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算什么白莲花——斐妩
时间:2020-06-08 08:58:07

  景玉留着她,从来都不存在任何一个温情的理由。
  但他却已经想好了要怎么处置了她。
  只是在这之前,他见了云嫣身边伺候的浅草。
  这实则也是浅草自己求来的机会。
  许是云嫣恶人的形象在韶微眼中深入心中,是以那日求饶甩锅姿态足够诚恳的浅草,在他眼中反而就成了个被恶毒主子迫害的婢女。
  浅草这才得以得到这么个“揭发”云嫣恶行的机会。
  “奴婢也觉得公主对大皇子是着了魔,所以……奴婢想将自己在启国知道的一些事情都告诉陛下。”
  浅草跪在殿中,垂首避开景玉迫人的目光,低声道:“公主的母亲是姜皇后不假,只是国君喜色,不喜欢姿色平庸的姜皇后,所以姜皇后一直都郁结在心,直到后来生下了第一个皇长子。
  那人便是启国的大皇子,公主的皇兄。
  因为国君子嗣艰难,所以在有了第一个长子之后便龙颜大悦,认定姜皇后能给他带来福气,又随口承诺只要她再生下一个儿子,他往后便对她千依百顺。
  这句话国君自己很快就忘记了,姜皇后却当做圣旨一般铭记于心,还一直服用各种偏方求子。
  直到几年之后,她生下了公主,国君极其重男轻女,大失所望。
  姜皇后为人偏执,生产后情绪更是难以纾解。
  后来有一次拖着病体去国君面前哀求他回心转意却不小心害了国君宠妃流产,被国君掌掴,隔了一个月便被打入冷宫。
  大皇子也因为顶撞国君被冷落……
  许多事情都令姜皇后难以接受,后来也是大皇子发觉公主衣服下有些青紫的淤痕,才知道姜皇后在冷宫之中一直都对公主动辄打骂,公主愈是乖巧,她便愈是厌恶。
  所以大皇子一直都会小心翼翼地护着公主,他不顾旁人的劝阻,与幼年的公主同寝同食,对姜皇后反而愈发冷淡。
  后来有妃子生下了第二个皇子,大皇子被斥责的次数越多,姜皇后精神也愈发地不正常,甚至还会伤害自己,用簪子将自己身上划得鲜血淋漓……
  后来却是小公主自己跑了回去,她带着偷偷从太医那里要来的伤药,在给姜皇后涂药的时候被姜皇后发觉,伺候的老宫人都以为公主能感动姜皇后,她竟也没再发病,而是极罕见地将公主抱到怀里与公主说了许多的话,她告诉公主她是吃了那些辟邪的朱砂精神才好了许多。
  后来她哄着公主睡着了,便开始翻箱倒柜地找匕首,她说一切不好的事情都是在公主出现之后才开始的,她将公主当做个害人的妖孽,宫人听了都害怕便去告诉大皇子。
  那时大皇子还在同太傅上课,赶回来之后便发觉找不到匕首的姜皇后打算直接用簪子刺死公主……然后他就替公主挡了一下。”
  浅草说完这些,便觉得口舌愈发干燥,像是难以继续发出声音一般。
  其实大皇子不止挡了一下,她瞥见尸体的时候,看到的是大皇子后背没有一块好肉。
  血铺了一地,他身下的妹妹半张脸浸在血里在嚎啕大哭。
  姜皇后也许知晓了自己做了什么,也许没有,后来也是她自己跳进了池子里自尽。
  浅草只是看了一眼,都做了好几日的噩梦。
  “后来的事情奴婢也不清楚,奴婢那时候才入宫,在冷宫打杂,都还不是公主贴身伺候的人……
  只是奴婢听说后来是阮公公教公主写字,告诉公主大皇子没死。
  当时国君让人炼丹,里面有一味药吃了会生出幻觉,他便拿了些喂给公主,公主果真产生了大皇子还活着的错觉,这才慢慢好了起来。
  因为大皇子和姜皇后的死,国君爱惜颜面只对外宣称都是病死而封住所有人的嘴,他为此事十分忌讳公主,公主的日子自然不会好过。
  然而也是阮公公帮了公主,令公主对他愈发地依赖……”
  浅草说到这里又下意识地止了止,随即说道:“总之后来奴婢伺候公主的时候,也发觉公主在没服药的情况下还总认为大皇子活着,奴婢也委婉地提醒过几次,公主却只说她心里有数不许奴婢多嘴。
  后来时日长了,奴婢便发觉出公主只要噩梦做得多了,便会假装大皇子还活着,但她后来越来越不显露出来,叫人察觉不出她是不是做过噩梦,与陛下在一起后,竟也没再提过要给大皇子写信就是了。”
  这样的变化,在云嫣与景玉在一起之后其实是尤为明显的。
  浅草深深地吐了口气,觉得这些前尘往事都太叫人难以启齿。
  即便她已经极力去修饰过了,却仍然改不了云嫣那般不堪的过往。
  “她从什么时候开始服用避子的药物?”
  景玉听完,神情平静得叫人察觉不出一丝涟漪,更遑论会为之动容。
  浅草见状微微失望,却仍是说道:“公主没有服用过避子的药,她也从来都不知道陛下给她喂过这样的药。
  这件事情陛下可以自己去查,倘若公主服用过,府上丫鬟婆子那样的多,必然会有蛛丝马迹,此事奴婢亦可以性命担保。
  至于陛下给公主服用避子药,何尝不是将公主想得很坏,一直都防备着。
  陛下没有与她坦诚过,也没有给她旁的选择。
  倘若她当初知晓陛下不那么寻常,只要陛下流露出半点不情愿,公主也是绝不会选中陛下的。”
  浅草甚至都相信,只要当初景玉拒绝了云嫣,她只怕宁愿选择景绰,也不会选景玉。
  是什么让景玉在那样与她都互不信任的情况下,仍是要她做他的妻子,这个答案只有景玉自己知道。
  浅草将手边厚厚一叠衣服呈上,声音愈发得低,“公主曾问到奴婢何为妻子之责,因为陛下每每质问于她,所以她后来便做了这些衣裳,她不肯交给陛下,所以是什么意思奴婢也不明白,奴婢只是将这些事情都告诉陛下……”
  仔细想来,云嫣嫁景玉时问过他的意愿,他分明知道她的意图,答应了她,她才在夜宴选中了他。
  后来她发觉他骗她,便也回敬他,他们便像是两阵风一般,不是东风压倒西风,便是西风压倒东风,都不曾真正去伤到对方。
  然而真正让他二人决裂的便是从云嫣猜到他有争夺皇位的野心时。
  她最大的罪过便是一再地为了景和站到了景玉的对立面。
  浅草说得口干舌燥,也只是希望还能为云嫣争取几分宽容的余地。
  “朕可以可怜她,放她回启国去。”
  景玉缓缓说出了自己一开始便已经做出的决定。
  浅草圆目微睁,“那……那公主不就成了弃妇……”
  “不杀她,已经是朕对她最大的仁慈,倘若你们太过贪得无厌,朕也可以随时都改变主意。”
  他垂眸看着她手里那一叠衣服,目光里的情绪像是被深渊吞噬下去,竟都给不出半分反应。
  浅草听到他这些话,便也知晓他能不杀了云嫣是个多么不容易的事情。
  即便这样的结果对云嫣仍算不上是好结果,她也只能深深地拜谢过眼前的天子。
  等到浅草离开之后,景玉才问韶微:“她说得可都属实?”
  韶微迟疑了片刻道:“都……属实。”
  很早以前,景玉便令韶微让人去启国将与云嫣相关的事情都打听过。
  想要打听的细致而准确,便必然要花费上更长的时间,数月才得来了结果。
  “只是还有一些……她没有说。”韶微低声道,“云妃在启国时,其实是个恶名昭彰的人。”
  “她会指使一个姓阮的公公去虐杀一些宫女和太监。”
 
 
第69章 
  外面下着雨,没有人再路过找看守云嫣的婆子唠嗑, 婆子便进屋去瞧了云嫣一眼, 见云嫣小脸苍白地缩在被子底下,心里顿时咯噔一声。
  她伸出手指去探了探云嫣的鼻息, 发觉了微弱的呼吸,这才又松了口气。
  倒也不是她多心, 而是这公主一天比一天的憔悴,给她的饭菜都还要矫情地挑着吃, 怎么看都不像是长寿的模样。
  到了天中的时候, 便有人撑着把伞过来, 这人虽不是哪位主子,但却是云姗公主身边的丫鬟。
  “云姗公主叫奴婢过来看看云妃, 不知您能否行个方便?”丫鬟往婆子手里塞了个荷包,婆子顿时也欢喜收下, 赶忙推门让人进去。
  丫鬟进了屋, 便发觉这屋子里闷不透风, 大白天的连窗户也不曾打开, 像个冷冰冰的冰窖一般。
  云嫣此刻的处境倒是比她们想象地还要恶劣一些。
  她往屋里走去,便瞧见云嫣昏睡的模样, 丫鬟推了推云嫣,柔声道:“公主,云姗公主叫奴婢来看看你。”
  云嫣极是迟缓地睁开眼,意识似乎都还有些模糊,颇是茫然地看着眼前这人。
  “外面都说公主是染上了姜皇后的疯病, 我们公主很是忧心,便叫奴婢过来看看。”
  云嫣卷曲的浓睫颤了颤,弱声道:“没有疯病……”
  丫鬟眼底掠过冷笑,口吻却像是在诱哄一般,“是,只是公主如今这样只怕也是不行的,所以使臣提议让自幼便照顾公主的阮公公来照顾公主,我们公主也答应了。”
  云嫣怔怔道:“阮公公没有死吗?”
  丫鬟道:“自然没有……”
  云嫣转了转眼珠看向她,过了片刻又颇是艰涩道:“那我皇兄呢,他还活着吗?”
  丫鬟笑说:“公主觉得呢?”
  她今日本来是替自己家主子来探探云嫣的底儿,顺便打压她一顿,但如今看她这幅糊涂的模样,着实没什么必要了。
  丫鬟替她掖了掖被角,道:“公主不必忧心,只要等着……很快便会有你想见的人来照顾你了。”
  一直等到天黑,婆子守了一整日,都打了好几个盹儿,实在撑不住便打算回去。
  她拿来锁链将云嫣的院门锁上,便悄悄地离开。
  等到深夜的时候,云嫣才睡醒来慢吞吞地起身,她摸了摸空荡荡的脖子,这才发觉自己这些日子都丢了什么。
  她丢了块玉,那块玉兴许在她原先住的宫里,兴许还在灵檀寺中……总之就不在她身上。
  她推开房门,发觉偌大的地方竟只有自己一个人在。
  凉风骤然吹到她身上,叫她都微微颤栗。
  云嫣往外走去,却发现院子的大门上也被人落了锁。
  她有些茫然地看着自己的手臂,瞧见自己的袖子都湿透了。
  下雨了……可她像是失去了知觉一般,迟钝到现在才发觉。
  云嫣慢慢蜷起手指,她不仅没有避雨回到屋里去,反而还搬来一只凳子放到墙角下。
  她的动作很是娴熟,这里的宫墙与启国的宫墙高度其实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她翻坐到墙头的时候,才发觉外边并没有东西能供她踩脚下去。
  云嫣慢慢让自己着地,虽摔了一下,却也不算太疼。
  她扶着墙慢慢站起来,手指抚了抚额头上湿黏的地方,却瞧见指尖上还沾着血。
  云嫣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磕到的,瞧见血的第一反应竟不是害怕,而是觉得这是她坏事做多了的结果。
  因为她砸破了景玉的头,所以都不需要他自己动手,她也一样会遭到报应。
  第二日婆子过来时,推开门便发觉云嫣人不见了。
  婆子吓得脸色顿时一变,赶忙跑出去找,生怕自己落个看守不力的罪名。
  然而她还没有走远,很快便在墙角下看见了倒在地上的云嫣。
  她一面松了口气,心里却还气得不行,见云嫣闭着眼睛不知死活,赶忙先将人背回屋里去。
  说句难听话,这么个失德失势的妃子爱死不死,死在屋里头是她自己福薄命数短,死在了外面可真真要叫婆子也跟着吃不了兜着走了。
  婆子将云嫣塞回被子底下,等到宫人送饭过来时,她又假装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那边伺候的婆子说一切都好。”
  这边楚吉正缓缓对着殿中人说道。
  景玉放下手里的毛笔,沉声道:“回头墨干了,便将信送去罢。”
  “让她收拾一下要带走的东西,便如期带着信同使臣离开景国。”
  他的面容沉静,目光里漆黑无光,像是对云嫣半分留恋都已经没有了。
  信中写的也并不是什么绝情的话,却足够客气,只说他未能照顾好云嫣公主,令其病弱抑郁,在景国终日惶恐不安,思念故乡,他不忍心看见公主痛苦,便送公主回到启国去养病,希望公主终有一日能重现欢颜。
  但有些话说得再是漂亮,谁人心中又能没数。
  但凡有半分感情在,好好的公主又不是货品,焉能说退就退?
  是以她去了,便也不会再回来景国。
  待楚吉将信送去,结果婆子在门口就匆匆地将他迎住,笑容灿烂无比,“您怎么还亲自来了呢?”
  “这是给云妃的信,云妃人呢?”楚吉问道。
  婆子目光闪躲了一下,立刻道:“她还没睡醒呢。”
  楚吉望着她,似乎发觉了什么端倪。
  他从前没在景玉身边伺候的时候就是人精一般,这婆子稍稍有不对,他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哪里能被骗着。
  是以他立刻沉下脸道:“这个时候都还没睡醒,莫不是你这刁奴说谎!”
  婆子吓了一跳,楚吉便冷冷地瞪了她一眼进了屋去。
  婆子又惧又怕,忙跟上去,她见楚吉已经走到了屋里,便也不敢过去太近,颇是心虚道:“您看……这云妃娘娘确实是在睡觉,老奴哪里敢说谎骗您,不信的话您就叫醒她也是使得的。”
  楚吉远远地看一眼,见云嫣确实是在睡觉,迟疑片刻到底还是不敢冒犯,只将信放下便离开了。
  待回去复命之后,景玉亦没有什么话要说。
  直到楚吉伺候膳食的时候,景玉才不经意地问道:“她说什么了?”
  楚吉愣了愣,才隐隐明白过来他指的什么,便低声道:“奴才过去的时候云妃正在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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