpg
“……你们俩在干嘛?”
他们就这么不想要站在自己的面前吗?爆炸满心郁闷地想。
“还有你是谁啊。”
听到爆炸这么一问,五月才想起来他并不认识自己。
无聊的较劲先暂停一下——但这可不意味着就结束了哦!
五月跨着马步稳住下盘,两手依旧死死擒住义勇,像是不想把胜利让给他似的。
不过在进行自我介绍的时候,她还是不忘扬起甜甜的笑。
“学长好!我是高一A班的泷尾……泷音五月。暑假的时候我和你们班的另一位同学一起在闪电英雄的事务所里实习来着,有一次你来找那位前辈的时候,我们见过面的!”
虽然她现在已经退学了,但为了让爆炸了解到自己并无恶意且还是个十成十的感人,五月不得不硬着头皮把自己“清原学妹”的身份给搬了出来。
一说名字,爆炸就有印象了。
“运动会时的季军?”
五月笨拙地笑着,一股脑地点头:“没错没错。是我没错。”
身份解明。照理说误会也应当就此解除了,但爆炸仍是气头上,哼一声别开脑袋,很不爽地嚷嚷道:“害怕归害怕,不要突然冲上来!很危险的!”
他可不想在鬼屋弹钢琴弹着弹着就遭遇危机!
义勇认真地点点头。看他一脸诚恳,爆炸也就懒得再说什么,吼着把他们赶走了。
钢琴声重新响起,奏出一支格外阴森的曲子。这可能是来自爆炸的报复。
然而义勇并不觉得这曲子有哪里恐怖,所以从某种角度来说,爆炸的报复失败了。
继续往前走,墙上的进度标识提示着他们已经走过了百分之七十的路。
“我们马上就能出去了!”瑟瑟发抖的五月兴奋地说,“就是说我们很快就可以回到温暖的世界了!”
“嗯。我们快点吧!”
闷头猛进的战略继续。这一次他们成功错过了倒在床上还贴满了夜光便利贴和穿着黑披风不停地动来动去的npc学姐。
一路冲到终点,尽头是一扇深红色的门。从门底的缝隙间,透入了些微的光——这是胜利的曙光啊!
只要眼前打开这最后的一扇门,他们就不必再忍受冷气的侵袭了。五月毫不犹豫地拉开了门。世界霎时变得温暖又明亮。
“呼……真是太不容易了。”
五月抹了把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步履轻快。可还没走几步,义勇却把她拉住了。
“你的脸。”
“啊?”
他垂眸看着她,忽然抬了起手,轻轻拂过她的脸颊。这动作仿佛像是触碰到了她的心上似的,她莫名地想要退缩,可义勇却用手掌抵住了她的脖颈,微微靠近了些。
“别动。”他低声说着,“脸上沾到灰了。”
可能是在桌子底下时沾上的,直到这会儿义勇才看到。
他的动作很慢,温暖的指尖带着些微粗糙的质感。五月不敢动了,甚至连呼吸也凝住——她多害怕自己炽热的气息呼出在义勇的手腕上时,会被他取笑啊。
轻轻拂过少女柔软的脸颊,有那么一个瞬间,义勇竟不想把手放下了。
不过他也就只是放肆地想一想而已。
“现在干净了。”
“唔……好……”
五月很不自在地压低了脑袋,闷闷地应声后就没再说什么了。走开一段路,她才想起来,自己还没有和义勇道谢。
没有说一声谢谢,这未免也太失礼了。可现在的时间和场合,好像也不适合道谢了吧……
内心踟蹰着,她们不知不觉地又走到了鬼屋的入口处。轰焦冻依然坐在那里。
五月乖巧地又向他问了一声好。
“对了。我想起来一件事。”轰焦冻说着,从桌肚里摸出两张小纸片,“班长想要得到关于鬼屋的反馈。把你们的意见写上去吧。”
“哦……好的好的。”
实不相瞒,五月对鬼屋的意见有一大堆——然而不知道为什么,真要提笔写的时候,她竟然就记不得多少了。
她很认真地想了想。
唔……首先要把空调太冷的抱怨给写下来。
大堂坏掉了的灯应该也能够算是意见吧。
再有就是爆炸学长的钢琴弹得很不错。
写着写着,义勇忽然凑近了,把五月吓了一跳,直想往旁边躲。
“您……您干什么呢!”
“你的字其实也不难看。”
一本正经的义勇如是说。
五月瞬间急了:“我的字确实不丑啊!”
只是用不惯毛笔罢了!硬笔书法她可是很在行的!
“咦?是五月吗?”
踏着楼梯上来的橙发少女一见到五月,就露出了一副快要哭出来了的模样。她飞快地跑到五月身边,急切地问:“我听说你……等等。”
她把五月拽到了一边,扭头大声地向轰焦冻说了声抱歉:“前辈,你先等一会儿哦。我待会儿就过来找你!”
入口处就只剩下了两位搞不清楚状况的男性留守着。
但其实当事人五月也没有搞清楚状况。她困惑不解地问:“有什么事呀,立世?”
藤丸立世左瞄瞄右看看,见周围没有别人,这才放下心似的,小声说:“怎么回事啊,发你消息不回,电话也打不通。今天班主任还说你退学了!真……真的吗?”
“嗯。”五月颔了颔首,搬出尴尬的说辞,“我手机坏了。退学的话……因为家里的事情,还有其他的一些……所以没办法继续在清原学习了。对不起啊,没有早点和你说。”
“你干嘛要和我道歉啊!”立世涨红了脸,真像是快要哭的模样了,“嘛……这种事情确实是挺难过的。如果是我的话,我也不会主动告诉别人的……唉,不过今天能见到你,我还是挺开心的。我就怕你人间蒸发了。”
“哈……哈哈……”
很快就真的会变成“人间蒸发”了吧,毕竟她马上就会回到自己的时代了。但看着哭唧唧的立世,五月实在是没有把这句话说出口的勇气,只捏了捏立世的脸,让她快点笑起来。
女孩子间洋溢着离别的哀伤,而另一边的义勇和轰焦冻……
他们之间并没有洋溢着什么氛围。
他们就只是各自守在自己的位置而已,一言不发。轰焦冻没有问过义勇关于鬼屋的看法,义勇也没有主动说出自己对鬼屋的意见——尽管有那么一个瞬间,他们都以为对方会这么做的。
这份沉默持续了很久,终于有一方愿意尝试去打破寂静了。
“你认识名叫锖兔的人吗?”
“不认识。”
对话结束。
第55章 洋葱
和哭唧唧的藤丸立世依依不舍地道了别, 五月向义勇招了招手,总算是让他脱离了尴尬的境地。
见义勇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五月有点担心。
“没事吧, 义勇先生?”她无端地猜测着,“难道是被鬼屋里的空调冻出毛病来了?”
可是他们在鬼屋里一共也就只待了十几分钟而已嘛, 就算当真是着了寒气, 应该也不会这么快就显露出病症吧。
“我没事。”
义勇只这么简单地应了一句, 五月也就不再多问了。
沿着楼梯一路向下。五月有意无意地避开了位于三楼的一年A班的出摊——她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出现在同班同学们的面前。
不过,看到自班的出摊吸引了许多同学,她也由衷地为此感到开心。隐隐的,心中也略有几分感伤。
她原本也应该是在学园祭中忙忙碌碌的那个人,可是……
五月摇了摇头, 没有再想下去了。她并没有在怨恨谁,也不想去怨恨谁——除了那只使得泷尾家灭门的恶鬼之外,没有人应当为她所身处的现实而背负任何责任。
她心中的不舍与感伤,真的只是单纯的名为不舍和感伤的情绪而已。
但她知道自己真正要做的事情是什么。
收回眷恋的目光,五月扯了扯衣领,长呼出一口浊气, 刻意藏起了心里的这些情绪,不希望在义勇的面前露出什么端倪。
在楼梯上, 他们居然意外地遇到了锚。
虽然他们在不久之前才刚刚分开而已。
只见锚左手端了一杯浇满奶油的卡布奇诺, 右手拿着一支浅粉色棉花糖, 吃得不亦乐乎, 甚至还有些忙不过来了。
看到迎面而来的义勇和五月, 锚的表情瞬间从轻松愉快变成了复杂纠结。
“呃……怎么碰上你们俩了……”他撇了撇嘴,“大人可不喜欢在玩得开心的时候遇到需要操心的小孩子啊。”
出于对长辈的礼貌,五月把心里冒出来的名为“你真的觉得自己像是一个正经的大人吗”的困惑压了回去,只是无奈地笑了笑,就同他挥手道别了。
她很有自觉——她才不会去打扰“大人”的玩耍。
沿着楼梯继续向下。在二楼教室的附近,他们遇到了正在搬牛奶的二年C班理科班的鸦木涼学姐。五月顺手帮了她一下,成功得到了学姐投喂的冰激凌甜筒乘二,不只是五月,连义勇也有。
“对了对了,你看到了吗,操场上的那个超大旋转木马?”鸦木涼道,“是三年级的学长们做的。超华丽!听说这会儿人还不多哦,你快和男朋友一起去玩吧!”
一不小心,义勇的身份又被误解了。
五月囫囵咽下一大口柔软的冰激凌,冰冷的温度说着喉咙一路滑到了胃里,冻得她直打颤。她匆忙向学姐解释说:“不不不,他不是我的……”
最重要的词还没来得及说出口来,忙碌的鸦木学姐已经被其他人叫走了,误会好像也暂时来不及解开了。
五月的尴尬感倏地翻了个倍——她可不想一辈子留存着这个误解啊!
而且,听到这样的说辞,义勇先生也肯定会感到别扭的吧……
……不。她想多了。
义勇一脸平淡,就算是听到了刚才那话内心也毫无波动。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义勇这种反应,五月居然……挺失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