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写信啊……”
五月的心里浮起了几丝退缩
对于她来说,写信是件完全陌生的事情。虽说小学教过的信件格式她还记得清清楚楚,不过却从来都没有任何写信寄信的经历——这主要归功于现代科技和社交软件,以及她确实没有任何可以写信的对象。
想着想着,她居然紧张起来了——可这分明就只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而已。
桑岛慈悟郎以为她的紧张是来自于对雷之呼吸的未知,还特地安慰了她几句,可惜这份安慰并没能缓解五月对写信的紧张。
她不自觉地哆嗦了一下,心里飞快地构思起了信的内容。想着想着,她突然在某个地方卡住了。
“我大概要学多久呢?”她问。
“看你自己的进度了。要是学得快,估计没几天就能出师了。”
“哦——”她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那到时候就在信里写上一句模棱两可的“在桑岛先生家学习一段时间”吧。
完美。她可太机智了。
见她表情有所舒缓,看来是困惑已解,桑岛慈悟郎就顺便介绍起了自己的两个徒弟。
“这是我的弟子,叫我妻善逸。还有另一个弟子是……嗯?狯岳跑到哪里去了!”
“师兄说他练完了,所以就回去休息了。”善逸回答说。
“明明还没……行吧。”桑岛慈悟郎不想说狯岳什么,索性暂且掐断了这个话题,对善逸说,“带泷尾……泷音去书房吧。趁着天还没黑,先把信给写了。”
“哦。”
善逸闷闷应了一声。今天的训练实在太过可怕,让他直到现在都打不起精神来。他轻轻叹了一口气,正想说些什么,却忽然注意到五月的目光正直勾勾地停留在他的脸上,那双清澈的水色眼眸看了好久都没有移开。
这……这莫非是……!
善逸的小心脏跳得飞快,脸上不自觉地飘上了一朵羞涩的红云。他瞬间打起一百二十分的精神,嘴角不自觉地抽出了好几下,他差点笑出声来了。
没错,五月确实是在盯着善逸,不过不是他的脸,而是更上面一些的部位——
“冒昧地问一下,你的头发是染出来的吗?”
按捺不住好奇心的五月,终于把自己的困惑说出了口。
笑容没了,脸红也没了。善逸的心情瞬间归于风平浪静,甚至有点想哭。
嘴角一瞥,善逸眼泪汪汪地扑进了桑岛慈悟郎的怀里。这反应可把五月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安慰才好,只好向老爷子投去了求助的目光。
“善逸的头发本来是黑色的。”桑岛慈悟郎揪着善逸的头发,一边叹着气,一边向五月说起了那个悲惨的故事,“前两天这臭小子跑树上撒泼,说什么老学不好雷之呼吸,懊恼得不行,结果刚说完就被雷劈了,然后脑袋就变成这样了。唉……大难不死实在是幸运咯!”
“哦哦,原来是这样啊。善逸的运气真好。”五月赞叹着,“能够死里逃生,这肯定说明善逸是很适应雷电的体质——哇,不觉得这很有一种‘雷电之子’的既视感吗?”
听着这话,善逸的哭泣声忽然停下了。他用力吸溜了一下鼻子,扭过头,哭唧唧地看着五月,怯怯地问:“真的呀……?”
“真!”五月用力揉了揉他的小金毛,“才没有在骗你呢!”
善逸又用力地吸溜了一下鼻子,有些不好意思地偷偷一笑,心情瞬间晴朗。
“走!我们快去写信吧!”
跟在屁颠屁颠的善逸身后,五月踏进了书房,油墨的气味让她很是安心。善逸找出了纸笔和墨水,齐齐整整地摆在桌上。
盯着这支狼毫小楷,五月的紧张感毫无防备地回来了。
居……居然是毛笔……
她没用过毛笔啊!
场面瞬间变得相当尴尬。五月瞪着这支毛笔,对于毛笔的陌生让她怎么也想象不出来写字时的手感,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也倏地飞远了。
但信总归是要写的,这支笔也是要拿起来的——这是她泷音五月必经的试炼!
硬着头皮,壮起胆子,在各种心理暗示的鼓励之下,五月抓起毛笔,往墨水里一搅,还不忘像模像样地往边上撇几下。
只是这拿毛笔的手,疯狂颤抖。
回想一下构思好的内容,再深呼吸几口气,她颤颤巍巍地写下着第一句话。
敬启,富冈义勇先生。
写完这一句,她的笔头停下了。放下笔,拿起纸,五月把这几个字从各个角度好好打量了几遍,满意地点了点头。
嗯,她的字还真是丑得不像话呢。
不过丑归丑,认倒是全都能认出来!
五月顿时有了信心,屏住呼吸,哆哆嗦嗦地写,费了好一番劲,可算是把一整封信给捣鼓出来了。
把信交给她的那只冷漠鎹鸦,想必义勇先生很快就能收到这封信了吧。
鎹鸦的漆黑身影消失在渐落的夕阳之中,五月的雷之呼吸修行就此开始了。
变成了桑岛门下临时小徒弟的她,日常的训练安排自然也完全和善逸和狯岳他们的安排一样。
上午是高强度体能训练,无论晴雨都必须绕着村子跑五圈,而后是一些挥刀练习之类的内容,重复性极高,也很无聊,直接导致疲惫感成倍增长。
“说真的……你……不觉得……这个训练……很地狱吗?”
善逸和五月并排跑在小路上,气喘吁吁地说着。他觉得自己的骨架都快散掉了。
五月气息平稳,脚步稳健,看不出丝毫疲惫。
“地狱?还好吧。”五月轻飘飘地说,“义勇先生给我的训练差不多也是这个标准。”
“啊……?!”
还以为别的柱会稍微友好一点点,原来也这么可怕啊。善逸感到了害怕。
“而且义勇先生挺沉默的啦。”提到义勇,五月总是会不自觉得说很多,“他通常就只是看着我训练而已,不怎么会对我说话或是指正,很多时候我都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只好自己揣测。说实话,有时候这真的挺让我困扰呢。”
根据她的话,善逸不自觉地脑补了一下水柱家的训练日常。
一个柱,什么话都不说,就待在边上,一声不吭默默地看着自己,但就是不说话。
宛若一根柱子。
善逸的害怕翻了个倍,他向五月投去了敬佩的目光。
“恕我直言,水柱家才更像地狱!”
“……诶?”
上午的地狱训练结束后,好好吃一顿饱饭,再好好休息一会儿,下午就是针对性的训练了。善逸和狯岳在道场里进行着木刀对练,五月则是跟着桑岛慈悟郎学习起了雷之呼吸的各种招式。
桑岛慈悟郎能感觉到到五月所拥有的天赋,也相信着她能比善逸和狯岳更快地掌握雷之呼吸。
其实五月自己也是这么想的。她的水之呼吸学得相当轻松,基本只要义勇演示一遍,她就能复刻出来了,这让她一度膨胀得认为自己是呼吸法剑术届的小天才。
然而她居然在雷之呼吸上遭遇了瓶颈。
雷之呼吸共六种型。五月反复练习了几次,很快地学会了其中的前五种,除了最后一形。
六之型·电轰雷轰,以刀刃为中心,瞬间向周围释放出无数道闪电状斩击的招式。
其实说起来一点也不难,可她就是怎么也学不会,连类似的攻击都做不出来。她无数次地试图回想六之型这一招的每个细节,希望通过这种方式让自己摸索到六之型的门道,但大脑却是一片空白,无论看过多少次狯岳演示给她看的六之型,她的脑中都还是一点印象都没办法留下来。
仿佛六之型根本没办法被记住一般。
这她沮丧到了极点,都没脸站到桑岛慈悟郎面前义。而桑岛慈悟郎背着手,也不说话。
想想只会一之型别的都不会的善逸,想想不会一之型其他全都会的狯岳,再看看不会六之型其他全都挺拿手的五月,桑岛慈悟郎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之中。
……难道是他的教学方法出了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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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收到信的义勇:地铁老人看手机.jpg
第13章 六之型
桑岛慈悟郎,在他漫长的培育师生涯中,第一次遭遇到了败北。
还是接踵而至的三连败。
“你真的没办法使出六之型?”
他第不知道多少次向五月确认。
虽然五月知道桑岛慈悟郎的这句话完全没有任何的恶意,但落进她的耳里,总让她感到十分心塞。可就算多么不愿意承认这个丢人的事实,她还是忍辱负重地点了点头。
“现在看下来,好像确实是这样没有错。”要承认这一点,实在是有些不好意思,五月僵硬地抽了抽嘴角,又赶紧飞快地补上了一句,“但我肯定能学会的!再多给我一点时间就好!”
“唉……这种事情也不能强求。”桑岛慈悟郎轻叹了一口气,“有时太过于执着一件事情,反而会适得其反。总之照着你自己的步调来吧,要是真学不会,那也没事。别太在意。”
说着,他轻拍了拍五月的肩膀。他不想在这种事上过于勉强她。
五月动了动唇。她本是想要说些什么的,但却莫名踟蹰了,只点了点头,低声念叨说:“我明白了。”
在那之后,桑岛慈悟郎就不再为五月安排雷之呼吸的学习了,而是让她直接加入进善逸和狯岳的一对一木刀对打训练之中。
这样的训练持续了好几天,五月始终占据着绝对性的胜利,几乎没有怎么落于下风,就算是和同龄的狯岳对战,也总是能轻轻松松取胜。
第十三次打飞狯岳手里的木刀时,五月听到狯岳不加掩饰地发出了不爽的嘘声。
“好了,先到这里吧。善逸,换你。”
桑岛慈悟郎手动拉快了训练的进度,可把善逸吓了一跳,但也只好无奈地走上前去。
五月呼出一口浊气,收起意欲追击的姿势,抹去额角的汗,很快就调整好了状态,做好了与善逸对战的准备。而狯岳却是闷声不响,紧握双拳,兀自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这才俯身捡起木刀,紧咬着牙,大步走开了。
谁都没注意到他眼底难以隐藏的不服和艳羡。
善逸注视着师兄离去的背影,再联想到前几回他也差点被五月打掉了刀,一时间不免开始紧张起来了,颤颤巍巍地站到五月对面。
先彼此鞠一躬。抬起头,善逸恰好对上了五月的笑容,温柔得像是浅浅的溪水一般。善逸瞬间好像没那么紧张了,也回以一笑。
但他也就这时候还能笑一笑了。一旦进入对战,善逸只觉得站在眼前的少女是个修罗。她挥刀的动作快得惊人,木刀划下道道残影,几乎将视线完全遮挡住了,每一次试图抵御她的攻击,都让人不免心惊肉跳。
木刀不停相撞,发出一连串清脆的撞击声。五月和善逸之间的这场对打持续了很久。狯岳坐在一边,有意无意地别开了脑袋。
他什么都不想看了但那木刀的撞击声却还是会钻入他的耳中。他不耐烦地捂住了耳朵,可却还是没办法彻底隔绝。
这一次的对打也被桑岛慈悟郎手动中断了。
恼人的声音不再,狯岳总算能够清净些了。他探头往外看一眼天色,估摸今天的训练也该结束了。
有善逸和五月在,他不乐意在这道场多待,起身离开,却被桑岛慈悟郎叫住。
“先别走,留下来听听。”这么对两个徒弟说着,桑岛慈悟郎抬眼看向五月,问她,“狯岳和善逸,你觉得和谁对战最麻烦?”
五月毫不犹豫地给出了回答:“那肯定是善逸。”
能听到有什么人的粗重呼吸声回荡在道场里。善逸偷偷地看了狯岳一眼,但却很快就收回了目光,低垂着脑袋,一动不动。
桑岛慈悟郎了然般点头。五月的回答倒是在他的意料之中。
“为什么不是狯岳呢?”他又问。
“狯岳的招式很好猜。因为他会的就只有后五种型,基本上他只要改变一下动作,我就能猜出来他将采用哪一种型进攻,想要拦下来很轻松。”回想了一下,五月继续说,“如果被拦下的次数太多,狯岳就会变得很急躁,破绽百出。”
只要逮住破绽的空隙,五月甚至能轻松地把狯岳手里的刀打飞。但如果是正常情况下,没什么力气的她肯定是做不到这一点的。
“但是善逸的话……”五月脸上多了几分困惑和纠结,“虽说善逸只会一之型,但是他的动作却特别难猜。我实在是不太能确定他的攻击会从哪里来。”
“你有好几次都预判出了善逸的行动,可是你却没有打回去。”桑岛慈悟郎说。
他所说的这一点,其实五月自己都没有觉察到。
“咦……是这样吗?”她有些笨拙地笑了一笑,说,“那大概就是我的直觉而已吧。直觉什么的,本来就没有什么可信度,不是吗?还是谨慎一点,脚踏实地比较好。”
这话没什么错,但桑岛慈悟郎听了,却向五月摇了摇头。
“或许有的时候,你可以试着依赖自己的直觉。你……”
你的直觉其实很准——桑岛慈悟郎原本是想这么告诉五月的,但担心这话可能会对她产生误导的倾向,便就没有说了,只摆了摆手,打发他们休息去。
“好,今天就到此为止吧。我烧饭去了。”
桑岛慈悟郎拄着拐杖向厨房而去,乱糟糟的道场自然是留给了他们三人收拾。
拖地的时候,五月注意到善逸的手腕上多出了一块青色。她吓得心脏猛跳了一下,一把抓住善逸的手。
“哎呀,淤青了……对不起对不起!我刚才没控制好力度,一不小心打到你了!疼吗?我去拿药酒给你擦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