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算什么白莲花——斐妩
时间:2020-06-08 08:58:07

  终有人忍不住偷偷打量一眼六皇子, 却恰好对上了对方那双幽深的眼眸。
  他虽仍是以往那副温和的面容,可目光中却无端地透出一抹略是渗人的情绪, 令人顿时不寒而栗。
  小丫鬟手一抖,铜盆便摔在了地上, 还吓到了四周的人。
  旁人七手八脚地帮她捡起东西, 她却跪在地上连头也不敢抬起。
  “都下去吧。”
  过了片刻, 六皇子终于淡淡地吩咐了一声,小丫鬟才手忙脚乱地起身退出了房间。
  待屋里重归宁静, 景玉才替云嫣盖好了被子。
  这会儿小公主就像是一个任人摆弄的瓷娃娃,卷曲的长睫静得像是两只睡蝶, 连呼吸都轻缓得叫人察觉不出。
  她往日里自以为自己最是精明, 以为景玉真不知道春烟那香粉盒子里是什么, 偏要在他的眼皮底下任意妄为。
  景玉抚了抚她柔嫩脸颊, 眼底的幽深恍若无底深渊。
  他已经记不起这是第几次纵容云嫣了。
  她明明只是一只在旁人眼中香嫩甜软的草食动物,却偏偏要装作会吃人的声势。
  可惜小公主却只能一次又一次地证明她的外强中干。
  隔两日景玉被天子单独传召。
  天子垂眸打量着六子, 面色深沉。
  “三皇子与你妾侍有所苟且,又害死了卓氏,却并非他本愿,茶水里有人下药陷害,背后之人朕已经着人私下去查, 之后必然不会轻饶,朕已经惩罚于三皇子,你可还有别的要求?”
  寥寥几句,将扣在景绰头上的罪名不轻不重地摘下。
  天子那一颗心,偏袒地几乎令人发指。
  景玉神色沉静,听完他的话后却淡声道:“儿臣那妾侍无辜,不知陛下可否饶她,允儿臣将她接走。”
  天子闻言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诧异。
  他以为景玉遭受了如此明显偏袒的待遇之后会激愤无比,至少不会像当下这样平静。
  可景玉彻头彻尾都更像是一潭惊不起任何波澜的死水。
  他的心思显然藏得比任何人都要深。
  然而即便是这样一个小小的条件,天子也并没有允诺景玉。
  毕竟这一番丑闻牵涉皇室,那妾侍活着,对谁都没有好处。
  待景玉离开之后,郑福才诧异地与天子道:“外面都传那六皇子宠爱妾侍,没曾想他竟会这么宠爱,到了这个地步也只要那妾侍,而不要求旁的补偿……”
  天子目光深不可测,望着他道:“你觉得他是真的宠爱吗?”
  他看似不嫌妾侍,在这等情况下也仅是要对方安然无恙的回到府上将养。
  可不管是浅浅的喜欢,还是更深的爱意都是人的一种感情,而非行为。
  即便得知爱妾与三皇子发生了丑闻,景玉却从未有过点点怒意,更不要说苛责景绰半分。
  哪怕他是个软弱无能之人,难道连伤心的情绪也都没了?
  郑福心里想了一圈,也慢慢回过味来了。
  倘若这样的无动于衷也能称之为爱,那么这位六皇子对宠妾的爱也未免太过凉薄。
  出了大殿,楚吉静静地跟在景玉身后,打量他的神情。
  作为一个奴才,楚吉便是通过这种察言观色的方式去一点一点揣摩主子的性情。
  可景玉却很显然是就极为难懂的那一类人。
  因为从他的脸上,在应当泄露出愤悲伤或者愤怒的时候,他却什么情绪都没有,整个人刻板地宛若戴了一只完美无瑕的面具。
  亦或是,他本就不悲伤亦不愤怒。
  “六皇弟……”
  这时有人过来,楚吉立马收敛了揣测,抬头看去,便瞧见了二皇子景和。
  景玉抬眼,淡声道:“二皇子殿下。”
  他并未称一声皇兄,与之疏淡得着实不像是一家兄弟。
  只是想来任谁这时候都不会有什么好心情去客套。
  毕竟从表面看来,养母去世与宠妾被辱已经是极大的悲哀,可更大的悲哀是他的父亲全程维护另一个儿子,却连半分公道都不能给他。
  景和走到他跟前,目光颇是迟疑,半晌才问一句:“公主她……还好吗?”
  景玉扫了他一眼,并未回答。
  景和抿了抿唇,似乎猜想到自己不能从他这里得到答案,便轻得不能再轻地说了一句,“你好生照顾她吧……”
  他说完便不再停留。
  只是在路过景玉身旁的时候,景玉蓦地将他叫住。
  “殿下可否替我将我那妾侍保下?”景玉蓦地说道。
  景和微微顿足,望着他目色更是复杂。
  “作为条件,我愿意告诉殿下一件往事。”
  “什么……”
  景和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四下寂静无人,长廊下也唯有他二人立在其中。
  景玉指腹碾了碾腰带上的绣纹,沉声道:“当年太子落水淹死时,正好被我瞧见了……”
  “什么——”
  景和瞳仁骤得一缩,惊愕地看着景玉。
  景玉仍是不紧不慢道:“我看见三皇子与四皇子就在岸边,并无施手援救之意。”
  “为何……”
  景和问出口后,似意识到了什么,随即又敛眉道:“倘若你说的是真的,那……你当时为何没有说出来?为何今日才说?”
  太子是景和的亲哥哥,是天子最宠爱的长子。
  他是一次宴席后醉酒失足跌入水中,景和那时亦是年幼,心中悲痛,却无法深想。
  如今乍然听到景玉说出这些事情,他第一反应是不信,接着才渐渐去怀疑。
  但凡事一旦有了蛛丝马迹之后,以景和如今的地位,想要去查验什么自然不会是难事。
  景玉目光幽凉地落在他脸上,并没有回答他这个答案。
  从某个角度这位二皇子殿下和云嫣倒还是有几分相似的。
  他们都宛若不知旁人之疾苦般,甚至连易位而处都做不到。
  殊不知那时的景玉即便说了出来,亦不会有人信他。
  而三四皇子焉不会将计就计将黑锅扣在他的头上?
  景玉并未继续停留,而是径直离开了皇宫。
  至于景和想要知道更多,必然会替他办好这件事情。
  云嫣醒来的时候,似乎是个晴暖的午后。
  彼时窗外蝉声阵阵,屋内清凉静谧。
  云嫣颤了颤眼皮,却始终没敢睁开眼睛。
  景玉端起汤来,淡声道:“公主莫不是还喜欢上回那般喂药的方式?”
  云嫣眼皮子不颤了,过了片刻便睁开来,一副茫然的模样。
 
 
第39章 
  景玉垂眸将那汤汁的温度搅拌得适宜,才慢慢喂到云嫣唇边。
  云嫣那张仍是苍白羸弱的小脸便映在他眼底, 那双水眸偶然与他对视, 便宛若见到了什么怪物般飞快地避开。
  景玉喂一口,她便乖乖地喝一口, 到了最后,一大盅汤竟都见了底。
  过了片刻, 云嫣纤白的葱指便忍不住攥紧了薄被,眸子里也忍不住蓄上水雾, 淡粉的樱唇紧抿着, 就连委屈也小心翼翼地忍着, 都不敢流露出来。
  景玉见状,捏着瓷勺的动作难免又顿了顿。
  毕竟他是在喂她喝汤, 而不是在迫害她,她做出这幅隐忍瑟缩的模样, 倒像是他对她行了什么不怀好意之事一般。
  云嫣见他没再喂来, 便忍不住抬眸看向他, 对上他那双深黑的眸子, 便又心口一颤。
  “殿下……”
  云嫣一张嘴,声音都软绵无力, 一副气力不继的姿态,简直病弱极了。
  “我……我喝饱了。”
  小公主目光像是一只可怜的猫崽,莹着水光,还隐隐瑟缩。
  景玉扫了她一眼,问道:“可是想要方便一番?”
  云嫣闻言, 愈发讷讷,“能帮我叫浅草进来吗?”
  景玉望着她,语气反而愈发意味不明道:“你我夫妻一场,这样的事情又何必特意叫外人进来呢?”
  云嫣听着总觉得他话里还有别的意思,心里对他又惧又怕,这时候反而连以往面对他时十分之一的勇气都拿不出了。
  小公主没了作怪的本领怂起来的时候就像是个没骨头的包子,不仅软弱好掐,泫然欲泣的可怜模样简直就是勾着人去欺负她。
  待云嫣颤着双腿下地时,正迟疑着怎么弄出动静把浅草召进来时,景玉便发觉她怔愣着久久没有反应。
  他只当她是羞涩,便替她将亵裤扯了下来。
  云嫣毫无防备地发觉屁股一凉,转头便瞧见六皇子仿佛不怀好意的望着自己,口吻似冷嘲般,还用平常的声线与她道:“可以用了。”
  云嫣半张着唇,情绪激动得眼角都微微发红。
 
 
第40章 
  小公主站在地上泪珠子一颗一颗地往衣领上坠,将衣襟儿都打湿了一片。
  她哭得梨花带雨, 可屁股还凉着, 那画面看起来既是可怜,又……颇是诡异。
  景玉目光沉沉地打量着她, 偏生又不能用肉眼看出她哪里不舒服,声音便宛若多出几丝凉意问她:“哭什么?”
  云嫣抽噎的动作顿了顿, 颤着声音略有些瑟缩道:“尿……尿不出来了。”
  景玉蹙了蹙眉心,片刻又迟疑地望着她说:“莫不是要我给你吹嘘两声?”
  云嫣顿时仿佛受了奇耻大辱, 因不敢反抗他, 便叫自己哭得险些背过气去了。
  景玉脸色愈是阴沉, 不能捂住她的嘴,也不能这时候叫大夫进来, 只能先将她重新送回床上去。
  小公主钻到被子底下才慢慢缓了下来,但还断断续续地打着哭嗝, 模样好不可怜。
  景玉便坐在她的榻边, 中间除了给她递过一回帕子, 倒也没再做出什么刺激她的举动。
  直到浅草端了药进屋来见云嫣醒了, 忙惊喜地关切道:“公主觉得如何?”
  云嫣颤颤地伸出白嫩的手指,浅草便下意识地握住。
  云嫣便好似抓住了根救命稻草再不肯松开。
  浅草抽了两下没能抽动, 又颇是尴尬地看了一旁景玉一眼。
  景玉抿了口冷茶,到底没再多说什么,抚了抚袍角,便起身出了房门去,将房间让给这对主仆俩。
  眼见着六皇子离开, 浅草才看向模样极是可怜的小公主,心底疑惑反而愈发得多了。
  浅草低声道:“公主是怎么了?”
  云嫣委屈地望着她道:“我原以为一醒来便能看见你,可偏偏睁开眼看见的是他……”
  浅草到这话顿时受宠若惊,她家公主挂念自己还能超过六皇子了?
  她哪里知道云嫣不是挂念着她,而是怕那六皇子都怕坏了。
  “奴婢一直都在的,不过殿下也是关心公主……”
  她说完,看着云嫣泪兮兮的模样,又迟疑道:“莫不是殿下他欺负了公主?”
  云嫣听了这话眼眶顿时更红,语气哽咽道:“我方才想叫你进来,结果他不让也就罢了,还扯了我的裤子……”
  浅草顿时无比震惊。
  所以那位六皇子一有时间便守着公主寸步不离,便是为了等公主醒来以后方便立刻实现他那禽兽的想法吗?
  云嫣哼哼唧唧地在浅草跟前委屈了一阵便又睡了过去。
  这一觉便一直睡到天黑,她才将将醒来。
  云嫣一睁开眼,第一眼看见的人还是景玉。
  只是这会儿夜深了些,他手里还握着书,见她醒来,他抿着唇,只拿那黑曜曜的眸子凝着她。
  云嫣心肝又颤了颤,总不自觉地将他代入那日掐死卓氏的情景当中。
  他一向都跟戴了面具似的,高兴时候是那副模样,不高兴也是那副模样,所以看他脸时,连他什么情绪都是旁人自己脑补出来的。
  如今云嫣便是因为存了阴影,所以不管什么时候看他,都觉得他脸上笼罩着黑气,仿佛下一刻便能像是掐死鸭子一般随意掐死个人。
  景玉没再说话,单是望着她,便发觉小公主缩在被子底下憋出了一身的汗。
  他抬起手指抹了抹她脸颊上的汗珠,背着烛光的神情似冷淡又似阴翳,与云嫣淡声道:“公主那日瞧见的不过是景玉的另一面,迟早都是要看见的东西,提前看见了对公主未必是个坏事。
  道理其实你我都懂,倘若景玉没有自保能力,焉能在宫里生存那样得久……”
  他的话里处处都仿佛埋了深意,云嫣颤着长睫,闷声道:“殿下要怪我么……可我不是有意要害春姨娘的,我……我就是不小心把自己的茶水给她喝了……”
  她睁着含了水光的杏眸,活像个善良的小白莲,硬是顶着景玉颇具压力的目光挤出些悔意来。
  景玉摩挲着她脸侧的指腹微微一顿,淡淡地将她话重复:“你不是有意要害她?”
  云嫣立马点着头,小心翼翼道:“倘若……倘若我知道那茶水有问题,我必然自己抢先喝了下去,也绝不□□姨娘受半点委屈。”
  景玉蜷起手指,垂眸看着她若有所指说:“那公主定然更不想看到我做的事情了……”
  他话说得不清不明,叫云嫣反而迷惑地望着他。
  景玉便又说道:“你是六皇子妃,是我的发妻,倘若在里面的人是你,那么只怕比我本人被羞辱都更要能叫我难堪了。”
  云嫣顿时恍然。
  所以这就是他一怒之下掐死了卓氏而没有掐死她的缘由吗?
  景玉见她听到这话神情反而微微缓和,只当她喜欢听,便又温柔地顺着她的长发,缓声说道:“我可以答应公主,只要公主能一心一意地做好我的妻子,我日后必然也亏待不了公主。”
  云嫣听了这话,果真好似受到了莫大的安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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