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边服侍的人都是高家的,倘若胡氏与人通奸,自然也是不可能让高家的下人知道。
除此之外就只能是后来永王出生之后集中采进来的一批人有可能知情了,但永王也悲哀的发现,就算是这些人,也有好些个不在了,死的死,卖的卖,还有的则跟着妹妹锦阳郡主出嫁了,如今留在胡氏身边的老人已然寥寥无几。
但无论如何身世的问题是根刺,母亲背着父亲与通奸生子,这委实太荒唐,更何况若真有此事,连自己是不是奸生子都值得怀疑……
永王虽然觉得这不大可能,但却深觉必须弄清这个事情,否则有朝一日有人拿这个来造谣攻讦他,岂不是就被动了?
越想越心凛,于是他仍然打发人去往高家祖宅——偌大祖宅当然已经空了,如今改成了皇帝的行宫,早有宫人与士兵看守。
但祖宅所在之地却还是当初在高家帮佣过的人在的,他派人去打听了一番,连日便没理会胡氏这边,且着手整理起周太妃还留在永王府与胡家的嫁妆来。
胡氏又哪里坐得住?
自己三个孩子从小到大都听话,哪料到被她寄予厚望,竟然会在进了趟京回来后对她态度有着天翻地覆的变化?
那日被永王当面指责,她几乎是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在翌日被送到了怡郡王府。
她当然是不接受的,自丈夫死后她在二房地位就至高无上了,公婆素日都看她守寡的份上让她两分,一跃而起当上了太妃之后,她自然更是高高在上。
别说儿子在多年守寡带着他们长大的母亲面前恭顺有加,儿媳妇们都不敢吭半个字,永王此举一出,不是当面打她这个娘的脸么?!
但没想到他竟动了真格,不光是下了令,见她不梳妆不出行,竟然就指派了婆子宫人“请”着她上了辇!
辇上她简直想死的心都有了!
但她当然是不会死的,她怎么可能会为这么点事就寻死呢?
她少小贫寒,熬了十几年进入高家,大户人家的作派把她衬成了泥渣,以为这辈子也就当个高家二太太了,没想到有朝一日居然还能当年永王太妃!
虽然是个继的,但是周氏早就不在了,仅有的一个女儿都早就出嫁了,只要不把周氏灵位当回事,这样的继太妃跟太妃相比又有什么区别!
她这辈子活到这份上,太值了,她怎么甘心寻死呢?
她不但不能寻死,还要好好活着,好好问一问太皇太后,为何要出尔反尔,把她置于如今这境地!
她在辇内把妆容整理好了,到了郡王府,纵然眼圈还是红的,瞒不过去,她也只说是让永王给气的,把他训骂了一顿,到把自己骂哭了。
怡郡王不知就里,当然不能怠慢,立刻收拾院落出来让她住下,一面又快马赶到永王府。
永王却并不想见他,只是说忙,怡郡王同样身为高家子弟,当然也不是傻的,立刻就察觉出来永王进京这趟除去配合胡宗元兄弟的案子,一定还发生了别的什么事情。
但永王不说,他也没辙,回来后遇母亲又在给媳妇立规矩,也不敢做声。
怡郡王比永王小好几岁,他因为是次子,少时并不得胡氏宠,倒也想得开,不放在心上。
但与郡王妃成亲分院另住这几年过得自由自在,突然之间要搬来府里住,自然觉得不惯,就还是想让永王接回去,况且承爵的是永王,赡养寡母的也该是他。
翌日就再往永王府跑了一趟,永王竟对他冷冰冰一脸,况且眉眼之间还带着几分嫌恶……
这就不应该了,这是他亲哥,是小时候带着他读书习字的亲大哥,怎么就嫌恶起他来了?
“是否小弟做错了什么?”他忍不住问。
永王几次话到嘴边,最终还是选在真相未明之前咽了回去,而选择把胡氏如何对待李夫人的给说了。
怡郡王记事起李夫人就快出嫁了,印象不多,但听到之后也很吃惊,倒不为别的,主要是胡氏的作为与她一贯形象太不搭调了。
“就为这件事,大哥也不至于把母亲赶出府,要让言官知道,可是会弹骇您的。”
永王岂只为这件事,当然是还有更重要的事!他说道:“我近来心里烦,怕起争执,对母亲身体也不好,先让她在你那儿住着,过段时间我再把她接回来。”
怡郡王听他这么说,便也罢了。
永王等他走后咬了咬牙,更是觉得不查清楚这事不行了,不然会连怡郡王都认为他对母亲不公。
当下着永王妃派人去怡郡王府,以过问胡氏起居的名义,把胡氏身边自高家起就有的下人传到府里来问话。
第271章 揭她老底?
胡氏身边侍候她最久的有一个叫做刘春儿,还有一个叫赵蕙香。早前是丫鬟,后来嫁了人,一个留在身边成了管事娘子,一个则地跟着锦阳郡主嫁人,当陪嫁去了夫家。
永王先传了刘春儿过来,在永王妃正常问完话之后进来了,着人把着门口,而后问她:“你跟着继太妃多久了?”
跟着胡氏水涨船高的刘春儿懵然不知所措:“回王爷的话,王爷六岁的时候奴婢到的太妃身边。”
永王算了算时间,道:“那就是怡郡王两岁的时候。”
刘春儿称是。
永王又道:“那几年太妃跟谁接触的多?”
刘春儿又愣住,永王提示道:“不该出现在后宅里的人,有哪些出现过?”
刘春儿跪坐在地上,开始有些惶恐。
“说!”
“王爷饶命!奴婢不知道!奴婢没见过!”
“没见过你抖什么?”永王站起来,到她跟前。
刘春儿趴在地上:“奴婢不知道王爷在说什么?高家规矩那么严,不该出现在后宅的,怎么会出现在后宅呢?就算出现,那也得经过老王爷答应。
“王爷进了趟京,可是听外头人乱嚼了什么舌根?太妃的人品高家上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王爷不该怀疑太妃!”
永王道:“本王都没说什么,你怎么知道本王在怀疑太妃?”
刘春儿怔住,抖瑟了两下,又伏在地下。
“说!”永王喝道。
刘春儿哭起来:“王爷饶命!事隔多年,奴婢实在是想不起来了,初进高家时奴婢也不过是个粗使婢子,哪里有脸面到前头来,还是后来锦阳郡主出生后,太妃才把奴婢抬举到了前房当差,王爷想问什么,奴婢委实是听不懂!”
永王咬牙瞪了她半晌,道:“滚!”
刘春儿出了王府,忙不迭地回了怡郡王府。
胡氏正盘腿在榻上捏佛珠,看她进来,立时下了地:“怎么去这么久?”
刘春儿两腿犹在打颤,等屋里宫人们都出了去,这才哆嗦着说道:“王爷盘问奴婢了。”
“盘问了什么?”
“王爷他,他盘问奴婢几时去的高家,问那几年有没有不该进内宅的人去过二房内宅?”
胡氏脸色倏然一白,攥紧佛珠扫视起她:“你怎么说的?”
“奴婢什么也不知道,自然,自然实话实说。”
胡氏望她半晌,缓缓坐下来,目光仍在她脸上:“他怎么会盘问你这些?”
刘春儿摇头,永王张嘴问她那番话的时候她就已经吓懵了,哪里有人会这么打听自己的生母的呢?
当然她什么也不会说的,她只是胡氏的奴婢,永王和胡太妃却是亲母子,万一他们这是有诈呢?
她自然不能瞎说,便义正辞严帮着胡氏说了几句,如此日后他们母子说起来,自己也不担什么干系。
胡氏心里跟打鼓似的,她这里才刚给太皇太后递了折子,永王就从他身边找人问话,还问的是这么微妙的话,他想干什么?
还想查他母亲的老底不成?
她又打量着刘春儿,想从她眉眼里找出痕迹,看她是不是当真什么都不知道,但刘春儿脸上又没写字,这哪里看得出来?问也不好怎么问的。
胡氏双手攥得死紧,还未出声,外头人又进来了:“禀太妃,王爷方才传长史前往胡家,问舅老爷要嘉兴那边的田产和铺子,还让他把自己手上的两个庄子给盘算了出来!”
胡氏才刚气到跌坐下去的屁股立刻又抬起来了:“他去要胡家的铺子庄子干什么?!”
“说是要把周太妃当年留下的那笔账给做一做!小的也弄不清楚是什么……”来人也是一头雾水。
胡氏顿时气得双手颤抖了,他指着她大骂完了还不算,居然还要把田庄都还回去?
“这个不孝子!他是要气死我么!”话说一半她又掩着脸哭起来。
“太妃!太妃!不好了!”刚到这儿外头又有人来,“方才京城来了钦差传旨,着胡家与永王府三日内赔出一船官绸,否则就以资抵货!
“舅老爷这边才把永王爷要的田产给交出去,这边厢朝廷的人又上门了,方才跟舅太太气得晕过去了,正请大夫呢!
“关键是,永王那边说是胡宗元自己犯事,跟他没有干系,他不肯出,让胡家一家出呢!”
胡氏听到这里一口浊气上不来,也栽倒在榻上了!
……
李夫人接到永王府送来的田产地契的时候恰从宫里回来,清点过两遍之后她又疑惑地站了半晌,而后才把地契放去原先盒子里收好,末了在屋角焚起一炉香,跪下拜了几拜。
她是没料到永王当真会这么快把房契都送回来,还道自己要计划一番才能成事,但既然他么做了,也算是提前对母亲有了个交代。
而随之到来的还有钦差逼问胡家与永王要赔偿的消息,来人把胡家如何鬼哭狼嚎,胡氏又如何使怡郡王府忙得鸡飞狗跳绘声绘色一说,金嬷嬷也浑身轻松起来了。
李夫人纵然觉得畅快,却也觉得疑惑,照她的计划与预想,事情到她拿回母亲嫁妆,以及永王府内讧也就完了。
钦差前往胡家逼问赔款,这却出乎她的意料之外,因为按理说胡宗元兄弟被杀了头,朝廷就该收手了,如何还会紧追不舍?
钦差回朝之后,李存睿听完随行官员奏报,眉头只挑了挑就看手上信笺去了。
因为刚好杭州那边也传来了好消息:杭州织造局在当地货商合力帮忙之下,已经很快凑齐了一船质量上乘的丝绸,并且已经在路上,另还有一部分货商竟然把原本藏着用来当救济的生丝也给卖了出来,正好可以应对年后的官需!
而顾榷告诉他:“为首的这个货商姓洛,正是姑娘早前接触过的那个洛咏。”
跟已经被捏在手心里的胡家现况比起来,当然是自家姑娘的事情来得更重要!
李存睿总算也明白过来李南风见过洛咏之后,洛咏匆匆赶往江南是为什么了……
第272章 我来入股
李南风是从李挚那儿得到这些消息的,距离春节不过二十日了,解决了朝廷的忧急,这不管对李家还是对朝廷而言,都算是让人松了口气。
如今就看怎么把胡氏那层皮给揭下来,但袁缜去往常州还没有那么快回来,目前只能按下性子。
袁婧住在府里,她隔三差五地去她院子里逛逛,跟她唠唠嗑,一块儿做做针线什么的。
袁婧早已经不上街摆摊了,袁缜从李南风这每月赚得的八两银子,已经足够他们俩日常花销。
她的针线做的不错,从前在家里也是学这些的,刨去那层互帮互助的交情外,同样官宦出身的经历让她们也能有一些共同话题。
趁着冬日晴好,她在墙角下埋下了几枝花根,说是来年院子里就能盈满花香了。
李南风想象了一下,是挺美好的,可是袁缜的父亲已经进了雁门关了,过了年他们说不定就要离开京城,花开的再美,种花人也看不到了。
又不免想到,袁缜要是走了,她这边该找谁来替代?
想想前世里随宁他们倒是都很得用,可是他们这会儿子才是个小屁孩子,就是找到了也顶不了什么用。
又想到本该早就出现了的盛先生,这一世也没有来自荐,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跟晏衡重生带起的一大波变化,所以也给波及不露面了,——毕竟,她和晏衡在外的名声还停留在当年打架炸了相国寺禅房之上,一般人也不见得敢接近她。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要在前世,她还能着急一下,如今是万万着不了急了,四十几年的灵魂,早就怎么舒服怎么来了,只要不危及身家性命,哪里还顾及外人怎么看?
丝绸到京的那日,李南风跟洛咏见了个面,仍把何瑜叫上,请他吃了顿饭。
洛咏抢着付了账,满面红光地说:“咱们做买卖的,最怕与官家打交道,这回替织造局把货筹措到了,孙大人他们对我们很客气,也商议了好些日后同行互惠的举措,这对我们来说也是好事,这是沾了姑娘的光,这顿饭自然该洛某人来请。”
说完他又道:“朝廷年前大力防治桑蚕病虫害,预计在明春会有转机,不知姑娘这买卖还往下做不做?
“若是还做,在下可以以低于市价两成的价格给姑娘供货。”
“这怎么好意思……”
“这没有什么的,能结识姑娘也是在下的荣幸。跟我们洛家长期拿货的主顾,我都会有所松动。”
洛咏诚意满满地说。
李南风当初选择做这个就是为着赚点快钱,既然提前有转机,八成赚头也没多少了,除非是长期往下做,可关键往下做的话光有库房不成,还得盘个铺子,这就阵仗大了,怎么能瞒得过李夫人?也没那盘铺子的本钱。
她就说再想想,明年再说。
何瑜看着她,当面没说什么,等和洛咏这里散了,才跟她说:“你要是想做,我可以入股。”
李南风想了下,入股倒也不失为一个办法。光想赚快钱暴富,也没那么多的契机,但银子是肯定需要不断赚的。
京师这等金粉繁华地,丝绸定然是不缺销路,虽然丝绸铺子也多,但是耐不住有洛咏这么个好货商啊,他既答应能以低于市价三成供货给她,那又哪愁不能赚钱?
她问:“如今哪里有合适的铺子?”
“要找的话,自然全城都有。”何瑜掰着指头说,“最近东市以及顺天府附近都有空铺要转,这两地儿的铺租都不便宜,从筹备到开市,不算货钱,约摸五百两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