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有了少年人的身份,便没必要再纠结于前世那个缺憾满身的自己,毫无疑问,晏衡的靠近,是令她开心的。
“我昨日去崔家了。”晏衡说道,“问到了一些事情。”
“哪个崔家?”
晏衡说了,然后道:“这郑王府有猫腻,当年那么些幕僚为什么会逃走,他们为什么要烧卷宗?有什么秘密怕被人看到?我想来想去,只怕是这郑王府还有很多事情是我们没猜到的。”
其实与其说是关心这个案子,倒不如说是关系这案子背后隐藏的秘密,打从林氏留下那句没头没尾的话就遇害之后,他隐隐有种感觉,这案子不但与新旧两朝有关系,更与这几个世家有些关系。
而他与李南风的阻碍更是存在于两家世仇之上,这便促使他更加关心。
李南风跟陆铭有过几年夫妻之缘他不是不清楚,即便他会吃裴寂的醋,但他并不在意陆铭,因为他知道李南风不喜欢他。
但如今随着南风的回应越发明显,他想要的无形中变得更多。
也随着裴寂的出现,他竟也也有些嫉妒起陆铭来,因为即便是没有情份,姓陆的也曾与她有过姻缘,有着名正言顺的身份。
他想彻底得到这个身份,让陆铭在她生命里留下的印迹,全部被他所取代。
“可是他们都被灭二十多年了,如果有后人,为何要等到我们立朝之后再生事?还有,论理他们的敌人是灵帝,不应该是大宁君臣。
“不然的话,当初帮助杨姝的那些人,为何不曾直接杀害宁王?反而是要借宁王之手来毁掉灵帝呢?”李南风提出疑问。
“袁叔已经彻查过,杨姝的供辞应该没有问题,这样看来,那就有可能是杨姝之后发生了什么变故,使得郑王府的人改变了方向。大约,杨姝这边后来没有人再联络她,也跟这有关。”
“可是杨姝是进宫之后才彻底断了与外界的联系,如果有动向的话,应该是早在皇上登基之前就该联络她,既然她没有对皇上下手,那就是说,应该是在咱们立朝前后郑王府才发生的这个转变。”
晏衡点头:“立朝前后,也正好是所有事情发生之初,比如英枝被韩拓找到送往王府,这个时间便是宁军入京,灵帝赴死之时。
“我猜想,魏王府与郑王府联手,也应该也是在大局已定的这个时候,可是这个引发点又是什么呢?为什么他们会突然在这个时候把矛头对向我们?而不是明哲保身?
“即便是赵家有后人,也不见得个个该死,皇上也不是那器量狭小之人,如今魏王府也还有家眷后人在世,虽是被羁押,也未曾要他们性命。
“所以就算郑王府有后人在,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再者他们隐居这么多年,换个身份好好活着,不好么?”
“所以你认为,他们的目的,跟咱们两家这仇有关?”
晏衡沉吟:“我只是有模糊的想法。毕竟,前世他们并没有闹出多大的风浪,最大的受害者,只有你我两府,或者再加个高家。
“至于朝局,事实上你我两家势力太大,牵一发动全身,晏李两家受挫,皇上陡失助力,必然会受影响。”
李南风想了下,问他:“林复不就是郑王府的人么?审过他了吗?”
“他好些了。我母亲给他连日施针,他已经能自主进食。我父亲和袁叔他们审过他,我目前还没有看到口供。”
李南风道:“两家的仇恨已经过去多年,只怕你爹和我爹也不甚清楚,不如我们先分别把这仇的原委弄清楚再说。”
晏衡点头,又问她,“林复这里,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问问他?”
能亲口听林复说说,也比让晏衡回头再传话要强,李南风立刻道:“走吧!”
……
晏衡去过崔家之后,因为把情况也禀报了靖王,这时候几个老爷们儿便也在乾清宫议事。
皇帝摸着额头:“搞半天原来灭口还是个幌子,掩盖郑王府的秘密才是目的?这郑王都死二十多年了,到底有什么秘密?即便是有后裔,朕也不至于去容不下他,他犯得着这么处心积虑?”
李存睿道:“姚霑有消息来不曾?”
“有。”皇帝跟常春挥手,常春即捧了个盒子过来。皇帝拿出几封密信给他们:“林家审完了,所知之事跟咱们在京师审的结果差不多。看来底下这些人都的确只是跑腿的,死了的林氏只怕才是要紧的。”
靖王看完,跟李存睿和袁邺交换了一下,然后道:“姜图是韩拓的人,崔家这件事应该是郑王府的人所为。如此看来,郑王府应该也有头目在京才是。”
李存睿看完,说道:“其实臣在想,为何我们一定要认为崔家的卷宗被烧,是敌人为了掩盖秘密呢?有没有可能,是他们也想寻找什么?”
殿里的几个人都相互对视起来。
……
由于崔家线索是晏衡发现的,靖王出宫便来找晏衡。
李南风随晏衡到府便先去看过王妃,说了会儿家常才随着晏衡往林复这院子来。
晏衡看到沿途有花匠在拾掇木香花,他让其剪了几根花枝,熟练地刮皮去刺,编了个小花篮送给她。
李南风从来不知道他还有这么巧的手,当下挽在手上,惊叹不已。
“我小时候也没什么好东西可玩的,出去读书练武习兵法,无非是上山打鸟,下河摸鱼。我娘也不拘我,还教我编这些,我和你表哥他们去捞鱼,就拿柳皮编的篓子装鱼。”
晏衡说着,又掐了几朵花放进去。
李南风欢喜地举起来看,余光看到阿蛮,忽然问他:“今天好像不见管卿?”
“他去办事了,问他干什么?”
“没事。”李南风左看右看着花篮:“就是问问。”
第475章 你真矫情
靖王与李存睿一道出的宫,王府门前分了道,便进府下马。
刚跨过如意门,就见前面晏衡带着个姑娘并肩而走,窃窃私语的样子看着那么亲密,定睛一瞧正是晏衡带着李南风。
他张嘴正想叫唤,俩人却旁若无人地同步往东面去了。
靖王因为有事找晏衡,便抬步跟上去,谁知跨门就见他们站在庑廊下,他那个见谁怼谁的儿子,居然在给李南风编花篮!
而且眉眼居然还那么温柔,递花篮给她的手势也透着这么周到,这他奶奶的他是见鬼了吧!……
靖王拨开花枝急欲瞧个真切,这越看心里就越咯噔了!
这一双少男少女立在那大蓬木香花下,要多好看就有多好看,惹眼得跟一幅画一样,这要不是大白天的,他定会以为他在做梦!
他忽然想起早些日子在李家看到李南风那两盆牡丹花……
“王爷?”随后进来的初霁不解地望着躲在花丛后撩枝偷窥,且还看直了眼的他,“您这是干什么?”
“他俩这怎么回事儿?”靖王压低声问道,声音里透着惊悚。
初霁却淡定得多:“世子在给县君编花篮呀。”这俩大活人在做什么,他居然没看出来?
“可阿檀怎会给蓝姐儿编花篮?他们俩怎么会好成这样?”
靖王更不能理解了。
初霁揣手:“早就这么好了,王爷才知道?”而且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这俩要不这样才叫稀奇呢。
……
靖王妃月份大了不能出门,李南风就捎了个九连环给她解闷。
王妃正玩的起劲,靖王就旋风似的冲进来了:“媳妇儿,你怎么能骗我!”
靖王妃抬头:“我骗你什么了?”
靖王绕到她跟前:“方才我亲眼看到衡哥儿和蓝姐儿在一起,两个人亲亲密密的,衡哥儿好言好语地哄着蓝姐儿,还给她编花篮!
“他那眼神骗不了我,一看就是有猫腻了,可你居然跟我说他们俩没事儿!你你你,你这不是害我么!”
靖王妃讷然了一下:“他们俩都这么好了?”
说完对上靖王瞪大的眼睛,她连忙又道:“这事我不知道啊,你看到了?在哪看到的?我怎么没看到过?”
一面伸着手让他来扶她。
靖王噎住。“媳妇儿,”他坐下来,“你别跟我捣乱,这事不能乱来,老李要知道了他得找我拼命!
“上回我就见着蓝姐儿捧着两盆紫牡丹,阿檀早前就跟初霁打听过来着,那花十成十就是他送的。你知道吗?当时老李就在场,那家伙把我给吓的,我都不敢看他!
“我不管你见没见,衡哥儿起了心思这是肯定跑不了了,我得跟他摊牌,这事由不得他!”
靖王妃望着他:“你来真的?”
靖王脖子一梗:“当然是真的,我这也是为他好!”
“你要是真的为他好,难道不是该想办法促成这件事?”
“这我可促不成,我要是答应了,咱们族里那几个叔叔,得把我活吃了不可。”
靖王妃想了下:“你说的也是,你怎么能被吃呢?最多也就是咱们儿子讨不着合意的媳妇儿,今后这大半辈子郁郁寡欢罢了。
“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世仇嘛,肯定是不能解的,哪怕是两家都是正派人家,往后世世代代,两家也该这么死磕下去。”
“你……”
靖王向来说不过她,此时一听,便辞穷了。
靖王妃又道:“眼下暗敌当前,当朝两大世家却还在纠结个几辈子之前的恩怨,你们就不怕被敌人拿来利用生事?
“皇上都没忌惮咱们两家权大势大而拘着他们俩往来,你们难不成倒要自己揪着不放?
“我是想不明白,按理都是征战过来的,打仗的时候彼此都护着命,再大的仇到你们这代也该化解了,怎么好不容易有了好日子,正该齐心协力化干戈为玉帛,共同为大宁盛世着想的时候,却反而拘泥起来了?
“都说女人矫情,依我看,你们这才是真正的矫情!”
“你,你怎么能这么说?”
靖王听着有些坐不住了,“这事也不能我一人说了算。”
靖王妃把九连环放了,又道:“檀香,你去把世子叫过来。”
说完她又看向靖王:“既然你说了不算,我自然也依你,谁让我嫁给你了呢?你放心,我这就让侍卫送蓝姐儿回府去。
“从今儿起,我也学她母亲,不让他们往来。以免他三心二意,我明儿就着人去给他议婚。
“反正他是说过非蓝姐儿不娶了,到时候他要是死活不娶别人,也没事儿,咱给他绑着进洞房就是了。”
靖王简直无语。他拦住檀香,说道:“你讲点道理,先好好让我想想成不成?”
靖王妃道:“我都替你想好了,你还用想什么?”
靖王说不过她,一沉气,抬步出去了。
靖王妃绷着脸坐了会儿,也揉了揉额头,叹气说道:“去看看侧妃那边在忙什么?”
……
林复果然已经好多了,俩人到来的时候他正在服药。他女儿也已经醒了,正由嬷嬷抱在怀里哄着。
房门口立着几个目如鹰隼的侍卫,晏衡显然还不知道,上前打了招呼之后才让进,原来靖王知道他醒来,前来审过之后就已经着人严加看守。
于是显然问不到什么了,李南风并不是衙门里的人,她过问这些有干政之嫌。
不过也许是因为靖王他们已经审过一番,撬开了林复的嘴的缘故,又或者是因为躲在床上这些日子的感知,此刻他并未特别排斥俩人,只是目光里带着些许审视。
李南风不便问得露骨,只好问候了两句就出来了。
好在晏衡还可以去衙门翻看林复的口供,倒也不急,便仍然决定先分头弄清楚世仇的原委再说。
李南风随晏衡去到他的澹明堂,阿蛮屁颠屁颠地端上了奶羹,还体贴地来揭开盖子,并且还递上了扇子。
一看晏衡望过来,他连忙又让开。
刚退到门口,阿蛮立刻又倒回来了:“王爷来了!”
第476章 王爷心梗
俩人这里正说着话,阿蛮就进来了。
李南风连忙放了勺子。
靖王走进来,看到并肩站在桌边的俩人,心里纠结得跟嚼了好几顿草似的。
这俩人在他眼皮子底下长大,他还以为照往年那么打来打去地他们是绝无可能的,没想到……没想到啊没想到,一想到靖王妃先前的话,他就叹起气来。
“你们俩,聊什么呢?”他清了下嗓子。
“王爷,我们聊这杏仁羹呢。阿檀说他最喜欢奶羹里加杏仁。”李南风甜甜地说。
靖王睨了她一眼,这不尽胡说么,阿檀从来就不爱吃杏仁,他小时候第一次吃杏仁,刚放到嘴里就吐了。
靖王幽怨地望着他们,也不想知道他们聊什么了,蔫蔫说道:“那你们可真能聊,这也能聊得嘴不停。”
李南风又甜甜笑了一下。
靖王受不了小姑娘这么爱娇,更别说她跟衡哥儿站一起,一个英武,一个娇柔,还挺般配。
老李这死鬼,怎么这么会生养,明知道他没女儿,还把个这么水灵的女儿老放来他眼前晃悠,弄得他连扎心话都说不出来。
“王爷?晏叔?”李南风看他半天不说话也不落坐,反倒是出起神,不由凑了上去,“你怎么了?”
靖王讪讪,看了眼一旁好整以暇的晏衡,斥道:“你杵着干嘛?去我书房给我取把扇子来!”
晏衡瞅了眼旁边的冰盆,并不想被支开。
靖王又一瞪眼,李南风也看向他,他才拖着脚步走了。
靖王示意李南风坐。又数落道:“这混小子,一天不挨骂他就皮痒。”
李南风想到晏衡早前说的前世事,温声道:“晏叔,阿檀也没那么淘气,他还是很有志气很上进的,您别老骂他。”