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算什么白莲花——斐妩
时间:2020-06-08 08:58:07

  景玉手握成拳,既没有抱她也没有推她,话中却有着淡淡的冷嘲,“你既然不想活自尽就是了,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云嫣抽噎着道:“只要你狠一狠心我也就死心了,可你既不狠心到位也不见我,我真真不甘心,还不如与你撕破了脸皮叫你亲手弄死我算了……”
  这般矫情造作的场面哪个见到过。
  毕竟他们都不是寻常人家的夫妻,可以在内宅里闹个别扭要死要活的让另一个来哄着,他们一个是天子,一个是不受宠的云妃,后者尤其不要脸面,当着自己妹妹的面前直接胡闹了起来。
  云嫣察觉自己被人推开,可她这回铁了心不肯松手,直到腰上被人重重地拧了一下,她才面露痛色地退开。
  她瞧见景玉那张愈发阴晴不定的脸色,心也砰砰地跳。
  她其实对他到底会不会一怒之下赐死她这件事情没什么底的,但她也想好了退路,倘若他真敢赐死她,她就将二皇子的事情说出来,至少还能再苟延残喘一阵。
  然而景玉却突然抬手抚去她眼角的泪珠,语气平静道:“有事情便说事情,何必要在外人面前丢人现眼。”
  云嫣怔了怔,便瞧见他缓缓起身,说道:“走吧,不要再打扰云姗公主休息了。”
  他这般爽快,让在场的两个人同时都愣住了。
  云姗见他二人离开许久都没能回过神来,她脸色变了又变终究是没忍住转头奔进了寝屋里扑在床上哭出声来。
  她身旁丫鬟忙安抚道:“早就同公主说过那云嫣公主没那么简单,阮公公从前是国君身边伺候的老人,最后也稀里糊涂地死了,我说是她做的,公主却还不相信她有这样的本事。”
  “但这对公主来说也不是一件坏事,毕竟如今公主也该明白了一个道理,对旁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
  “你说得是,分明做错事情的人是她,我凭什么要一再容忍?我放下身段与她好声好气商量,她却还敢叫我这样难堪,我焉能吞得下这口气!”
  云姗掐着枕头简直气坏了,这天底下除了云嫣,只怕还没有人给过她这么大的难堪。
  这厢云嫣却没云姗想得那样得意与嚣张,离开了云姗那里,她几乎是被景玉一路拖拽进屋去的。
  下人们一见着他二人这幅模样便压着脑袋不敢再看。
  景玉将云嫣甩到榻上,面上宛若覆着层薄霜,“公主最好给我一个交代。”
  云嫣噙着泪珠也被他的目光给吓着了。
  “我……我就是不想让你同云姗好……”
  “我也知晓你迟早都会有三宫六院,但那也是在我死了以后的事情,我知道我迟早都会死,但现在我还活着,我就见不得你同旁人好,要么你就让我死了吧……”
  她用袖子抹去脸上的泪痕,说完又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景玉却慢慢掐住她的脖子语气微寒:“你想死我怎么不会成全你,你要选择卓氏那种死法我也一样可以成全。”
  云嫣发觉他手指都在缓缓收紧,吓得脸色发白,忙伸手又抱住他,颤声道:“我……我其实是怀孕了。”
  景玉顿了顿,声音愈发地捉摸不透,“你怀孕了?”
  云嫣缓缓点头,“陛下可以去叫太医,太医总不会骗你的。”
  “那你先前为何不说?”景玉问她。
  云嫣垂眸道:“因为我觉得陛下已经厌恶我了,我怕陛下会因为讨厌我也讨厌我们的孩子……”
  景玉望着她过了片刻才慢慢松开手指,语气波澜不惊道:“怎么会呢,我便是再讨厌你,你肚子里的孩子也是我的孩子。”
  他说这话倒像是变相地承认了他根本就不喜欢云嫣的事实。
  云嫣都不知道自己该高兴还是难过。
  景玉说完便让人去叫太医。
  云嫣则局促不安地坐在椅子上,等到个白胡子太医过来替云嫣仔细诊脉,片刻便露出喜色恭贺连连。
  景玉立在窗子前背对着太医与云嫣,听到了结果也只是让太医下去开药。
  等人走后,云嫣才僵硬地起身走到他身后,她分明怕得不行,却还强迫自己伸手从他身后将他抱住。
  “我想陛下对我定然不是一点感情都没有的是不是?你喜欢这个孩子多一点,兴许就讨厌我少一点……至少叫我可以留在你身边好吗?”
  景玉却一点欢喜的意思都没有,颇是冷淡地问她:“你想要什么?”
  云嫣想了想,说:“我想要做皇后,陛下能给我升个位吗?毕竟我是你的原配,如今还怀了你的孩子,继续做个云妃怪难看的……”
  这样贪婪的话从她嘴里说出来,竟好似一点都叫人察觉不出贪婪的心思,然而却还有一种说不上来的违和感。
  “等你肚子里的孩子出生之后再一起升吧。”
  他的态度颇是模糊,但显然没有拒绝云嫣。
  云嫣见他没有立刻答应也不失望,只低声道:“这样也好……”
 
 
第66章 
  谁也没想到,半截身子进了冷宫的云妃凭借着肚子里的孩子竟硬生生地将新帝从云姗公主那里拉了回来, 掰回一局来。
  然而这也并不叫人觉得惊讶, 毕竟平民家也都将传承香火当做毕生的目标,更何况还有皇位要继承的皇族。
  云嫣肚子里的孩子倘若是个女孩, 将来便是矜贵公主,是个男孩却也有极大的几率会是下一代帝王, 宫人们的态度对此便又稍有些变化。
  宫里头见风使舵的功夫云嫣在启国的时候老早就已经习惯,对于骤然刮回来的风向也是见怪不怪。
  她倒也不会太过得意, 仍是坐在窗子下盘弄着针线, 忽然问身旁的浅草:“你说生儿育女便是做□□子应尽的义务吗?”
  浅草愣了愣道:“应当是吧……只是公主为何突然问这问题?”
  云嫣道:“他从前气极我了也说不出什么来, 只会反复提醒要我尽到一个妻子应尽的义务,他说这些话就说明一直以来分明都嫌弃我没有尽到过这份责任, 所以我很是好奇。”
  浅草道:“奴婢觉得做□□子的对夫君贴心一些总不会错了,就像公主这些时日以来做的这些衣服, 公主从前哪里会为旁人做这个, 想来也是公主终于知晓要体贴人了。”
  只是细想之下, 云嫣的目的就很难说了, 倘若在夫君登基之前她有这般殷勤,必然会叫夫君喜欢, 可她在夫君登基后撕破了脸皮才做这些,难免有些谄媚之嫌。
  可偏偏她做了这些衣服只存在那里,也并没有要拿给景玉的意思,她倒不像是在为旁人做什么,而是单纯地满足她自己心底一些想法。
  浅草十分清楚她从前绝不会做这些事儿的, 她如今这样做,按照浅草对她的了解,浅草很难将这当成一件好事。
  “实则我如今对他而言也没有太多价值了,我只希望他以后不要那么恨我就好了……”
  云嫣侧过头去,扫了一眼庭院里殷勤扫洒的宫人,忽然就生出了许多茫然。
  人与人之间的距离有时便宛若天堑般,到底是做一个普普通通随波逐流的小宫人更快乐些,还是做一个如她这样打小就不怎么走运的公主更加快乐,真真是个不好说的事情。
  当天夜里,景玉熬到深夜,正要休息时便听见有小宫人求见。
  楚吉进来道:“听说云妃娘娘夜里发了噩梦……”
  想来也是因为云嫣怀了孩子,不然哪个妃嫔做了噩梦都要来告诉天子一声,天子只怕也是分、身乏术。
  楚吉陪着景玉去时,便瞧见云嫣屋里的灯都还亮着。
  他原本疑心这是不是云妃用来争宠的一些手段,待瞥见披头散发地小公主面色苍白地蜷在浅草怀里时,才发觉她不大像是装的。
  “公主她还抓伤了自己……”
  浅草颇是忧心的模样,她让了位置,景玉便瞧见云嫣手臂上都是些同指尖颇是契合的掐痕,掐得淤青甚至有些都渗出了血丝。
  “你从前也没有这样,如今是怎么了?”
  景玉语气没什么温度,但到底没有将云嫣抛在一旁,而是让下人拿来剪子,替她将过长的指甲修短了些。
  云嫣靠在他身上,低声道:“从前做的噩梦都是梦到过许多次的,习惯也就罢了,如今它还变着花样来吓我,我一时半会儿克服不了也是正常的。”
  景玉心里便又想起她从前说她习惯于去克服自己害怕的东西。
  只是她这种法子又算是哪门子的克服……
  “睡吧。”
  景玉将剪子搁到一旁,往床里挤了挤,便也直接歇在她这里。
  云嫣诧异地扫了他一眼,便乖乖地躺了下去。
  只是景玉背对着她,并没有再像以往那样将她揽在怀里,让她贴着他的心口听着他的心跳入眠。
  “陛下就没什么话要与我说吗?”
  景玉声音低沉道:“倘若你还顾忌着肚子里的孩子,就少做些噩梦。”
  云嫣闻言便垂下眼眸。
  “我也不想,可我的梦里从来都没有哥哥在,倘若有他在我必然也就不怕了……”
  她是有些走神地说完这话,说完之后才发觉“哥哥”如今就是他们之间一个颇是微妙的存在。
  她后知后觉地闭上了嘴,抬眸便瞧见景玉的背影像道冰雕一般,冷硬绷直,没有半点要理会她的意思。
  待过了片刻景玉便发觉自己后背被人戳了两下,他睁开眼,漆黑的目光里虚空得很。
  他微微侧身,便发觉云嫣睁着双杏眼一直注视着他。
  “我从前害怕时你都会亲亲我的是不是……”
  她这会儿提出这话,不合时宜也不合身份,他二人都到了这个地步,她却还像是个没心没肺的人一样,甚至都不觉得尴尬。
  景玉心下并不是一点想法都没有,只是发觉先前骂她一句不知好歹都是便宜她了。
  云嫣发觉他脸色不大好看,又敛住了唇边的话,但那双黑眸仍是朝他望去,有些失落也有些难过。
  景玉望着她目色微凉,抬手没甚暖意地抚了抚她脸侧,便低头触到她的唇瓣。
  他的动作温柔却也夹杂着冰凉,唇与唇的触碰就仅仅是触碰罢了。
  云嫣睁着眼睛仔细感受着,却发觉这般冷冰冰的亲吻竟都不能带来从前万分之一的慰藉。
  不过须臾他便微微后退,垂眸望着云嫣。
  云嫣怔怔道:“你还是……讲个笑话给我听吧。”
  景玉没有说话,云嫣以为他已经没有那些耐心再敷衍她了。
  过了许久,她迷迷糊糊地正要阖眼睡去时,便听见他忽然开口:“幼年时每个皇子都有一块玉。”
  云嫣蓦地清醒来,黑眸转向他。
  景玉仍是低声道:“每位皇子的玉上都会刻上自己的名字,可我却并没有玉……”
  他说起这些往事的时候,神情是极平静的。
  “……后来我机缘巧合地得到了一块质地极好的玉,便偷偷地也学他们在上面刻了个景字,当做是我自己的信物。”
  云嫣想了想,觉得这事情对于一个孩子来说有点凄凉了些,不知道哪里好笑了……
  但她细想了一下才发觉哪里不对。
  倘若每个皇子都在自己名字上刻自己的名字,譬如景和兴许会刻个“和”,景绰和景荣都会刻个“绰”与“荣”。
  可景玉却刻了个“景”字,那块玉因他的误解不就成了“景”玉,可不就是他本人了?
  云嫣是有些想笑但还是忍住了,她轻声道:“可我也没有见过这块玉,莫不是丢了?”
  景玉缓缓说道:“被人丢进湖里了。”
  云嫣愣了愣,慢慢便又反应了过来。
  这时床头的蜡烛终于燃烧到了尽头,翻腾了几个火焰,便刺啦地灭了。
  两个人都融进了黑夜中谁也瞧不清谁的脸,但气氛反而更是僵硬了些。
  倘若云嫣没有记错,最近一次被她丢进水里的是景玉在她生辰时送给她的那个木偶。
  那是她无理取闹的要他亲手做的东西,他闷不吭声地做给了她,她又嫌弃寒酸的礼物。
  她依稀记得那木偶虽是木头做的,但却总有着沉甸甸的分量,如今看来是因为里头是有着他给她的信物,给她的“景玉”。
  他并不是真的不通情趣,他是用了心的,只是他却并没有告诉过她罢了。
  她那日将那木偶丢下水以后,他也没有做出任何反应,他的想法永远都藏在很深很深的地方,叫人都触摸不到。
  倘若不是今夜偶然提及到,云嫣也许永远都不会知道这个秘密。
  云嫣如今是知晓了,可是却也太迟了……她发觉自己与那些幸福的事情永远都在擦肩而过。
  而她所有的不幸,都是她咎由自取。
  有时候,这人就得认命。
  倘若她前十年里是在泥潭里挣扎,后来她好不容易挣脱了泥潭,她来到了景国,她找到了一个无能、懦弱且没有生育能力的丈夫,她是不是就可以利用丈夫为自己谋取些利益,让自己过得安心一些?
  他没有骗过她,而她也如愿以偿地让丈夫对自己言听计从,她和他没有任何的冲突,也不会将他外室春烟接回来,也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卓氏利用“孝”字欺负他,后来也不会发生梳云楼那样的惨事儿,再往后苏嬷嬷进府来,她也许为了他也是能折下身段,凭她的本事是可以让苏嬷嬷不那么讨厌她的。
  三皇子觊觎她,她其实已经在铺垫了,她自己可以解决这个麻烦,四皇子没有胆子与她有所纠缠,二皇子也会顺利成为天子,让她眼里的“哥哥”如愿以偿一次,她也就能放下这道心魔。
  她不会给启国带来任何利益,只会与她的丈夫平庸地度过这一生了,日子久了有了感情之后,她也许还会关心他的身体给他寻医问诊,让他有机会接触到漂亮却身世清白的妾室姨娘,他们之间不会有任何矛盾与冲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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