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算什么白莲花——斐妩
时间:2020-06-08 08:58:07

  云嫣满脸泪痕,却仍是扯起唇角笑说:“是,你说得也许都对……
  我也许就是因为二皇子太像哥哥,所以才一直忽略自己的真心,也许我根本就不是因为哥哥才那样维护他,而是因为发自内心的喜欢,所以才拿了哥哥做幌子……”
  “当初我早就知晓你进宫前就被卓氏故意推倒柜子压伤了腿,逼迫你去为她乞讨钱财,知晓你是这样的低贱拿不上台面,所以我才故意选中了你。”
  她生怕说的话不够叫他难堪,又慢吞吞道:“你是个极虚伪的人,你明明可以直接杀了景绰,却还是爱惜自己表面的名声爱惜得不像样,为了不令史官乱写你残害兄弟,为了让你自己成为受害之人,便与一个你根本就不爱的春烟周旋那样的久。
  哪怕她同景绰苟且过了,你也一样要顶着绿帽子装得一片情深,这样她死了,景绰再死所有人都只会觉得他活该对不对?”她笑着又说道:“不对,也许是两顶……”
  景玉蓦地收拢五指,叫她再吐不出一个字来。
  他看着她死死揪住身下的被衾,雪白的脸上渐渐染上了绯红,泪珠子顺着眼角流淌下去,浸湿了鬓角,却仍是不肯求饶半分。
  他可以比掐死卓氏更是轻易拧断她纤细的脖子。
  可他最终却还是松开了手指。
  云嫣伏在榻上咳嗽,钗环早不知道散落到了哪里,披头散发裙衫凌乱,狼狈到了极致。
  她下意识地拽住他的衣角,喘息道:“你掐死了我固然顺理成章,但我是启国的公主,日后若逢不顺,也许这会成为启国像景国发难的借口……
  我可以自己死,叫陛下与景国仍然清清白白却也能出了心中这口浊气……”
  景玉不想听她再说,将她手指狠狠地撕开。
  “我确实喜欢公主。”
  他冷不丁地说出了一句极不合时宜的话,令云嫣也慢慢僵住。
  在这种时候他们根本不需要再有喜欢,只需要仇恨与憎恶。
  “喜欢公主喜欢到即便恨透了也不愿掐死……”
  也许是因为身上隐隐作痛的伤口,也许是因为旁的缘由,他所有的情绪又渐渐收敛,恢复到了以往那样戴上了面具一般的模样,心态强大到仿佛没有任何事情能继续影响到他。
  景玉微俯下身去揪住她的衣襟,令她不得不狼狈地像块破布一般被他揪在手中毫无反抗的余地。
  “所以我要你好好看清楚……”
  他一字一句无比清晰,看着云嫣那双染上了痛色的杏眸,口吻里更是夹杂残忍的意味。
  “看着景和是怎么死在你眼下的。”
  仅仅一晚上,宫人们做个梦的功夫,便又发生了件不得了的事情。
  那云妃为了争宠,竟不惜服食一些禁药假装自己有了身孕,被新帝一怒之下打进了冷宫。
  若说云嫣还能有翻身的机会,只怕已经没人会信了。
  云嫣被幽静在冷宫之中,所有的下人都不能靠近。
  她自灵檀寺那一夜,也许是受了凉,便有了些风寒之症。
  看守她的婆子见状便端来药给她喝,她却闭着眼睛从来都不肯喝一口,像是不信任谁,防备着谁,嘴巴犹如蚌壳般仅仅闭着,宁愿身上难受也不肯喝。
  婆子索性将药泼到窗外,冷笑道:“公主还真以为不喝药陛下还会来看你吗?”
  说完便端着碗骂骂咧咧地走了。
  云嫣倒也不是真的等死,而是裹着被子取暖,选择一种不会被人下毒的方式维持自己那丁点的求生欲。
  这日有人踏足此地,竟意外地叫婆子没敢拦住。
  云嫣听到有人进屋来,稍稍抬了抬眸,瞧见对方是景婳,便又阖上了眼睛。
  景婳旁的都好,只是到了该落井下石的时候,她往往都能做到一次不落。
  景婳见她连衣服都没有好好地穿着,不梳头不洗脸,即便云嫣美成了天仙,当下披头散发地模样也只能比女鬼都要像个女鬼。
  “你可真是害人害己……”景婳望着她慢慢说道。
  云嫣听见了,也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像是默认了她这说法。
  景婳噎了噎,发觉即便到了今日,谁也别想从云嫣这里占到半分地痛快。
  “我知道你一直以来都瞧不起我……”景婳说道:“你是启国的公主,可你妹妹如今比你还要得意,你有今天这样的下场,凭什么还瞧不起我?”
  她景婳固然也是个宫婢生下的公主,可如今景玉都成了天子,谁还敢再以这样的借口来瞧不起他们这些出生不好的人呢?
  云嫣听到她这话缓缓地睁开了眼,轻声道:“没有瞧不起你……我是喜欢景婳姐姐的……”
  景婳听到她这话像是听笑话一样,“云嫣妹妹这时候还改不了自己满嘴谎话的习惯是不是,你觉得我会稀罕你的喜欢?”
  云嫣轻轻地摇了摇头,“我看到你时,便知道你在宫里虽为公主,但必然对谁都要奉承讨好,对太后,对妃嫔,乃至对各位皇子们都要将自己的喜恶遮着掩着……”
  所以景婳之所以从前能对景玉表达出了少许的善意,便是因为景玉是她为数不多不需要掩盖喜恶的人。
  景婳的母亲是因为失德被打入冷宫,她自幼便要看人脸色长大,哪怕她不喜欢的人,她也要努力去讨好,她的脾气分明暴躁,却仍然要忍耐压制,这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
  “你分明讨厌我,却还要做出虚伪的样子与我姐妹相称,我却只要给你一个理由,你就不用那样辛苦,可以肆意地讨厌一个人,可以肆意地讨厌我,也可以给我挖个陷阱叫我吃些苦头对吗?”
  云嫣说完,便好似陷入了回忆。
  她等了片刻,没听见景婳的声音,转头便瞧见景婳愣住的神情。
  云嫣见她这会儿茫然而无措的模样,才将自己真正要传达给景婳的事情假装不经意间说出,“倘若景婳姐姐不那么讨厌段霜守,便送他离开皇宫吧。”
  景婳被她那一番话戳中心思,心中混乱无比,听见她这话也无暇思考,下意识问道:“为什么?”
  云嫣声音虽是无力却极笃定道:“因为陛下定然会杀了他。”
  他现在暂且不动她,总归是要从别人身上找补回来的。
  段霜守就在宫里,根本藏不了多久。
  她正想些让景婳帮自己这件事情的措辞,便瞧见景婳听到这话之后不知想到了什么便立刻起身离开了此地。
  云嫣望着她的身影才发觉,有些事情并不是都需要她去精心设计的。
  想来旁人之间的机缘也不是她能设计得来的。
 
 
第68章 
  段霜守被两个粗壮的侍卫压住了手臂,身后不知是哪个踹了他一脚, 让他双膝狠狠地砸在地上, 疼得他两眼发黑。
  漆黑的地牢里靠着火把维持着明度,段霜守咬着牙还想自己是得罪了谁, 便瞧见一双黑色的靴子缓缓映入眼帘。
  那人虽穿着玄色的常服,但衣襟上却绣着若隐若现的龙纹, 身份显然已是昭然若揭。
  “段霜守是么?”
  来人的声音透着阴森,隐隐流露出几分杀意。
  他脑门上沁满冷汗隐隐察觉到了什么, 但却仍不敢确认。
  他在宫外确实得罪了很多人, 可在宫里哪里结过什么仇, 要不然就是因为他不是真正太监的身份被发现了……
  “云妃的脚好看吗?”
  段霜守闻言,心中顿时骇然, 然而不待他抬头将对方看清,便被人一脚踹翻。
  他倒在地上, 终于抬头看清楚对方那张阴冷苍白的面孔。
  尤其是景玉凝视着他的那双眸子, 宛若看着一个低贱的畜生一般, 不含一丝情绪。
  段霜守动了动手指, 便立刻被对方抬脚碾在鞋底。
  他疼得抽气,却不敢对此人发出声音。
  因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犯了景玉什么忌讳。
  亏得当初那位娇蛮的公主没真脱了衣服给他画, 不然只怕今日这位新君连他的身份都不用问了,直接拖下去五马分尸……
  段霜守这个时候终于意识到画别人的身体是个多么风险巨大的事情了。
  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事情,他几乎都能猜到。
  景玉抬手接过旁人递来的匕首俯下身蹲在段霜守身旁。
  “当日是、是公主的要求,我与公主并没有其他的关系……”段霜守喘着粗气,为自己辩解道。
  “倘若有旁的关系, 你就该明白你失去的就不止是眼睛了……”
  冷冰冰的匕首贴在段霜守的脸上,他周身绷紧,脸上的肌肉也控制不住抽动,那刀尖冷不丁地便划破他的皮肉,慢慢渗出一条血痕。
  景玉看着他,其实是极想直接割破他的喉咙,看他血液溅洒的样子。
  但他总是更习惯克制自己。
  倘若他都能肆意地动手去杀了那些碍眼的人,他必然会成为景国有史以来第一个暴君。
  “皇兄快些住手!”
  景婳匆匆地闯进来,看到这一幕吓得心脏险些都跳停。
  “你不要伤害他……”
  她的声音都忍不住颤了颤。
  “出去——”
  景玉并不看向她,也不打算理会。
  “我不能出去,因为我喜欢他,我要他做我的驸马……”
  景婳语气僵硬道:“不管你领情不领情,至少从前我是唯一一个对你好过的人,你往后大可以不管我,可你却不能恩将仇报,让我的驸马变成瞎子。”
  景玉抬了抬眼,颇是阴晴不定地望着景婳。
  景婳仍是梗着脖子,一副不怕死的模样。
  “他配不上你。”
  他手里的匕首稍稍离开了几分,却并没有要放过对方的意思。
  “倘若连你我都要用配不配这样的字眼,那么你我的母亲岂不真的要落实了卑贱如泥的名声……”
  “皇兄放了他吧,你分明也知道他只是个无辜的人,你只是在拿他撒气罢了,可你是天子,因为你拥有至高的权力,你才不能这样做……”
  景婳神色黯然,知晓自己已经说得冠冕堂皇必然又要戳中他难堪的地方,可她也不想叫他杀了段霜守。
  景玉缓缓收回了脚,也不知是被她话中的哪一点所触动。
  “滚吧——”
  他的耐心全然耗尽,将手里的匕首甩在地上。
  景婳忙将地上的段霜守拖起来带走。
  待二人出了地牢,景婳的心肝都还狂跳。
  “没想到你竟然是个好人……”段霜守喘息道。
  景婳心情黯然,没有心情与他说话。
  段霜守想到她方才在地牢里说要自己做驸马的事情,便也有几分理解。
  “公主牺牲了自己救我实在叫人无以为报……日后你若要找面首,我必然不会多说话,还会帮公主打掩护。”
  景婳没个防备顿时笑出了声,转而立马变脸骂他:“你脑子有病!”
  她顿了顿,低声道:“我是觉得我皇兄太过可怜,我却还这样待他……”
  段霜守神情顿时多了几分尴尬。
  这么说来,她也觉得救走自己是件不对的事情。
  “其实我无心嫁人,利用驸马一说救你也没什么,只是你方才既然已经答应了就不能反悔。”
  景婳道:“你把你那本《绝色佳人谱》拿给我,我也好挑选几个样貌合适的日后留作备用……”
  段霜守自然一口答应下来,提及自己最为骄傲的作品立马又忘了方才发生的事情,“公主果真极有眼光,待回去后我便给你指出来最好看的那几个……”
  景婳点了点头,他那本绝色佳人谱连云嫣都瞧不上,上面定然也都是些世间少有的人物,想到这点,她心中才稍微好受了些。
  入了夜,云嫣才头脑昏沉地醒来。
  她疲惫地掀开眼帘,听到外边的婆子同小丫鬟说话的声音。
  “……听说原来她母亲姜皇后在启国也并不受宠,那姜皇后最后得了疯病死了……要不然老早就被废掉了,也难怪我瞧这云妃不大正常。”
  “可不是,云姗公主身边的丫鬟说的都是真真的事情,我家乡就有个疯婆子不知道跟谁睡过,大了肚子,生下来的也是个小疯子,可见这疯病是会传染的,您可千万小心,别被她咬着了……”
  启国那些事情,若没有人刻意散布,他们这些连京城都没有踏出过的人哪里能知道。
  不过月余光景,云姗这就按捺不住了。
  云嫣知晓后面会有更多比这难听百倍的话传出来。
  谁也帮不了她。
  因为那些事儿也都是真真的,足以让一个高高在上的公主比淤泥里长出来的虫子都要叫人作呕。
  往日里浅草打趣她说她不要脸面,她充其量也就是不讲究不害羞罢了。
  可那些事儿就像是人的最后一道遮羞布,叫她如今那点可怜的自尊心也保护不了她了。
  云嫣忽然觉得自己就这样病死也极好。
  毕竟景玉不会放过她的。
  他承认他喜欢她,他承认不能下手掐死她,他之所以承认,便是在告诉她他是不会就这么轻易就将这事情带过。
  他兴许是在等,等她带来的痛苦将他折磨到了日日夜夜都难以忍受的时候,他就会用些残忍的方式了结了她。
  云嫣也从没有认为他是出于尚且还喜欢亦或是不忍心的缘由才没杀她。
  真正恨一个人的时候,轻易杀了反而不能痛快。
  如今吊着她一条命,其实也是还没想好到底要怎么处置她。
  云嫣看不透景玉,全然是靠着对景玉那丁点的揣测以及些推己及人的想法得出这样的结论。
  事实上她有那么一部分确实没有想错景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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